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一代天驕，時也命也
在紫色光柱崩潰的同時，人首魔蛇的身軀上，爆開了無數的破洞，就好像一個四處漏氣的皮球一般，無量的戾氣從中洶湧而出。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凝固的時間破碎，猶如補充，又似快進，眼前的一切，以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極速發生著。
這個時候在前方爆發出來的威勢，卻不是他一個元嬰真人所能參与其中的。
大日金烏腳下的扶桑樹枝也隨之上下搖擺震顫，彷彿時刻準備著化作離弦之箭，演化旭日東升。
對此，永夜與星瀾仙子也只能搖頭不語了。
與之相反的時候，一隻金烏舒展羽翼，張揚爪牙，身化大日的輝煌，卻在整個眼眸中演義。
在扶桑樹上，一隻金烏棲息，三足落於樹枝上，兩翼張開，彷彿隨時可能振翅高飛而去，化作一輪紅日，驅散一切陰霾，拉開一片光明的帷幕。
爆發而出時，足有小山粗細的紫色光柱，此時只剩下十人環抱大小。
他的異狀，自然逃不過眾人的眼睛，本來已經放下心來的永夜等人，同時警惕了起來。
無妄之災后，百般算計，諸多後手，最終功虧一簣，除了時也命也，又能說些什麼呢？
「嗷……」
此人的天妖遁影術果然神之又神，雖然有人首魔蛇威勢壓迫的緣故，但終究是躲避在張凡等人的眼皮底下而無人能察覺。
——金烏照影！
陸羽元神剛剛吸收部分靈氣，稍稍穩固了下來的身體內，憑空一抹金光乍現。
在風海海眼之中，為了速戰速決消滅近乎不死之身的太古風龍，他不得不消耗了一滴金烏精血，施展了一次。
張凡的目光如有實質，帶有金烏照影的一隻眼中，大日金烏好像在扶桑樹上慢慢蘇醒了過來似的，緩緩地顫動著翅膀。
黑蓮！
毫無疑問，這就是它最虛弱的時候。
驀然間，張凡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陸風消散的一幕。
既然躲了這麼久，為何現在又出現？
旋即，「轟……」的一聲巨響，灰濛濛的氣團轟然爆開，彌散整個天地。
對這個結果，陸羽怕是在無數年前，就已經有所預料了。
張凡恍然大悟，對大悲老人那個猥瑣老頭的怨氣倒是減少了不少。
一縷金光，才他的瞳孔中透出，再看時，扶桑樹上空無一物，火焰熄滅，扶桑隱跡，飛快地淡去。
不知不覺，好像清風在不著痕迹地承托著，張凡的身體緩緩浮空而起，周身靈力收斂，只有眼中神光，百倍以前。
永夜等人交換了幾個眼神，不得其解。
真要有那樣的本事的話，他早就出手了，又怎麼可能會等到今天？
一代天驕，陸地真仙，隕落！
「罷了！」
扶桑樹上，大日金烏橫空而起，整個天地，陰霾盡去，惟有普照萬民的光輝，亘古不變。
「小張凡，我不行了。」
那種不甘、苦澀，恍若親歷。
但是在張凡的眼中，一個小小的變化，卻如黑夜中的螢火蟲般醒目
繼而一聲轟鳴，儼然鴻蒙初辟，那天、那地、那海，甚至遊離的風，皆在震撼天地的巨響聲中戰慄。
在大悲老人不止的笑聲之中，紫色光柱一點一點地收縮，愈發地濃郁，威勢也一步步地攀升。
靜下心來，定神望去，張凡才發現，大悲老人到底在等待什麼，一直隱忍不發到了這時才出手。
與天地同壽，不與草木同朽，所有生命的終究追求，在陸羽的眼中，亦不過等閑事兒。
好像氣體被無盡壓縮，然後從某個狹隘口子處噴射而出一般，一聲悶響在張凡的身後響起。
紫色光柱，通天徹底，周遭無數紫色風暴狂瀾席捲而出，儼然毀天滅地威勢。
從這突然轉做通體雪白的天花上看，大悲老人對戰機的把握，可說是秒到了巔峰。
「靠你了，只有一次機會！」
漸漸地，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了一個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仰望蒼天的景象。
迅雷不及掩耳，莫過於此。
昔日墨靈僅僅吸收了一滴金烏精血，就突破了先天的限制，臻至化形境界，成為名副其實的化形大妖。
遠方，數條人影小心謹慎地圍攏了過來。
「轟……」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陸地真仙，陸羽……」
與此同時，紫色光柱上的紫光，也顯得愈發地淺淡，雖然還能壓住人首魔蛇，但是卻給人以一種瓷器、琉璃一般的感覺，好像隨時可能崩潰似的。
要是真到了那個地步，那就什麼也不需說了，以人首魔蛇本身龐大的力量，陸羽元神的操控加上諸般強大神通，陸地真仙的肉身簡直是囊中之物，誰也爭不過他。
張凡搖了搖頭，不知從何說起，明明無數次險死還生在對方的手中，卻生不出半點惡感，真要總結，不過四個字：
這一切的源頭，正是陸羽元神。
猶如身負五嶽之重，整個天地都壓迫在了它的背上一般，即便百般徵兆，哪怕大地破碎，嘶吼聲不絕於耳，人首魔蛇還是不斷地被壓下。
「只有一次機會！」
在那一剎那，陸羽元神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麼，同樣一眼回望了過來。
「轟轟轟……」
突如其來，全無徵兆，人首魔蛇連著他頭上的陸地真仙虛像，瞬間被籠罩入了一道巨大的紫色光柱之中。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地望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雙眼中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就這麼簡單！
「大悲老人……」
天妖遁影，自是化形大妖千目老妖。
別人不曉得，數次與大悲老人進入到紫府意識空間，對紫府神碑的氣息熟悉無比的張凡心中卻是有數，大悲老人，其實已經到了檣櫓之末了。
陸風消失前的解脫、遺憾、洒然，陸羽此時的苦笑、黯然、不甘……彼此交織著，再不分彼此。
「轟……」
那裡，通天紫色光柱下，人首魔蛇的龐大身軀，豁然間顯得有幾分
他們的警惕，卻是已經遲了，所有的一切，在電光石火間發生，在須臾之間結束，恍若夢幻一般。
一代強豪，宇內無敵的陸地真仙，明明縱橫天下，曾以為天下之大，再無可奈何他之人。
月落烏啼，玉兔西沉，金烏振翅，旭日東升！
一入紫色光柱之內，人首魔蛇就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再無法縱橫來去，就這麼凝立不動，一點一點地彎下腰來。
最終，「砰……」一聲巨響，萬丈光芒。
任誰看來，都知道已經到了最後光頭。
陸地真仙的肉身中種種奇怪之處，無不體現了這種矛盾，既是為了對抗命運的掙扎，又是為了衣缽的傳承。
剩餘的兩滴，分別被張凡煉入雙目之中，修成了只能施展兩次的金烏照影。
金色光輝，猶如夏日正午太陽的耀眼，陸羽的面容、身體，漸漸模糊了起來，彷彿在這樣的光輝下，如冰雪消融，一點一點，無聲無息，消散在風中。
此時，正是陸羽元神將醒未醒，即將擺脫戾氣糾纏又還差上一口氣的關鍵點，同時也是人首魔蛇本身戾氣一方意識、實力，最為虛弱的時候。
太古風龍雖強，然在金烏照影之下，卻是全無反抗之力，一擊而亡，即便是張凡，也不敢肯定它的威能極限在何處。
在人首蛇身的周遭，那生滅不定的黑蓮花已經徹底不存在了，代之的是一朵朵自虛空中綻放，又在紫光中湮滅的晶瑩雪白花朵。
雷澤道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又望了一眼中央紫府神碑的方向，疑道：「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跟神碑器魂搭上關係的？」
那裡，一點細若遊絲的光芒，一閃而過。
連千分之一彈指的時間都沒有，他瞬間反應了過來。
「嗖……」
若是這些靈氣，被陸羽元神吸納，瞬間補充入內，眨眼形成神通，別說現在的張凡了，即便是將法相宗周天星辰圖取到手中，也不是其一擊之敵。
天下之事，有得有失，付出多少，才能收穫多少。
陸地真仙，陸羽隕落前的瞬間，那黯然的聲音，不甘的語氣，永恆的苦笑之色，最終的告誡以及欣慰的目光，始終在他的心中揮之不去，千百遍回放著。
另一隻眼中，有浩瀚星空，填滿了整個眼眸，惟有瞳孔如黑洞，儼然通往另一個世界。
這般寶物，怕是不能單純以仙器來衡量。
張凡連頭都不同，目光如電，凝視者灰濛濛氣團的最中心處。
此時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待一個出手的機會。
一眼如故，沒有分毫改變；
可這不過是表象，是一剎那間的事情。
一息、兩息、三息……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悶響，紫色光柱轟然破碎，無數紫色晶瑩潰散，不盡碎片迸發，儼然整個世界，破碎成了不可計數的碎片。
短短的時間里，他好像讀懂陸羽一生的心路，巔峰的驕傲，面對命運的無
一閃即逝的良久。
紫色光柱，崩潰；
不用說，自是永夜等人！
強敵在前，生死壓迫，張凡暴喝一聲，悍然出手。
現在的人首魔蛇，乍看起來變化不大，除卻被壓入大地，身體縮水之外，好像沒有什麼不同。
在眼中金光綻放到極致，幾欲形諸于外，化作實質的太陽金焰時，張凡回首，深深一眼凝望而去。
光柱之中，人首魔蛇的身軀也縮小了九成，且大半陷入到地底之中，露于地表的，不過一人高低。
張凡盤膝而坐，心湖中一片平坦，不起波瀾，只是凝神望向前方。
吞雲吐霧一般，陸地真仙的肉身，頓時陷入一片朦朧。
在他們四人之外，還有一個人影，從半截大樹樁子的影子中浮現了出來。
大悲老人的聲音，第一次顯出了一種虛弱，給人的感覺猶如彌留的老人，在床榻上顫抖著交代後事一般。
千目老妖也無與眾人言談的意思，就這麼靜靜地站在樹樁下，望著光柱中掙扎的人首魔蛇，眼中一片平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這一點，從陸羽虛像陡然生動了百倍的神情上，就不難看出了。
光柱之中，人首魔蛇的身軀也漸漸地縮小了，大片大片的黑氣被剝離，被湮滅，整個身體也不斷地沉入到剛剛排開大海，拱起大地，形成的陸地中去。
「悲劇英雄！」
與永夜等人不同，張凡可是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的，如何不在意？
大地，自海底深處拱起，好像火山爆發，重造陸地一般，不過眨眼功夫，滄海桑田，拱起如駝背的大地，出現在人首魔蛇的腳下。
大海，以及漂浮其上的冰凌，不停地向著四面八方褪去；
「人算不如天算！」
有心觀察之下，張凡第一時間發現映照天際的九道紫光暗淡了下來，就好像失去了支撐，慢慢地散開，暈染成一片片地紫雲。
綜合以上，張凡心中清明，捉住了那一線機會，陸地真仙，死；捉不住，他死！
現在一看大悲老人借紫府神碑之力，爆發出這道通天紫色光柱后，最後的擔憂才被他放了下來。
「嗖嗖嗖……」
億萬道金光，恰似億萬把箭矢，從陸羽元神體內爆發，在那一剎那，化身太陽的不是張凡，好像是陸羽一般。
「時也，命也！」
燦爛之極，歸於了沉寂。
驀然回首，但見一團灰濛濛的氣體，從陸地真仙的肉身口鼻間噴發了出來。
時間，好像也在這一刻凝固了起來，隔著百多丈距離，兩人正面相對，靜靜地站立著。
「快了！」
「原來如此！」
在此之後，陸羽元神徹底蘇醒，吸收靈氣施展神通，定將重新展現無敵宇內的強大實力，一樣是一切休矣。
驚天動地怒吼之聲，震撼整個天地，可以喝破城郭，可逆流江河，可使山嶽崩頹，然在此時，卻莫名地帶出了幾分悲涼。
自驚
這一神通，乃是張凡以大日金烏精血為代價施展的，有他自身都無法測度的大威能。
在這微小到沒有計量單位的短暫時間里，張凡的眼眸中，金烏化身大日，遍灑光明於天地間的一幕幕，億萬次循環。
以一滴金烏精血為代價施展出來的大神通，威力又怎麼可能小了？
紫府神碑有器靈存在，現在看來還是強大無比的器靈，這點連他們這些紫府一脈後人都不曾知曉，自然更無法知道張凡是怎麼跟大悲老人扯上關係的。
霎時間，四面相對，金烏照影，驀然爆發！
張凡險些咬了自己的手頭，雖然答應與他配合，但卻不曾想到，那個猥瑣的老頭子，竟然有這般本事。
凝聚時，灰濛濛一片，若非心中有了定見，沒有人會以為是什麼好東西，然而一經散開，卻是一大片籠罩天地的耀目寶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漫天靈氣洶湧而來，彼此碰撞形成無數的氣旋、暴風、狂瀾，充斥整個天地。
張凡在心中不停地強調著，汗水滾滾而下卻不自覺，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人首魔蛇的身上。
黑氣盡褪，代表的是人首魔蛇，或者稱作是陸地真仙元神在一點點地蘇醒，在黑蓮轉做天花時，也就是陸羽元神佔到上風，很快就會蘇醒過來，徹底掌控這個人首魔蛇軀體的時候。
只有這個時候，恰到好處，正是對方舊力已竭，新力未生之時，再好不過的時機了。
小半邊身軀陷入地下，剩下的部分在咆哮聲中不住地扭動著，就好像要從大地中拔一般。
「罷了！」
張凡的想法，卻與他們截然相反，整個人繃緊了起來，從神經到注意力，精氣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張凡早就猜到它的恐怖程度，然而猶如一直不曾親眼見得，再加上大悲老人對陸地真仙的忌憚程度，故而心中沒什麼底。
「嘭……」
在這之前，人首魔蛇雖然不過是一個瘋狂的野獸，然一力降十會，龐大的力量之下，任何手段都奈何它不得；
在人首魔蛇嘶吼聲入耳，紫色光柱爆發出滔天的威勢的同時，張凡緩緩睜開了眼睛。
「時也命也！」
紫府神碑，本就是天下至寶，在紫府州猶是天界一部分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依稀間，似還能見得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時間可以凝固，施展出去的神通，卻無法收回。
永夜、雷澤道人、星瀾仙子、紫衣仙子！
此時離紫府神碑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威勢，整個世界墮入一片紫色，也僅僅是一息上下。
無論是絕代高手，還是天地威能，都不曾放在他的眼中。
忽然……
這種感覺，與紫色光柱未曾出現前的鋪天蓋地，威壓天下相比，簡直是天上與地下的差距。
這時候是到了最後關頭，然而還不是勝負已經的時候。
以天花為
到得最後，在張凡的眼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金色光球衝上高空，儼然第二個太陽，與紅日爭輝，在最輝煌的時候，猶如煙花流星般消散。
人首魔蛇，爆開！
大悲老人要是有穩壓人首魔蛇的實力，豈會慎之又慎，不到最緊要關頭壓根不敢出手？
不，現在應該叫天花了。
……
揮了揮衣袖，他重新收斂心神，此時的天地間，如同暴風雨過後，一片沉靜。
透過瞳孔望去，可見扶桑樹通體金色火焰，凜然不可測之威，好像一柱通天火光，不可靠近。
在事前與大悲老人商議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就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進行過推演，後來大衍天數演算，更讓他窺得一絲天機。
良久，永夜收回了目光，似欣羡，又似嫉妒，眼中滿是複雜之色。
稍稍注意了他一下，永夜等人收回了目光，轉而了張凡與紫色光柱間來回打量著。
少頃，永夜嘆息一聲，道：「東華真人竟然有這樣的底牌，真是沒有想到。」
不過在這個時候，張凡卻強行壓制，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才將蓄勢待發的金烏照影暫時壓了下來。
「噬寶靈氣！」
在漫天金星墜落，嘆息之聲猶在耳邊的時候，張凡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這個大海換做陸地的驚天大變化，就這麼飛快地完成了。
片刻功夫，沒入小半。
與方才相差彷彿的驚天動地威勢，但在此時，卻給人以一種日薄西山之感。
人首魔蛇的軀體趨於崩潰，陸羽的虛像也顯得透明了起來，甚至比剛出現的時候，更加的沒有存在感。
「還不到時候。」
在它的身邊，無數黑氣成絲絛一般，恰似墨水傾倒入水中，不停地稀釋著，直至淡去不見。
此起彼伏，陰盛陽衰，本來天平的兩端持平，現在其中一方戾氣散盡，陸羽元神再無壓制，瞬間蘇醒了過來。
眼前的一幕，腦海中的一幕，彼此重新，漸生不知何者為真，何者為幻之感。
這樣的英才，卻終究躲不過命數。
那破開海水浮出的大地中，亦有萬道金光爆出，無盡戾氣湮滅。
天花亂墜！
一時間，張凡竟是對大悲老人這個猥瑣老頭兒有了些許敬佩之心。
在他們看來，現在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而且大悲老人明顯佔到了上風，連人首魔蛇的嘶吼聲，都停止了有一會兒了。
在最後一刻，張凡彷彿可以看到，陸羽回過頭來，苦笑著擺了擺手，依稀還帶著些許欣慰，些許告誡。
數聲破空之聲，從數個方向傳來，如離弦之箭，撕裂長空。
透過耀眼的光芒，張凡的眼中，突然倒映出了一縷半透明的遊絲狀氣體。
「時也，命也！」
「或許這就是生有大氣運吧！」
一個溫和中帶著無比驕傲的聲音，驀然間闖入了張凡的腦海中。
億萬道金光遍灑，儼然金色的光球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