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宮變始
「哼，很好！」李世民冷哼一聲道：「那通知兵部和殿中省了嗎？」
「兕子快些過來！」李承乾滿臉笑意，對這個最小的妹妹寵愛備至。
李承乾微微錯愕，但這番說辭似乎也合乎情理，而且還對自己釋放出足夠多的善意訊號。要知道自己已經許久不曾被准入太極宮，更別提一家子吃飯了，這無疑是一種復寵的訊號。
李明達卻不管不顧，照樣撲在李世民懷裡，並且攔住了脖子，面帶撒嬌狀，卻用極為冷靜的聲音在李世民耳邊道：「父皇且聽兒臣說，太子哥哥要謀反，要對父皇不利。」
「侯君集！」李世民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大概沒想到侯君集也參与其中了，不只是兒子，就連最信任的部將也生出了二心。
但因為自己的疏忽，以及機緣巧合，以至於事情已經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了……
女兒的字跡和自己神似，原本只是覺得好玩，誰知道竟會有如此重大的影響。恰好又是在承慶殿，那裡有印璽……一切順理成章，程知節看到詔書自然會遵從，如果他們來救駕自然是好。
這個思路李世民完全理解，並不覺得奇怪，當年玄武門之變時的自己便是如此。只是想不到兒子會有這樣的魄力和決絕，過去真是有些小看他了，李世民心裏不由泛起一陣陣的苦笑。
對李世民而言，這其實是個試探的過程，李承乾的拒絕某種程度上說明此事確確實實有貓膩。哪怕李承乾只是簡簡單單想要留父親用餐，李世民現在也不敢相信，一層層陰謀寒意森森的想法不由自主地浮上帝王心頭。
「父皇言重了，是李泰咄咄逼人，意圖對東宮，對您和大唐不利，兒臣不過是為了自保，保護大唐基業罷了。」李承乾已經明白，這些伎倆自然是瞞不過父皇，但是他的言辭依舊冠冕堂皇。
晉陽公主李明達不疾不徐道：「皇兄莫急。韋娘娘準備了些許祭品
「哦。好的！」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的李承乾只好應允，這件事他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即便是現在危機解除了，那麼將來了，李泰能容許自己安安穩穩坐穩東宮？只要父皇一日不死，自己的地位和身家性命就始終危如累卵。
但如果，謝逸趁機做點別的什麼。東宮要謀反的消息也來自於他，這其中會不會有詐呢？一時間，李世民腦海中浮起很多年頭，很多可怕的念頭。
李承乾微微詫異，但旋即便神色如常道：「快請！」
李承乾提著籃子轉身往祭台走去的時候，李明達便笑靨如花地撲進了李世民懷裡，最小且最受寵的公主撒嬌似乎也說得過去。
「讓父皇失望了，兒臣真是罪該萬死！」李承乾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開始變得比較謹慎。
今日自己貿然入了東宮確實是已經置身險境，左屯衛的李安儼與杜荷與太子親近，他是知道的。如果李承乾兵變，必然是要調動這支兵馬的。
晉陽公主李明達很乖巧地講籃子提上，遞給李承乾，笑道：「皇兄，今日是你為魏司空甚祭，便由你代母后呈上吧！」
「來不及，左屯衛距離此處比較近，所以兒臣自作主張，先保證父皇的安全再說……」李承乾的表情徹底變得陰沉，語氣也冷峻了很多。
「兒臣參見父皇！」李承乾一瘸一拐匆匆而出，前來拜見李世民。
祭壇已經設好，雖說在東宮這等地方設祭悼念大臣有些不那麼符合禮制，但鑒於魏徵的身份和東宮的關係，倒也說得過去，沒有人會不合時宜地出聲反對或者說三道四。
李世民心中劇烈震動，身體和神情下意識要有反應時，李明達故意咯咯一笑，且加大了撒嬌的動作，以防被東宮察覺異常。
「嗯！」李世民輕輕點
李世明和李承乾正在說話的時候，晉陽公主姍姍而來，隨行的宮女手中提著一個籃子，笑吟吟道：「參見父皇、皇兄！」
侯君集這句話一出口，等於是徹底撕破了臉皮，最後一層遮羞布蕩然無存。李世民聽的清清楚楚，他已經確認女兒說的沒錯，東宮已經反了。至於所謂的李泰謀反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事後弒君弒父的罪名將會被推到李泰頭上。
「這孩子，讓她在承慶殿整理案牘，她卻跑來東宮湊熱鬧。」李世民哈哈一笑，言辭之中儘是對女兒的寵溺。
「朕是有些失望，失望你為何不早些長進，失望你為何長進了以後不把心思用在正確地方，反而用來算你的父皇，算計你的兄弟。」事已至此，李世明也沒什麼好顧忌的，索性直接挑明。
「貴妃有心了！」李世民淡淡應了一句，神色略微冷淡。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長孫皇后。
「兕子，注意場合，今日是給魏卿設祭，莊重些！」李世民微微蹙眉提醒。
李明達續道：「左屯衛謀逆的兵馬不久便可能到來，孫伏伽已經去通知宰相，女兒斗膽臨摹了父皇手詔，讓謝長史去左武衛找程知節將軍救駕，請父皇恕罪。」
「青雀謀反？承乾，真是如此嘛？」李世民聲音低沉，仍舊鎮定自若。
「是，父皇請！」李承乾客客氣氣地請李世民落座。等候隨後的上香致哀，然後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宮牆之外。
讓李世民真正驚訝的是調動左武衛兵馬。儘管晉陽公主李明達口口聲聲是自己偽造的詔書，但這個主張肯定是來自於謝逸，這小子當真是膽大包天。
這是李世民很想看到，也非常欣喜的局面，他覺得應該予以鼓勵，而且是祭奠魏徵的活動，自己出息似乎理所應當。因此偉大的李二陛下很放鬆，更沒有多想自小乖巧懂事，寄予厚望的嫡
「是！」
李世民哈哈笑道：「承乾，朕沒想到啊，原來你還有如此果決威武的一面，為何以前不顯露出來，否則朕何必費工夫……不過也不枉朕的一番心思，你總算是有了些許長進。」
長孫皇后當年曾求情力保魏徵，也算是有些關聯，韋貴妃替代長孫皇后準備祭品，彰顯其賢德倒也都說得過去。李承乾看在眼裡，更多是認為韋貴妃在通過這種方式向父皇邀寵。
李世民輕輕點頭道：「沒事，魏玄成有功於國，有功於你我父子，理當悼念。」
通知政事堂這沒錯，如此重大事件房玄齡、長孫無忌和岑文本等人要是不知道，肯定是不行的。只是他們會怎麼做？最終會發生什麼實在難說。
當一道身影出現在東宮的台階上時，一切突然變得格外冷峻，一切的溫暖蕩然無存。侯君集來了，一身鎧甲的他仗劍而來，快步直接走到台階之下，跪伏在地道：「參見陛下，太子殿下！」
「晉陽妹妹難得來東宮玩耍，兒臣高興還來不得及呢，父皇莫要怪罪她！」李承乾輕輕一笑。盡顯長兄風範。
經歷過玄武門之變的李世民很清楚，弒君弒父之後，便是對兄弟舉起屠刀。這樣想想，自己十多個兒子的安全實在讓人憂慮……
李承乾轉身，臉上的虔誠神情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陰冷沉靜，只聽他說道：「確實如此，兒臣也是剛剛得到消息，李泰意圖謀害父皇和兒臣，所以緊急請潞國公前來護駕。」
李世民有些悔恨，有些自責，顯而易見自己有些大意了，而且平日里看人也看走眼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尤其是最後四個字，李世明的身體經不住微微有些晃動，下意識握住女兒的手，一顆帝王之心正處在驚濤駭浪之中。至於到底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還是因為兒子的行為而震驚傷心。
就在等候的過程中，
平日里胡鬧，甚至有些懦弱的嫡長子此刻竟然變得如此陰狠，甚至是歹毒，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沒有多餘的思考時間，李承乾已經回來了，李世民瞬間神色便恢復如常。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依舊與女兒有說有笑。儼然慈父情懷，天倫之樂。然後趁著背過李承乾的一剎那，不著痕迹地向一旁的老宦官遞給顏色。
正如謝逸猜想的那樣，接到大理寺的奏報之後，李世民也認為嫡長子是冤枉的，自己有些苛待他了，心裏自然而然就會有那麼一絲歉疚，心裏甚至打算怎麼補償長子。
李世民來的時候，祭壇已經設置好，些許從太史局請來的法師已經在進行祝禱儀式。見到這一幕，李世民輕輕點點頭，李承乾此舉可比之前模仿草原首領，搞那些胡人的小把戲強得多。
李承乾低聲道：「父皇，今日難得您和兕子妹妹都來了，蘇氏已經在準備晚膳，您和兕子留下來用膳可好？象兒著想也很想念您。」
什麼？
所以除了按照原計劃一意孤行之外，似乎沒有別的什麼選擇，而且左屯衛的兵馬現在已經開始調動了，箭已離弦，再想要後悔已經沒有可能。
然後李世民起身道：「承乾啊，朕這就去致祭，完了還得回去處理政務，高麗近來不怎麼安分。屢屢在遼東挑釁，得回去和宰相與兵部商量對策。晚膳時，朕在宮中設宴，到時候你帶著蘇氏和象兒一道來，再叫上青雀和稚奴。咱們一家子在一起吃頓飯。」
「有勞父皇了，今日兒臣設祭悼念魏師傅，想著父皇對魏師傅多有懷念，君臣相得益彰，所以斗膽請父皇前來。」李承乾彬彬有禮。一掃之前的頹廢，彷彿完全恢復了當初那個廣受褒揚的少年儲君又回來了。
這個時候東宮前來邀請，兒子要在設祭悼念魏徵，邀請自己參加。李世民對此非常欣慰，這說明兒子確實在
不過還好，謝逸和孫伏伽及時察覺異常，女兒李明達來此應該是受謝逸的提點或者指派，也難得小女兒能夠如此鎮定。
如此看來，應該是錯不了，雖然嫡長子是冤枉的，但他似乎不相信自己會還他清白，所以採取了如此激烈的手段，孤注一擲。
現實總是殘酷的，沒有留給李世民父子片刻虛以委蛇，更沒有給他們隱隱期盼，甚至有所眷戀的父子情深。
李世民聽得清清楚楚，對小女兒的話語他深信不疑，晉陽公主的到來其實算得上反常。近來已經很少撒嬌，越發淑女的小女兒卻撲在自己懷裡，這般不注意場合地撒嬌也不合常理。而且她看似鎮定，但握著她的小手時才發現已經汗津津一片，顯然十分緊張。
李世民的這番說辭自然是為了儘快離開東宮，如果能出去，一切便在自己掌握之中，無論情況如何都不至於出大亂子。
一瞬間，李承乾也有些許猶豫，但聽到李世民提起了李泰和李治的名字，他的心裏有閃過一道寒光。好不容易狠下心來，還有今時今日這等格外難得的機會，要是錯過了……
到了這個時候，李承乾已然有些沉不住氣，裝模作樣道：「侯君集，發生何事？」
「回陛下，太子殿下，魏王李泰謀反兵變，意欲行刺陛下與殿下，臣率左屯衛杜荷與李安儼所部前來護駕！」
想想真是可悲啊。差一點就要死在兒子的手下。
「嗯，只是別讓她搗亂祭禮，待會讓她先去找蘇氏，去看看象兒吧！」
「父皇莫急，孫伏伽和謝逸帶來證據，雖然李佑和陰弘智在說謊，但紇干承基已經承認，東宮密謀兵變，欲要弒君弒父。」
李世民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左屯衛的兵馬到來之時，嫡長子就會對自己動手。
事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