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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斷案

第54章 斷案

眼看就要激起民變,陸縣令驚堂木拍得山響,眾衙役連連喝止,暴亂的情況總算好了一些。
陸縣令只看一眼,捂住鼻子,皺起眉頭,「金九,這些腌臢東西是什麼?」
「這是小的前日和公子一行二次驗屍時所得,當時屍體周身完好無損,也並無中毒現象,只是小的發現其下腹堅硬,似有古怪。」
一時間人犯帶到,在百姓看到被兩名獄卒架上來的莫江城時,頓時發出一陣噓聲,不乏幾個膽大義憤的在人群中嚷道:「莫家是冤枉的,大老爺斷案不公」之類的抱不平之聲。
「葉大個,有出息啦,你都會說笑話了。」
羅退思啞口無言,三夫人一聲冷哼,「此案已有杵作驗過,就憑一個賤婢的幾句胡言亂語,不足為憑。」
「莫江城!你妹子莫蘭心,已有杵作查驗,周身上下並無半點傷痕,確系暴病身亡,本官先前所判並無包庇縱容。今日是二審結案之日,若能拿出證據,本官自然給你翻案,若是拿不出證據,你難逃誣告之罪,你可知曉?」
一句話換來堂下眾人一個滿堂彩,一時間眾人的眼光都聚在這個站在陸縣令邊上這個半大少年的身上。
「大人明鑒,人死後二個時辰內出現屍僵,二十四個時辰過後就會周身變軟,然後腐爛。那莫氏蘭心死亡已足一月,全身已有屍變,單單腹部僵硬必有古怪。是小的稟明公子,公子命小的大胆開腹檢驗,有事他一力承擔,這些碎瓷片就是自屍體腹中取來。」
今天是莫羅兩府結案的日子,一大清早的江西大庚縣衙前就已經有不少百姓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不休。隨著縣衙大門一開,兩邊人眾一涌而入。
原來他與三夫人勾奸成私,被莫蘭心看到,莫蘭心性如烈火,見不得這種逆倫醜事,大吵一頓后當即收拾東西要回娘家。二人怕她嚷破姦情,情急之下,羅退思將莫蘭心打昏,三夫人取一瓷瓶,推入她的腹中。
圍觀百姓一陣轟然叫好,三夫人被罵得麵皮紫脹,說不出話來。陸大人一臉苦笑,坐在椅上呆若木雞。
「沒有!她得病那日,我並不在……府中。」
「羅公子不是說當日不在場么?如今怎麼說?」朱常洛橫眉冷笑,羅退思臉白如紙,身子搖搖欲墜。
朱常絡心下瞭然,怪道這麼陰毒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原來是家學淵源。不等朱常絡在問,葉赫接著說道:「那王氏的父親是刑部給事中王之採的侄女,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給羅大厷做了妾室。」
「請大人傳杵作金九上來回話。」
葉赫白了他一眼,「她可沒想到,讓她倒霉的是她上頭有人的上頭有人……她打算回京城再翻案這番心思算是白想了。」
陸縣令勃然變色,一旁坐著的朱常洛微微一笑,「只有盛世清明之朝,民敢直言,臣敢死諫,大庚縣民風淳樸,足見大人教化有方,實在令人嘆服。」
碰了個軟釘子的陸縣令一臉訕訕,一揮手,下邊有衙役將羅退思帶上堂來。
「笑你個頭,明天老實跟我上山,找師傅給你解毒!」
回憶起當天的情形,小翠眼神空洞,神色恐怖,連說帶比劃,就連一眾圍觀的百姓都覺得身邊陰風颯颯,不寒而慄。
「哦,那莫蘭心暴病身亡那日,你們夫妻可有發生什麼爭執?」
忽然「咕咚」一聲,羅退思兩眼翻白暈了過去。熊廷弼拿起托盤,送到堂下給百姓看了一圈,眾百姓無不破口大罵,痛斥羅家心如蛇蝎手段毒辣。
下邊早就準備好的熊廷弼一聲響亮答應,帶著一個丫環打扮的小女孩上得堂來,朱常絡冷笑道:「羅退思,你可認得她是誰?」
朱常絡懶懶問道:「可都打聽清楚了?」葉赫倒了杯茶,一氣飲下,「那三夫人姓王,祖上三代都為刑部酷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有什麼難明白的,官官相護,黨同伐異。我說王氏為什麼鎮定如恆,原來是上頭有人啊。」
「她是賤婢,你不是賤婢?一個不如流的小妾居然在這公堂上指手畫腳,你算什麼東西!」
「小公子明察秋毫,見識高妙,不管發現了什麼?只管說與本縣知道便是。」陸縣令強做笑臉。
是夜月白風清,夜涼如水,朱常洛室中獨坐。窗戶輕響,一陣微風過後,葉赫落地無聲。
朱常洛連珠炮一樣的發問幾乎沒有給羅退思任何思索的機會,這一聲怒吼,如同一道驚雷炸在羅退思心頭,一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一雙眼瞪得大大,驚恐的望著朱常絡。
小翠一邊抽泣一邊回答,「少爺他撒謊!那天他明明在場的,還和小姐吵了一架,砸了好些東西物件……我怕的要死,就躲了出去。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小姐就在床上打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嗓子里嗬嗬有聲,手到處亂抓……」
「且慢,你是莫家什麼人,這裏審的是莫羅二家的案子,無關人等當是遠避!陸大人,你說妾身說的是不也是?」厲聲發話的是羅府三夫人。
「沒……有,她身體一直很好。」
「大人,小人妹子蘭心身體一向康健,為何嫁入羅府剛滿三月就暴病而亡?小人找上羅府,要求見妹子遺體一面,羅退思百般不肯,試問他若不是心虛膽怯,何必如此?小人斷定妹子必定為他所害,如果是小人錯告,要殺要剮心甘情願!」
「當然……是真的。」
堂下眾百姓轟然叫好,聲音之高亢震得陸縣令身驚肉跳,萬萬沒想到莫家這個案子居然會在民間引起這麼大的反響,一邊擦汗一邊暗暗慶幸:今天若是稀里糊塗的定了案,對自已官聲風評必會大大的不利。
轉身來到陸縣令案前,伸手拿過陸縣令手邊的驚堂木,轟然一拍,也不管陸縣令的嘴都快抽到臉的那一邊去了,「帶人證上來。」
以三夫人為首一行人被這沖囂而起的浩然正氣激得臉色紛變,三夫人陰沉沉頗為不善的打量了下朱常絡,不再說話。
陸縣令倒抽一口涼氣,事情真相已經昭然若揭!自陸縣令到眾百姓,這等歹毒的殺人法子真是聽所末聽,見所末見,一時間眾人雅雀無聲。
陸大人臉色瞬間多雲轉睛,手中驚堂木一拍山響,「下跪人犯莫江城,你狀告羅退思殺害你的妹子莫蘭心,本官問你,可有真憑實據?」
「敢問羅公子,莫蘭心自嫁到府上,可有什麼疾病纏身么?」
沒用陸縣令為難,朱常洛早有準備,「好教你得知,若說在下沒有資格可就大錯特錯,在下已受莫江城公子所託現為莫家訟師,你說這案子我問得還是問不得呢?可在下插手這個案子,不圖金不圖銀,就圖個路見不平有人踩!這點在場諸位鄉親都可為我作證!」
「羅公子,在下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望你據實回答。」
此時陸縣令恍如包青天附身,雷厲風行的取了羅退思口供畫押。本以為三夫人的厲害尖刻,必有一番糾纏,沒想到和羅退思的癱軟一團成了鮮明對比,三夫人神色鎮定,沒有半分懼色,從容畫押認罪,不見半分慌張,這點異常引起了朱常絡的注意。
被陸縣令吃准了拿不出證據,莫江城臉色慘白,牙齒咬住了嘴唇,又氣又急頭上汗珠滾滾而下。
羅退思和三夫人當即打入死牢,只等文書送到三法司復驗之後,秋後問斬。莫江城當庭釋放,劫後餘生的莫江城抱著熊廷弼放聲大哭,其狀之慘,觀者無不落淚。
杵作金九拿著一個托盤走上堂來,對著陸大人磕了個頭。陸縣令苦笑道:「金九,再度驗屍可有什麼發現?」
「當真?」
「金九,將那日太平庄所見說出來,讓他們看看死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不管這案子結果如何,就憑這句話,莫江城對於朱常絡已是死心踏地的感激。
「你撒謊!」
眾目睽睽之下,輕重大小他還是分得清的,陸縣令有心討好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見正主來了,朱常洛站起身走到堂前,「大人,在下不才,找到幾點證據,今日在這大庚百姓面前,要與這位羅公子當面對質。」
朱常洛譏誚一笑,「活人會說假話,可是死人卻會說真話,不知你們信也不信?」
「是……」
看著笑得象只狐狸的朱常洛,陸縣令直如吃了三斤黃蓮。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少年年紀不大竟然如此通達世情,真不知長成之後這天下還有誰能與之匹敵。想起二年後京察,陸縣令一顆心就好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打定主意這個案子結了后一定好好巴結下這個小公子,憑他李府快婿的身份,保下自已決對沒有問題。
「請大人先將羅氏公子帶上來,自古審案就沒見過光審原告,不審被告的道理。」
大廳廣眾之下被一個女子這樣指著鼻子呵斥,陸縣令登時沉下臉來,神色變得極為難看,「本官斷案取證,還需爾等指三道四不成!」三夫人語為之噎,氣得渾身發抖。
陸大人強笑,「莫不是屍僵?」
「小翠,你個賤皮子,若敢胡說八道,仔細你的皮!」沒等羅退思說話,三夫人第一個尖叫起來。
陸縣令此時已沒了包庇之心,自然不會再容情,二話不說先將羅退思綁了起來,追問他殺害莫蘭心始末,羅退思流淚不語。陸縣令大怒,手中一把簽子撒下,三十板子打得血肉橫飛,羅退思嬌生慣養,十幾板子沒打完,便已全都招了。
一身傷痕的莫江城憤然抬起頭來,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小翠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熊廷弼連聲撫慰。朱常洛溫聲道:「小翠,不要怕,你家小姐暴病那日這位羅公子可在身前?」
金九應了一聲,先將手中托盤上打開,一時間萬道眼光一齊聚在其上,盤子上幾十塊碎裂的薄薄瓷片,沾著一些腐爛的血肉,臭氣觸鼻,中人慾嘔。
「陸大人,莫公子都快把牢底坐穿了,你讓他上那找證據啊,倒是在下無意中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要證據什麼的倒也不難。」朱常洛很是合適的把話頭接了過去。
等陸縣令點頭應允后,朱常洛踱到羅退思面前,一雙眼皓雪寒冰,羅退思不敢和他對視,目光遊離,四處閃躲。
羅退思身材瘦削,面色蒼白,似有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一般,焉答答的沒有半分精神。可是跟在他身後一行十幾人中,其中的一個女子顯得極為搶眼,頓時引起了朱常洛以及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一個凶殺案的背後居然還有這麼離奇狗血的內幕,縣衙內外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大庚民眾頓時群情如沸,痛罵姦夫卑鄙無恥,有些激動的竟將雞蛋、菜葉等物丟了進來。
「由此小的便可以斷定莫氏蘭死亡原因,必是有人用一個薄胎瓷瓶自外向內推入腹中,然後在腹外用軟物擊打,在外邊看不見絲毫傷痕,可是碎瓷鋒銳,片刻間便可將人腸斷致死。」
朗朗大堂之上,明鏡高懸之下,陸縣令烏紗青袍,官服整齊,高踞正中。隨著兩班衙役齊聲大喝一聲「升堂」,水火棍咚咚一齊點地,莊嚴肅穆的氣氛頓時使公堂上嘈雜的人聲安靜下來。
陸縣令與羅府來往匪淺,一眼認出這個女子正是羅府三夫人,也就是羅大厷最寵愛的一房小妾,本來一直在京中隨侍,因為一些事情前些日子回到祖居,暫時還沒有回去。
驗屍這話有如一道驚雷落在羅退思和三夫人頭上,二人臉色瞬間成灰。三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一個跳起,伸手指著陸縣令尖聲叫道:「陸大人,莫蘭心是我們羅家人,為何驗屍不叫我們羅家之人在場,你可是要徇私枉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