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上無我這般人！
第401章 但須求已莫求人！
姜老太爺的手沒有力氣，唐重捧著這幅書法站在姜老太爺的面前，跟一人體模特似的。
創業難，守業難，知難不難。這句話更是處世之準則，治家之格言。是姜老太爺對子孫晚輩的期望。又有幾個人能夠體會得到他的一番苦心？
「是啊。看到你寫的那幅聯，我一下子就想開了。」姜老太爺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寫的是清雍正進士陳宏謀的對聯吧？」
「爺爺，我們出去等著，一會兒開壽宴我來接你……」
「太爺爺，要不我也留下來陪你說話吧？我可喜歡聽你講故事了……」
唐重做到了。
年輕一些的性子比較衝動，急急忙忙的，那對聯就和那鑲嵌著它的兩塊木匾一樣存在著又被人忽略著，誰會多看上它一眼？
「姜如龍和唐重兩人，老太爺明顯更偏唐重一些……這代表著什麼？」
「看出來了。」唐重認真地點頭。
姜老太爺輕念出聲。
「是啊。我不放心啊。」姜老太爺說道。「我老了。可我還沒那麼老。我想看看，在我快要倒下來的時候，家裡還有什麼事情沒處理好，外面還有什麼矛盾沒有解決掉。我還剩下一口氣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夠再幫一把扶一把……可是，看到的結果讓我很失望啊。」
「我平時喜歡寫字，對寫的好的字就比較感興趣。在門口下車，第一眼就被這副對聯給吸引了。站在哪兒想了好一陣子才進門。」唐重笑
「父親好好休息。」
他稍微沉吟，就當著眾人的面唱道：「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兒孫自有兒孫福。太爺爺想得太多了。」唐重勸慰道。
「太爺爺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唐重說道。
齊陸羽看過姜如龍的虎后，留下一句『我不如他』飄然而去的事迹被燕京人士傳為美談。
你們不是在我面前裝大爺嗎？現在都成了孫子吧？
當然，這是自欺欺人！
他這麼做是想再看一看，看一看家裡的動靜，看一看外面的動靜。這個辛苦了一生的老人，直到現在還放不下心事兒。
「點畫勢盡，力收之。」這是姜如龍的評價。
姜如龍雖然得到了齊陸羽的稱讚，可是，齊陸羽畢竟只是一個畫家。再厲害的畫家，也仍然是畫家。
他剛剛捅了他們一刀，轉手就往那鮮血淋淋的傷口上灑了一把鹽。
確實，他們出出進進，早就習慣了有那幅對聯的存在。雖然有些人知道這幅字是出自老太爺的手筆，可是，又有幾人去細想其中的意思？
「唉。老了老了還裝瘋賣傻，實在可憐啊。」姜老太爺伸出手來，唐重趕緊過去把他攙扶著坐在躺椅上。總這麼躺著他也不舒服。
「……」
姜老太爺看了唐重一眼，
姜如龍是畫畫的，書畫原本就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他能夠畫好畫，自然寫的字也不賴。可是，他的字和唐重的字比起來，實在要差上好幾條大街。
「藏頭護尾，力在其中。」姜立仁站在唐重的對面，看到他寫出兩個字后，便立即做出這樣的評價。「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寫得一手好字。小小年紀，一派大家風範。」
姜可人笑了。非常舒心驕傲的笑容。
「……」
「好了好了。」還是姜老太爺出聲打了圓場給他們台階下台。「都散了吧。唐重留下來陪我說話。」
剛才他們還取笑唐重是個『賣唱的』，現在他們要是跟著一起唱，那他們自己算是什麼？
「太爺爺，墨跡未乾呢。」姜怡然討好地說道。
老太爺眼神明亮地看著唐重，輕輕嘆息，說道：「這對聯掛在門口幾十年，大概也只有你認真讀過吧？」
轉瞬間，一副對聯便寫完了。
「惜食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
「求名求利，但須求已莫求人。」
老太爺這麼說，顯然是對姜家這些年的發展不滿意啊。
對於這個批評，唐重沒有多說什麼。走的時候姜可人就對他說過，老太爺不喜歡鋪張浪費。顯然，自己的這幅聯正中他的心思。有投機取巧的嫌疑。
因為得到了他的稱讚，就等於是得到了他的力挺。有了他的力挺，何愁大事不
滿室皆驚！
就是那些不太懂書法的人也看出唐重的字寫得很好。語言有分別，人種有國界，美感是沒有界限的。正如很多人不會講英文，卻覺得某首英文歌曲特別好聽一樣。
「真好。真好。」外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說道：「這小子一定吃了好多苦……」
他寫的是楷書，和大院門口寫就那幅對聯一模一樣的字體。
姜可卿對著唐重偷偷豎了豎大拇指，然後攙扶著母親走出門去。
他眼神綻放出光彩，一臉誠肯的看著唐重，說道：「我不如你。」
……
……
「這副對聯就送給太爺爺，祝太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唐重笑著說道。「我剛才說我先寫字再唱歌……現在字寫了，現在應該要唱歌了。今天是太爺爺的九十大壽，我就唱一首《生日歌》應應景。」
可是，不唱又不行……因為唐重說大家一起唱才熱鬧喜慶。今天是老太爺的生日，你不想熱鬧啊？你不想喜慶啊？
他現在說話的聲音要利索多了，不用唐重攙扶，腰背也能夠坐直。他老了，但是他還沒有老到即將死去的地步。
姜老太爺不同，他能夠決定這個家族未來的發展方向，能夠決定資源向誰身上傾斜，決定誰能夠是姜家第四代的領頭羊……從內心深處，姜如龍更加渴望能夠得到姜老太爺的認可。
姜老太爺確實說出了這句話，可惜，不是對他說的
眾人面面相覷。
「取來我看。」姜老太爺喊道。
姜如龍的野心可不僅僅只是做一個畫家。不然的話，他又何必把自己的畫捂在手裡不願示人？
他的動作很慢，可是又給人很快的感覺。
「唱啊。」看到他們都支支吾吾的模樣，唐重有些生氣。「老人家過生日，咱們這些做晚輩的給他唱首生日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怎麼就讓你們覺得那麼為難？」
他的表情很認真，像是在做什麼天大的事情。可是，他的手腕靈活運轉，勾挑頓挫，線條渾圓溫和，溫而不柔，力含其中，猶如一場不華麗卻精湛的藝術表演。
唐重已經放下毛筆，捧著寫好的對聯送了過來，說道：「書法嘛，圖的就是這股子新鮮勁兒。」
她懸了那麼久的心思終於放下來了。
「求名求利，但須求已莫求人……唐重，假如我請你回來，你一定是不會答應的吧？」姜老太爺眼神灼灼地看著唐重，出聲問道。
姜如龍寧願他沒說出這句話，也寧願自己沒有聽到這句話。
這小子還真不是盞省油的燈啊。
唐重走到姜老太爺面前，笑著說道：「太爺爺，我扶你起來？」
唐重一邊唱，還一邊鼓掌打著節拍。唱幾聲后，他對著周圍的人招手，笑著說道：「大家一起唱。這首歌一起唱才熱鬧喜慶。」
不僅僅是姜如龍內心複雜一瞬間就想到那麼多東西，就連屋子裡的其它人也都對姜老太爺的這句話進行猜測解讀。
他們這才
一筆一劃，方方正正。
他們恨不得把這小子生撕活剝了啊。
他們出去后，屋子裡一下子空空蕩蕩的，只剩下站著的唐重和躺著的姜老太爺。
「姓唐的小子要回歸了？」
「老太爺為什麼在這種時候說這句話？他是想力挺唐重？」
現在，姜老太爺看過唐重的字后，竟然說出『我不如你』的話出來。
一個人內心重視誰，便希望能夠得到誰的認可。
唐重肅然起敬，說道：「太爺爺博聞強記。正是陳宏謀的一幅聯。」
「我可受不了太爺爺的這個評價。」唐重連忙謙虛。「門口的那幅對聯經過風吹雨打數十年後還能牽動人的心神，讓人自思自省。我的字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惜食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求名求利，但須求已莫求人……」姜老太爺又念一遍，然後稱讚道：「好聯。好字。」
「對極。對極。」姜老太爺大笑。「圖的就是這股子新鮮勁兒。快送來我看看。」
這句話更是抽在在場眾人的臉上，讓他們的臉頰火辣辣的生痛。
「不要以為我多厲害，無非就是和你一樣多看了幾本書而已。」姜老太爺說道。「愛惜糧食和衣物，不僅僅是為了節省，還告訴我們要從小事做起，養成良好的習慣。他們那一群人啊，我看不慣。」
讀書好，耕田好，學好便好。他們學好了嗎？姜家的後代子孫又有幾個人敢說自己讀好了書？耕田那就更不用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