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節 再起波瀾
劉武周當初被李世民窮追猛打，敗走太原，一路北逃，終於入了突厥尋求庇護，尉遲恭隨劉武周入了突厥，蝙蝠也跟隨去，今日突見蝙蝠迴轉，蕭布衣心中有了不安之意。
蕭布衣心中一震。原來劉武周兵敗，尉遲恭趕赴太原相會劉武周，尉遲恭畢竟有始有終，劉武周一直沒用突厥之兵，他也信守諾言，跟隨著劉武周。要知道劉武周得意的時候，尉遲恭不能走，眼下劉武周落魄之際，尉遲恭更是不會走。蕭布衣知道尉遲恭的心，不忍他為難，雖知他是名將，甚至沒有再派人勸尉遲恭，只讓蝙蝠帶兩個高手藍瀾、殷宇山暗中留意，看能否幫助尉遲恭。
「一言為定，」李淵堅定道。
馬周才從江淮迴轉，又瘦了幾圈，但精神極佳，向蕭布衣稟告南方賑災一事，百姓恢復穩定，群臣自然交口稱頌。
群臣都是點頭，行軍作戰，軍心至關重要，這些人恰逢新年出兵，難免有所埋怨。
「啟稟西梁王，如今年關將至，輪換出兵制中，河北的八萬兵馬已到期限，但仍和唐軍在僵持，請問是否調回換兵？」
蝙蝠：「還有尉遲恭，」
在朝臣心目中，李淵對兩個人無條件的信任，一個是裴寂，另外一個就是李孝恭。
李淵言辭懇切，情深意重，李孝恭卻沒什麼表情，「既然如此他暴露身份，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可吧？」
心思飛轉，蕭布衣道：「誰在保護虞尚書，只有藍瀾和殷宇山嗎？」
「真的？」李淵冷問道。
李淵為之一滯，「關鍵是河北因他之事，讓朕的大軍全面處於被動之中……不過呢，木已成舟，多說無益，孝恭，朕今日對你所言並非不滿和抱怨……」
把擔憂壓下來，蕭布衣盡量保持從容，耐著性子繼續聽群臣稟奏，韋津念完名單后，問道：啟稟西梁王，不知道這些使臣前來，應該如何招待？」
「你說呢？」李淵反問道。
嚴冬，東都雪舞，天下蒼茫，蕭衣人在東都，坐在金鑾殿，聽群臣稟奏政事。
李孝恭猶豫片刻才道：「若非秦王急於求勝，也不會讓蕭布衣抓住這個漏洞，要知道衛王已請動突厥，本來和唐軍聯手，就算不敗對手，要對河北划而治之，也非難事，衛王本意是想讓秦王挾河東平定劉武周之勇，掃平河北余盜，再以氣勢取勝，可是……」
「尉遲恭和劉武周到了草原，暫時投奔了可敦，不過尉遲恭探得可敦要和頡利聯手的事情，這才讓我趕回來通稟，商議對策，他留在那裡照顧虞世南。」蝙蝠解釋道。
蕭布衣沉吟未決，因為這時候換兵，的確有很多顧忌。
自從擊敗李密后，東都就再沒有受到過戰火的侵襲。如今的東都，欣欣向榮，已和當年隋朝大興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蕭布衣點道：「你來安排就好，」
「啟稟西梁王，情況不妙，」蝙蝠道。
李淵無疑是個極深沉
「衛王想此行若是成功，當請一隊唐軍為先鋒，出征中原，為聖上排憂解難，蕩平天下。」
蕭布衣道：「依循舊例，不求奢侈，但要隆重，」這規矩很是古怪，但韋津已習以為常，布衣的意思就是，花小錢辦大事。
李淵沉吟良久，「孝恭，你說的也很有道理，不過，我若讓建成去河北，我只怕蕭布衣就會攻打潼關，此子狡猾至極，算是看透了世民。」精神一振，岔開話題道：「孝恭，不知道玄霸何時會實施此計？」他雙眸閃過振奮之色，顯然是李玄霸的提議讓他感覺到極佳。
李孝恭沒有絲毫驚怖，實際上他的確不需要害怕什麼，一個人生不如死的話，那他還怕什麼？現在誰見到李孝恭，都認為他死了是最好的結局。
「玄霸要出手，當然看天時地利，不過玄霸出手前……還想請求聖上一事。」
見李孝恭不語，李淵終於放緩了氣，「孝恭，朕也知道，玄霸不再甘心寂寞，畢竟這世上，和你一樣，不求功勛，只為天下安定著想的人不多了。」
二人沉默下來，久久無言，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
「若非什麼？」李淵淡淡問。
李元吉、李世民不知道，甚至就算太子李建成，也被蒙在鼓裡。
蕭布衣心下感激，才要開口，有兵士急沖衝進來，「啟稟西梁王，草原急文。」蕭布衣心頭一沉，接過看了眼，臉色微變，一掌擊在桌案上，恨恨道：「可敦，未免太過囂張。」
「朕應該知曉什麼？」李淵有很濃的不滿。
李孝恭說完后，抿著嘴唇，靜待李淵回答。
「聖上，微臣不過是傳言之人，」李孝恭提醒道。
李孝恭話鋒一轉道：「臣不過是傳言而，郎山一事，毫不知情。」
李淵冷哼一聲，「當初玄霸暗算了裴矩、竇建德兩人，本無人知道他的身份，裴矩雖絕頂聰明，猜出玄霸的身份，但玄霸若是一口否定，不加解釋，又有誰能確定他的身份？裴矩一家之言，又是河北軍的大敵，河北軍對他所言多半是半信半疑，以玄霸的聰明，隱瞞身份有何難事？竇建德已是強弩之，根本不能奈何玄霸，但擊殺竇建德的時候，玄霸特意讓竇建德抓下面具，當是刻意暴露身份。」
李孝恭在懷中摸索出一封信來，雙手遞上去道：「此為玄霸這次所言。」
李孝恭雙眉一揚，「那真實的情況是如何呢？不知道聖上從誰口中知，可有差錯？」
李淵皺眉道：「朕當然知道，可這次怎麼看起來，玄霸都魯莽了些。河北本來不應該是種結局，按照我和玄霸約定的計劃，玄霸吸引旁人的注意到草原，自己卻在河北準備良久，伺機擊殺竇建德、羅藝，然後取幽州河北之地，再將這個罪名推在蕭布衣身上。如果計劃得行，河北軍是為朕攻打蕭
李玄霸還活著，李淵知曉，而且一直保持聯繫，為了保守這個秘密，他甚至連自己兒子都一塊騙過。
今年的冬天，很有些冷，可今年的東都，卻熱情高漲。
李淵愁眉不展，「唐軍在河北兵敗，殷尚書自覺難辭其咎，是以憂心，加上本是撐著病體前往河北，戰場上暈倒后就一病不起，今日……朕才得到他病逝消息。」
說到這裏，李淵不禁老眼含淚，這些首義的功臣對李淵而言，可說是意義重大，也是以後治國的財富，丘行恭死了，李淵倒是可有可無，將軍難免疆場亡，在所難免，可殷開山之死，對李淵的打擊極大。
「他怎麼會保護虞世南？」蕭布衣很是詫異。
蕭布衣知這時出兵並不佔優，知道李世民大軍佔據幽州，糧草卻是問題，是以和秦叔寶定下策略，派舒展威、苗海潮、徐紹安等人扼住幽州和河東的交通要道，斷了李世民的糧道以及和河東的聯繫，然後秦叔寶對抗李世民，程咬金對抗李道宗，深溝高壘，避而不戰。
此舉倒也和李世民，李道宗暫時不謀而合，西梁、李唐對抗幽州，再次呈僵持狀態。
群臣都望著蕭布衣，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李淵冷冷道：「若非玄霸壞了計劃，何至如此？」
蕭布衣暗自皺眉，尋思虞世南前往突厥，尋求可敦的支持，本來一直都是不差，這幾日突然沒有了消息，可敦也不派使臣前來，難道是有什麼變故？
◇◇◇◇◇
李孝恭搖頭道：「微臣不敢，只是在我看來，若太子對付蕭布衣，可求穩妥，太子眼下一直在郩谷對抗張鎮周，似乎有些大材小用。」
李淵哈哈大笑道：「孝恭言重了，我只是對玄霸所為不解，我和他畢竟是血濃於水，有何芥蒂不能化解？孝恭，眼下朕之大軍失利，不知道玄霸有何建議？」
八十九國中，就算西突厥都有使臣前來，可東突厥卻一個使臣未到，想必就算有使臣，只會前往關中，這些都是蕭布衣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奇怪的是，可敦那面竟然也不派使者前來。
蕭布衣嘆道：「虞世南這個人，怎麼能輕易說死？」他也不知道如何評價虞世南的舉動，但知道他還是為了自己，心中感動。
對東突厥，蕭布衣一直都是謹慎小心的應對，伊始是藉助突厥的馬匹，這才虛與委蛇，不過
韋津退下，徐世績上前。徐世績一直坐鎮東都，總攬兵權，眼下任左右衛府的大將軍，兼兵部侍郎，兵部尚書是為李靖，如今仍在江南和沈法興僵持，看似並無進展，兵部的職責，就由徐世績擔當。
李孝恭點頭，轉身摸索離去，李淵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又望向了桌案的那封書信，嘴角又抽搐下，自語道：「好，你真的很好。」
「你莫忘記了法琳這個人。」李淵道：「他認識曇宗，少林十三棍僧還留下十人，朕要知道當初的情況，並非難事。」
「那……是什麼？」李孝恭猶豫道。
李孝恭輕嘆道：「殷尚書忠心耿耿，鞠躬盡瘁，在河北病逝，實在是國之損失。」
蕭布衣暗自欣喜，又有感慨，將奏摺返回去，讓韋津將各國念上一遍，群臣聽韋津將朝拜國家奉上禮品一一念上，雖冗長，卻聽的大有趣味，這是一種強者的姿態，也群臣心中升起自豪之意，這些國家顯然還是以東都為天下之心，是以趕來朝拜，當然還有一點頗為重要的原因是，東都眼下政通人和，經商天下，四海各國或求依附，或求利益，均趕過年之時前來朝拜，打能關係。
李孝恭猶豫片刻，「真實情況如何，我想只有玄霸一人知道。」
等群臣啟奏完畢，蕭布衣退朝，和徐世績出宮迴轉府邸，不等坐下，盧老三已匆匆忙忙趕到，身後一人卻是蝙蝠。
韋津問，「各國使均想請見西梁王，不知西梁王可否在新年抽空見見這些使臣？」
民部尚書韋津啟奏道：「啟稟西王，今年新年，東都繁榮，江南穩定，百姓安樂，四海前來朝拜的小國有八十九國之多，名單在此，請西梁王一閱，」他奉上奏摺，蕭布衣接過一覽，看朝拜的小國難以盡數，北到契丹室，南到六詔，林邑，東到百濟、新羅，西到吐谷渾、高昌、西域各國，有什麼鐵汗國、努失畢五部、咄陸五部、吐火羅、呼拉珊等國，少有聽聞，對於很多國家，蕭布衣甚至都不知道處於何方，當初楊廣費盡心力才開得百宴，為求四海仰，滿足自大的虛榮心，如今時機到了，蕭布衣並沒有太過招攬，卻是水到渠成，
李孝恭年輕、聰明、文武雙全，但這些顯然不是被帝王重視的理由，所以甚至有人都猜測，李孝恭會不會是李淵的兒子？可眼下看來，李孝恭更像是活人和死人之間的傳聲筒。
「刻意？」李孝恭強調問道。
蕭布衣行軍多年知道這種僵持，其實就是為下次對決蓄積力量，趁河北僵持之際，他已返回了東都。
蕭布衣怒拍桌案，「你說什麼？」見蝙蝠惶恐，蕭布衣知
「蝙蝠，那面的事情如何了？」
「衛王自從河北成行后，就一直始運籌此事，聖上也應該知道，衛王若無八成的把握，絕不會出手，河北雖不利，但責任和衛王的關係並不算大，若非……」李孝恭欲言又止。
李孝恭卻知道這個秘密。
李淵緩緩道：「你想說，河北的過錯，都在秦王了？」
群臣心中感動，一齊跪倒道：「西梁王心憂天下，與征戰兵將共甘苦，天下幸事。」
蕭布衣心頭一顫，「尉遲恭有了意外？」
「當初郎山一戰，變幻莫測，玄霸……吐露身份，或許逼不得已。」李孝恭沉吟道。
「不是，是虞尚書況不好，」蝙蝠急道：「本來虞尚書和可敦談的不錯，為穩固勢力，甚至一直留突厥。但可敦這女人心思難測，處羅可汗因為以前避難多年，身子不好，近日更是有惡化的跡象，可敦覺的不好，竟然暗中和頡利勾結。」
從河北水淹李唐軍,轉瞬又過月余，已入寒冬，唐軍當然不會放棄辛苦打下的幽州，在易水巨馬河一線和西梁軍堅持對抗。
他這個條件說簡單也簡單，可說玄機，當然也有，李玄霸說的忠肝義膽，但終究還是要從幕後到了幕前，李淵若是應允，當然是正式恢復李玄霸的身份。
蝙蝠點頭道：「不錯，的確有這個苗頭，虞尚書知道不妙，讓我快馬迴轉通稟情況，卻竭盡全力的要勸可敦改變主意，他說身負重託，絕不能辜負西梁王的厚望，當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淵目光來回不定，從李孝恭的臉上，移到跳動的燈燭上，又從紅淚垂落旁，移到桌案的書信上，凝望那封書信良久，放在案上的一隻手在燭光映照下，有些瑟瑟抖動，不知了多久，李淵才道：「好，朕答應玄霸，只要此舉成行，就讓他親自領兵，為朕征伐中原。」
李淵接過，緩展開，認真的看下去，臉色微變。
在李家宗室中，李孝恭年紀頗輕，卻是最早被李淵封王一人，李淵對他的器重可見一斑，李孝恭數次出手，也的確很有本領，但在收復巴蜀之時，受挫于蕭布，自此後中毒不愈，一蹶不振，但李淵對李孝恭還是頗為信任，有事無事就會宣他入朝議事。
尉遲恭不忘劉武周的知遇之恩，蕭布衣也不忘當年的授藝之德，更何況要沒有尉遲恭，說不定當年他就死在李志雄之手，還談何以後的威震天下的西梁王？
蕭布衣臉露微笑，「本王只想天下早定，辛苦些也是正常，諸位大人請起。」他望向徐世績，見徐世績欽佩的望著自己，二人相視而笑，默契在心，韋津卻暗自叫苦，心道西梁王又要年前親征，甚至和兵將過年，這見外國臣的事情，只能押后了。
蕭布衣想了半晌，「換兵制度已成，不能輕易更改，徐將軍說的很合規矩，不過蕭尚書所言也有幾
蕭布衣正在沉吟，徐世績已大聲道：「年關將至，換兵期限已至，若不召回只怕我軍思歸，更出錯事。」
李孝恭這才道：「聖上明白這點就好。」
李淵當然不能去見李玄霸，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若經常和李玄霸商議事情，遲早會被人查覺。這時候就需要個傳聲筒，李孝恭無疑就是這個傳聲筒。
「聖上喜歡說，微臣就會聽。」李孝恭不緊不慢道。
李孝恭並不激動，緩緩站起，「聖上，那我就將今日所言話于玄霸知了？」
李淵自言自語道：「其實朕一直記得玄霸的好，若非玄霸提醒朕，說不定朕早就死在東都，若非玄霸裝死博取楊廣同情，朕也不能輕易到了太原，若非玄霸暗中籌劃，剷除強敵，聯絡突厥，朕說不準還在關中鏖戰，玄霸的功勞，朕當不會忘記，若朕一統天下，玄霸之功，當在眾人之上，他若是真的以為朕忘記了他，那可是大錯特錯。」
李淵誠懇道：「朕只想說，朕若能天下一統，絕不會忘記你……和玄霸功績，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的好。」
李孝恭道：「臣只怕說出來，聖上不喜。」
蝙蝠簡單幾句話，蕭布衣已知道情形不對。
「但說無妨，朕絕不怪責。」
群臣百姓早知道河北大捷，知曉蕭布衣迴轉，無不精神大振。
李孝恭道：「玄霸說，聖上若依他的計謀，當挽回先手。」
蕭布衣心中喜悅，雖征戰疲憊，但聽天下太平，已是他最好的安慰。
徐世績接過紙條看了眼，也是臉色微變，紙條上寫的簡單明了，可敦扣押虞世南等東都使臣為禮，向頡利求和。
「你可想知道當初的情況？」李淵問道。
吏部尚書蕭瑀道：「年關將至，這時調兵，只怕東都精兵不願，上場殺敵，難免不能盡心。」
對於裴寂信任還是可以理解，畢竟當初裴寂和李淵同患難，多次幫助過李淵，而且比李淵看起來要蠢很多，聰明的大都會裝蠢，裴寂是個聰明的大臣，但李淵對李孝恭器重，卻讓很人不解。
李淵放下書信，沉聲道：「這麼說玄霸已著手準備此事了？」
李孝恭釋然道：「聖上如此想法，微臣甚是高興，我做的事情，實在微不足道，只要聖上能和衛王盡釋前嫌，唐之幸事。」
李孝恭有些詫異，問：「殷尚書……也過世了嗎？」
李淵嘴角抽搐下，「何事？」
活人是李淵，死人當然就是李玄霸。
李孝恭一張臉被布纏起來，染著讓人心寒的血跡，甚至聞著還有種怪味，旁人見到，很多時候都想再看第二眼，李孝恭聽到李淵的詢問，良久才道：「其實聖上應該知曉。」
「你錯了，真實情況，朕也知道。」李淵緩緩道。
聰明人，顯然不用說太多廢話，李淵認定的事情，當是有十足的證據，李孝恭是個聰明的人，亦知道最好的回答就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