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中伏
可是箭在弦上，馬入夾道，再想回頭也是不可能，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如果不拿下朱常洛，自已真的提頭去見哱拜了！
忽然一個小兵大喊道：「他們在那裡，在那裡……」
忽然瘋了一樣虎吼一聲：「退兵，速退，快退！」
「誰敢？」一聲低喝如同發自地獄殺神的咆哮，葉赫對於哱家軍來說就是一個難解的惡夢！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許朝慢慢的策馬上來，雪地上這個人神情傲然的斜視著他，正是朱常洛。
絕望已經如潮水上漲一樣將許朝吞沒，瞪著一對血紅的眼，轉身揮鞭就向王老虎抽了過去：「媽了個巴子，老子讓你們退就退，再羅嗦老子活劈了你們。」
許朝覺得自已真的快要瘋了，他不能再和這個小王爺說話，如果再說下去，他怕自已不瘋掉，也會氣得吐血，手中長刀一揮，「兄弟們，殺了他！」
腦子轟的一聲，登時無法自控，氣得血貫瞳仁！這是直接拿自已和這些六千多兵當死人么？心中的不安如野草般越長越盛，恐慌使他越發焦灼無比，不祥的感覺依舊越來越濃，可是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多考慮了。
「許爺，他們全進去了，咱們怎麼辦？」
終於意識到這一切的許朝絕望的睜大了眼，恨的五內如焚，悔的摧心傷肝！
朱常洛伸手對許朝招了招手，輕描淡寫般笑道：「你不會忘了我先前對你說的話了吧？」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已已經欠下他這麼多了么？
天上烏雲密布，暴雪傾瀉，狂風卷著大旗噼啪作響。
其實瘋的不止他一個，還有哱家軍。
眾兵一聲歡呼，心裏那點畏懼頓時拋到了腦後，唯恐跑得不慢，讓別人搶了功勞，各自發喊潮水般的涌了上去。
「你怎麼才來？讓我等了好久。
在努爾哈赤金刀之下救出自已時，說過這句話……
生死頃刻，兩方都已殺紅了眼，一具具屍體倒在地上，眼中還殘留極端的恐懼和絕望，還沒咽氣的人在雪地上痙攣翻滾，洶湧噴濺的血將地上的雪染成一片通紅。
雪地加暗夜的突襲對於交戰的雙方都十萬危險，黑夜阻擋了一切，就是準備齊全也會在夜襲中失去指揮、散了建制，哱家軍倚仗著的人數眾多的優勢，可是在這裏卻都變成了鐵鍋裏面的糨糊，這種情況下，人數越多反倒成了最大致命弱點。
偌大的谷中一片靜悄悄的，只有風雪呼嘯之聲，除此之外靜得完全不象話。
許朝覺得自已快要瘋了，怒火似乎快要將他焚毀，可是手裡長刀霍霍閃光，卻不知劈向何處。
在詔獄驚魂無助時，也說過這句話……
葉赫抿著嘴，拉著朱常洛在雪地疾奔，疾風刮面，有如刀割，朱常洛以前只是從書上聽說，如今身臨其境，可算見識了。
那些虎賁衛那裡去了？為什麼只有朱常洛一人在此？許朝心頭莫名恐慌迅速放大，詭異的情景容不得他掉以輕心。
朱常洛一張臉雖然蒼白，可是眼眸比天上的寒星還要閃亮，鴉翅一樣的雙睫動了一動，忽然笑了。
在虎賁衛爆出一陣熱烈歡呼聲中，葉赫如同一隻大鳥一樣翩然飛起，一翻一轉，已經飛上谷頂。
葉赫動作極快，幾個起落爬上了半截，抬頭時已能看到孫承宗即焦急又激動的臉。
此時身後的追兵狂囂，風吼雪飄，在這一刻全都沒有了聲音。
王老虎帶著一頭一臉的血湊了上來，這一戰讓他丟了半拉頭皮，那一身一臉的血不是別人的，全是他自個的，許朝乍一看著實有點觸目驚心。
而就在這個時
陷空谷口，雙方一追一趕間接連幾次拼殺，陷空谷的特殊地勢看來朱常洛這一邊很清楚，只要被趕到這裏，結局似乎便是毫無懸念的註定。
許朝緊緊咬了咬牙，陰沉沉道：「點點看，咱們還有多少人？」
如果有可能，他想親手結果了這個惡魔一樣的小王爺！
葉赫深吸一口氣，兩儀真氣在體內急速運轉，體能與戰力已達巔峰，心緒自信而平靜，冷喝一聲：「朱小十，抓住了！」
打頭的王老虎嗷的吼了一嗓子：「兄弟們沖啊，拿下小王爺，立了大功，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啊！」
許朝率兵追出一陣后，心頭那股熱血便有些發涼。
背著自已徒手登赫濟格城時，說過這句話……
看著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哱家軍的屍首，許朝的眼睛都快掙出了眼眶。
孫承宗怒道：「加快速度，沒有時間了！」
緊跟身後的王老虎驚得張大了嘴：「許爺，您說什麼？」
片刻后軍需官哭喪著臉湊了上來，「許爺，咱們實出一萬人，此時不算傷亡，能戰鬥大約只有六千人不到。」
虎衛低聲道：「馬上就快好了。」
許朝手中長刀滴血，眼底一片血紅，臉上的肌肉猙獰交錯。
狂風卷著暴雪，試圖將一地的腥紅遮成雪白，可是壓不下這沖宵直上的怨氣和到處瀰漫著的血腥味道。
眾兵凝神一看，前方不遠，影影綽綽一團黑影，隱隱還有馬匹嘶鳴之聲傳來。
許朝第一次知道，原來笑也可以這樣的氣人！
耳邊傳來葉赫低聲：
葉赫手中望月一揮，一道清光揮出，當先幾個爭鬥于搶功的兵丁齊聲慘呼，鮮血激灑而出。
朱常洛嘆了口氣，嘴張了幾下到底也沒說出什麼來。
葉赫沒有他這種身處危境，卻似庭閑餘步一樣的自在，點了下頭轉身拉住他的手，低聲道：「快走。」
葉赫長眉輕揚，這首秦風是他第二次從朱常洛的嘴裏聽到。與上一次激情澎湃、熱血沸騰相比，這一次心中少了幾分激揚，卻多了幾分感概。
不遠處的山崖壁上，孫承宗一臉緊張地盯著不遠處，緊抿著的嘴角和臉上細密的汗珠將他的心底的緊張暴露的乾乾淨淨，轉頭向一個虎衛問道：「好了沒有？」
許朝和王老虎一齊倒嘶了口涼氣，二人對視一眼，如出一轍的從對方的眼睛看到全是死灰一樣的絕望和震驚。
「殺！殺！殺！」哱家軍士氣大振，一陣瘋狂猛攻后，虎賁衛已經漸漸退入了陷空谷。
挨了一腳的王老虎又痛又驚：「許爺！逢谷不進，遇林不入，咱們只需將這谷圍起來，他們必死無疑……」
朱常洛忽然轉頭對著許朝挑釁的笑了一笑。
許朝瞪著眼帶著人往外猛衝，朱常洛全都看在眼中，葉赫也都看在眼中。
許朝心裏忽然一股莫名的驚慌，就連伸出的長刀都已經開始顫抖，嘶啞著嗓子喊道：「你的人呢？」
「你要記著我說過我會活剮了你的。」朱常洛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謔，「我從來不嚇人。」
朱常洛眼睛晶晶閃亮，笑道：「葉赫，成了沒有？」
朱常洛的思緒彷彿穿越了時空回到了以前那一個個場景……
痛打落水狗誰不會？現成的功勞誰不搶？
葉赫和朱常洛此時身在半空，若是此時動手，又怕傷了他們，若是不動手，朱常洛以身做餌
孫承宗在上方看得很清楚，見哱家軍如同山崩了一樣往外潮湧，不由得有些焦急。
葉赫一個急縱而起，手已抓到了繩索，身上自有一種桀驁峻烈的身勢，轉過頭白了他一眼，「當然，我又不傻。」
許朝心裏咯噔一下，「你已是山窮水盡，還想用虛言恫嚇我么？」
就算遲鈍的王老虎，此刻也意識到哱拜這次非剮了他們不可。
本該寧靜平和的山谷，已成肆意殺戮的修羅戰場。
在他身後，一些虎賁衛身染鮮血，喘息著坐在一起，身上的血有自已的當然更多的是敵人的，可是在他們的臉上有的只是緊張和期待，若是許朝和哱家軍在此，定會認出這些染血的虎賁衛正是剛剛和他們以死相拼的生死對頭。
虎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一聲不吭的快速而去。
哱家軍都是哱拜這些年收攏的亡命之徒，流兵散勇，個個兇狠如狼，悍不畏死，跟哱拜南北征戰以來，象今天敗得這麼窩囊確實是首次，虎狼血性激發，一窩蜂般擁入陷空谷。
葉赫明白了朱常洛的意思，心中一陣滾滾發熱，轉過頭看了朱常洛一眼，忽然長聲大笑道：「你放心，我就算死了也會保你平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戰鬥似乎有了停止的跡象……
哱家軍勝在人數眾多，就算虎賁衛戰力驚人，以一當十，在這數千人合力壓下來，漸漸的抵擋不住。
所有哱家軍忽然驚喜的發現，原來膠著成一團的局勢有了解凍的跡象，虎賁衛的抵抗越來越弱，人數似乎也越來越少。
陷空谷大雪盈膝，狂風怒號，黑夜和白雪混成一片，方圓幾里內幾乎看不清任何情況。
許朝現在胸中怒火放出來都能焚天燒地，一口惡氣卻無處可出，抬腳就踹：「大你媽大！全軍聽我號令，全
哱家軍圍住了一個人，就像一群野獸圍住了一隻羊。
朱常洛震驚：「你知道？」
哱家軍殺聲震天，潮水般涌了上來。
朱常洛深深吸了口氣，輕聲笑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此時許朝已經帶人追了過來，見葉赫帶著朱常洛飛快向攀登，許朝的臉忽然就白了！
什麼？居然……這樣慘？
「追上去，殺！」
「葉大個，之前是我對不住你。」
後邊湧上的人流頓時亂了，一群凶神惡煞瞬間成了著了冰雪的螞蚱。
這是許朝今天晚上說過無數次殺字中，最真心實意的一次。
王老虎不敢再說半個不字，可是在心裏已經斷定，這個許朝已經瘋了。
許朝悲哀的發現，自已這邊太多的傷亡居然是自相殘殺造成。
「太便宜他了！我要親手將他拿住！用刀割下他的頭！」狠狠捏緊手中戰刀，許朝象極了一隻餓狠了的狼，閃著綠幽幽的光，死死地盯著王老虎，「爺就不信了，咱們這六千人拿不下他們一千多人！」
王老虎費力的吞了口唾沫，「許爺……這事大了啊。」
可是因為哱雲一番話，自已不知不覺間對他有了諸多猜疑與防備，朱常洛忽然臉上一陣熱辣辣的發燒。
孫承宗躊躇不定，只能盼著他們快些上來。
飛奔中的葉赫眼光銳利，透過風雪看到對面石壁上垂下的一根繩子，混不在意地笑道：「我知道。」
可這些虎賁衛在此，卻不見朱常洛和葉赫的人影。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不用朱常洛下令，孫承宗鐵著臉喝道：「點火！」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觸手處如握了一塊寒冰，心裏越發鬱悶，體內兩儀真氣運轉，拉著朱常洛踏雪疾行。
許朝策馬站在谷口，一對眼睛眨動如電，心裏默默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