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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踐諾

第262章 踐諾

眼看場面要冷,眼珠轉了幾轉的李如柏哈哈大笑:「各位大人,家兄有些私事要處理,稍後就來!就由小弟代他陪罪,今日不醉不歸。」說完一拍手,早就準備好的絲竹聲起,幾個艷麗的舞姬飄了進來,鶯歌燕舞,春色滿堂,總算將廳內僵掉的氣氛給暖了過來。
敗這個字,好象從來就不曾出現在李如松的字典上,當然他也沒有嘗過敗的滋味。
幾步來到后廳秘室門口,王安喜眉笑臉抱著拂塵站在一旁,見了李如松躬身問好:「將軍請快進吧,咱們爺等著您哪。」
儘管吳惟忠很好奇是什麼事能讓這兄弟二人如此驚慌失態,但還是很有風度的站起身回禮:「咱們兄弟那來的這許多客套,有事儘管請便。」一抱拳后李如松也不多說,邁步就往後堂奔出,看腳下虎虎生風,確實是緊急無比。這個異常引起了石星和宋應昌等人的注意。
「想必將軍比誰都清楚如今朝鮮戰況如何,此刻出兵朝鮮,確實是個師出有名的最佳良機,但是……」這一句但是,讓處在狂喜中的李如松瞬間冷靜了不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就聽朱常洛的聲音清析入耳:「古人云,事情可一不可再,機會我只能給一次,若是成功,自然什麼也不必說,若是失敗,將軍該當如何自處?」
放下手中酒杯,李如松忽然低聲道:「若是兄弟所料不差,大哥這次奉詔入京,必定是針對朝鮮戰事而來。」看看吳惟忠一臉震驚,李如松笑得越發神秘,「兄弟在這裏先賀喜大哥了,這一次戰功可是比天還大,良機難得,大哥一定好好把握,兄弟可真是艷羡的緊。」
對著王安點了點頭,李如松不敢怠慢,在門口整了下衣冠,深深呼吸了幾口,這才推門進去。幽幽燈光下坐著一個人,面如白玉雕成一般的俊美,略顯幾分稚氣,但是眼眸翻轉間,掩飾不住的儘是任何人都不可抗拒的王者霸氣。
李如松的心跳忽然放緩,不知為什麼,居然有些隱隱的失望,「願聞其詳。」
吳惟忠跟著戚繼光打了一輩子倭寇,可以說得上學有專長,術有專攻,他來到京城又能沒有被安排實職,這點足夠說明了問題,李如松能夠想到的,吳惟忠自然也能想的到。但是未見旨意前,一切都只是猜測。吳惟忠一向佩服李家父子之能,如今見李如松不避忌諱說的如此篤定,想來必定是得了內部消息,吳惟忠瞬間心頭火熱。
李如松吐出一口氣,臉上激動神色猶未消退:「殿下有話儘管直說,微臣洗耳恭聽。」
朱常洛點了點頭:「第一件,是我和青青的婚事。」
望著李如柏離去的背影,宋應昌若有所思;一邊上備受冷落的石星氣得直瞪眼,暗中咒罵這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果然都是十足十的粗鄙武夫。轉眼看到笑眯眯如同狐狸的宋應昌,瞬間覺得對方著實面目可憎,恨恨的連灌下幾杯酒,試圖澆滅心中鬱悶塊壘。
李如柏點頭如搗蒜,伸手擦了把頭上的涔涔而下的汗水,那裡還有個不真,十足真金一樣的真。
「請問殿下,您說的第二件是什麼事?」
這時自廳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家人,神色惶急不定,火燒屁股一樣來到李如柏身邊,俯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見扒在宋應昌身上的李如柏瞬間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眼睛清亮亮的如同拿水洗過一般,那裡還有半點喝多的樣子,隨著那個家人連躥帶跳的就出去了。
終於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李如松的呼吸幾為之停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朱常洛的嘴,緊張之極的他已經無意掩飾自已的緊張,如同虎鉗一樣的手,在堅硬之極的烏木椅上狠狠的捏了下去。
李如松驀然抬起頭,目光直直的望向朱常洛,後者靜靜的凝視著他,二人對視片刻,李如松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放肆霸道,作為那個戰無不勝的李如松,多年養成的李氏子弟獨有的驕傲讓他不容退卻,一揚眉:「若是勝了,殿下又當如何?」
二人分賓主坐下,李如松恭敬地問道:「殿下日理萬機政務繁瑣,若有事何勞大駕親來,只需派人召臣入宮既可。」
對這個太子要說什麼李如松茫然無解,但察顏觀色看太子樣子頗為古怪,知道自已再問也不見得說。本著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的人生準則,李如松暗地定了主意,一會送了太子出去,自已馬就上就去找姑娘問問是個什麼約定,說不得一定要好好叮囑她一下,這眼下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這是李家不世出的榮耀,說什麼也不能出岔子。
說起自已那個刁蠻愛女,李如松的眼角已經帶上了笑。
就算是平時沒人在眼前,李如松也斷然不會和兄弟搞這種躲貓貓的遊戲的,更何況旁邊吳惟忠正在瞪著眼看著他們兄弟二人互動,李如松大怒,臉上飛上几絲脹紅,只是礙於貴客在旁,不好馬上發作,低喝道:「老二,你喝多了么?」
果然是當今太子朱常洛,李如松本來沉著的一口氣瞬間亂了,心頭一陣砰砰亂跳,也不及多想,幾個快步上前幾步跪倒,有些惶恐道:「殿下怎麼不提前知一聲,微臣也好洒掃焚香,出門遠接。」
李如松正準備將自已知道的朝鮮戰況和吳惟忠透個底,冷不防被兄弟這麼一拉,頓覺面目無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怫然不悅道:「老大個人了這麼不尊重!不好好陪著石大人等人喝酒,這又是撒那門子的瘋?」
室內靜得嚇人,陷入狂喜之境的李如松驀然放聲大笑,在這寂靜的秘室之中不停的激蕩迴響,其中不盡的志得意滿讓他在這一刻幾近忘形,卻完全沒有察覺此刻他的行為,在任何一個人看來,都是放肆又無禮之極近乎于挑釁。但朱常洛絲毫不以為忤,望著他的臉不動分毫聲色,一直到李如松的笑聲由大變小,從小到無,最後靜靜的開口:「若是不勝,將軍該當如何?」
難耐的沉悶終於被打破,燈光下朱常洛的眼睛瑩然閃光,似乎終於定了主意,「我今天來,是想和將軍說兩件事。」李如松的心終於劇烈的跳了起來,就算他在千軍萬馬面前,箭雨矢石之下也沒有象今天這一刻這樣緊張過,以至於嗓子都有些嘶啞:「殿下有話儘管明說,微臣洗耳恭聽。」
見李如松急不可耐的問起第二件,朱常洛變得嚴肅起來,臉上笑容消失的如同從來沒有過,目光變得有些閃爍不定。這些明顯之極的改變讓李如松大為忐忑不安,以至於坐都有些坐不太住……也許下一秒,從這個少年太子嘴裏說出來的,也許不是自已想要的答案。
對於這個說法,李如松笑得自信又篤定,因為據他掌握的資料,此時的朝鮮已經到了亡國的邊緣。他可以斷定,朝廷眼前肯定會有反應,而且會很快!
不言敗先言勝,足可見李如松對已信心之強,被反問一軍的朱常洛不閃不避,反迎著李如松回了一笑,燈光搖曳下顯得有些莫名玄虛奧妙,「將軍祖上本就出自朝鮮李氏成桂一宗,如今強勢回歸理所應當。若將軍勝,當今朝鮮國主懦弱無能,換換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李如柏不管不顧,「大哥,你起來一會,我有話要和你說。」
居然這樣執拗的讓自已回答這個問題?毫不客氣的李如松傲然回答道:「殿下該當知道,從隆慶四年到萬曆十九年,家父率領李家軍,平蒙古、收葉赫、滅哈達,大仗百余次,大捷十余次,殲敵十萬有餘,從未嘗過一敗!」
行來大道三萬里,一入桃園不知疲,這種感覺隨著對方這一句截釘截鐵的話音一落,李如松繃緊如弓弦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許是驚喜太過,這一乍然放鬆下來,如同從百丈懸崖瞬間跌落無底深淵,空空蕩蕩的一無所依,臉上悲喜交替,一時間啞口無言。良久之後,李如松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的默然跪下,對著朱常洛深深的拜了下去。
朱常洛目光迷離不定,臉上神色變幻,嘴角上翹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低下頭微笑道:「這事可不行,我與令媛有過約定,若不和她說清楚了,以後她必會埋怨我,那可不得了。」
朱常洛一把拉住他,笑道:「我是微服來此,圖的就是個清靜不要驚動人,咱們是自已人,搞這些虛套沒什麼用。」一句自已人,說得李如松心裏暖得熱乎乎的,這個禮也就沒有行得下去,就勢站起低著頭小聲道:「殿下,青青可是常念叨著你呢。」
「當年我流落遼東之時,是老伯爺仗義出手相助,這門親事是我親口允下,如果青青願意,我自然信守前盟。」心中那絲不安終於沉了下來,李如松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殿下說笑了,女兒家親事自古而來都是父母做主,那裡容得她來拿主意。」
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李如松二話不說,轉過身對吳惟忠抱拳行禮:「吳兄,實在不好意思,小弟先失陪一下,等下再來和您陪罪。」
朱常洛昂然高坐,等他第三拜完,方才抬手微笑道:「將軍不必急著謝我,我還有后話沒有說。」
「當初我曾有三事許諾于伯爺……」似乎回憶起往事,聲音變得空洞高遠,如同從黑暗深淵中飄來:「今天我來說的這件事,就是為了最後一件事而來。」
李府花廳宴席依舊在進行,不管與會之人心裏想的都是什麼,只從臉上看都是一水的興高采烈。
一提李青青,這下輪到朱常洛有些尷尬了,點了點頭,沒有說出什麼話。
面對氣吞山河豪情干雲的李如松,朱常洛忽然笑了起來,還是那句鍥而不捨的話,輕而易舉的就終結掉了李如松的驕傲。
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是事若關已,那必定就是牽腸掛肚。手裡酒杯早已放下,覺得剛才喝進肚中那幾杯酒好象變成了火,就連目光中已經多了幾分熾熱的渴望和熱切。
李如柏平日畏兄如虎,可是今天卻好象換了個人,一把拉過兄長的頭就咬上了耳朵。李如松又氣又窘,轉頭正好對上吳惟忠一臉錯愕,儘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又羞又窘的李如松恨不能拿塊豆腐把這個混不吝的兄弟砸死得了。剛想大聲呵斥,張開的嘴忽然僵在那裡,怒色如潮水瞬間退去,剩下一臉震驚:「……當真?」
時間不大,李如柏自外頭飛快的奔到李如松旁邊,伸手一拉,嘴裏急喊道:「大哥,不好了。」
「如果敗,將軍當何以自處……」
朱常洛垂著眼睫,盯著手中茶杯若有所思,嘴角噙著笑,半晌沒有說話。他越是這樣,李如松越是不安,一顆心如同在油鍋里滾了幾滾,說不出的煎熬難受。這一瞬間,他已將太子的來意想了千回百種,到最後想到其中幾種可能時,李如松怦然心動……眼前即將要發生的什麼,讓他有種如同做夢般的不真實。
面對慷慨激昂已極的李如松,面對曆數功勞如數家珍的李如松,他的氣勢、語氣、態度,無一都在向自已表明一個事實,他不會敗,因為他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李家軍。
「君子重諾,無信不立。」朱常洛抬起的頭,眼神閃著光:「我想好了,就給李伯爺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以完此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