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天劫再降
右側之人搖頭道：「算了吧，反正他也不是我們這次行動的主要目的。將穢水黑龍引入五方界，咱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朱清江觀察了一段時間，玉髓消耗的速度，實際上比武羅估計的還要慢，終南山城中的存貨，支撐一百二十年不成問題。這個消息一宣布，所有人徹底鬆了口氣，這幾個月，一直繃緊的神經也終於放鬆了一次。
武羅這幾日，一直陪著谷牧青和朱瑾，向狂言他們時不時的過來相會，巫千壽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經常向武羅請教。武羅這時不再藏私，巫千壽問什麼都回答他。
他什麼都不做，每天就只是在城牆上擺著一張古樸的木桌，弄上幾張太師椅，椅子里都鋪上了軟綿綿的獸皮墊子，舒舒服服的坐在這椅子上，泡上一壺茶，淡香裊裊，身邊陪著自己最愛的兩個女人，何其美哉！
「嘩嘩嘩……」
「隨我來。」
第三次天劫過後，武羅感覺到一股力量正在把自己往燕山那邊拉扯。天劫、黑水，都是從那一道天空裂縫而來，想必要飛升，也得從那一道裂縫而去。
一名執勤的暗衛百戶朝兩人躬身一禮。朱清江擺擺手：「非常時刻不必多禮，情況怎麼樣？」
終南山這座依託當年的朱家山莊和前山終南派建造的山城，城牆依山起伏，極為厚重寬闊，但是城牆上安置了這麼大的玉石基座，畢竟影響了城牆上的通行。原本對這些靈符就不報什麼希望的一些修士，看到朱瑾如此大張旗鼓，更是有意見了，覺得這麼大的玉石擺在這裏，萬一情況緊急，所有人都要登上城牆防禦的時候，就會阻礙通行。
武羅把手一指，這些法寶盡數落在了眾人面前。
而谷牧青和朱瑾，在第一次齊射之後，便有了默契，交替發射，保持著十門洪武仙炮對於大蛹陰兵的壓制。
那石碑高達六丈，下面站著三個人。
「呼——」
武羅這一次閉關，居然比煉製十七枚靈符的時間還要長，足足過了三天還不見他出來，而到了第三天，城外的黑水似乎已經按耐不住了。
「呼——」
右側之人背著手自己先走了，也不管武羅有沒有跟上來。武羅在他身後，繞過了石碑，果然看見石碑後面由一個閃爍著球型光芒的空間通道。
「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
所以他一回來，立刻閉關開始煉製靈符。
一百二十年的時間，足夠修士們想出各種辦法應對眼前的災禍了，直到此時，他們才能算得上是「劫後餘生」。
麻子衿跟隨向狂言修鍊數年，修身養性，性格確實變化了不少。原本她是打定了主意孤苦一生，可是天地大劫忽然來臨，人人處在一個瀕死的狀態，這種情況下，壓抑在心下的情感就像火山一樣爆發了……
麻子衿看得出來，武羅這幾天的平靜，都是在調整心態。
「居然只有一個，五方界這麼多年了，才有一個合格的？」
……
那三人都穿著半身鎧甲，內襯甲裙，左側的胸甲上，烙著一枚虎爪的烙印，三人具是身材高大勻稱，看上去威武又不臃腫。
腳下乃是誅仙蠱和化龍蠱。
換作是另外一個人，肯定感覺不出來，那種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實際上是一種力量規則，和「空間通道」類似的一種力量規則。順著這種力量規則，武羅被帶到了一個荒蕪的星球。
若是在五方界，這樣天然而成的陣法，絕對是人人爭搶的「先天福地」，就算是他武羅，都不能不動心。
有了十七枚靈符，有了洪武仙炮，終南山城固若金湯，大家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商討著，巡視不到一半，兩人幾乎是同時間停住了腳步，一起看向了城外。
第二道天劫之後，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從燕山方向再次射來一到極長極大的閃電，在武羅頭頂上炸成了一百零八道天地洪雷，強烈的光芒將武羅體內的獸獸珠鏈、神鳥銅環之類的法寶盡數逼了出來。
武羅也隨後走了進去。
左側之人看了看中間那位：「大人，怎麼處置？」
祭台表面上，縱橫交錯，刻畫著一道道的溝壑，估計是某種神秘的陣法。祭台正中央，矗立著一座漆黑的石碑，石碑上面雕刻著一行武羅也看不懂的文字。
兩旁，漫天的燦爛星辰，在這種高速下，都變成了一道道長長的銀白色光絲。
「大人！」
直到那些大蛹陰兵消失好一會兒，修士們才一陣狂喜，歡聲雷動。
可是在這裏，只看這石林的荒蕪，就知道仙人們對此不屑一顧——顯然還有更好的。
有了這麼長時間休養生息，就可以想辦法尋找其他的玉髓來源。
「呸呸呸！」忽然有人抱怨：「死什麼死，多晦氣。」
城外，水面顯得極不平靜，時不時的有小山大小的浪頭掀起來，如同怪獸一般在水中奔行數百丈，卻沒到城牆下就沉沒了下去。
可是她又怎會明白，師尊已經說了，他不日便會飛升，我又怎能在這個緊要關頭，亂了他的心神呢？
向狂言等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城牆上，臨風而立，滿面憂色。
朱清江和向狂言大清早就起來，一起巡視城牆。
可是那黑水之中，卻散發出一種讓人絕望的氣息。
左側之人美滋滋的走了，留下右側之人惱怒異常的瞪著武羅：「受你連累，倒霉！」
武羅打量著三人，而三人卻沒有看他，只是抬頭望著身後的那尊巨大石碑。石碑卻是十分平靜，沒有一點反應。
那些光芒披灑下來，將整個終南山城籠罩起來，原本兇悍無比的深空穢水，竟然十分畏懼這光芒，後撤了足有半丈的距離，在城牆和黑水之間，居然還留出了一道狹窄的縫隙！
對於這十七枚看上去十分「單薄」的靈符，能夠起到什麼作用，整個終南山，也沒有多少人抱有希望。
那一線閃電，瞬
百戶據實稟告：「不太妙，大人，從昨天半夜開始，城外的水浪就漸漸多起來。天明前，還曾經起了一陣子大浪，不過後來忽然又偃旗息鼓了。只怕，今天會有大的襲擊。」
放下茶杯，推椅而起。武羅徑直走到兩女身前，俯下身軀各自深吻。
「通天碑居然沒有反應？」左側那人看來是最啰嗦的一個，總是他在說話：「這……五方界幾萬年才有一個合格的，沒想到這個合格的還是個殘次品！」
只是他們寄人籬下，不敢多說而已。
前面那人，在三人之中看起來脾氣還算是好的，一路上雖然心中不快，不怎麼搭理武羅，可也沒有故意刁難。
此時，那些修士們心底里的絕望徹底的爆發出來，形成了一股憤憤不平的怒火：「拼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武羅就明白，那未落完的天劫，就要來了。
「是。」
儘管看上去，大蛹陰兵依舊是前仆後繼無邊無盡，可是每一次都有上百頭被徹底蒸發，這樣巨大的損失就算是深空穢水也不願意承受。
鳳眼神文代表著一種極為高級的力量法則，因此用它們煉製靈符，靈符本身的材料並不十分重要，只要不太差就行了。
他一邊走一邊觀察，一不留神前面的那人便沒了蹤影。
「轟……」
看起來這祭台也是就地取材，用得同樣是紅黃色的岩石。
從頭至尾，武羅都沒有出現，他還在改造洪武仙炮。可是誰都知道，二十門洪武仙炮，是武羅的手筆。
麻子衿看著麻敖，心中感動，自始至終，也就是麻敖對自己始終不離不棄。
黑水宛如鏡面，死寂從城牆下一直延伸到天地邊緣！
這個過程極為迅速，就算是武羅都沒能看清楚詳細過程，只是感覺眼前一花，腳下已經踏在了堅硬的地面上，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紅黃色戈壁。
麻子衿微微嘆了口氣，好半天，還是幽幽吐出兩個字：「罷了……」
耳邊是一種很奇異的聲音，不是風聲，卻感覺在一種長風之中奔行。武羅被一股巨大的完全不可抗拒的力量牽引著，奔向了一顆星辰。
中間那人眉心一點血紅，雙目如狼，盯了武羅一眼，便懶得再看，一甩衣袖轉身而去：「這紅狼星上，不是有咱們的玉鐵林場嗎，把這個廢物扔到礦坑去吧。」
回來的路上武羅已經推算過了，第十七枚鳳眼神文配合上前面的十六枚，能夠很有效的遏制深空穢水，而對於能量的消耗，則要小得多。以終南山中的玉髓儲量來看，支撐百年不成問題。
時間緊迫，武羅先用「食符」的法門，吞食玉髓，煉製出了十七枚靈符，然後著人送給朱清江，讓他布置在城牆上。
三百門改造過後的洪武仙炮鎮壓八方，城牆上、城內的制高點上，都安置著這種仙炮。巨大的炮身，長
——朱清江一直派人在空中監視著燕山深處的那一道天空裂縫，兩天之前，有消息傳回來：裂縫中，終於不再有深空穢水流淌進來了。
神劍天醒微微扣鳴，似乎是在回答武羅。
「跟它們拼了，老子辛辛苦苦逃到了這裏，本以為能夠活下去，沒想到它們不給我們留一點活路啊！」
這些逃難來的修士，包括原本終南山的修士，都有不少看不慣武羅的，可是在這個災難來臨的時候，唯有武羅盡心儘力的拯救他們，也唯有武羅有這個能力。他們還有什麼話說？武羅也不需要他們的報答，他們也只能在心底里感激了。
武羅站起身來，登上城牆的箭垛，縱身一躍，穿過那靈文的金光，落向了城外茫茫的黑海。
然後他又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煉製了六套鳳眼神文靈符。這六套，比起之前倉促成型的那一套精妙得多，留給朱清江他們備用。
武羅的身體，一瞬間變得透明，但最終由重新凝聚成形，雷擊之下，他整個人被某種能量蕩滌了一番，似乎失去了重量，就那麼漂浮在天空之中。
也不知道那玉鐵林場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兩人互相推脫了半天，最終還是地位稍低的右側之人捏著鼻子接受了這個任務。
武羅自始至終都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已經確定，深空穢水的確是這些人故意引去五方界的。五方界生靈塗炭、冤魂無數，便是這些人的罪孽！
三人之中，左邊的那一個不滿的說道。
但是讓武羅有些奇怪的是，天命神符，居然沒有一個被天劫逼出去！
二十門洪武仙炮輪番轟擊二十次之後，所有的大蛹陰兵身子一晃，嘩啦一聲化作了一片黑水，融進了下面的黑海之中。
「小姐，你怎麼就不能去跟他說呢，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麻敖急得抓耳撓腮，卻拿自家小姐沒辦法。麻家如今也在終南山城，若不是麻子衿提前通知，麻家只怕大禍難免。麻子衿如今在家族中地位超然，卻沒有勇氣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這讓麻敖大為不解。
「還是你去吧。」
這二十門洪武仙炮的炮身看不出什麼不同，可是仙炮的能量激發卻明顯不同了。二十門洪武仙炮的炮身中，綻放出了一朵朵明亮的類似蓮花的光芒，隨後一聲聲巨吼，光芒如電！
武羅直到此時，心情才忽然澎湃起來——他從這三人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這種氣息絕對不是修士所能夠擁有的，絕對是上界仙人！
武羅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將自己的三百門洪武仙炮，全部用鳳眼神文改造過了，對於深空穢水和大蛹陰兵有著絕對的克製作用。
這一下，連那些大蛹陰兵都楞住了，不敢輕易前進。
二十道光柱射入大蛹陰兵群中，只是一掃，便有數百名大蛹陰兵被蒸發了。
武羅回頭，朝著這個世界自己牽
蝕月盈騰空而起，高高的站在天空之中，她頭頂上，便是第十七枚鳳眼神文。鳳眼神文的力量就連蝕月盈也說不清楚，不過只要武羅不使用龍族的力量，她都沒有什麼抵觸。至於上界關於鳳眼神文的各種傳說，跟她一個謫仙有半塊銅板的關係？
這裏面，最矮小的石林也有百丈，高的足有千丈！巨大無比，站在其中，武羅感覺自己渺小的就像是一隻螞蟻。
朱清江點點頭：「小心一些。」便和向狂言一起繼續巡視。
然而當十七枚靈符全部安置完畢，便有一枚明亮的巨大靈文從城中升上天空，另外還有十六枚靈文閃爍著光芒圍繞在周圍。
……
所有人心中嘆服，再也不敢腹誹什麼。
兩頭超級蠱蟲、靈符、仙炮，已經是武羅能夠做到的一切了——而做完了這一切，他也隱隱感覺到，自己離開的日子到來了。
而那些看似平靜的區域，又時不時的泛起一個個漣漪，甚或不大不小的漩渦。彷彿水面下有東西要鑽出來，卻又什麼都沒有出現。
眾人一愣，卻看見朱瑾和谷牧青從後面走了出來。城牆上一座巨大的玉石靈符基座，兩女分列兩邊。
這麼多的大蛹陰兵，讓眾人心頭立刻在此泛起了一股無力感——原本以為，有了武羅的靈符保護，至少能在這末世苟活百年，卻沒有想到，最終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他現在不動聲色，卻已經將這大仇記在了心上。
一聲巨響，天空璀璨。閃電從燕山方向長奔而來，雷聲轟鳴，天劫降臨！
谷牧青再是鎮定，也忍不住一聲驚呼，白玉一般的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朱瑾握緊了雙拳，感覺自己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了。
水繭破開，無數大蛹陰兵身披冤魂之甲，手持利刃沖了上來！
可是向狂言等人卻格外看重，朱瑾甚至親自督促朱家的火雲戰車兵，采了十七塊拔步床大小的玉石，簡單雕鑿一下之後，刻上了一個凹槽，作為這十七枚靈符的基座，一起安置在城牆上。
兩女把手一抬，各自有十門洪武仙炮在頭頂天空中一字排開。
一枚枚水繭從黑水之中浮現出來，密密麻麻，從城牆下，一直鋪排倒最遠處的天邊，根本數不清有多少個水繭！
「咦——」蝕月盈修為最高、距離最近，自然是最先感覺到了這十門洪武仙炮的不同之處。
「嘶啦——」
那石林複雜無比，走了一陣子武羅就看出來，這裏雖然天然而成，可這石林的布置，卻暗含某種天道奧義，簡單來說，這裏很可能是一個天然的陣法所在。
麻子衿每每黯然回到住處，麻敖不用問也知道小姐幹什麼去了。即便是她這樣粗線條的人，也被小姐感染的多愁善感起來。
也有人奇怪，這十七枚靈符，已經解決了最大的問題，武羅還閉關做什麼？
原本是一次準備覆滅終南山城的強悍出擊，結果卻虎頭蛇尾草草收場，這個結果，所有人都是大感意外。
一片赤紅色的巨石林，茫茫無邊，一眼看去，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個詭異的國度。
中間做主那人轉過了石碑，便消失不見，想比後面有空間通道之類的東西。剩餘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刻推諉起來：「你去吧。」
武羅的腳下，是一坐並不算高大的祭台，呈四方型，比較奇特的是，這祭台上大下小，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斗」。不過是實心的。
朱瑾反應慢了一步，但很快也就明白為什麼了。她反手摟住武羅，用力的沉浸在那一吻之中。極為不舍武羅離開，卻又狠狠的在他嘴唇上一咬，用力將他推開：「去吧！」
城外的黑水就在這一瞬間，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和在中州經歷的那些空間通道沒有多大的區別，武羅感覺到時間彷彿靜止，等他從另外一側出來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物震撼了。
他最重要的東西，全都放在「天府之國」當中，一個不剩的全都保存了下來。
水浪不見、水花不見、漩渦不見。
看這人的神情，空間通道在這裏，似乎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那通道的旁邊，插著一枚玉牌，上面也雕刻著一直虎爪的標誌。那人拔出玉牌當先走進了通道：「快些，這通道只能支持十個呼吸的時間了。」
只不過這會兒，沒有人再胡亂猜測，武羅在這麼緊要的關頭還閉關幹什麼。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威望，威望不靠殺戮而來，而由施恩所得。武羅至少在終南山城中，已經擁有了這種東西。
武羅不是沒有感覺到，背後始終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可是那眼神閃爍，而他對於那眼神的主人，雖然同情，卻畢竟距離真正的感情還有一段距離，也就裝作不知道了。
從星空之中看下去，這顆星球呈黃紅色，武羅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這顆星球，就被那股力量法則牽引著，化作了一道驚雷，落在了星球上。
一道光芒衝天而起，神劍天醒直指蒼穹！
終南山城之中，頂尖高手們都有了感應，全都跟著蝕月盈一起升上了天空，一副備戰狀態。
城牆上，武羅信手拈起茶壺，一到淡青微黃的水線準確的落進了小巧的茶杯之中。他卻忽的起頭來，望著遠處微微一笑。
他雙手負于身後，微微昂起頭，仰望蒼穹，似乎這天地的奧秘，不再成為他的困擾。
谷牧青閉上眼睛兩行清淚落下，咬著嘴唇狠狠忍住。
蝕月盈的臉色也很難看，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孟連恩寬大的手掌，凄然一笑：「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咱們這一劫還是過不去。好在，你我同年同月同日死……」
劍鋒劈開了這個世界，將天都刺開了一個缺口。武羅身形一輕，化作漫天光煙，從那個缺口之中飄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