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萬念俱灰
我眼睜睜看著露娜消失在暴雨的盡頭，只是因為它不想讓自己死在主人的眼前，我心中也猛地揪緊。我把程思薇摟在懷裡，低頭親吻她的額頭，望著那個街角，頓感一種悲壯和蒼涼。
露娜寧願拖著病重的身體出去毅然赴死，也不願留在家裡掙扎的死去，與其說是貓的習性，不如說是它的執著。
當我們濕漉漉的走進去的時候，趙平江抬頭看看我們，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
程思薇使勁抱著我，越是回想，越是難受，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全部擦到我的胸口。我輕輕按著她的肩膀，這才發現，原來高貴典雅的程思薇，也有這感性而柔弱的一面。
「你們都走吧。」蘇拉卡爾沉默片刻，說道。
他迎風點起一支雪茄，任由涼風吹進他的黑襯衫，不再說什麼。
「露娜死了，我也沒心思再留在這裏了。我明天回美國。」蘇拉卡爾再
程思薇紅著眼睛，她自己也正傷心到極致，不知該怎麼勸蘇拉卡爾。
看到程思薇哭出來，我壓抑在心底的那份悲傷也禁不住泛濫出來。雨水混著她的淚水，再合著她啜泣的聲音，全部湧向我的胸口。
趙平江站在他背後，看看他，再看看我和程思薇，突然咬咬牙，默默的離開這裏。
程思薇用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再哽咽幾聲，才勉強點點頭。
「卡爾，你不要想太多了。」程思薇擔憂地看著蘇拉卡爾。她和蘇拉卡爾是多年的朋友，此時看到蘇拉卡爾的表現，知道他已經心灰意冷。
「卡爾，你保重。需要的話，我明天送你去機場。」我說道。
「不需要。我一個人安靜的走。你有時間，就多陪陪薇兒。我已經沒有露娜，只剩下薇兒一個朋友。你如果真要謝我，就感謝她把我介紹給你
趙平江吃驚地看著他，「你還沒看過我們的稿子……」
「嗯？」我望著他。
「我本來想用這本書，換你對薇兒的一個承諾。但是看你今晚這麼真心的找露娜，我就不逼你了。書是給你了，但我還是希望你好好對待薇兒。」他說道。
「我和梁珉今晚留下來陪你吧。」她想了想，又說道。
她已經哭紅眼睛，我從未見過她這樣傷心。而上次陪她去城隍廟回憶她小時候的事情，我就知道她是一個非常懷舊而又充滿感情的人。
「唔唔……」程思薇抽動著脖子，越哭越傷心。
「去吧。」蘇拉卡爾背對著我們，擺擺手。
「另外告訴你，我已經把以前三本版權，賣給北京一家公司
「也許某天我會和露娜一樣，一個人跑到山裡，自己讓自己消失。」他接著說道。
賓館里，趙平江找來的那些人都已經撤走，只留他在賓館的房間里，陪著蘇拉卡爾。
我知道他說的是顧倩，也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不要以為拿到他的新書版權就萬事大吉。
大概是感覺到趙平江在他身邊緊張的抬了一下手，蘇拉卡爾長舒一口氣，「版權，就交給薇兒和梁珉吧。」
「卡爾，如果你願意，我再給你弄一隻小貓。」程思薇說道。
趙平江的眼光晃動一下，顯然是很想到蘇拉卡爾突然回去，版權歸屬會如何解決。
「不用看。我相信梁珉的實力。再說，書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半點意義。」他站起來，拉開玻璃門，隨著外面的一股冷風衝進來，繼續說道，「今晚找露娜
「我們回去給蘇拉卡爾一個交代吧。」讓她哭了一會兒，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和露娜僅有幾面之緣，然而今晚親眼看到它臨終的倔強，心中還是充滿震撼。
程思薇拿著毛巾，想了想，開口說道，「露娜……」
趙平江恭敬地點點頭，他在公司里再狂，也知道面前這個是什麼人物，必須表現出尊重。
「不用說了，我沒事的。」蘇拉卡爾抬起手，打斷程思薇，「你們已經儘力了。」
比起他剛來平海市的神采奕奕，此刻的他，就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梁珉。」突然，蘇拉卡爾又轉過身，叫住我。
「卡爾，我們也走了。」程思薇說道。也許是剛才哭得太久，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語調平緩，絲毫感覺不到有任何關於拿到中文版權的喜悅。
「卡爾，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牽起程思薇，緩緩走向門口。
而我居然也憋不住，流了一排眼淚下來。風雨交加，遠去的露娜，必定已經倒在城市裡的某個角落。
蘇拉卡爾面如土色，坐在他的書桌前，獃獃地望著暗掉的筆記本屏幕，一言不發。
「不需要。我自己都活不了幾年。」蘇拉卡爾仰起頭，望著窗外，「露娜陪我十年，偏偏是我最寂寞的十年。貓就是這樣的，從來不會死在家裡。」
我牽著她，慢慢走回賓館。雨還在嘩嘩地下著，我們兩人都已濕透，但是想到露娜，都已經不覺得什麼。
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到洗手間拿出兩條幹毛巾，遞給程思薇。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蘇拉卡爾長長的嘆一口氣，再轉頭看看身邊的趙平江，「今天也多謝你了。」
他目光渾濁，猶如剛才的露娜。我看著他，只是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