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目錄

第191章 緊急

第191章 緊急

滿朝文武一齊抽了口氣,暗道這位沈閣老真是翻臉不認人,他是內閣首輔,又是太子面前的大紅人,既便保不得蕭大亨官居原職,但降級罰俸也行,調職另用也可,再怎麼樣也好象過這樣一捋到底,光著杆子回鄉。
「就依沈閣老所奏,著將蕭大亨罷官去職,永不敘用,午門外領三十廷杖,三日內離京回鄉去罷。」
群臣之中再也忍不住,再度響起一片嘩然議論。
一語好似千斤重鎚落在金鐘上,轟隆隆的震心動神,發人深省。申時行細思片刻后,忽然起身行了一禮,一臉欣慰,神情激動:「老臣但願殿下永不忘這份初心,大明必能海晏河清,民強邊安!」
「要說一個蕭大亨留著也不關什麼事,只怕于閣老一世清名有礙,為國為已,還是請閣老重新再斟酌可好?」
沈鯉也不會讓他專美於前:「臣附議,臣保舉禮部右侍郎李廷機李大人為刑部尚書,李大人清名在外,當不會象蕭大亨一般結黨營私,枉負國恩。」
朗中是從四品,王述古升遷速度果然堪比火箭炮,可以用一舉登天形容,但是這個已經不是重點,讓沈一貫到沈鯉,再到殿上眾臣,一齊目瞪口呆的是後者。
「進卿說錯了……狠心的決對不是沈一貫。」顧憲成與葉向高站在朝班的最後邊,舉目上望,光線綽綽中看不清朱常洛的臉,忽然輕笑了一聲:「壯士斷腕,不得不行,今日沈一貫若是敢保蕭大亨,只怕連他自個都難脫得乾淨。」說完眼睛斜著向沈鯉那邊瞟了一眼,最終還是落到了朱常洛的身上。
「王述古剛正秉直,不混濁流,即日升為刑部山東司郎中,依舊由他主審妖書一案;至於刑部尚書一職,調寧夏總兵蕭如熏即刻回京任職,寧夏總兵一職就由大同總兵麻貴兼著罷。」
「天天在這耗著,不如回遼東去!」李如樟頭一縮,不服氣的低聲嘟囔道,自從寧夏平叛回來,呆在這京城中一晃也有幾個月了,從冰天雪地等到春暖花開,等到這位從睿王當上了太子,可是對於自已父親的請求,一直沒有一個正面的回應,按理說大哥早就該急了……瞄了大哥一眼,李如樟苦惱的搔了搔頭。
對方明明笑如春風和藹可親,可是說出的話如同被板磚敲了腦袋,打得沈一貫頭暈眼花,一股寒意自腳后根直衝天靈蓋,就連對方親切的笑在他的眼全然變了味道……他這一輩子見過無數個聰明靈慧之人,此刻從心裏一個個從心裏搜撿出來,拿來與眼前這位瑩然美玉般的太子相比,那些人全都成了磚頭瓦塊。
事情的發展果然盡在人之算計當中,卻又完全不盡相同,就好象天邊飄浮的雲,瞬息萬變,不可捉摸。
李如松回過頭瞪了他一眼,「悄聲!這話也是隨便說的?安生地看著罷。」
低著頭瞪著腳底下那光可鑒人的金磚。沈一貫忽然想如果自已當日若是順了太后的意思,保了皇五子上位,今天又會是什麼光景?
「治國以仁為先,以法為輔,須得剛柔並濟,卻不能一味急火猛攻,太急只能適得其反,反而不妙。」
這話說的刺耳,聽得誅心,沈一貫憋的一肚子的火頓時就發作,正準備反唇相譏,卻不料朱常洛忽然放下了臉,一直掛在嘴角的那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變得冷誚,聲音如同浸了水的冰:「二位大人多慮了,也太心急。」
朝臣一片嘩然中,葉向高輕輕拉了一把顧憲成,放低了聲音道:「這位沈大人恁得心狠,蕭大亨確是冤枉。」
「妖書一案尚末終結,刑部尚書一職不可空缺……」朱常洛清朗的聲音在太和殿中回蕩,沈一貫和沈鯉兩人眼全都放出光了,想六部尚書之位何等重要,吏、戶、禮、兵、刑、工,各有輕重,各有分工,刑部雖然名列第五,可是誰都知道,除了吏、戶二部,刑部實際排名穩在前三。
李如樟有點心動,悄悄拉了李如松一把,悄聲道:「大哥,這等好差事,怎麼太子殿下就想不到咱們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縱然小福子依舊看王安不順眼,但事情是緊急不敢有一分鐘的怠慢,趴在他的耳邊上將話說了,再看王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沈一貫明顯哆嗦了一下,「殿下聖明。」
……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世上沒有後悔葯,知道事已不可違的沈一貫嘆了口氣,「臣啟殿下,蕭大亨怠忽職守,以權謀私,老臣懇請殿下將他罷黜,另擇賢能。」
沈一貫念頭轉得快,上前一步急聲道:「殿下,王述古不過區區一六品主事,擔不得刑部尚書一職,臣請殿下三思而後行。」
對於兄弟李如樟越來越沉不住氣,每天急吼吼的上躥下跳,不停在他面前秀存在,生怕他忘了自已是來幹嘛的李如松又好氣又好笑。想起這幾天接連收到從遼東來的幾封信中提到的事,李如松的眼神越過一群亂鬨哄的大臣,落在那個高踞金殿上的太子朱常洛身上,嘴角不由自主的掛上了一絲自信笑容,心裏突然莫名有一種奇怪之極的自信滿滿……想必用不了多久,這位太子爺終將會給出李家想要的答案,而且會很快,既然如此,眼下又有什麼好急的呢?
已經完全慌了神蕭大亨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聲軟倒在地,旁邊搶上幾個錦衣衛,手腳麻利拖著他往外去了。
朱常洛淡然不語,纖長如玉的手指在案上敲了幾下,沈一貫的心就跟著跳了幾下,面對這位身材漸高,容貌俊秀的少年太子,看到他的眼底淡淡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時,沈一貫的一顆心猛然大跳特高,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慌在他心頭瀰漫。
這不正是先前在太子殿下身邊伺候的小福子么?自從自已成了太子身邊近侍,小福子就被太子派去了阿蠻少爺身邊伺候,他來做什麼?心裏轉來轉去的王安不動聲色悄悄走了過去。
「忠臣未必是能臣,貪官也未必不是能臣,朝廷中不乏對自己和別人都要求苛刻的清官,但是若說是清官便能治國,末免失於偏頗。」
就在這個時候,殿角執拂伺候的王安眼尖,一看掃到一個小太監從後邊匆匆趕了出來,圓乎乎的一張胖臉上儘是汗珠,神情頗為惶急,卻不敢邁步闖殿,將身子躲在金龍柱子后,對著王安擠眉弄眼作色示意。
望了一眼沈一貫和沈鯉,顧憲成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這才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啊……忍不住與葉向高對視一眼,從對方眼底,二人都看出自已想要的答案,只是顧憲承想得更加長遠了一些,眉頭已經緊緊的蹙了起來。
群臣一陣大嘩,面對眾臣異樣眼光,李三才嘴巴張了幾張,心裏暗暗叫苦,自已是上了奏疏沒錯,可是自已沒保王述古當刑部尚書啊……太子這一說,讓李三才覺得百口莫辯,不但沈一貫和沈鯉將審視的目光投了過來,就連顧憲成和葉向高的臉都已經變了顏色。
顧憲成目光閃爍不定,他好象明白這位少年太子的意思了。可以預見,從今天這一刻開始,朝中格局已經開始改變,這位太子終於有了動作。
對於群臣來說,雖然早有思想準備,王述古這次必定會獲得升遷,可是再怎麼想,也不至於此,一個六品主事,要一躍成為二品尚書?這決不可能!
與下邊群臣震動不安相比,端坐椅上的朱常洛則是一臉的若無其事,臉上帶著笑將眾人各種不安的表情一一收于眼底,腦海中忽然想起昨日見過申時行時,二人之間一番對話。
看著朱常洛淡定自信的神情,無論是沈一貫還是沈鯉都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刑部尚書蕭如熏是當定了,在別人看來,今天這件事好象是當今太子一時興起之作,可沈一貫和沈鯉二人在官場摸爬滾打,風浪里起伏几十年什麼沒見過沒看過,今天的事明明白白的已經無力回天,太子是深謀遠慮,既然再多說也是枉然,不如來個順水人情,當下二人一齊躬身:「謹尊殿下諭旨。」
「眾卿當以蕭大亨為例,心中長存為國盡忠之意,若再敢私相授受,徇私枉法,咱們大明律法不是寫著出來玩的。」朱常洛站起身來,淡淡掃視群臣,目光所及之處,眾臣無不慄慄低下了頭。
今天朝會上沈一貫的臉難看的好象在場每一個人都欠了他幾百兩銀子沒有還,另一位舉足輕重的沈鯉也是一樣,以致於今天的朝會還沒開始,太和殿上似乎被一種怪異的沉悶的氣氛沉沉壓著,隱隱然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悶。
申時行說的語重心長,細思細想一番后的朱常洛搖了搖頭,對於以仁治國這一點沒有完全認同:「閣老說的極是,人之初性是善還是惡,連聖人都說不清,但是有一點,人性本能趨利避害卻是亘古不變,若依常洛看來唯以法治民,賞罰分明,才能定分止爭,民眾安分。」
已度人,沈一貫一系朋黨中無不心寒,蕭大亨更是面如死灰,已成行屍走肉。
如此顯赫實權要職,自然是眼下朝中任何一黨極力拉攏的對象。沈一貫如此,沈鯉自然也是如此,二人心動,可想而知。
見到太子臉上似笑非笑,心虛的沈一貫額上已經見了汗,想了一想,硬著頭皮低聲道:「蕭大亨雖然有錯,但念在他平日也算勤謹,眼下朝臣零落,老臣想為他說個情,就降職罰俸,留用察看可好?」
收回心神的朱常洛放眼案上一堆摺子,隨手翻了一下,果不其然儘是彈劾蕭大亨徇私舞弊的奏疏,其中以大理寺和都察院鬧得最凶,不必說這是沈鯉一系打的翻身仗了,果然是趁你病,要你命。淡定的將奏疏一本一本的看完,伸手招過沈一貫,指著眼前那一堆奏疏:「蕭大亨一事,閣老覺得怎麼處理恰當?」
蕭如熏在朝臣中雖然不是籍籍無名的存在,但是大明的規矩一向是文強武弱,講究的是以文制武。論官階品行,二品的總兵和二品尚書平階,可是意義卻是大為不同,身為總兵的蕭如熏只能在邊塞上吃沙子,而一旦成了刑部尚書,立時就進入了大明朝廷權力的中心,若是再進一步的話,身入內閣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朱常洛完全沒有給他們開口說話的機會,聲音不疾不徐道:「王述古剛直不阿,有左僉都御史李大人保薦奏疏贊他鐵骨錚然,不媚權上,卻是值得嘉獎。」
二人抬起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從對方眼底居然都看出一種奇怪之極的狠意,就像一股寒流從彼此天靈蓋直灌而入,一路凍骨砭肌,似乎連血肉骨頭都能凍成一團,所謂生死仇家,不共戴天也不過如此,更別說各自心底掀風起浪,各有算計,卻已都是不足以為外人道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