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菩提子，叔通洞
「這菩提子的種子，就當晚晴的小小心意，望道兄莫要拒絕。」
不過心中動念，這個卻是不適合問出口的。
至於何者為冷，晚晴雖未細說，然手上動作，卻已將一切講得通透。
其實此時張凡心中多少有感，從一開始晚晴便提及項明，現在隱隱的又在暗示什麼，好似真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幫忙一般。
說到只得三葉的時候，惋惜中帶著驕傲，更將玉手探出，在碧草上虛抹著，動作輕柔婉約如撫愛子，便是張凡此時心中激蕩，稍一見得，也不由得平靜下來。
「這是……」
張凡臉上的異色愈濃，不想晚晴想要他幫忙的竟是探索此人的洞府，這……
張凡微微一笑，指著玉瓶道：「不知這些可夠抵賬。」
一隻白皙的玉手緩緩伸出，輕柔地在葉面上撫過，帶下一滴雨露，托在指肚上，陽光湊趣近前，頃刻璀璨光華，讓人一時目眩，不辨露水晶瑩還是雪膚剔透。
「原來道兄的丹道修為如此高超，晚晴真是失敬了。」
晚晴滿臉驚訝地望了他一眼，不知他要此物何用！
「此茶何名？」
她能感覺到，這股冷意並非針對任何人而來，僅僅是一種決然的無心表露，可也正是如此，方才讓她心中凜然。
「呼！」
張凡接過荷包一看，卻是一種罕見的乾坤袋，專為保存靈草所創，看上去倒是頗為新奇。
峰迴路轉，張凡怔了一下，隨即瞭然。
「嗯？」
「不賣的？」
「不過……」
張凡心下激蕩，晚晴卻已經將注意力從菩提子上移開，轉而以優雅的動作將玉簡拿在手中，口中道：「道兄所需之物，我芝蘭天自能供應。」
晚晴的眼中露出一抹讚賞之色，真心嘆道。
此時一看，無絕代佳人風華遮蓋，方見得細節面目。
「一杯月色，奉道兄品鑒。」
明白了晚晴要他幫忙的事情后，張凡的心中陡然放鬆了下來。
一杯極致淡雅之中，隱含著的是絕頂的孤寂、堅持與永恆。
本來還漫不經心，不過是帶著欣賞的態度略略打量，到得後來，彷彿發現了什麼，張凡的臉上陡然現出了一抹異色，目光也瞬間炯炯熾熱，彷彿要將整株碧草吞入腹中一般。
若是要菩提子本身自無可能，它的價值之大，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築基修士的支付能力，但要是種子的話……
一佳人一碧草，立身其間，卻如鶴立雞群一般，頓時牢牢吸引住了
「是他。」
此時，來人也出現到了他的面前。
聽得如此，張凡的心中頓時生出失笑的感覺，若非強行抑制，險些在晚晴面前露出端倪來。
六大商行，向來同氣連枝，其主事彼此世交相稱，項明向其提及倒也不足為怪，更何況自己的特徵如此明顯，無怪她能一眼認出。
晚晴話風一轉，「這些都是蘊靈丹的主葯，價值頗為不菲，不知道兄……」
交易完成，本當離去，不過張凡卻沒有告辭的意思，反而抿了抿茶水，斟酌了一下，忽然一指菩提子道：「晚晴姑娘，不知可否將此靈草的種子出讓？」
按著本來的想法，她笑容不改，悠悠然道：「晚晴現有一事，望道兄能鼎力相助。」
聽得轉折時，張凡心中一突，以為是有什麼變故，待得後來不由失笑，竟然是擔心他無靈石付賬。
晚晴臉上現出一抹怪異的神色，點了點頭表示沒錯，正是此人。
也就是這時候，晚晴看上去才有點一分商行主事人的樣子，真正天女，只合翩翩起舞散花，那裡能主持一方？
「碧靈七葉蓮？元嬰藥引？」
「這菩提子本是古稱，如今知者不多，我芝蘭天中稱之為碧靈七葉蓮。」
千載以降，多少英雄縱橫來去無敵手？多少螻蟻芭蕉葉下躲風雨？無論英雄還是螻蟻，難逃那一日，空餘下聲聲嗟嘆。
「無功不受祿，如此最好，晚晴姑娘儘管開口便是。」
注視著同樣的東西，片刻前的火熱卻是不見，目光之中隱隱一抹冷意蕩漾，葯園之中四季如春，坐在他對面的晚晴，卻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張凡此時方才從這般極美妙的感覺中掙脫出來，再抬頭見得對面天女笑顏，卻有恍如隔世之感。
「叔通？」
眼波流轉，在他的衣物與肩上的墨靈上稍稍停留，芝蘭天女微微一笑，如百花綻放，剎那春歸。
「丹師叔通？」張凡愕然問道，此人可是「鼎鼎大名」啊！
這個失敬倒非妄言，芝蘭天以靈草起家立身，最重的便是丹道高人，傳說九州大陸上最頂尖的丹道宗師，便是芝蘭天培養的。
「不敢，晚晴姑娘謬讚了。」
兩人在石桌旁分賓主落座，晚晴也不急著問明來意，只是以袖在桌面上拂過，瞬間碧華流轉，一套大小竹筒杯盞現出。
沉浸在這片意境
在這般意境之中，整個人恍若滌塵一般，所有紅塵喧鬧遠去，世俗雜念不再，眼前只有這手、這茶，心中不由醺醺，醉人何需酒來？
「倒是七片碧葉功效非凡，乃是煉製一種元嬰期丹藥的上好藥引。」
張凡眉頭一挑，怔了一下，疑道：「晚晴姑娘認得在下？」
晚晴略略一怔，見他真的取出東西來，美目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不過還是接過，輕柔地啟開在鼻前微微一嗅。
菩提子價值高昂的緣故，其實主要在栽培的難度之上，論及種子，別的地方不好說，至少芝蘭天中多有。
千載悠悠，月色淡雅之中有白雲蒼狗的不屑，對永恆的無盡渴望；赤炎心酒，蓋世英雄的濃烈之中，蘊涵著的卻是無邊的寂寞，對流星般璀璨奪目的嚮往，滿是激昂慷慨，只爭朝夕的意味。
要知道張凡定力出眾，便是先前驚艷晚晴的風華，也不曾露出如此神色，當即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三葉之上，凝露欲滴，清風徐徐吹拂，微微顫動，最是一低頭的溫柔。
「嗯？」
——暴殄天物！
惟有明月清輝，千載無改，不爭不避，東升西落，千年如一日，一日亦千年。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來人近前，尚未出現，一個破鑼一般的聲音已然傳至：「師妹，就是這位道友要與我們一起一探叔通洞府嗎？」
倒不是因為太難，而是太簡單了，叔通此人，人如其名，跟老鼠一般四處打洞，迄今為止發現的他的洞府，已經不下千座之數，沒有發現的卻不知道還有多少。
即便是真要幫忙，也要將人情做足，豈有抵賬之理，張凡恍若不覺，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個長頸玉瓶，遞了過去。
雖然心思一直在菩提子上縈繞，但聽得此言，張凡還是心中一喜，他所需的靈藥雖然稱不上太罕見，但是數量巨大的，非芝蘭天這樣的大商行不能一次供給。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這樣的佳人，人間幾回得見，確是天上仙女，方有如此風華。
晚晴心下瞭然的同時，也不由心驚，這個張凡的神識、靈覺怎麼如此強大，隔得如此之遠就能發現，論起來，便是築基後期修士也未必能如此吧！
芝蘭天果然不是單憑栽培靈草，行商天下就能立足的，確
說話的同時，她的秋水雙眸撲閃，滿是狡黠之意。
晚晴嫣然一笑，拿起那枚玉簡將神識探入其中，同時不忘開口道：「來者是客，道兄前來照顧我芝蘭天的生意，晚晴感激不盡。」
絕色女子他並不是沒有見過，但是唯有眼前一人，藉著侍弄花草那一剎那的專註美態，頃刻將所有的內外美麗盡數釋放，瞬間造成的衝擊力卻是生平僅見。
「芝蘭天先輩修士，也曾獲得過種子，栽培過幾本，可惜少有能成活的。」
先前來時他只說通報天女，並未曾說出姓名，而對方卻能一口叫出他的姓氏，自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好在……」
「可惜晚晴這一本，只放得三葉。」
芝蘭玉樹，滿園芬芳。
神識探入其中略略一看，確實如她所說，每一顆靈草之上，靈氣波動活潑，本體完整靈性不失，卻是最上等的貨色。
靈草價值雖然不凡，但如何能與丹藥相提並論，便是丹道宗師親自出手煉製，也有失敗之說，何況如此品質的丹藥，更是難得至極，往往一爐丹成，有一兩枚如此，就是僥倖了。
張凡聞言回過神來，也沒有掩飾，直言道。
「項明？」
晚晴幽幽一嘆，將玉瓶收起，隨即手掌輕拍，一名翠衣少女便已持著一個托盤近前來。
張凡恍然，若是如此，倒也說得過去。
晚晴輕聲道來，眼神中滿是溫柔，好似小小一本碧草，便是她最心痛的孩兒，最大的精神寄託一般。
少頃，所有的感慨消散在風中，張凡方才掏出一個玉簡，擺放在桌上，微笑道：「項道友讓在下照顧晚晴姑娘，卻是客氣了，說起來，張某還要晚晴姑娘幫忙呢！」
「一杯月色，千載悠悠。」
若是其他的洞府探索，想必她寧願多等些時日，待得芝蘭天高手到了方才出發，免得外人參與發生什麼變故，叔通洞府嘛，倒也不需要如此麻煩了。
一個個竹筒之中各式靈液傾出，混於一竹筒中，一手晃搖，一手虛凝其上微微旋轉，指尖下方水面隨之流動成漩，慢慢融為一體，先是碧綠如深潭，片刻澄清，望之水波不興，若一泓清泉倒映明月，不需言語，自顯清幽之意境。
見得張凡面上異色，晚晴溫婉一笑，也不解說，只是從從托盤上取下一個彷彿綠色絲線織成的荷包，遞到了他的面前，道：「道兄請看，你所需的靈草一樣不少
這等手段，比先前引路的侍女可要高上數等。
「幾千年來，也惟有一位前輩曾將其培至七葉大成境界，其結出的蓮子可安定心神，雖算得一件異寶，卻也不算如何難得。」
這菩提子之罕見，便是她們芝蘭天中也罕有人識，不想張凡居然能一眼認出，不由得她不驚訝讚歎。
張凡神色不動，喃喃重複了一句，隨即也不多說，轉而目視著菩提子植株，沉默不語。
一淡一濃，都包含著某種道者的意境，一種修道的態度在其中。
玉瓶之中，有一轉小還蘊靈丹十枚，論真正價值，當不下這大量靈草。
「好名字，好名字，非此不足以名之。」張凡擊節讚歎，確出於真心，簡簡單單八個字，就將先前那杯淡茶的所有意境講了個通透。
「嗯？」
「芝蘭晚晴，幸會張道友。」
空靈的聲音傳來，霜白皓腕如月華遍灑，化作殘影在所有竹筒之上抹過。
「不錯，張兄果然見多識廣，博古通今，晚晴佩服。」
心中略略感嘆，臉上不動聲色，張凡迎著天女的目光回望，坦然而欣賞，無絲毫掩飾做作之意。
對比之下，張凡不由得感嘆，果然萬千事物之中，皆有天道、仙道，乃至人道的感悟，雖然未必適合自己，不需視之為真理，但參考一二，也不無裨益。
「若張某記憶無錯的話，這當是上古異種——菩提子。」
彷彿不忍打攪這副美景，清風悄悄繞行，從張凡的身側滑過，帶起一角衣衫，也將他從驚艷、沉迷中喚醒了過來
動作輕柔地將所有竹筒打開，微微晃動，諸般淡雅之香氣溢出，瞬間縈繞鼻端，如空濛雨後山間，一派自然清新。
見得來人，張凡眉頭一挑，兩人距離如此之近，居然都沒能發現她是如何將訊息傳出的，只是隱隱覺得周遭靈草微微晃動，恍若低語一般。
碧水凝成，雲霧織就，一身衣裳不飾奢華卻風韻天成，就這麼簡簡單單地站立著，回眸望來，自有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之感。
甫一入口，若無味淡水滑下，詫異之感尚未生出，恍若於無聲處聽驚雷，在極淡處瞬間爆發處極濃郁的香氣，一發即收，旋即又現，濃淡來迴轉換數次，似只有一瞬，又似漫長無比，最終歸於平靜了。
「晚晴姑娘，不知確否？」
「晚晴不知道兄前來，未曾準備，只能
「道兄認得此靈草？」
見其在查看玉簡之中的內容，張凡也不打擾，轉而目視左右，最後還是把目光投射到那株三葉碧草之上。
雖然不明張凡為何如此，晚晴的心中，還是不由得一股慶幸，至於慶幸什麼，卻只有她一人知曉了。
「卻是足夠了。」
晚晴已經將玉簡之中的內容瀏覽了一遍，正要開口說話呢，卻見得張凡正凝神望著那株碧草，目光之中的火熱更勝尋常男子注視絕色美人。
「茶有冷熱，烹者為熱，雖香溢，卻非本來風貌。」
頓了一下，正要發問，一陣波動也在此時傳了過來。
——志在必得！
這個念頭不可抑制地從他的腦海中冒了出來，不過這卻也怪不得芝蘭天，若非傳承了九轉丹訣，他也不可能得知此物的真正用法。
「七葉開而得蓮子。」
幽幽一聲嘆息，玉手的主人直起了身子，隨即好似覺察到了什麼，驀然一回首，霎時間，只覺得眼前大亮了起來，那微微蹙眉的容顏，將所有的光華吸附。
張凡深吸了一口氣，鄭重接過，也不嬌柔虛言，只是緩緩舉至唇邊飲下。
「好高的品質啊！」
「那好……」
此女看似溫婉到極點，卻是如澗邊幽草，外表溫柔內實剛強，不願開口求人反而使用這種手段。
「咦？」
晚晴嫣然一笑，皓腕籠于碧紗之中，向著石桌前一引，做了個請的動作，隨即解釋道：「項明世兄視張道友為至交，曾向晚晴提及，讓晚晴在秦州若有要事，可尋得道兄助力，因此識得。」
晚晴一笑，正要開口，卻見張凡忽然神色一動，扭頭向外望去。
碧草成三葉，兩葉舒展翠綠，亮色遊走，恍若最頂尖的玉料精雕；一葉幼嫩，彷彿小荷初露，碧色淺淡透明，絲絲脈絡清晰嬌柔，好似輕輕一觸碰，便會弄疼了它。
不過她也沒有答應下來，反而嫣然一笑，道：「此物卻是不賣的。」
毫無準備之下，陡然步入了這幅美麗畫卷之中，以張凡的定力，也不由恍惚。
芝蘭天女，確非虛妄！
白皙如凝玉的縴手，捧著翠綠竹筒，盛著一杯月色，清幽淡雅，直可入畫。
一抹訝色，在她精緻優雅的面容上浮出，尤其是那因驚訝而微微張大的檀口，嬌艷欲滴若更勝桃李，讓人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從前人的經驗可知他的洞府倒是沒有什麼危險，不過也不可能有太大的收穫，無怪晚晴會找外人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