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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進京

第100章 進京

朱常洛輕笑,悄聲道:「不妨事,這個王述古對我已經很不錯了。想來明日我到京城之後,就會轉入三法司中刑部大獄。你可去找下黃公公,看下我的奏摺是否已到了皇上手中。」
李延華說話的聲音放得很低,可是字字句句如同發自九幽地獄惡魔,每一句都直擊周恆軟脅,不待他說完,臉上已勃然變色,顫抖的手指點著李延華,怒不可遏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敢!」
看著微微顫動的窗欞,不由嘆息,「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很好。」
都說老實人發起狠來更毒,幾句話說得熊廷弼和葉赫都是一愣,不過……這還是真是個好法子。
「稍安勿燥,聽我說話!」不知什麼時候,葉赫的聲音已經變得低沉凌厲,「孫大哥務須約束好虎賁衛,切不可因為一時激憤鬧出事來,那樣不但幫不到王爺,反而會授人以柄!」
頭前一個小黃門提著燈籠引路,黃錦一身便衣,慢悠悠回自已老窩休息的時候,忽然身邊一陣涼風吹過,不知為什麼黃大太監忽然就停住了腳步,這風……怎麼就這樣熟悉吶?
熊廷弼這才想起門外頭還有幾千口子等著答覆呢,在外頭那些人的心裏,睿王就是他們的天,他們的神,如果稍有鼓動,真的是要生出大變的!
近乎自怨的發泄一下,心中鬱悶的沉重竟然消去很多,轉身上床倒下,一枕安眠。
幸好這個王述古極會做人,除了一路經過州縣府衙時才給自已戴枷之外,其餘時間甚是優待。
「大人,是我一時糊塗,如今事已做下,悔不當初也晚了。」李延華涕淚四流,忽然跪到周恆面前,抱著他的腿嚎哭,「大人不能見死不救,您不拉下官一把,下官這次就算完啦。」
消息一經傳出,從鶴翔山到濟南府,無人不驚,無人不怨!
「飛白不必太過焦慮不安。」孫承宗為人外朴內明,又飽經歷練,剛剛是關心則亂,如今冷靜慧生,心下已有了主意。
睿王來濟不過半年,半分贍田不征,對當地百姓、商戶秋毫無犯,這讓受夠盤剝和壓迫的百姓們如何不感恩戴德?百姓淳樸,沒人去管那些什麼異已傾軋的蠅營狗苟的卑鄙,他們只知道睿王是真心實意的對他們好,這樣的好王爺居然都被綁進京?這天果然是黑的!
葉赫點了點頭,轉眼看到他神色頗為憔悴,想來這一路吃得苦頭不小,「孫承宗和熊廷弼他們都很挂念你,你一定要平安無事!」說完轉身穿窗而出。
周恆一張臉已變得死人般蠟黃,剛才心中的那點痛快喜意,到了此刻連一絲半點都沒有留存,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一陣天旋地轉跌坐在椅上,胸口一陣嫌惡,一張嘴一口鮮血噴到了地上。
此刻文華殿中,沈閣老的眼盯著案上一個錦盒,一臉的神情凝重。身為內閣首輔,自然知道能用錦盒承放奏疏的人,除了一方巡撫之外,只有宗室貴胄才有這種資格。看著盒上的火漆封口,沈一貫神色變得精彩無比,他知道這個摺子應該以最快的速度交到皇上的手中。
盒子上的封簽,正是今天已被押解到京的睿王朱常洛!想起這個自已教過幾天的皇長子,他沒有忘記幾年前在梨香館中萬曆是用何等語氣告誡過自已,依他來看,若說這個皇長子在皇上心底沒有任何份量,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大人若是肯救我,我自然不敢!」李延華喪心病狂的哈哈狂笑,「大人若是執意見死不救,就請拭目以待吧。」
「熊大哥且放寬心,我馬上動身,隨著他一起動身進京,有我在,他少了一根頭髮你唯我是問。」
惡夢變成了現實,昨天剛收到姐夫的信,今天早上一道聖旨詔他馬上返京。
離京城三十裡外一間室內,朱常洛靜坐室中,撫著紅腫的手腕不由得苦笑,自從刑部主事王述古帶著錦衣衛受了皇命,將自已解往京城受審,這一路行來,稱得上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過了今晚,明天就能進京了,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將會如何對待自已呢?朱常洛心裏百味雜陳之餘頗多期待。
孫承宗沉默片刻,點頭答應。
李延華站起身來,眼中放出瀕死野獸般的瘋狂光茫,面上神情兇狠暴虐似擇人慾噬,「如果我進了刑部大獄,大人也不見得清心,你所做的那些事我會全說出來,左右有人陪著一塊上路,黃泉路上不寂寞,我也算不虧本!」
葉赫搖了搖頭,「眼下大營中人心浮動,孫大哥全力約束虎賁衛無力分身,剩下的幾千口子,如果你不在,生出亂子來何人收拾殘局?」
周恆斜著眼看著這個跪在地上求自已的傢伙就像看一隻老鼠,心中升起一陣久違的快意,眼底儘是嫌惡之極的神色,冷笑道:「本撫早就告誡過你,鶴翔山一事必須慎之再慎,如今你一本密奏越過本撫好說,難道不該先和沈大人打個招呼再定行止?可笑你一為泄憤,二為搶功,居然直接上疏到了皇上面前!如今恕本撫無能,李大人好自為之罷。」
穿過層層守衛潛進的葉赫一言不發,冷哼一聲就當是回答了,先將他的手抓起,試脈之時察覺他手腕紅腫,眼底已有怒色。
朱常洛大開營門,將這些人迎進大營,親自帶著他們把要看的,想看的全都看了個遍,然後坦然之極的接了聖旨,坐上囚車,直奔京城而去。
時近隆冬礦井早已停工,現在更是想干也沒得幹了,繼一個月前濱州知府高學東帶著王有德等人,來搜山未果反挨了一頓胖揍之後,前天又有一幫不速之客駕臨。
這些已經足以讓李延華心驚肉跳,坐立難安。
京城的老百姓們猶還記得睿小王爺當日鮮衣怒馬,帶著洋洋萬餘人的流民大軍出城的奇異景象。可是眼下不到半年,這位睿王爺居然扛著鐵枷,坐著囚車再度回京,頓時引起市井之間一片嘩然。
睿王將被押解回京的消息一經傳出,朝野上下無不震動!太和殿之上卻是一派奇詭的不動聲色,先不說內閣六部諸位大臣個個緘默不言,就連平日有個風吹草動便如蠅見血的御史言官們也是大反常態,全似鋸了嘴的葫蘆一樣變成了啞巴。
而近年來朱常洛的所作所為,連他自已都極為忌憚不敢輕易招惹,一想起這個事,沈一貫就恨得李延華牙癢,這個豬一樣的東西怎麼就敢瞞著自已捅出這天大的蔞子來!
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延華此刻臉色灰敗,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囂張氣焰,承受周恆暴發的怒火他不介意,真正讓他受打擊的是昨天收到沈一貫的親筆來信,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也似!而這次錦衣衛親自搜山的結果也出來了,那裡有什麼金礦,雖然開礦確是事實,但金礦變銅礦,一字之差效果卻不啻天壤,如果皇上要追究怪罪,自已的下場堪虞。
說話的人是熊廷弼,從早上開始他已經急的吵吵了半天了,此刻聲音已變得嘶啞哽咽,「要不咱們帶人去把王爺搶回來,你們沒看咱們王爺身上背著的可是十五斤重的枷啊……他如何吃得下那般苦?」
「還想什麼招!」熊廷弼憤憤不平,嘴角已有幾分狠厲:「帶上虎賁衛,把王爺搶回來!」
李延華臉如土色,忽然止了嚎聲,抬起頭來死死盯著周恆,臉露猙獰,「大人罵的痛快,不過延華還是相信,你會想法子救我!」
想起和葉赫相識以來,歷盡重重艱險從不相棄,步步荊棘卻始終伴隨,不由得喃喃自語:「將來我若有仰承天命指畫山河的一天,朱常洛的卧榻之側,必有你們放心安枕的一席之地。」
「葉赫,王爺走時交待這裏一切由你做主,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朱常洛的所作所為,就好比兩側開刃、無比鋒銳的一把刀,縱然所向披靡,但一個不注意,或許割傷的第一個就是自已,葉赫不由得微微苦笑……這個傢伙,果然玩的就是心跳啊。
周恆心中一寒,脫口而出,「為何?」
一時間山東各地民怨沸騰,更有幾處差點生出民變!嚇得各地官員全力彈壓,可一時之間如何禁得住,自古法不責眾,官員們無奈,只得紛紛具表向上告急。
二人都是才智絕倫之人,知道葉赫所說的方法是眼下最合適正確的辦法,熊廷弼一跺腳,狠狠大聲道:「記得你說的話,若是王爺不能平安回來,別說我熊飛白帶著這幾千口子折了你骨頭。」
這次沒人敢打,因為這些人來自京城錦衣衛。
大雪漫天,狂風怒嘯。
鶴翔山大營總帳內,孫承宗鎮定的坐在一邊,葉赫神色淡然,身姿挺拔如劍,只有熊廷弼兩眼通紅,頭髮蓬亂,正圍著帳內不停的轉圈。
事關皇家秘事,天子隱私,升斗小民們如何敢議。但是人心總是同情弱者,何況這個昔日皇長子,今日的睿王素有賢名在外,於是各種版本的流言四起,喧囂塵上。
權為己用,恩自上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熊廷弼大喜:「我也去!」
二人的爭執,葉赫全程看在眼裡,想起朱常洛被錦衣衛帶走時,看向自已的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心中一陣莫名酸澀,深恨自己無能,嘆了口氣,卻終究冷靜下來。
窗欞忽然微微有響,似有風吹動,朱常洛愕然回頭,卻見葉赫一身黑衣輕如落葉般的翻身進來,朱常洛笑嘻嘻心情大好,「你辛苦了,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與上幾次難關相比,這次的自已羽翼漸成,如果還打著將自已當麵糰一樣的揉捏的主意,想必會大大的失望。
自從申時行和王錫爵致仕以來,科考一案中鬧了個灰頭土臉的沈一貫,終於憑藉多年來練成的混事技術,力壓趙志皋和張位成為內閣首輔。自上任以來首輔一職讓他乾的是遊刃有餘,左推右擋,活似沾了油的一隻葫蘆,可與他混風的風生水起的情況一樣,唯一不變的是他的名聲一貫的不佳。
鶴翔山大營中氣氛緊張,李老大等幾千人圍在中央大帳外,人人臉上一水的焦灼憂慮。
「咱們王爺怎麼說也是個睿王,就算到了京城,眾目昭昭這下,那些人不敢太過為難了他,再說咱們在這也並非什麼事都不能做,咱們做個萬民表,送給咱們當今那位聖明皇上,讓他知道自古人心不穩,便會政局不安!」
此刻內閣中趙志皋已請了病假,內閣中除了張位,又多了兩個新人,一個名叫沈鯉一個名叫朱賡,沈鯉是萬曆挑的人,而朱賡是沈一貫挑的人,而張位是申時行的人,所以這個新內閣很熱鬧。
孫承宗黑著臉嘭得一聲拍了一下桌子,「事到如今,多說無益,急有什麼用,想招才是正經!」
見葉赫一臉正色點了點頭,熊廷弼心下稍安。
看著案上一堆告急文書,山東巡撫周恆氣得渾身哆嗦,指上一旁站立的李延華怒喝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次事情鬧大,本撫看你如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