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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兵山將海

第六十六章 兵山將海

香寧公主眨了眨大眼睛,心道:「真奇怪,今天怎麼這麼多岔道啊!我記得以前好象沒這麼多路的,難道因為是太久沒來這裏,所以我記錯了?」
那騎士尷尬地笑了笑,驃騎軍雖然穿著金國軍服,可沒誰會把自己當成金兵的,他只是一時嘴快說錯了。
蕭仲恭可不似耶律玉哥那般迷糊,他一聽莫啟哲的問話,就明白了這位都元帥在打什麼著主意,他笑道:「要想找個正統的皇位繼承人,完顏宗望的兒子可不行,其實就連完顏宗望自己的皇位都是別人的,他的名也不是那麼正的!」
「人其實不多,也就五六百人!」耶律玉哥哆哆嗦嗦地說,咽了口唾沫,又道:「張邦昌是個廢物,他手下那些人也都一樣,這些傢伙只會成天聚在一起瞎議論,啥本事也沒有的!」
莫啟哲搖了搖頭,耶律玉哥雖做事顧前不顧後,但他也是關心自己過甚,這事也不能怪他。莫啟哲道:「別的先不要說,只說你給公主留了多少人?」
耶律玉哥心道:「當然是想起好笑的事才會笑啦,要不然還哭啊!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好笑的!」他滿臉的不快之色,道:「啟哲大哥,我覺得這事還須從長計議,雖然那個蒲察氏是太子的老婆,想必相貌不錯,但她再漂亮也絕不會漂亮過公主去,所以我勸大哥還是不要打她的主意了吧,這件事實在……實在,唉!」
韓企先也是吃了一驚,問道:「你說的是另一支金兵部隊吧?說話要說得清楚些,什麼叫好象是咱們的部隊,金兵可不見得是咱們自己人!」
「是啊,你瞧瞧,他都被一個女人折磨成什麼樣子了!」
兩馬奔到近前,耶律玉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跑到莫啟哲面前,抱住了他的腳,帶著哭腔說道:「啟哲大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莫啟哲望著這聲勢浩大的軍隊,心中不僅感嘆,想當初自己剛來到這裏之時,身上只穿了一條小小內褲,而自己的第一件衣服竟是個破麻袋,那時哪能想到今日竟有這等威風!
「嘿嘿」耶律玉哥傻笑了兩聲,翻身上馬,和莫啟哲並排而行,「大哥,你想問啥?是問公主的事嗎?」
莫啟哲從后軍向前軍跑去,他跑過之處,原來那些驃騎軍成員都聽到了他叫的名字,也紛紛跟著叫了起來,「是玉哥啊,是玉哥,快去見他啊!」拍馬急追,一個接一個的跟在莫啟哲後面跑起來,而他們手下的士兵見都元帥和將軍們都跑起來了,那自己這做小兵的當然也得跟著跑了,至於將軍們喊的那個「玉哥」到底是誰,雖然自己也不知道,但想必是都元帥最為親近之人,既為最親近之人,想必權勢也小不了,那現在如果自己也跟著喊他的名字,說不定他一高興,便會讓自己也當個小官什麼的,那可有多美啊!
雖然對於這個玉哥是誰,大家都挺莫名其妙的,但大家卻偏偏都喊得非常起勁,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聲嘶力竭,震天動地。
莫啟哲一提馬韁向前跑去,他心中十分著急,見到金兵毫不希奇,這本來就是金國的地界,可這些金兵是從自己的土地上鑽出來的,那可就有問題了!這條路是通向汴梁的,與金軍面對面的相逢,不就說明他們是從汴梁來的嗎?那可是驃騎軍的大本營啊,自己的老窩不會讓人給抄了吧?
香寧公主在宮中居住的事早已經不是秘密了,所有的楚國官員都已得知,她身份特殊,又沒有重兵保護,抓她應該比較容易。這主意一經提出,立馬兒全體通過,張邦昌決定就這麼辦了!
「啊……弄了半天,說別人啥都行,別人說你就不行啦!你還真夠學識淵博的啊你!」
「喔,原來如此!那這麼說現在的金國皇帝,他的皇位並不是那麼名正言順的啦!非常的好,好到不得了!那麼完顏宗望有沒有兒子啊,要年紀小一點的,越小越好?」莫啟哲摸著下巴問道,他又開始打起了壞主意。
莫啟哲「嚯」地大叫一聲,道:「有沒有搞錯,你有未卜先知的功夫啊,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厲害,你以前怎麼沒表現出來,你這種本事現在這個朝代叫半仙兒,過幾百年以後就叫特異功能,想賺錢特容易?」
蕭仲恭也小聲道:「完顏宗峻確實有兒子,這小孩兒女真名叫完顏合刺,正式名字叫完顏亶,尚未成年,好控制的很!嘿嘿!」
他這話一出口,現在已經不是莫啟哲一個人臉色蒼白了,蕭仲恭韓企先和周圍大大小小的將領們臉色全都白了,有沒有搞錯,這麼一弄汴梁豈不是成了空城一座,而且就連整個河南都成了個不設防的區域了嘛!
「不,不,要走一起走,我哪能扔下你們不管!」香寧公主急道。
在村子的入口處,一個穿著小紅兜兜的小娃兒,趕著一群羊,只見他騎在一隻大大的公羊背上,掰著手指頭正數數兒呢,只聽他說道:「一二三四……咦,真是怪了,我早上明明趕了三十隻羊出來,怎麼到了晚上就變成二十九隻了呢,還有一隻跑到哪裡去了?」
當兵的都莫名其妙了,那老百姓更莫名其妙了,有的就問:「到底誰是玉哥啊?」
「呸,這叫自做櫱,不可活!」這時身邊的「學問淵博的長者」開始發表言論了,「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為國為民,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竟然……竟然這個樣子!你看看他們,成何體統,當官的沒個當官的樣子,當兵的就更別說了,一個個喊得牛鳴馬嘶的,如同惡鬼一般!哼,難怪古人都說紅顏禍水,妖姬誤國,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古人誠不欺我也!」
「喂,你說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紅顏禍水啊?難道你媽就不是紅顏啦!你敢說你媽是個醜八怪,你敢說嗎?別忘了,古人還說過兒不嫌母醜呢,你瞧不起女人,就是瞧不起你媽!」
他這一縱馬狂奔,身後的韓企先和耶律寶室也都明白過來了,河南境內除了耶律玉哥以外哪裡還會有其他金兵,而耶律玉哥卻是驃騎軍的第一位統領,是莫啟哲同生共死的好兄弟!那個斥候沒報錯,這確實是自己的部隊!
耶律玉哥想了半天才道:「完顏宗望死了,我剛才聽蕭上將軍說起了,可他都死了,他的兒子還能咋樣!大哥你不是想把都元帥的職位讓給他兒子吧?可都元帥一職並不是父子相傳的啊,大哥你不用那麼客氣,都元帥你做就是了,不用理會他兒子!」
這天夜色剛降臨,張邦昌府內的侍衛們便傾巢而出,向皇宮奔來,準備一舉就「邀請」到香寧公主,因為香寧公主是趙構的妹妹,他們要做出是來救公主的樣子,讓她從驃騎軍的魔掌中得到自由,這才能討好趙構,所以張邦昌是不敢讓香寧公主得知她其實是個人質的!
莫啟哲急忙又舉起大紙筒向前面看,口中問道:「你沒看錯吧?你不是不識字嗎?」
最早的驃騎軍其實就是戰俘軍,後來當耶律玉哥問番號該叫什麼時,莫啟哲便說了叫驃騎軍,所以最早的驃騎軍全是莫啟哲的死黨心腹,而那個最鐵杆的就是耶律玉哥,至於其他的原驃騎軍成員則全做了統兵的將領,所以現在新入伍的驃騎軍士兵都不認識這個叫「玉哥」的人!
身旁的耶律玉哥卻是沒聽懂,啟哲大哥為什麼突然會對別人家的小孩兒感起興趣來了,難道他想回汴梁之後趕緊和香寧公主成親,然後生下孩兒,好要那個什麼長子長孫的小孩做自己的女婿?可如果公主也生了個兒子怎麼辦,男孩兒和男孩兒可是沒法成親的啊!再說這招也太費時間了,至少得十幾年的功夫才行啊!嗯,這招不好!
那宮女道:「他們就算是追上我們,可只要沒見到你,他們就不會把我們怎麼樣,所以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其實不會有什麼事。但公主你就不一樣了,誰知道張邦昌那個壞蛋……」
啊,現在終於明白了,為啥自己的老祖宗要姓「莫」了,其實是姓「摸」,渾水摸魚之意,看來自己家的老祖宗真是有先見之明啊,姓了這麼個好姓!佩服,佩服!
耶律玉哥見大家臉色難看,急忙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我擔心啟哲大哥啊,要是啟哲大哥有了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咱們驃騎軍不就等於完了嗎?那還要汴梁有啥用啊,所以我就把兵都帶出來了!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是啊,是啊,這件事確實很好笑!」蕭仲恭笑眯眯的答道。
香寧公主大樂,這小娃兒可真有趣啊,你屁股底下不還有一隻呢嗎,怎麼不把它算進去!
莫啟哲道:「張邦昌手裡不還是有些侍衛嗎,我當初嫌他們廢物沒要他們,他們應該在張邦昌手裡吧?」
「是啊,確實是這樣的!」耶律玉哥點頭道,這事金國上下人盡皆知,算不上什麼秘密,他道:「要不然完顏宗望怎麼老和完顏宗翰做對呢,擁立現在金國皇帝登基的大功臣就是完顏宗翰的老爹!你說完顏宗望能不恨他們嘛!」
張邦昌老奸巨猾,耐心好得很,他深怕自己要是動手早了,耶律玉哥來個回馬槍,再帶兵趕回來,那時還沒等自己向趙構獻禮呢,就得先去閻王哪兒報到了。他非常有耐心地計算著時間,估計著耶律玉哥出了河南,短時間內肯定回不來了,他這才動手!
莫啟哲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漲,難道這真是自己的軍隊?簡直是難以相信!他集中目光向中軍那帶兵主將望去,離得這麼遠,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看清那人長相的!然而,每個人在世上都會有最親近的人,對這個人會有一種特殊的感覺,茫茫人海中僅憑著這種感覺就可以認出他!
耶律玉哥不好意思地用衣袖在鼻子上蹭了蹭,笑道:「大哥,你這次帶回來好多兵啊,可比出征前多了好幾倍!」
香寧公主拚命抽打戰馬,順著小路不停地向前跑,這時天已大黑,她又沒帶火把,實在有些看不清道路了。望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香寧公主心中害怕,忍不住就想哭出聲來。
「哦,你不常和她見面啊。」莫啟哲點了點頭,公主確實只喜歡玩花弄草,逗逗小動物什麼的,並不喜歡和人聊天。他道:「你剛才說什麼,什麼這次出兵來救我?我怎麼會用得著你來救?」
「宗峻,他是太祖長子,人雖然死了,但仍謚號為『景宣皇帝』,金國上下都承認他是皇帝,儘管他從沒做過皇帝!」蕭仲恭回答道。
莫啟哲聞言「嘿嘿」一笑,心道:「現在這大軍中有一半的人是女真兵,要他們反攻金國可不容易,除非另有借口才行!嗯,如果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去進攻金國,想必女真兵就不會有太大反彈,或者再找個其它的借口。」
其實她也清楚自己向馬問路,是自欺欺人,可現在這種情況下,你讓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辦呢?
莫啟哲「嗨」了一聲,這傻兄弟啊,說話總說不到正地方,誰想把都元帥的官位讓出去啦,他道:「我不想讓官位,我是問完顏宗望有沒有兒子,越小的越好!嗯,最好這孩子的母親家族勢力不大,這樣才好辦事!」
手下侍衛流水價似地把汴梁城裡的最新消息報到太師府里,當這幫失了勢的官僚們聽到莫啟哲吃了大敗仗,已經被趙構俘虜的事後,都是大喜若狂,這該死的瘟神終於得到報應了,可歡喜之後,又是發愁。這宋國打了大勝仗,會不會乘勝追擊,直接攻到汴梁啊?到時來個反攻倒算,把自己這些投降份子一鼓腦兒的都殺了?很有這個可能啊!
完顏宗翰逃走之後,耶律玉哥隨即大批徵兵,然後又把全河南的兵力抽調一空,七拼八湊的竟然組成了一支大軍,雖然戰鬥力肯定高不到哪兒去,可數量倒是不少,有五六萬人。
這時,後面馬蹄聲漸漸清晰,追兵越來越近了。
在百姓議論紛紛中,莫啟哲跑到了最前面,在他的叫喊聲中,那個正在和蕭仲恭說話的將軍也看到了莫啟哲,微微一怔,這名將軍也是熱淚盈眶,大叫道:「啟哲大哥,啟哲大哥!」猛踹馬蹬,向莫啟哲奔來,這人果然就是耶律玉哥。
縱馬跑了一會兒,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小村落,村內燈光閃動,她急忙跑了過去。
莫啟哲這時也看清了,前方那軍隊的主將身旁有兩桿大旗,一面綉著兩個大字,七扭八歪的,寫的是啥他也不認識,不過估計可能就是契丹字「耶律」,而另一面大旗他可認識得不能再認識了,那是一面金色的麒麟旗,正是自己的猛安謀克戰旗!
「小得很,而且名份也正得很,簡直是正統到不能再正統啦!他的母親是蒲察氏,家族勢力不大,但野心卻是不小,如果都元帥能和她拉上關係,到時來個裡應外合……嘿嘿,嘿嘿嘿!」蕭仲恭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耶律玉哥滿腦袋的胡思亂想,他見莫啟哲得意洋洋的樣子,實在忍耐不住了,便問道:「啟哲大哥,你笑什麼啊?」
這個問題現在就嚴重了,既然得出了如此結論,那張邦昌這個大楚皇帝怎麼辦?還有這大大小小一群投降的官僚又怎麼辦?趙構一旦得勝佔領汴梁,非殺他們報仇不可!
其餘的宮女和太監也紛紛勸香寧公主快快逃走,香寧公主無法,眼中淚花閃動,揮鞭一打戰馬,從一條岔道奔了下去。
宮女和太監們見她遠去,這才重新縱馬向另一條岔道逃走,一邊跑還一邊叫嚷,把身上的衣帽飾物扔到地上,希望能引來追兵。
跑到一個小山包上,莫啟哲勒住戰馬,喘了幾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神,叫手下親兵卷了個大紙筒給他。舉起這個簡易望遠鏡,莫啟哲向最前方望去。前方並沒有他想象的發生了那種大規模的遭遇戰,打得「砰砰嘭嘭」血流成河!
耶律玉哥道:「沒有,公主她喜歡安靜,不高興我每天都去,我這次出兵來救啟哲大哥,只派人告訴了她一聲,並沒和她見面。」
「對啊,其實就是都元帥留在汴梁的姘頭!這小娘們兒特會討都元帥歡心……」
「這……孺子不可教也,跟爾等俗人,吾簡直無話可說……」
耶律玉哥笑道:「啟哲大哥,我看咱們有這些軍隊,就算是打到五國城都夠了!要不然咱們這就反了吧,把金國給滅了,俘虜了金朝皇帝,那可有多好!」
其實天上的月亮挺亮的,而且周圍也沒什麼虎狼吼叫之聲,但一個女孩子單身處於荒山野外的,害怕是很正常的。
莫啟哲突然間臉色蒼白,他用發顫的聲音問道:「你是不是把汴梁城裡所有的兵都帶出來了,你以為完顏宗翰說的是實話,是不是?」
他忽然想起了已經死去的完顏宗望,他對耶律玉哥道:「快點上馬,我有事問你!你看你呀,都多大人啦,還抱著我的大腿哭,一點沒個將軍樣兒!」
於是,張邦昌派出心腹手下給完顏宗翰報了個信兒,讓他趕緊逃走。完顏宗翰正是得了張邦昌的密報,這才能逃離汴梁的,要不然他早做了耶律玉哥刀下之鬼了!
「也不太好,整天發愁,想你想的!」耶律玉哥笑嘻嘻地道。
耶律玉哥糊裡糊塗地道:「我不認識孩子的媽,不知道她生沒生過孩子!」
莫啟哲笑道:「她還好吧?」
眾官僚議論紛紛,都想讓張邦昌拿個主意,為日後的事安排條後路。張邦昌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只能讓大家不要著急,靜觀其變。
得了,跟他說也說不清楚,莫啟哲對著剛剛整軍回來的蕭仲恭道:「完顏宗望的兒子有多大?」
耶律玉哥道:「我在汴梁現招的,有五萬多不到六萬人。怎麼樣,啟哲大哥,我行吧?」
他道:「士兵們這種樣子實在太過反常,是不是中午吃的太多了,現在還沒消化完,想叫兩嗓子消化消化食兒,然後晚上就可以多吃點兒啊?不象話,我說這些日子軍糧怎麼吃得這麼快,原來是這麼回事!」
蕭仲恭道:「就算他們再是廢物,可五六百當兵的去打太監和宮女,他們也不會打不過吧!這些人要是抓了公主做人質,那可……嘿,都元帥打了一輩子雁,沒成想竟被雁啄了眼!」
張邦昌知道,就連正規的大金鐵騎都敗了,何況這臨時湊起的雜牌軍呢!他和官僚們根據現在的汴梁情況,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宋國將擊敗金國,而趙構將重新入主汴梁,君臨天下!
「你才兒等呢……」
「這你可說錯了,她絕不是都元帥的姘頭!實事上她是都元帥的小姨,兩個人年紀相仿,所以從小便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兩人輩份卻差了一代啊,所以他們是不能成親的!結果都元帥傷心之餘,一怒從軍,南征北戰,打下了這錦繡江山。唉,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皆然啊!」
相反,最前方的驃騎軍還唱起歌來,狂喊亂叫的不知在搞什麼鬼。如果戰鬥已起,莫啟哲自會帶兵加入戰團,可現在這種情況倒讓他有點手足無措了,不知該怎麼應付,他轉頭問身旁一起奔來的韓企先道:「這是怎麼回事?前面那些當兵的在叫些什麼?」
慌亂之中,香寧公主也沒分清到底是不是,可一聽宮女這一叫,她也看清了,真的是去那片大樹林的路啊!她叫道:「快快,咱們就去那片大樹林!」
莫啟哲卻是哈哈大笑,他與蕭仲恭互相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戰馬可不會說人話,而且看來它的智商也沒高到能替香寧公主出主意的地步,算不上一匹聰明馬,是屬於好吃懶做那種類型的,它站在路口等了一會兒,見主人沒有催動它,它便悠哉悠哉地去吃道邊的青草。
莫啟哲猛然大叫一聲:「玉哥,是玉哥,是我的好兄弟玉哥!」他把手裡的大紙筒向地上一扔,掄起馬鞭,催動戰馬向前方那人狂奔過去,一邊狂奔一邊不停地叫著「玉哥,玉哥!」
莫啟哲心道:「不管怎麼樣,只要不是一遇見就開打便好,讓我和那領兵的將軍見上一面,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把他侃暈,然後收他做個小弟,順便再接管他的軍隊!」
「行,我的兄弟還說啥啦,當然行啦!」莫啟哲長舒了一口氣,向身周圍這龐大的軍隊望去。這時天色已暗,驃騎軍士兵們俱都點起了火把,火光點點,猶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照亮了整個行軍道路,向前望不見其頭,向後望不見其尾,彷彿天下間除了這支大軍之外,再無一物。
前面的士兵和百姓見都元帥激動地策馬奔來,一邊給他讓道,一邊吃驚地問道:「誰是玉哥啊?沒聽說過!」
耶律玉哥想都沒想就道:「有十幾個太監侍候公主,還有不少宮女,現在皇宮裡不缺人!」
她深怕那些追兵追上宮女們后,發現沒有自己,便會重新順著這條岔路追,那可不妙了。她不惜馬力,只想著跑得越遠越好,那樣才安全,縱馬狂奔,跑了好半天,她又來到了一處岔道口。
耶律玉哥嘆了口氣,道:「多日前,完顏宗翰到過汴梁一次,身邊只帶了幾十個殘兵敗將。他來見我,要我給他提供戰馬和食物,還要我派兵護送他回燕京去,我當時就很驚訝,前些日子不還說他在前線打了大勝仗嗎,怎麼這才多久啊,他就一敗塗地的逃回來了!我便向他打聽你的事,完顏宗翰說……他媽的,這個雜碎兒竟說你打了大敗仗,比他敗得還慘,他好歹還能帶著人逃回來,你連逃都逃不回來了,被趙構抓了俘虜!他還說現在你的兵權已經沒有了,他要把汴梁重新划入自己的勢力範圍,還讓我把河南的地圖交給他!」
果然這一觀,觀出結果來了,完顏宗翰奪權未成,耶律玉哥竟要趁黑殺了他,張邦昌那可是宦海沉浮打拚出來的老官僚了,他一見完顏宗翰有了性命之憂,立時就知道「雪中送炭」的機會來了,這個時候自己要是拉完顏宗翰一把,那這位大元帥還不得感激自己一輩子啊!誰能擔保他沒有東山再起之日?
「好吧,我就直說吧!」莫啟哲向四周看了看,這才小聲道:「這個正統之極的皇太子,有沒有兒子,兒子有多大了,他的母親家族勢力大不大?」
韓企先搖頭道:「離得太遠了,我也聽不清啊,不過好象前方的部隊真是咱們自己人呀!可咱們什麼時候多出來這麼多軍隊的,看樣子至少有五萬人吧!」
「是啊,是多了不少,現在有十七八萬了,我走的時候才四萬來人!對了,玉哥,你的兵是從哪裡來的啊,我記得走時只給你留了一千來人啊!」莫啟哲笑著問道,這位傻兄弟雖然辦事迷糊,可傻人就是有傻福,自己歷盡千辛萬苦才讓軍隊翻了四番,可他竟能讓軍隊翻了幾十番,這可真叫本事了!
「沒……沒留,我把兵全帶出來了啊!」耶律玉哥張大了嘴,他也意識到這事好象有點不對勁兒!
莫啟哲聞言一愣,什麼叫不要打她的主意?那蒲察氏長得漂不漂亮跟我有什麼關係?這傻兄弟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道:「你又在說什麼胡話!對了,你說香寧公主漂亮,這點倒是真的!你每天都會去給她請安問好嗎?她有沒有生病,瘦了嗎?」說起香寧公主,莫啟哲感到一陣溫馨,終於可以見到她了,這些日子都快想死她了。
「哦,原來這裏面還有這麼一段往事,有情人竟不能成眷屬!其實我現在覺得都元帥這人還真是滿可憐的,他不成親是不是就因為這個女人啊?」
香寧公主俯身馬上,帶著哭腔叫道:「馬兒,馬兒,你快點兒跑啊,快點兒跑啊!他們就要追上來了!」
耶律玉哥喃喃地道:「張邦昌那伙人都是廢物……」
莫啟哲道:「也沒笑什麼,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而已!是不是啊,老蕭?」
莫啟哲臉色登時一沉,這斥候怎麼回事,竟拿軍機大事開玩笑,什麼叫「好象是咱們的部隊!」,咱們的軍隊不都參加南征了嗎,哪有留在河南的!
哈哈,兩人齊聲大笑,身邊的親兵也跟著笑起來。耶律寶室忽然說道:「可能真是咱們的隊伍啊!那個領兵的將軍也姓耶律!」
那日完顏宗翰逃到汴梁之事,張邦昌也知道了,而且所知甚詳,他本想藉機見上這大元帥一面,好好和他述述苦,可誰知手下人來報,說這位大元帥已經被打成光桿兒一根了,還沒耶律玉哥的兵多呢!
莫啟哲吃驚地道:「你沒答應他吧?你帶兵出來,豈不是把汴梁拱手相讓了!完了完了,這下子可糟了,大本營沒了!」
蕭仲恭笑道:「完顏宗望並非太祖皇帝的長子,他的大哥叫完顏宗峻,這人才是真正的太子,但這人死得太早,所以才輪到完顏宗望的身上,可偏巧太祖皇帝死得也早,這冊封之典始終也沒給完顏宗望舉辦,這就造成皇帝繼承人之位虛空,當今的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鑽的就是這個空子,他確實是名不正言不順,可實際上完顏宗望的名也不見得正到哪裡去,他們兩個爭皇位,其實是狗咬狗,只是完顏吳乞買這條狗咬贏了而已!」
那宮女是個宮中女官,香寧公主平日待她不薄,今日見公主有難,這宮女便道:「公主,你一個人趁黑向那裡逃吧,我們順著另一條路走,引開追兵!」
莫啟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皇位爭奪戰裏面竟有這麼一段往事,他是今日才得知的,以前總覺得完顏宗望不太正常,他叔叔搶了他的皇位,他手握重兵直接把完顏吳乞買趕下台就是,幹嘛還忍氣吞聲的,只玩些陰謀詭計呢,弄了半天他自己也不是什麼正牌子啊!他媽的,竟然被他唬了這麼久!
蕭仲恭道:「張邦昌恨我們入骨,這次他一定也得到了消息,說我們打敗了,玉哥又把兵全帶了出來,我估計張邦昌他肯定是要利用這個機會的……」
耶律玉哥正想勸莫啟哲不要選完顏亶做女婿了,可忽然又想起大哥也一個勁地問人家小孩兒的媽了,啟哲大哥一向對美女感興趣,是不是對那個皇太子的遺孀起了點不好的想法啊?唉,這世上最缺德的事有兩件,一件是挖絕戶墳,一件就是踢寡婦門了,人家死了老公,本來就夠可憐的了,啟哲大哥還要打人家的主意,未免也有點太缺德了吧!
莫啟哲哈哈大笑,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公主的事一會再說。我想問你的是金國的皇帝本來應該是完顏宗望來做的對吧?可他卻沒做成,被叔叔奪了皇位,是不是這樣的?我對這事不太了解!」
耶律玉哥做事粗心,他可不知楚國的官員們想給莫啟哲下拌兒,他緊急集結了大軍之後,也沒親自去見一見香寧公主,便心急火燎地帶兵出發了,沒給汴梁留下一兵一卒用來守備。張邦昌雖然手中只有幾百侍衛,可這時竟一躍成了汴梁的超級軍閥,勢力最大的人了!
「啊,竟有這種事!你快說說看,這可不是小事,在這上面做做文章,對我軍大大有利!」莫啟哲一聽這話登時就來了精神,皇家的關係越複雜越好,這樣池水才容易被攪渾,他莫大漁夫才好趁機撈魚啊。
「是啊,我不但把汴梁城裡所有的士兵都帶了出來,還傳令給河南各州府的地方官,叫他們把地方軍都給我調到汴梁來,要不是為了等地方軍,我早就起程南下了!」耶律玉哥答道。
莫啟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傻兄弟,我能有啥事,還用得著你帶兵從汴梁跑到這裏來接我嘛!哈哈,快點兒擦擦,你的鼻涕都流出來了!」
侍衛們向皇宮這邊跑來,離得老遠宮女們就發現了,急忙跑進宮去給香寧公主報信兒。香寧公主不清楚張邦昌到底想要幹什麼,但她知道自己絕不能落入這個壞蛋手裡,她毫不遲疑,立即上馬出宮,逃出了汴梁城。
也不知跑了多遠,後面追兵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料想可能是被宮女太監們引開了,自己暫時是安全了。香寧公主怯怯地望了下四周,好嚇人啊!
可這個俊傑怎麼當呢?官僚們眾說紛紜的出起主意來,最後得出一個非常俊的主意,那就是送給趙構一份大禮,表表忠心!皇宮中不是住著一位大宋的小公主嗎,她可是個寶貝啊!她不但是趙構的親妹妹,而且還是莫啟哲的心頭肉,要是把她給抓住了,不僅可以向趙構邀功請賞,而且還可以順便把莫啟哲狠狠打擊一下,讓他後悔一輩子!
「豈……豈有此理,現在不是說都元帥呢嗎?怎麼說到我媽頭上了!」
見戰馬向其中的一條小路一伸脖子,香寧公主高興得一拍小手,「哎呀,馬兒啊,你真聰明,竟然會自己找路!」說完她便催馬向那條小路跑了下去。
莫啟哲聞言一愣,前方遭遇另一支軍隊?前面不是河南嗎?那是自己的地盤啊,怎麼可能有別的軍隊!他叫道:「你看清楚了嗎?是哪部份的隊伍,打得是誰的旗號?」
滾滾飛塵中,驃騎軍最精銳的部隊,連夜向汴梁方向疾馳而去。
那騎士道:「好象是咱們的部隊!」
「我說的是士兵!」莫啟哲怒道。
「明白!你不用說出來,咱們都懂!你說那個玉歌是個美女?」
耶律寶室道:「我咋不識字呢,我識得好幾個呢!最熟的就是前面那兩個,肯定不會認錯,那是我家的姓!」
韓企先聽莫啟哲又開玩笑,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來,都元帥這人真是個樂天派,無論形勢有多危急,他總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眼見前方並無戰事,韓企先也說了句笑話:「不一定是吃得太多了,可能是沒吃飽的原因,所以餓得嗷嗷直叫!」
驃騎親兵緊隨在莫啟哲身邊,護著他向前急趕,前面趕路的老百姓見都元帥這般著急,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心裡頭也跟著慌張起來,互相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謠言立時就緊跟著莫啟哲的戰馬後面,撒播開來。
「這小孩兒是完顏阿骨打的長子長孫,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莫啟哲面露喜色,重要的不是完顏宗峻有兒子,而是這個兒子年紀不大,這點才是重中之重!
張邦昌立即打消了去見完顏宗翰的想法,與其去見這個失敗的大元帥,還不如繼續老老實實在府里待著,要是惹惱了耶律玉哥,那自己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他在府里坐著不動,可那些原宋國的官僚們可坐不住了,都一齊來到他這裏探聽消息,張邦昌也不隱瞞,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把手下人得來的消息一點不保留的全告訴了他們。
耶律玉哥道:「沒有給他,我再笨也沒笨到那地步,我一聽到你被俘虜便著急了,我還要帶兵去救你呢,哪能把兵權交出去!完顏宗翰見我不肯,就和我吵了起來,還威脅我說如果不把兵權交出來,他就要殺了我!他媽的,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他還當他是大元帥啊,就那麼點兒手下了還敢跟我叫板。我表面上答應了,讓他先到迎賓館里住下,當天晚上我就派了幾千兄弟去招呼他,準備把他們全給做了,可也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完顏宗翰竟事先得到信兒,從後門帶人跑了!我估計可能是張邦昌報的信兒,不過我實在沒時間修理他,我得來救你啊!」
官僚們就勸張邦昌,這皇帝我們看你也別做了,有名無實,成天盡受氣,做不做有啥意思,還不如以前做太師時活得瀟洒呢!張邦昌想想也對,雖然很捨不得皇帝這個稱號,但稱號這玩意兒再美,可也終不如性命寶貴,眼瞧著宋朝又要復國了,還是應該識一下時務,當個俊傑比較好些!
她低下頭,對戰馬說道:「馬兒啊馬兒,你說我們該走哪條路呢?是左邊的這條呢,還是右邊的這條?」
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是到底誰才是正統的皇位繼承人,又問道:「那完顏宗……什麼?」
「是個女的,叫玉歌,可能是個美女吧!你們也知道的,都元帥那個人最不要……最,就是最不要那個,你明白吧?」
當兵的有熱鬧可湊,哪會有不湊的!他們也開始縱馬奔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叫著「玉哥,玉哥,等等我,我來了!」
莫啟哲雙腿一夾馬腹,道:「得了,現在說啥也晚了!老韓,你帶著大隊繼續趕路,老蕭,玉哥,你們和我帶兵回汴梁去,就不要休息了,快快!」
侍衛們都得到了不許傷害公主的命令,還要做出一副「公主,我們終於把您給救出來了!」的樣子,這可有點不易了,路上免不了要先練習一下,這不就走漏消息了么!汴梁現在是空城一座,香寧公主是個細心的女孩子,她派了不少宮女太監在宮門外轉悠,一來可以打探消息,二來也可以當做是站崗放哨。
耶律寶室搔了搔後腦勺兒,道:「特異功能?我不會啊,我是看前面的大旗上寫的字啊!是咱們契丹字,耶律!」
夜色深沉,蹄聲急促,前追后趕,香寧公主帶著人來到了一處岔道口處,這時一名曾隨香寧公主出獵過的宮女叫道:「公主,公主,這不是去那日行獵的那片大樹林的路嗎?」
韓企先也歡聲大叫起來:「真的是咱們的軍隊啊,他們也是驃騎軍!對,對,耶律寶室沒說錯,那個領兵的將軍真是姓耶律!他肯定是咱們的將軍,都元帥你看看他身邊的另一面旗,那不就是咱們的旗幟嘛!」
她的身後跟著幾十名宮女太監,大家都在狼狽不堪地策馬狂奔,而再往後,一隊騎兵揮舞長刀,奮力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