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新兵們的戰爭（二）
孫團長的佯攻極具藝術性，佔領山頭的100多個敵人，不到10分鐘就被悉數殲滅——這是這些中國軍隊中的新兵蛋子們所打的最漂亮的一場圍殲戰，而自己僅負傷二人。
敵人的機槍仍在不斷地吼叫，形成一張寬大的火網，完全壓住秦遠們，趁此，英國人組織1000多人，開始向山溝突圍。如果秦遠擋不住，就跑掉了。
從望遠鏡里看，大多數敵人是英國白人，一少半是黑人，足有兩個連，而中國軍隊的兵力比他們少。但是，為了不讓他們跑掉，中國軍隊顧不了那麼多，必需進攻，死死地把他們拖住，不讓他們動彈。
秦遠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自己中彈！
激戰中，秦遠看到有一個高大的身軀飛快地衝過來，正向自己所在的位置移動，無疑，這是敵人，企圖幹掉中國軍隊的機槍火力點。
敵人在突圍中，建立了一個扇形防禦體系，即利用彈坑，三面射擊。只要壓制住中國軍隊的火力，立即進行突圍。他們的傷亡非常大，陣地上到處都是屍體，鮮血把雪地染透了，有一個英國士兵竟然嗷嗷地哭起來。
他舉起毛瑟步槍，把準星定在那個黑點的運動路線上，果斷地扣動扳機。只聽叭的一聲，那個黑點往前面一仆，掉進一處坑裡不見了。秦遠再仔細一瞧，發現那坑裡竟然有一挺機槍。
到了山包上，中國士兵如同神兵天降，突然發動攻擊，打得敵人措手不及，紛紛向山下逃竄。
秦遠又胡亂打一槍，不知道打沒打著目標。但是，在秦遠看來，這時候射擊，盲目性已經代替準確性，是沒有辦法的。
手榴彈只有半斤重，但是，秦遠覺得，在打仗的時候，要是沒有它，真的不好使。這種東西有著一種奇妙的功效，就是能以拋物線的方式，消滅隱藏著的敵人，尤其是敵人的機槍火力點。
之後，孫團長哽咽著喉頭說道：「弟兄們，讓我們再最後一眼，看看郭營長，看看這些犧牲的戰友，他們都是迎著敵人的機槍被打倒的，甚至有的被打碎頭顱。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後退，頑強地進攻。如果沒有他們的犧牲，我們不會有現在的勝利。請讓秦遠們記住他們，記住這些真正的英雄。弟兄們，什麼叫血染沙場，這就是！什麼叫馬革裹屍，這就是！現在，讓我們向他們告別，同時向他們致敬！」
稍後，他來到秦遠身邊，捧著一挺機槍，槍管都要打紅了，直燙手。槍管要捅進水裡，水都會被燒
打完以後，秦遠發現何排長向秦遠打出一個手勢，意思是讓秦遠把標尺定在200米上，可秦遠根本就不會用標尺，只能一門心思地拉大栓，壓子彈。
本來，秦遠想滾過去，就在這時，那名機槍手咬著牙，以一種極大的力氣站起來，向前面的敵人打出最後一排子彈，乾死一個英國佬，然後，重重地摔在雪地上，犧牲了。
尤其他們的那種扇形防禦體系，七八個人一組，轉眼就形成戰鬥力，每個人的分工都很明確，如果哪一個人被打死，立即會有人補位。
郭營長根本無法躲閃，被擊中胸部。只見他的身子微微向上一挺，然後，突然倒下，秦遠趕緊撲過去，帖在他身邊，一遍遍地喊道：「郭營長，郭營長！」
秦遠正要抬頭，卻看見一個敵人端著步槍，向郭營長打去一發子彈！
就在這時，衝到秦遠身邊的一挺重火力停頓了，秦遠一看，準備掩護自己的一名機槍手中彈倒下。那名戰友叫什麼，秦遠也不知道。
隨後，鍾連長上來了，讓弟兄們就地防禦，而他，帶領一個排向山下追擊。
突然，秦遠發現鍾連長的身體在蠕動，說明他正在掙扎，人還沒死。此時，不斷有子彈打在周圍，濺起的土粒紛紛落到他身上。
又有一個敵人衝過來，向秦遠這個方向瞄準，但僅僅是幾秒鐘，他的腦袋就被鍾連長干穿。秦遠真佩服他的槍法，不愧是連長，有百步穿楊之功。與他相比，秦遠的槍法可是差遠了。
用孫團長的話說就是打一步看一步，打到哪兒算哪兒。
秦遠給他騰出一個位置，讓他掩護自己向上衝擊，他點點頭，於是，秦遠躍出彈坑，利用槍彈稀疏的空當，向前爬出七八米，並打出一顆子彈。
見此，何排長來到秦遠左側幾米遠的地方，抱起那挺機槍，讓秦遠掩護，他來射擊。於是，秦遠抽出最後一枚手榴彈，向前方猛然一甩，藉著一片瀰漫的爆煙，何排長架槍射擊。
出國后登陸英國的第一戰，秦遠團犧牲107名戰友。其中，秦遠連損失28人，幾乎屬於一個排的規模。
鍾連長一把撒開秦遠，說道：「媽了求的，你要再給老子裝熊，老子就斃了你，站起來，給老子沖！」
秦遠恨恨地罵一句：「操你媽的，老子非乾死你們不可！」
秦遠剛要欠起身衝鋒，卻看見一連串機槍子彈從右向左飛來，地上的塵土被一層層掀
孫團長一看后，留下一個連防守，帶領自己手下不完整的兩個連向那座山頭攻擊。敵人發現中國軍隊的意圖之後，在山上構築防禦陣地，準備阻擋中國軍隊追擊。
秦遠粗略一數，總共三個。
相對與正規軍隊，那些和秦遠一樣剛入伍的英國新兵可差多了，基本是胡亂地射擊，只要有一個人被打死，其他人立馬傻眼，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這也不能怪秦遠，因為，臨出國之前，秦遠連一槍實彈都沒打過，更沒有人教秦遠槍械原理及標尺使用。
他身上沾滿血跡，但不是他的，是犧牲戰友的。由於傷亡過大，鍾連長決定，將一個排的預備隊投入戰鬥。
兩人幾乎同時卧倒，跟著一串子彈從秦遠的頭皮上擦過。
敵人的機槍被打啞。隨後，機槍旁邊的幾個同伴還想捧起機槍接著打，卻被秦遠方的幾枚手榴彈給報銷了。
他沒有回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身邊躺著一名犧牲的戰友，紅色的血液浸透地上的雪。秦遠以為那是鍾連長流出的血，並以為他已經中彈犧牲。
鍾連長又來到何排長身邊，幫助他安裝彈盒。正按著，一發敵人打來的炮彈拖著尖厲的嘯音飛過來，在不遠處爆炸。
透過一團一團的硝煙，秦遠用望遠鏡看見，在敵人的陣地左側，有一個長得挺精幹的軍官，正在指使手下人向山溝突圍，秦遠立即端起槍準備干他，但他不停留，來回滾動，秦遠打了一槍沒擊中！
槍聲過後，韓老八抬起頭，看到那個敵人飛快地順著山坡向東跑，秦遠想端槍，韓老八卻說：「三愣子，讓我來吧！」
他讓秦遠站起來衝鋒，可他自己也不敢站起來。因為，情況明擺著，誰站起來誰陣亡。
秦遠的喉嚨一陣陣酸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說不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想到郭營長在誓師大會上慷慨激昂的講話，秦遠的眼圈當即就濕潤了。
秦遠知道，鍾連長心裏難受，一時把火氣都發到秦遠身上。可是，憑心而論，敵人打槍秦遠怎麼能擋得住？郭營長犧牲怎麼能怪秦遠呢？他這火氣向秦遠發是不是沒有道理！
秦遠調整了下呼吸，怎麼說，自己當初也是獵人，上了英國戰場，自己打槍的本事一次也都沒有發揮出去，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讓兄弟們看看自己的槍法……
可秦遠一看鍾連長那個憤怒以極的樣子，連半個屁也不
秦遠以為，他的手掌肯定完蛋了，但經過簡單包紮，他又露出頭準備射擊，看來沒有多大事。同時，他又大聲地喊話，指揮大家就地隱蔽。秦遠想過去靠近他，可發現，又有一股火力潑過來。
他沒有回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犧牲。
三排鑽入一條溝路，摸到山的北面，隨即向上爬。秦遠們沒有一點動靜，因為，坡上有積土，非常軟乎，完全掩蓋攀登的聲音。不過，士兵們的喘息聲倒是挺大的，但敵人沒聽著。
但是，他的哭聲沒持續多久，被一名英國軍隊一槍給斃了。
可秦遠裝啞巴也不行，只見鍾連長又衝著秦遠撲過來，雙手抓住秦遠的胸襟，怒吼道：「你還愣著幹什麼，給老子進攻去！怎麼，你害怕了，裝熊了，是不是？你想往回跑，是不是？秦遠剛才就看你有這個舉動，想當逃兵，是不是？」
秦遠囁嚅地說道「沒……沒有……」
英國正規軍隊的單兵作戰素質不錯，他們在突圍的時候注意相互掩護，即使情況再複雜，依然陣腳不亂。
這是秦遠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集中地看死人，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是要多噁心有多噁心，但是，沒辦法，什麼是戰場，這就是。什麼是戰爭，這就是。正象席師長所說，戰爭是什麼？就兩個字：殺人。
鍾連長不知什麼時候來到秦遠身邊，用一隻手摁住秦遠的肩膀，意思是讓秦遠注意隱藏。天吶，他沒死，剛才秦遠還以為他犧牲了呢。
突然，鍾連長爬過來，一看到郭營長犧牲，竟然一把抓住秦遠的胸脯，使勁搖撼幾下，惡狠狠地問道：「你他媽為什麼不把那個敵人幹掉，幹掉敵人，郭營長能犧牲嗎？你他媽的說話呀，說話呀？」
秦遠準備射擊，可鍾連長比秦遠動作還快，端起手中的毛瑟步槍，一槍就把那傢伙乾死了。秦遠發現那傢伙的脖子上掛著一隻望遠鏡，就滾過去，摘下望遠鏡。
秦遠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讓自己過去，但秦遠知道他一定有用意。是的，他的用意就是，你只要離開你的位置半步，很可能就得中彈。
這裏幾乎寸步難行，每一米都可能付出血的代價。敵人很快發現秦遠，一齊向秦遠射擊。秦遠發現，二排的一名戰友身負重傷，一動不能動。秦遠撲過去救他，可是，他向秦遠直搖頭，不讓秦遠救。
在戰場執法上，
秦遠提著槍，準備爬過去。秦遠想，自己不能眼睜睜瞅著他死，必須想辦法救他。可秦遠動彈不了，敵人密集的子彈把秦遠完全包圍了。
就在這時，鍾連長竟然趴在何排長身上，用他的身體阻擋紛紛降落的土塊，一時，讓秦遠看到非常感動。秦遠想，這個連長不錯呵，雖然嘴巴子損點，但在最危險的時候，知道捨身保護部下。
秦遠不忍心，可現場都是平地，又沒有其它掩體，所以，不得不聽從他的意見。秦遠滾到他身邊，而他竟然艱難地把身體橫過來，以儘可能多地阻擋子彈。
說完，他和鍾連長莊嚴地舉起右手，向所有犧牲的戰友敬禮。
秦遠想到鍾連長身邊去，但何排長不讓秦遠過去。何排長和秦遠是家鄉人，據說還是一名教師，因為會英語而應徵入伍。
秦遠也舉起了右手，這是秦遠自當兵以來第一次行軍禮，向犧牲的戰友致敬！
秦遠看見，那個架機槍的英國佬像被人用木棒猛擊頭部一樣，猛然向後一躍，仰面倒地，嘴裏噴出一口鮮紅的血，臉上還帶著剛才的那副猙獰表情，被乾死了。
完全消滅敵人之後，孫團長和鍾連長一起走過來。他倆跟秦遠一樣，滿臉都是泥。由於頭上冒著汗，用手一擦，臉上一條白一條黑，整個變成花的了。不過，由於士兵們個個都是這樣，不管是誰瞅誰，都不覺得好奇。
剛才掩護秦遠進攻的那名機槍手仍然趴在地上，懷裡還抱著機槍，眼睛微微地睜著，似乎還在瞄準敵人。章團長俯下身，為他把眼皮合上，讓他安心地睡去。
按照鍾連長的安排，自己的預備隊迅速佔領有利地形，依次瞄準敵人的機槍火力點及大炮陣地射擊。這一招真好使，敵人的火力支撐點竟然被一個一個地拔掉了。
中國軍隊在山上搜剿殘敵，非常仔細，不漏一處角落，以防備敵人襲擊。韓老八緊跟著秦遠，眼睛瞪得溜園，向兩邊撒麻。很快，韓老八發現一個敵人在前面不遠處露頭，大喊一聲：「卧倒！」
稍後，他見秦遠完全暴露在敵人火力之下，竟然讓秦遠拿他當掩體。
秦遠沒有急於趴下躲避，而是注意觀察，發現仍然有幾個身影往機槍位置移動，很快，有一個英國士兵抓住槍柄，準備射擊。
此時，中國軍隊28軍的一個師在殲滅英軍第6師的一個加強營和一個炮兵中隊之後，立即回師，攻擊該師一團，抓獲俘虜2800餘人，生擒應軍少校弗萊明。
打了
孫團長抓下帽子，擦了擦臉上沾著的一條血跡，看來，這血並不是他的，是烈士的血沾在他臉上的。擦完后，孫團長走到郭營長遺體前，蹲下身，跟他說了幾句話，然後，站了起來。
當秦遠跳進一個工事的時候，一腳踏在敵人的屍體上。秦遠定睛一看，從這裏到那邊，差不多有近五百具，幾乎是相挨著排列，個個都面目皆非。
想想看，他平時對自己就不怎麼好，又看到郭營長在自己身邊犧牲，以為是自己沒盡到保護長官的責任，使其中彈犧牲，能不怪罪自己嗎？所以，這會兒，秦遠一句話也敢說，就是能說，也得裝啞巴。
布署完畢，弟兄們守株待兔。但是，弟兄們的舉動因為不小心而被發現，於是，英軍立即佔領旁邊的一個山頭，想從那裡繼續突圍。
秦遠注意到，鍾連長的身子向上一挺，突然倒下。秦遠以為，他被打中了，或者被攔腰切斷了，趕緊高喊：「連長，連長！」
中國軍隊一路向南急走，到達231以後，佔領主峰陣地，並按照郭營長的布置，一連控制正斜面，即朝北那一面。二連一個排控制反斜面，即朝南這一面，一個排分別控制兩側。還有一個連做為預備隊使用。
之後，中國軍隊補充彈藥，立即向一處地圖上標註為231的高地進發，以佔領那裡，堵住剛才逃跑的敵人的退路。敵人走的是山路，秦遠們走的是山脊，而且還是抄近道，速度明顯比他們快。想堵住他們，應該沒問題。
秦遠從犧牲的戰友身上解下來一顆手榴彈，別在秦遠身上。現在，秦遠完全可以換一支槍使，可是，這會兒，秦遠完全忘記了這碼茬，只知道拿著毛瑟新02式步槍瞎射。
隨後，秦遠伸出槍管，盲目地向前面打一槍。
好在他沒有受傷，抖落身上的泥土，又開始安裝彈盒。彈盒安完以後，中國軍隊的機槍又響了。
僅僅就是幾秒鐘，他的身體被打成蜂窩煤，血不停地淌，淌到秦遠的身子底下，染透了雪地。他犧牲了，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替秦遠擋住了死神。
中國軍隊暫時撇下逃跑的敵人，迅速向前攻擊，並佔領敵人利用彈坑建立的第一道防禦工事。
好玄吶，就差那麼一點點沒被擊中。要不是韓老八喊那一嗓子，秦遠這條小命肯定是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