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目錄

第205章 同毀

第205章 同毀

陷入極樂的男女,完全沒有任何顧忌,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將彼此的恐懼發泄乾淨。
在她的身後憐惜的望著她,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從這個離自已咫尺間的女人身上傳來陣陣絕望氣息,容貌對於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顧憲成忽然覺得很悲哀,自已明明向她說過不管她是二八還是八十,是青年綺貌還是雞皮鶴髮,只要她還是自已心中的那個人就可以!
顧憲成絕望的發現,自已說的話對於鄭貴妃來講,就如清風拂過平湖,連一絲漣漪都沒有盪起。
話沒有說完,一陣幽香襲來,軟玉溫香已抱滿懷,將頭深深的埋在顧憲成的肩膀上,用接近蚊吶一樣的聲音低低吟道:「叔時,還記得當年我進宮時,那晚你在我耳邊說的話么?」
「現在,你還想著他活轉來為你們做主么?」說到這裏時候,顧憲成的眼前忽然現出那個高大的身影,眼神忽然變得黯然,嘴角勾起一絲譏誚冷嘲,也不知是笑自已還是在笑她,他只知道這些話壓在心裏太久,這次一吐而盡,心裏實在有說不出的快活。
顧憲成大喜過望,連眼圈都紅了:「真的么?你沒有騙我么?」
鄭貴妃忽然低下了頭,眼底被壓抑不住的恨意瞬間燒紅:「他本該是這個大明朝最高貴的人,卻被那個賤種搞成了這種地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鄭貴妃眼底全是血絲,脫出囂張跋扈外衣的她,實質上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而已。
飛檐斗角,朱紅宮門,晚風輕送間檐下鐵馬叮噹,十分春月灑下無盡銀輝,從外觀上看儲秀宮一如往日的奢華依舊,只是宮內主人再沒有往日風光,巨大的銅鏡忠心的映射出它的主人正在竭力想掩飾掉滿臉的灰心頹喪,可任由厚厚的脂粉塗了一層又一層,到最後就連她自已都失望的停了手……
瘋狂和暴戾在這一刻倏然遠去,帶著一抹薄霧般緬懷憧憬地笑,渾身的力氣隨著這一笑也都消失殆盡,全身已經變得軟綿綿沒有半點力氣,癱倒在顧憲成的懷裡,嘶啞著聲音道:「……我答應你,我跟你走。」
殿內陷入了短暫難捱的平靜,就連從窗欞處悄悄透進的幾縷月華,都顯得格外凄清落寞。
顧憲成搖頭嘆氣:「若真的有那麼一天,能死在你的手上,我願已足。」
這一句正是顧憲成當日在鄭貴妃進宮前一夜所說,忽然發覺,那夜也是月明如霜,此時此景,依稀當年。
緊緊抓著顧憲成的手漸漸鬆開,喉嚨里發出一聲絕望的低吟:「求你……不要再說了。」
「那一夜,我到死也不會忘記。」手指劃過如瀑青絲,輕聲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卿兮知不知?」
生平第一次對自已這麼多年的堅持產生了疑問:眼前的她,真的還是那個與自已兩情相悅的那個人么?
鼻端傳來她頭髮淡淡幽香,顧憲成貪戀的深深嗅了幾下,這一記得時光輪轉恍如當年依舊。
鄭貴妃低著聲音,苦澀一笑:「傻瓜,我沒事騙什麼幹什麼,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從萬曆十年後,東六宮之首的儲秀宮便成了皇宮內的一個傳奇。無論宮內如何明爭暗鬥,儲秀宮一枝獨秀,十年盛寵如一日屹立如山,從太後到皇后,從宮女到太監,提起儲秀宮不是厭惡就是畏懼,一切的源頭,只是因為宮中的主人。
聲音與剛才相比明顯得有些虛弱,這個改變,就連顧憲成自已都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是剛才太過興奮,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一瞬間的驚訝后,顧憲成的臉色忽然起了變化,冷汗不知不覺間浸了一身。不敢置信的掙了一掙,發覺渾身如同浸了醋一樣又酸又脹,手腳酸軟沒有一絲力氣,就連眼皮灌了鉛水不住的往下沉,顧憲成驚駭之極的瞪大了眼,驚恐的喊道:「阿雪,不要亂來,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聲音越說低,最後一句竟已是低不可聞,大喜之中的顧憲成沒有聽出話里那絲淡淡倦意,還只當她是真的想明白了,激動之極道:「僥天之幸,你總算是想明白啦!」
顧憲成臉色劇變,分不清是為自已心痛還是為她痛心,憤然站起:「你別在做夢了!你倚之為山的他不會再起來了,你和他的兒子也不可能再登上太和殿上那隻寶座,你不要忘了,他是中了誰的毒才倒下的!」
瘋狂的用力使長長的指甲,如同利刃深深的刺入了對方的皮肉之中,鮮血透過衣衫開出一朵朵的花,可是顧憲成好象沒有感受到痛一樣,和心痛比起來,這點痛幾乎是微不足道,獃獃地看著眼前這個近乎瘋狂也是自已瘋狂愛著的女人……嘴裏一陣陣苦味泛濫,眼底是全然受傷后的無力,低聲一嘆:「阿雪,求求你醒醒吧,你說那個奏疏是假的,有這樣想法不止你一個,當日金殿之上傳看之時,你應該知道為何沒有一人異議?」
與心滿意足,閉目喘息的顧憲成相比,披散著一頭青絲的鄭貴妃,顯得木然而呆怔。
心裏有難言酸澀,臉上嫣然一笑,轉身移步來到桌前,從壺中斟出一杯酒,捧到顧憲成面前:「叔時,飲了這一杯,我有話要和你說。」語氣鄭重之極,神態極盡妖治嬌媚,眼底眉梢全是風情,心情激燙的顧憲成愛心大幟,沒有絲毫懷疑的舉杯一飲而盡。鄭貴妃咯咯一陣嬌笑,眸中浮上深刻的不舍,低聲嘆息道:「傻瓜,若是酒中有毒,你也敢這樣喝么?」聲音如泣如訴,說不盡的百轉千回,蕩氣迴腸。
「咱們不分你我,說什麼謝與不謝,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激喘、呻吟、律動……夜色下的瘋狂,肆意的情愛,一切都在不管不顧中進行。
這些話對於正做著美夢的鄭貴妃,就好象一個溺水的人好容易抓到的一絲稻草突然不見了,那種突如其來的絕望足以摧毀一切,「你胡說,你胡說!」鄭貴妃眼睛忽然變得紅,瘋了一樣向顧憲成撲了過來,「我自入宮來,寵冠六宮,無人能及!我不是替代品,他心裏肯定是有我的!那個賤種的奏疏,肯定是假的,是沈一貫那個奸臣和黃錦那個閹豎聯合起來搞的鬼……肯定是這樣沒錯。」
「咱們都是棋子,別人手上的棋子,想要不被除控制玩弄,只有瞅準時機,跳出棋盤,逃出生天!」
看著緊緊抓著胸口,痛苦之極的鄭貴妃,理智終於壓倒了嫉恨的怒火,已經不忍心再看的顧憲成扭過了頭,語氣悲涼:「原諒我,我只是想點醒你,再由著你糊塗,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啊。」
驚喜若狂的顧憲成開心的哈哈一笑:「相信我,這是咱們最好的結局,至於你擔心的洵兒,他是天潢貴胄,是皇上的愛子,就算沒有了你這位母妃,想來這宮中也沒人敢慢待他。」
心中似有一根弦被輕輕撥動,輕輕抬起月光下那張有些迷惘的臉,鄭貴妃極盡媚惑的一笑,細密的吻如雨點一樣的灑落下來,溫柔又冰涼,落處似水般清涼,過後便是火一般的熱,一聲聲細密難耐的呻吟自喉間溢出,白皙修長的脖子高高仰了起來,雙臂軟綿綿的如同海里的水草,將進入她懷中的任何東西緊緊纏繞,那怕那是一團可以將她焚燒成灰的火,她也決意與之同毀。
「因為那上邊的字跡確確實實是皇上親筆,無人可以做偽!」
「你很好,能為一個女人做到的,你全都做到了,可是你……唯獨忘記了我還是一個母親。」
「我有太多的不甘心,既然決定要走,就走個乾乾淨淨,讓一切都在我手裡來個了結罷……」
激情好象夏日的疾風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
「謝謝你,若是沒有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沒有你在身邊,我怕是堅持不到此刻。」
看著努力想睜開眼,卻不得不合上眼睛的顧憲成,陷入獃滯中的鄭貴妃終於停止了喃喃自語,微閉的眼睛猛然睜大,絕望、哀傷、不甘等種種情緒走馬燈一樣在她眸中輪轉,如果此刻顧憲成睜開眼睛,看到的除了是兩行淚水順著白玉一樣的臉龐直直的劃了下來……再就是那萬念俱灰之後的瘋狂。
盛放的花開到極致后,迎接它的只有敗落。
「實話和你講吧,眼下是離開皇宮最好機會,否則用不了幾天,只怕你再想走也不會有半點機會了。」
回答的他的只有黑暗,深沉的睏倦感如同潮水將他深深淹沒,沒有等到回答那一刻,頭已經無力的沉了下去。
顧憲成驚喜之下一番侃侃而談,自認為說的透徹無比,卻沒有發現垂下頭去的鄭貴妃的臉已經變得雪白:「你說的很對……如今的我自身難保,再在這宮裡呆下去,只怕於他是禍非福,不如去了乾淨。」
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鏡子,小心拿起手中粉撲,小心的將臉上的一道細紋添平,猛然發現還有無數道細紋……頹嘆了口氣,放下手來,「不是我不想跟你走,可是我若走了,洵兒怎麼辦?」
「如果我是你,我會燒香拜佛求他不要醒過來,因為他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你的命,還有你兒子的命!」
「情勢岌岌可危,危如累卵,這些年來你樹敵太多,積怨已重,如今失勢,必定牆倒眾人推,若再待下去,下場必定是不可收拾之局,這樣的大明皇宮,須臾不可多呆,早離早幸!」
「阿雪,時到如今,不要再做夢了。離開這裏咱們回無錫老家去,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好不好?」
「你說我是不是該慶幸他還沒有死?幸虧他還沒有死!」痴痴的笑了幾聲后,鄭貴妃終於從銅鏡上收回目光,明明是看著顧憲成,可是他悲哀的發現那眼神根本就沒落在自已身上,似乎望著虛空縹緲中一處,見她嘴角含著笑,茫然的眼底中儘是瘋狂的火,「他還有醒的機會,我要等他醒來……君無戲言哪……明明答應我的,要立洵兒為太子的,我要親口問他現在發生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心底極度不安的顧憲成實在不明白鄭貴妃為什麼改了初衷,自已嘔心瀝血、敢冒大險的種種謀划,她居然棄如敝帚,這種感覺讓一直冷靜自持的顧憲成幾乎陷入了瘋狂,心底的恚怒再也壓制不住,就連臉上肌肉都已扭曲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