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5章 唯重其利

哪怕邱言這樣的身份，一樣無法避免。

「幾位，你們覺得那道人所言，如何？」

但即便如此，走到整個地位的人，固然是靠著勢力推動，但得到了位格之後，便有了朝廷權勢，能反過去作為資本，讓其人與背後勢力進行博弈，若是博弈得勝，則其人可以掌控勢力，若是失敗，則淪為勢力傀儡和代言人。

岑帛冷笑一聲，就道：「無他，一方外左道的夢囈之語罷了，無非是想要藉助眼下異變，來招搖撞騙，只是卻騙到了我等頭上，著實是出乎意料。」

到了他們這個地位、位格，想的事情自然不會簡單，對外他們執掌權勢，統領百官，但這個權勢卻是通過聚集眾人的認同，依循朝廷的規則秩序，才能得到的，在這個體系裡面，終究不能為所欲為，想要達成目的，就要加強對內的凝聚。

「無論真假，此事都大有可為，那道人能用這般言語，來誘惑我等，那麼我等也可以用這些話去警示他人，從而聚集諸多力量！警醒背後勢力！」

這位節度使的大公子，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正是源於其父的吩咐，那日武四平令武蒙領著幾騎，快馬加鞭的過去，給邱言做個沿途侍衛。

許應一、蔡闕兩人的目標，無疑要以世家血脈為主，在他們看來世家血脈傳承千年、萬年，記錄了人道變遷，承載了人道文化，是人道的骨幹。

相比之下，孟青賓因為身份特殊，觀點最為中庸，認為構成社會的各個階層，都是必不可少的，當將佼佼者挑選出來，避過災禍，方能讓日後人道的傳承，不受影響。

蔡闕卻道：「幾位老相國這幾日勞累不休，本就辛勞，如今還有諸多事情處置，這樣的小事，就不用勞煩他們了。」

這超凡之力，本就是現階段難以理解和解決的事情，被生生捏出來的一種解釋，是生靈對外物探索的結果，為人道的一部分，不可避免，便是宰執之流也不例外。

今日他的這話一說，也讓邊上負責盤查的胥吏臉上難看，但看在邱言的面子上，終歸是沒有發作。

「京城氣運的變化，似乎是被人生生催動的，顯然是有人在引導。」

「住在那京城裡面的人，真是一群膽小鬼啊，這樣在沿途設下重鎮，不斷的巡查過往之人，才能讓他們感受到一點安全吧。」

京畿邊緣，邱言一行人的腳步，已經放緩，因為在這片天下中心之地，因為血色蒼穹的關係，也已經陷入混亂，而且比起邱言等人沿途的其他地方，更顯得特殊而凝重，以至於他們這一支車隊，一進入此地，就受到接連不斷的巡查、問詢，沿途將士、兵卒反反覆復、不厭其煩的盤查，生恐有一點遺漏。

經過一些事情，倒也讓武蒙對邱言頗為尊敬，只是其人性子卻沒有收斂，每每碰到事情，總歸是要議論一番，甚至有時根本就不避諱，引來不少麻煩。

馬車之上，坐于邱言身側的，赫然就是那武四平的大兒子武蒙，這一路上看到了京畿之地的嚴密防範，其人臉上的嘲諷之色就沒有消失過。

幾名宰執在回去的路上，迅速思考著這件事情能夠帶來的幫助和變化，並試著從中去尋找關鍵點，加以利用。

至於一旦事情真的不可控制，到了必須要逃離的時候，在宰執等人的心中，也是頗為認同，無論是出於高尚的目的，還是利己之念，他們都認同關鍵時刻，要讓一批人保存下來。

邱言的聲音當先響起——

這個對內，就是指的他們背後的勢力，正是有著勢力蓄勢，才能將他們一步步推到如今的地位，但勢力是由人組成的，心思繁雜，各有打算，有的時候他們不光無法掌控，反而要受制於其，做出妥協，成為代言人，貫穿整個勢力的意志。

是以，在從那屋中出來，回去的路上，孟青賓便就詢問起其他人的意思。

「想來也是，這些人肯定覺得自己的命精貴的很，和尋常百姓不同，百姓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而他們每日里錦衣玉食，享受人間富貴，怎麼會輕易捨棄？」

「此言或許能助我整合一下背後勢力，將其中的一些不和諧之音排除！」

「孫公子遠道而來，便就上來，與邱某說說話吧，你們孫家的事情，我很是好奇……」

「哦？」武蒙聽到這裏，眼中閃過一點寒芒，身子一轉，從馬車上翻身下來，腳下連踏，勁力灌註腳掌，直抵大地，就到了那公子跟前，他的個頭比對方要高出一個頭來，人高馬大，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開口道，「你知道我的來歷、身份，又一口叫出，莫要說是碰巧碰上。」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眼下想要論證真實，只需要等待這天地異變的下一步變化即可。」

「我確實是特地等在這裏，不過卻不是為了等你。」這公子笑了笑，轉身朝著馬車上拱手為禮，就要開口。

「如此也好。」

孟青賓心中一動，試探著道：「哦？幾位既然都這麼說，那此事還是先告知王公、馬公、徐公知曉，然後讓他們定奪吧。」

「若是此事為假，也就罷了，若是真的，那麼不做一點準備的話，到時候難免進退失措，更要喪失先機！」

只是這個時候，有一個清朗聲音從邊上傳來——

「不錯，」蔡闕也點點頭，「若非是看在小王爺的面子上，這般妖言必然不能輕易放過，如今且讓他繼續逍遙一陣子吧。」

這些其實還在其次，這些人所想的事情，與一般人還有不同。

「嗯？什麼人？」武蒙一聽，眯起眼睛，循聲看去，入目的乃是一名翩翩佳公子，看上去丰神俊朗，面如玉、目若星，穿深衣，拿摺扇，身邊還跟著一名面容俊秀的小書童。

不過，在具體的人選中，卻有分歧，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毫無疑問，站在不同立場的四人，在他們心中，什麼樣的人是最有價值，需要躲過災難，那麼這樣的人選，必須符合他們心中的人道發展。

「好一個世家公子，看樣子是武某人的話，說到了你的痛處，這才要打抱不平，沒關係，有什麼不平，盡數說來。」

「武公子，你這樣說我，可是有些偏頗了，畢竟按著如今的說法，你也算是半個世家子弟，你父親雖起於草莽，但母親卻可稱大家閨秀，只是你的名聲倒也不好，聽說在那軍鎮中只是遊手好閒，被稱為紈絝子弟也不為過。」

這種事情也是無可避免的，不要說在這個神通顯的世界，就算是在邱言的前世，依舊有諸多時候，會被一些超出理解和常理的景象所驚，寄託于超凡之力。

當然了，他們的這些觀念，並沒有直接的表現出來，而是通過交談透露出來的傾向，而且這也並非說明，他們相信了鏡泉子的一套說辭，但卻不能因為對旁門左道的成見，就不去思考這樣的後果，有些事情，就算在思維上逃避，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倒不如未雨綢繆，早作準備，哪怕因此是白費功夫，也不會毫無收穫。

聽到這裏，孟青賓已經摸到了幾人的心思，知道這些人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多少還是有點相信的，並且想要加以利用。

……

如今天地異變，世道不靖，沿途多有混亂，便是邱言這樣的隊伍，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物，也免不了碰上些麻煩，於是在一次遭遇中，邱言等人與武蒙相見，然後又是一系列的事端，短短半天時間里，就讓武蒙與邱言等熟悉許多，然後稟明了來意，一行人合流到了一起。

「這位兄台，有道是禍從口出，你這樣口無遮攔，自己是爽快了，令念頭通暢，卻要連累同行之人也受非議，委實不妥。」

而在岑帛來看，那些創造了社會上諸多事物的工匠，才是真正於人道有用之人，是人道真正的表現者，創造了堅實的基礎，甚至連鏡泉子口中的那些普通農民，同樣也是人道根基所在，需要挑選一部分，相比之下，所謂的世家反倒猶如寄生蟲一樣，不事生產、不生價值，理應被拋棄，否則帶上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之人，對未來人道的發展，沒有半點好處。

京城中，幾名宰執在了解清楚了局面后，便就同時返回，這次事情為了保密和不必要的麻煩，並沒有帶來多少官吏，所以知道的人不多，能夠商量的人也有限。

許應一也道：「許某雖與那道人有舊，但也不會因公廢私，此事還是要秉公處置的。」

一般而言，世家出身的宰執，一切資源都源自世家，而世家本身立時淵源深厚，人才層出不窮，想要和這樣的勢力博弈，基本休想得勝，所以許應一等人看似勢力不小，其實心中著實憋屈，如今看到機會，又豈能不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