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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節 地圖

第二百三十七節 地圖

「不是買來,是林家嫂子送的。」蕭布衣回道。
「怎麼出奇兵?」阿銹饒有興趣。
夥計上來,端了碗雞頭上來,鄉農皺著眉頭看了眼,又向蕭布衣這桌看了眼,「夥計,怎麼回事,我這雞頭做的和菜糰子一樣,他的雞頭可真地像是雞頭。都是客人,你可欺負我是鄉下人嗎?」
「無上王地威名我當然聽過,可惜我卻不識,冒然投奔,只怕……」蕭布衣欲言又止。
蕭布衣斜睨到幾人的神色,嘴角露出難以琢磨的笑,夥計過來算賬,蕭布衣又隨手賞了他幾個銅錢,這才和阿銹起身離去。
蕭布衣神色微動。已經把紙放到懷中,低聲道:「有人來了。小心些,順著我的話說。」
蕭布衣心道,老子當然知道張金稱跑了,這小子吃過老子的虧,早對老子心存忌憚,知道我來征討,還不躲的遠遠的?
蕭布衣想到這裏的時候有些好笑。不知道天機的人不知道明日之事,可就算知道天機的他,也是同樣不知道明日之事!
柳大哥叫做柳雄,端是雄赳赳,氣昂昂。
「謝,一定要謝。」鄉農伸手入懷,掏了半晌,掏出一張褶皺不堪地紙來,丟在桌子上。
柳大哥怔住,不知道蕭布衣是天生大方還是腦袋被驢踢了,青臉的卻是上前道:「小子,識相點,要拿就全拿出來,你以為……」
不等蕭布衣應答,酒肆外走進一人,踢踢踏踏。卻是個鄉農打扮的人。看其年紀不小,嘿然笑道:「湖裡產的雞頭也有雞頭的味道,倒真的名副其實,我倒要見識下。夥計,上點雞頭來。」
「若是我等跟著無上王,有發達一日,都不會忘記柳大哥的引見。」幾個漢子紛紛端起海碗,「來,我們敬柳大哥一碗。」
「蕭老大,我覺得你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阿銹抿著黃酒。「你以前是個很開朗地人。自從你大病一場后,你就改變了些。可對兄弟們只有更好。我知道我見識差,很多事情看的都不遠,可既然你打定了主意,兄弟們就決定都跟你,盧明月碰到你是他的不幸,我們碰到你,是我們的幸事。」
「蕭老大,只要你想做的事情,一定能成。」阿銹鼓勵道:「我是說真地,你看起來比誰都懶,可兄弟們都知道,你做事比誰都要認真和細心。」
阿銹嘆息道:「蕭老大你就是太好心。考慮地又多,不過要非如此,也不會那麼多人服你。古人云,仁者無敵,蕭老大你就是仁者,終究有一日會無敵天下。」
蕭布衣卻是含笑道:「不錯,老伯難道認識?」
他振奮只因覺得這些人既然可以青史留名。他一樣可以做的更好,太平道的布衣稱雄四個字雖是莫名,卻總讓他覺得太平道不會無的放矢,他現在頗有些底子,底氣遠比當初販馬地時候要足,可他惶惶地就是,他知道歷史,憑記憶中,他並不記得有蕭布衣這個人物。這讓他每次想及。都有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他覺得以他目前的聲勢之隆,後世多少會有記載,可他卻全然沒有任何痕迹,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駭然的變故。那是他眼下打破頭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阿銹不知蕭布衣說的什麼意思,卻聽到酒肆外喧雜聲傳來,片刻的功夫,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掀開門帘走進來,大聲呼喝道:「夥計,來十斤酒,兩隻肥雞來,再對付做幾個小菜,要快。」
蕭布衣望著桌面地那張紙。雙眉微皺,顯然也是在琢磨著老農的來意。
「我看盧明月也是稀鬆平常。」阿銹忍不住道:「當初就聽寨主吹的神乎其神,沒有想到先被張須陀打敗,如今又是拿不下楊義臣,現在看起來又要被蕭老大擊敗,什麼無上王,不過是胡吹大氣而已。」
本來以為蕭布衣會拒絕,柳大哥已經做好搶的準備,卻沒有想到蕭布衣伸手掏出錢褡褳,抓出一把銀豆遞過去,「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這些兄台拿著,不知夠不夠?」
可是在說話間歇,蕭布衣從尋思中醒悟過來的時候,馬上就發現了鄉農,他在聽自己說話?蕭布衣想到這裏的時候,心中戒備,表面不動聲色。
可無論如何發展,蕭布衣現在只認定,掌控命運的最好方法就是壯大自己,這才能進攻退守,遊刃有餘。他早就開始有條不紊進行自己的計劃,他知道以阿銹的見識,多說也是無益,誰又能考慮太遠的事情?就算是李淵。現在想地不過也是亂世中謀求退路,李世民更不用說,他和兩個兄弟關係不錯,又怎麼會想到以後親手將大哥弟弟殺死?
他有點武功,又有頭腦,儼然成為眾人地首領。說是認識無上王,卻不過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已。
「現在不著急誇我,尋找對策要緊。」蕭布衣微笑道:「我見到了楊義臣,也算不差,如今他在下邳,彭城兩郡討匪,盧明月一樣討不了好去。」
他伸手從懷中掏出錢褡褳,一不小心的落在桌子上,當地一聲響,幾個銀豆子滾到桌子上,放著誘人的光芒。
夥計有些著急,「幾位爺,你們還沒有給錢。」
鄉農老臉滿是褶皺,看起來愁眉苦臉,只是腰板挺的筆直,雙眸炯炯。蕭布衣見到鄉農眼神竟有種犀利感覺。不由暗自心驚,鄉農衣衫敝舊。褲管高挽,穿一雙草鞋還有泥濘,無論從頭到腳都是鄉農,可蕭布衣就是不覺得他是鄉農,這人絕對是個高手,在酒肆之外立了良久,蕭布衣若非突如其來地感覺,也發現不了他在。
蕭布衣卻是說道:「夥計,結賬。」
柳大哥嘿嘿笑道:「我們幾個兄弟想要北上,缺點盤纏,想向你借點。」
幾個漢子佔了張桌子,卻是斜眼望著蕭布衣二人,一個漢子左臉頰上好大一顆黑痣,伸手將單刀拍在桌子上,扭過頭去,其餘幾個見到二人穿著並非本地人,不由多看幾眼。
見到蕭布衣滿臉失望,柳大哥卻是重重拍了他地肩頭一下,「不知道卜兄弟可曾聽過無上王的威名?」
阿銹怔住,「這是什麼東西?」
幾個大漢見了,目光一時移不開,眼中都是露出貪婪之色,他們都是窮極無聊這才想著造反拚命,見到蕭布衣這錢褡褳甚是沉重,裏面銅錢銀豆叮噹作響,很是貴重,不由心動。
「張大哥在江淮可是赫赫有名,」蕭布衣做戲起來頗為逼真,「他叫張金稱,去年到了揚州城,我還是和他喝過酒。他說我若是有意,以後大可找他。這不,我在江南混不下去,就想過來投奔他。」
紙上非人非景,密密麻麻的橫線豎折,讓人一眼望過去,不知畫的什麼。
蕭布衣搖頭,「阿銹,不能這麼說,這些人之所以不敵官兵,只因為裝備不濟,糧馬不足,若是真的和大隋精兵一樣裝備,朝廷未見得能輕易擊敗。可盧明月從齊郡到淮北,只是號令一下,就能召集數萬人馬,當初更是以十數萬兵馬和張將軍抗衡,豈非僥倖。我們不見得比別人強,但是若還是驕敵,那不戰已敗。」
夥計捂著臉後退,滿是驚懼,柳大哥卻已經衝出了酒肆,四下張望眼,發現蕭布衣向北行去,帶著幾人緊緊跟隨,等到了僻靜的地方,加快腳步攔過去,沉聲道:「朋友,想和你商量個事情。」
鄉農倒不客氣,直接走過來坐下,拿起個雞頭,啃了口,閉上眼睛品嘗半晌,嘖嘖有聲,突然嘆息道:「這種無骨雞頭能做出骨感地口味來,我已經多年沒有嘗過,小夥子,你在哪裡買來的?」
柳大哥揮手止住青臉地下文,「這位兄弟慷慨大方,吳鋼,莫要為難他了。」
柳大哥端起海碗,咕咚咕咚喝下,頗為豪爽,又是斜睨了蕭布衣眼。
阿銹忍住怒意,不再多說,鄉農卻是風捲殘雲般的喝酒吃雞頭,一會的功夫居然把桌面上剩下地雞頭吃個乾淨,拍拍肚皮,嘆息口氣,「小夥子,謝謝你。老夫真地很久沒有吃的這麼痛快地時候,我總要謝謝你才好。」
鄉農吸吸鼻子,垂涎欲滴,嘟囔道:「我最愛啃雞頭,沒有想到是這等玩意,倒讓人失望。」
阿銹和他相知甚深,知道他發現異狀,岔開話題道:「開始我還以為這雞頭是真的雞頭。沒有想到也是湖裡長出來,老大,船娘也是手巧,做的如此逼真,味道也做的和真雞頭味道差不了多少,你也嘗嘗。」
蕭布衣眼前一亮。伸手接過來,看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這是洪澤湖的詳細地形圖。」
夥計見到幾人都是橫眉立目,好不兇惡,心中叫苦,「幾位爺,稍等片刻。」
蕭布衣猶豫下,「我叫卜易,本在江南,如今不算太平,覺得張大哥頗有威望,聽說他在淮北一帶,特意過來尋找。」
阿銹呆住,「他怎麼知道我們需要這種地形圖,他又如何繪製出來。他是誰?」
柳大哥卻是含笑道:「如果兄弟有意,我倒可以引見卜兄弟去見無上王。當然,無上王威名遠播,想見他不是那麼容易地事情,可我們一起,總是有個照應,不知道卜兄弟意下如何?」
就算是翟讓起事多年,也是小富則貴,不思進取,從來沒有想過做皇帝,不然聽李密建議的時候,他也不會誠惶誠恐,大驚失色。李密雖已是志在天下,卻是先是從侍衛做起,再接近楊素以圖富貴,投靠楊玄感求取功名,覺察道路不通之際這才期冀自己成事。
蕭布衣搖頭,「我不知道楊義臣能否這樣做,可我是做不出。你剛才也說過,雞頭菱角半年糧。這兩樣都是出自洪澤湖,你放把大火。那這裏地百姓半年吃什麼?」
蕭布衣卻笑道:「這裏雞頭還多,若是老伯喜歡,大可以過來嘗嘗。」
老農嗓子唯有暗啞,低聲呵斥居然不怒自威。
鄉農一聲嘆息從門外傳來,「你叫我老伯就好。」
幾個漢子互望一眼,柳大哥喉嚨咕隆兩下,青臉漢子低聲道:「柳大哥,要不要做一票?」
他臉上褶皺甚多,一雙手也是粗糙的和樹皮般,幽然一嘆,滿是滄桑。
青臉漢子一巴掌打過去,「老子吃飯就沒有付錢的時候!」
人總是不停的在改變,或許總是在回顧從前的時候,才發覺早就遠離了目標。
阿銹說的自然而然,蕭布衣心中溫暖,只有和當初的兄弟們在一起,他才真正的少了分算計,感覺到輕鬆自在。
阿銹說的真心真意,按照自己地理解,蕭布衣臉色突然變地有些奇怪,阿銹不解。才要詢問,蕭布衣以筷子豎在唇邊,做個噤聲地手勢。
蕭布衣皺眉道:「我也一直在想,卻還沒有定論。可據我的消息,洪澤湖的那個無名島就是盧明月老巢所在,他若是一路南退,只要遊盪在洪澤湖間,官府就拿他無可奈何。阿銹,你方才也見到了,洪澤湖蘆葦密集,小舟行走都不算方便,更何況是大船。到時候他擁有地利,倒是難以對付。」
初到這個時代的時候,蕭布衣的志向並不比翟讓遠大很多,他只是從自己熟悉的事情著手,販馬討討生活,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除了販馬打劫外,還能做些別的什麼事情。遇到虯髯客是他人生的轉折點,可如今就算是虯髯客也料不到他今日的成就。蕭布衣得習虯髯客的易筋經后,人生就有了本質的不同,他武功高強起來,加上應變急智,亂世之中陡然出現前途一片,他從布衣做到右驍衛大將軍,無論眼界還是見識已遠非當初能夠比擬,只見到無論尉遲恭,秦叔寶抑或是李靖,李淵,李世民,雖說都算有才,可混的還不如他,不由心中卻起了惶惶振奮之意。
「我們也不要太過狂妄,盧明月不見得好對付,說不准他還準備拿我們祭旗。」
「相逢即是緣分,看著老伯吃的痛快我就感覺不錯。再說我不過是借花獻佛。倒不用謝了。」
「我在彭城見過楊義臣,此人老謀深算,絕非等閑之輩。盧明月向他搦戰,楊義臣兵精糧足,卻是深溝高壘,避而不出,盧明月浮躁已現,聚眾又多,只靠搶掠如何能夠持久?只要他糧草後繼無力,盧明月必敗,到時候楊義臣精兵盡出,盧明月絕對無法抗衡。可他若是敗,不過像在齊郡般逃命,我們治標不治本,所以我才讓尉遲恭打我的旗號留在彭城,卻準備出奇兵取他性命。」
或許這些人回顧往昔的時候,都會哂然而笑,蕭布衣亦是如此。
阿銹就要上前去打,蕭布衣攔住他,皺眉道:「商量什麼?」
夥計心道,鄉下人可沒有你老這樣霸道,陪著笑臉道:「客官說笑了,這雞頭本是湖中長出的東西,不過長的形狀稍像活雞的腦袋一些,果實蒸出來都是這樣。那位客官的雞頭是自己帶來,想必是林家的船娘自己做的。她心靈手巧,聽說是從江南過來到這裏住,沒事總想些新巧玩意。她把湖中雞頭的果實搗碎,又加了點肉沫糯米,捏出來倒和真雞頭一樣,小店可沒有那個賣。再說你看這般麻煩,雞冠子都是栩栩如生,也沒有誰有這巧手能做出來。」
柳大哥點頭,霍然站起,帶著幾個漢子向外衝去。
「張大哥是誰?」柳大哥問道。
阿銹笑道:「蕭老大說的極是,不過你雖是小心,卻好像算準了盧明月必敗,不然何以截他地後路?」
蕭布衣才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先是惶恐,后求自保,再是發展。這些本來都是正常人的反應,若是生為船娘那樣,每日打漁載客為生,雖有自尊,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自強到有爭霸天下的念頭。
阿銹心道你說地都是廢話,林家嫂子難道是個大叔?這鄉農大大咧咧,不知哪裡冒出,蕭老大也是好脾氣,要是只有自己,早就一腳踢出去。
蕭布衣不再推辭,爽快道:「那有勞柳大哥了,他日若能在無上王那裡混出個名堂,當不會忘記柳大哥的引見之功。」
鄉農嘿然笑道:「我去過一次江南,吃過一次這種無骨雞頭,一直難以忘懷,沒有想到在洪澤湖邊能再嘗到。」
無上王是反賊,幾個漢子談論起來卻是肆無忌憚,一來這裡是個漁村,官府都是少有管及,二來幾人即是造反,打算轟轟烈烈的干一場,倒是唯恐別人不知。
柳大哥就是那個長黑痣地漢子,伸手一拍胸膛,「我們幾個都是好手,無上王起義急需我這等人才,如何會不收留?再說我和無上王手下的黑虎素來交好,你們幾個放心好了。」
蕭布衣片刻之間已經分辨出,柳大哥有點江湖道義,這個吳剛卻是心狠手辣,頗為貪財。他有自己的打算,將銀豆子交給柳大哥后,才要起步,柳大哥沉聲問,「這位兄弟,還不知叫什麼,要去哪裡?」
「那不如一把火燒了湖上的蘆葦。」阿銹建議道。
肥雞美酒上來后,幾個漢子不再理會蕭布衣二人,伸手撕雞喝酒,一個漢子臉色鐵青,含含糊糊道:「柳大哥,你說無上王能收留我們嗎?」
他說到這裏,不再多說,隨手拿過桌面的酒壺,對嘴一口氣喝下去。阿銹見到他沒有規矩,把二人叫的酒喝個精光,想要站起訓斥,卻被蕭布衣一把按住,緩緩搖頭。
鄉農緩緩站起,望了阿銹一眼,淡淡道:「你當然用不到,可我想這個小哥多半能用到。」
他說完話后。起身向酒肆外走去,蕭布衣望著桌面那張紙,揚聲道:「多謝老伯,敢問老伯高姓大名。」
蕭布衣跟著他們一路北上到了下邳南,多少知道點他的事情。柳雄在家鄉不過算是個地痞無賴,錯手殺了鄉里富戶,被官府緝拿,這才想著造反。無上王神出鬼沒,豈是他這種人能夠認識,想要投靠無上王,當然要有點勢力才行,他一路又糾集了幾個混混,再拉攏上蕭布衣,底氣大壯,心道這樣投奔過去,總能混個小隊長做做。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次帶過去的不是混混,而是個閻王!
「莫名其妙。」阿銹見到老農終於不見,伸手將那張紙拿起來,展開看了眼,不解道:「蕭老大,這人是個騙子,騙吃騙喝,卻留下這種廢紙一張。你看上面鬼畫符一樣。」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林家嫂子?」鄉農皺眉道:「姓林,女人嗎?」
蕭布衣說的煞有其事,柳大哥卻是哈哈笑道:「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原來兄弟也和我等一樣。卜兄弟,張金稱我也認識,不過兄弟可能消息不算靈通,他本來在下邳一帶起事,後來聽說朝廷來征討,竟然打的勇氣都沒有,卻是向北跑了,你恐怕找他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