第388章 政變（一）
「中堂，康雪燭回來了！」
「太后和恭親王讓我誅殺逆賊！」
「老六說康雪燭一定有辦法及時回來的，信誓旦旦的很！」
「顧命八大臣！」
僅僅哭了幾聲，康雪燭忽然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喬尼，好像在那自言自語：
「全速前進！」
見康雪燭說出了這「三忠」，又對自己見了恭親王和兩宮太后的事一點也沒隱瞞，肅順和一眾顧命大臣臉上都和緩了不少，肅順微笑了下：
「好吧，就算你伶牙俐齒，你擅自回京的罪名就算了，西才，這太后召見了你，都對你說了一些什麼話啊？」
喬尼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在那說些什麼，有些無奈地聳了一下肩膀，忽然，康雪燭急切地說道：「中校，從這到京師還需要多少時間？」
「太后，康雪燭屢受大行皇帝大恩，無以為報，今願起本部五百精兵，絞殺逆賊，衛護皇權，百死不辭！」
「太后，兵在精不在多，要想成其大事，只需精心籌劃，何須百萬雄師？臣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三日之內必然擒獲逆賊！」
「皇上，皇上！」
這話一出，幾個人都一齊站了起來，端華更是怒不可遏，指著康雪燭大罵：
侍衛應聲而進，如狼似虎抓住了康雪燭，康雪燭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冷笑連連：「中堂，難道你真的要殺一個忠臣嗎？」
「是嗎？康雪燭這個時候怎麼會回來了？」肅順端起了茶碗，顯得並不在意。
「貴國的大皇帝陛下，逝世了，是的，死了……」
本也沒有打算從康雪燭嘴裏探聽到多少真情，誰想到康雪燭卻忽然緩緩說道：
「誰，還有誰能幫到咱們？」
「臣不辛苦，臣心裏只有悲苦！」康雪燭站起了身子，滿臉悲哀：「臣聽說大行皇帝去了，臣心裏苦啊……」
「哦？朝廷里還有誰是逆賊啊？」
「西才，此次若能成功，你就是我大清中興的第一功臣！等到反賊退後，我必然為你平反！來，先干此杯，為壯士辭行！」
康雪燭是在咱們面前演一齣戲，好讓咱們信任他，然後咱們就都成了階下囚了，那個時候康雪燭就是大清第一功臣了！這等小小把戲，豈能矇騙了我？」
「康雪燭，你這個膽大妄為的畜生！」
說著冷冷笑了一下，環顧周圍：
「康將軍，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中堂，康雪燭回來后，直接去了恭親王那裡，隨
兩宮太后互相看了一眼，恭親王話里可透露著古怪，一個小小的戈什哈，有什麼資格得到太后召見的份？可既然恭親王這麼說了，其中必然就有他的道理！
「臣殺肅順，如殺一狗爾！」康雪燭慷慨激昂，發現自己聲音大了，急忙壓低聲音，朝著外面看了一下：
「大人，這話不是康雪燭說的。」康雪燭忽然不懼，淡然說道：「康雪燭只是重複一下自己聽到的話，還請諸位大人息怒！」
「長沙已定，曾國藩自焚身亡，但是百戰軍北犯，康雪燭心裏念著朝廷安危，所以就先回到京城來了。」康雪燭站在那裡不動聲色說道。
「為天下計，何須瞻前顧後！」
「混帳！」肅順猛然拍了一下案幾：「康雪燭，反賊北犯，自然有朝廷想方設法擊退，可是你的戰場在兩湖，你未得朝廷命令，擅自回京，這是死罪！來人，給下了康雪燭的頂戴花翎，押到大牢里去！」
載垣笑了一下：「還能有什麼事情？東面的那個為人慈和，不會和咱們爭什麼，可西面的那個就不一樣了，大行皇帝在的時候，她就插手朝政，一個婦道人家，成何體統？」
「他？」慈禧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懷裡的玉佩：
肅順又哪裡肯真的走了，但康雪燭的這些話卻讓肅順心裏大為感動，竟然站起身來，攙扶起了康雪燭：
「西才，西才，你是真正的忠貞耿直的人那，朝廷有你，那是最大的福氣！來，來，你和諸位大人說說，我們應當如何應對才是？」
「慢了，慢了。」康雪燭一迭聲地說著，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大疊銀票：「中校，從現在開始算起，兩天之內能夠到達京師，這裏的十萬銀票，全部都是你的，每早到一個時辰，我再多給你加一萬兩銀子！」
端華也是頻頻點頭：「正是，我也猜想這必然是西面那個弄出來的事情。老六平日里雖然有些輕狂，不過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
……
然後，把這些罪名都和奕拉上關係，康雪燭本來就是奕的人，就算奕有一百張嘴也辯解不了了！」
「康大人真乃智勇雙全之士也。」東太后贊了一句。
可又仔細一想，要想避免朝
「他遠在兩湖作戰，聽說英國人已經不管他們了，他們能不能撤退還難說的很，即便成功撤退了，可兩湖離咱們這路途遙遠，只怕等他到來，咱們早就已經……」
……
「臣帶著五百精兵從兩湖脫身，隨英夷艦隊返回京師，路上聽聞噩耗，臣料定京城裡必然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所有臣就用全部身家十萬兩銀子買通了英夷軍官，全速航行，這才於今日凌晨到達。
這一句話又說的太后嚶嚶哭泣起來，恭親王嘆息一聲：「太后，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西才，你和太后說說你是怎麼來到京師的。」
「老六已經安排好了，不過因為反賊北犯，所以現在京城裡的全部軍權都抓在肅順那一些人的手裡，就連咱們宮中侍衛也歸肅順統一調配，老六手裡可用的人實在太少。」慈安有些無奈：「老六說了，要想成就這件大事，就必須要等一個人回來。」
在英國人的軍艦上，喬尼中校神色肅穆：「在我們剛剛靠岸補給的時候，得到了一個讓人非常沮喪的消息，貴國的大皇帝咸豐陛下，不幸離開了我們！」
「康雪燭手下有五百精兵，可以成事！中堂大人不妨在後日朝會的時候，讓康雪燭引五百精兵埋伏于側近，一旦恭親王到了，康雪燭當起本部精兵就地格殺！事敗，康雪燭引頸自刎，決然不會牽連到諸位大人。事成，中堂大人只說是兵變，擒拿下了康雪燭，自然也可以給那些王公一個交代，康雪燭百死無悔！」
肅順和那些顧命大臣面面相覷，哪裡想到康雪燭居然想出了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計劃出來？刺殺？這可當真是株連九族的事情。
康雪燭到了京師，先行拜訪恭親王，未曾先來中堂大人府上，康雪燭未曾稟報，還望中堂大人恕罪。但新軍乃是恭親王一手建立起來，康雪燭亦歸恭親王節制，康雪燭以為，報效于恭親王便等同於報效朝廷，此是二忠！
慈禧太后拿著一塊玉佩愣愣地看著，那玉佩想來年代久遠了，上面寫著一個「蘭」字，這是新軍統領康雪燭前些個日子託人孝敬給自己的，聽說是在一座古廟裡發現的。
「慢著！」端華揮手讓那些侍衛先行退
康雪燭在這一刻面色死灰，臉上的肌肉不斷顫動著，漸漸的，就連身子也都開始抖動起來，然後雙膝慢慢朝京城的方向跪了下來，如喪考妣的嚎啕大哭：
再次見到康雪燭的時候，肅順也沒有什麼表情：「康雪燭，你怎麼回來了？兩湖戰事如何？你的兩萬精銳呢？」
「壯士，真壯士也！」肅順連連讚歎，只讓人拿過酒來，倒滿兩個杯子，舉起杯子說道：
好在康雪燭渾然不懼：「中堂，為朝廷計，康雪燭一個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只要能夠保我大請萬里江山，康雪燭願意去死！」
京城。
康雪燭在那怔了一下，很快義無返顧地說道：
不敢隱瞞諸位大人，恭親王次后帶著下官去見了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說了一些康雪燭根本沒有想到的事情，康雪燭心中驚疑，立刻前來中堂大人這裏，詢問良策，此是三忠！
「康雪燭之所以冒著株連九族的罪名，來向中堂大人密報此事，心中決然沒有半點私心，為的都是國家而已！
「誅殺逆賊，掃清朝廷！」康雪燭不暇思索，殺氣騰騰：「禍首者，皆恭親王也！只要擒拿下了恭親王，那些宵小之輩必然束手就擒！」
況且難道中堂大人走了，那些人就會放過大人？大人的結局反而比現在更加不堪！康雪燭為天下計，懇請中堂大人三思！」
「中堂大人乃朝廷棟樑，豈可輕言引退二字？」康雪燭忽然上前一步，跪倒在了地上：
「話是這麼說，可其中也有一些難處。」肅順聽著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奕雖然不是個東西，但咱們手裡終究沒有真憑實據，況且，奕背後還有太后撐腰，咱們貿然抓捕，只怕會給別人說三道四啊！」
「康雪燭聽旨，晉康雪燭為協辦大學士，兼兵部尚書，一切事物便宜行事！」
「我們已經儘力快了，如果一切順利，並且一路沒有遇到叛軍阻撓的話，我想，四到五天我們就可以到達了……」
「西才，這是要千刀萬剮的啊！」肅順愣愣看著康雪燭，可是心裏卻后後悔起來，自己這話要是出口，萬一康雪燭反悔了怎麼辦？
慈安太後走了進來，慈禧急忙收好了玉佩：「姐姐，情況怎麼樣了？」
臣來了之後，見京師里戒備森嚴，猜測著一旦臣出現的話，必然會很快傳到那些人的耳中，所以臣把兵士安置在了英國人的
「皇上，皇上！」
中堂大人，眼下國家凋零，賊亂四起，正需要中堂大人和列位大人上下一心，重振朝綱的時候，中堂大人若是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朝廷還可以依靠誰？
「不好，大行皇帝忽然駕崩，朝廷必然有所事端會發生，一定……」
康雪燭微微笑了一下：「中堂，大人，康雪燭回京，那是念著京城安危。京師若是有失，便是要了兩湖又有何用？康雪燭當為朝廷儘力到最後一刻，和反賊決死廝殺到底，此是一忠！
「中堂英明，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這事其實對於肅順來說也是一樣難辦，畢竟站在恭親王身後的是兩宮太后，自己再怎麼著權勢熏天，終究也還只是一個臣子，一旦驟然發難，只怕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康雪燭一飲而盡，也不說話，朝著八位顧命大臣作了一揖，大步走了出去。
等到那人走了，肅順環顧邊上一眾顧命大臣：「列位，這康雪燭一回來，就被老六領著去見了太后，列位以為是為了何事啊？」
兩宮太后怔了在那裡，這麼快？康雪燭這麼快就來了嗎？還是西太后反應的快：「康大人快快請起，遠來辛苦！」
端華一想也是，不過要向一個奴才道歉那是萬萬做不到的，肅順嘆息一聲，讓幾位同僚都坐了下來：「可嘆我等為朝廷盡心儘力，太后卻聽信小人讒言，把我等誣陷為逆賊，這不免讓人心灰意冷。罷了，罷了，明天我就上個摺子，辭去所有職務，回到關外去陪伴著祖陵，從此再也不問政事，哎……」
「康雪燭參見中堂，參見諸位大人！」
「有些人那總以為自己聰明，可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聰明反被聰明誤，等到了後天的時候，就是我們一舉剷除那些敵人的時刻……」
「喬尼中校，請您再說一遍！」
「新軍統帶，兵部侍郎康雪燭！」
「恩，知道了。」肅順放下茶碗，淡淡說道：「去領個賞，回去好好辦事。」
「什麼？」正在甲板上眺望著遠處的康雪燭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裡，一動不動，好像傻了一般，良久，才緩緩轉過了身子：
那戈什哈低著頭進來，恭親王以目視太后，太后很快會意，讓一些太監宮女退了出去，那戈什哈這才跪倒在了地上，低聲說道：
看著這疊厚厚的銀票，喬尼吹了一聲口哨
「我看此人頗有忠義，是個可用的人才。」
「怎麼做？簡單得很，咱們就當上了他的當，後天多派人手，等康雪燭帶著兵馬到的時候，一舉拿下，定他個謀反朝廷，意圖反叛的罪名！
「臣康雪燭謹領懿旨！」
「臣新軍統帶，兵部侍郎康雪燭參見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
看著康雪燭的背影，肅順忽然冷笑幾聲：「列位，看康雪燭此人如何啊？」
玉佩固然珍貴，可慈禧太后什麼樣的珍貴物什沒有見過？不過這塊玉佩難道就難得在上面的那個「蘭」字，或許是在隱隱意味著什麼？
康雪燭肅手站在一旁，平靜地說道：
肅順仰天笑了幾聲，滿臉殺氣：「你們都上了這個人的當了，我料這必然是奕出的辦法，想藉著這個機會，讓我等失去戒心，而後再忽然來對付我們。
「肅順專權，壓迫兩宮太后，此等賊子與張震何異，臣以為必殺之！」康雪燭毫不猶豫，脫口而出，接著面向兩宮太后，說道：
請問中堂大人，康雪燭有此三忠，中堂大人為何還要殺了下官，難道不怕天下忠貞之士寒心？」
正在那裡沉吟的時候，忽然外面來報康雪燭求見中堂。諸人都是心裏奇怪，肅順微微沉吟一會，讓下人把康雪燭帶了進來。
康雪燭的話讓幾位顧命大臣笑了起來，端華說道：「西才，你的報國之心是好的，但有些宮廷里的事情，你不知道。大行皇帝臨終的時候，雖然命我等為顧命大臣，但是卻又給了太后兩方印璽，以使我等互相牽制。況且奕終究是親王，就這麼沒憑沒據的抓了，那些京城裡的王爺們必然不肯答應，現在又是這樣的時節……」
恭親王介面說道：「西才，京城裡的這些事情，我在來的路上也都對你仔細說過了，你的看法是應當如何處置？」
正在那裡說話的時候，忽然報恭親王到了，兩宮太后趕緊讓人把恭親王宣進來，一走進來，恭親王給兩宮太后請了安：「太后，我有一個小小的戈什哈，和我一起來到宮中，請太后宣召！」
兩宮太后大喜：「康大人真朝廷棟樑，忠貞耿良之士！」隨即，西太后又微微皺著眉頭：「只是京城軍權都在肅順那一干人的手裡，康大人卻只有五百兵力……」
兩宮太后和恭親王見康雪燭說的如此肯定，心裏都是歡喜異常，兩位太后低聲商議一會，東太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