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天涼好個秋
活蹦亂跳的大活人，轉眼就成了一堆碎肉和白骨，盧靖妃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宮廷險惡。她像是受驚的小獸，小心翼翼，守著皇子。她拿出了積攢的首飾珠寶，交給了韓曉璋，偷偷送他逃出宮去。
「哈哈哈，便宜她了！」嘉靖突然眉頭皺起，咬牙切齒，怒吼道：「賤婢勾結外人，陷害陸太保，所作所為，令人髮指！一把火燒死了，便宜她了，告訴下面，找到了骨頭之後，給朕搓成了灰，扔到河裡面喂王八！」
袁亨聽得毛骨悚然，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麥福閃過一絲喜色，傷感道：「都怪老奴調教的不好！」
一切的改變都原因那一場宮變，楊金英等宮女謀殺嘉靖不成，方皇后誣陷端妃是主謀，結果端妃和楊金英等九人都被處以凌遲之刑。
領悟是如此痛苦，可如何擁有力量，如何實現目標，更讓人茫然。就在這時候，一個消息傳了進來。
嗡的一聲，袁亨直接趴下了，他幾乎爬著到了玉熙宮。
其中最成功的一次就是杜康妃！
哪知道嘉靖都懶得看他一眼，就在袁亨黯然離開之後，老總管麥福端著葯送到了嘉靖面前。
陸炳畢竟是被嚴世藩譽為天下三傑之一，一介女流不是他的對手，唯有同為三傑的嚴世藩，才有辦法。
「皇爺，奴婢……」
「皇爺，這是最後一副了，喝完了，您的病就好了。」
誰知道沉默了許久，竟然聽到了一個笑聲，嘉靖一臉的輕鬆，「那個賤婢死了嗎？」
「說到底啊，還是心
等到九陽會重整旗鼓，想要再和錦衣衛較量的時候，陸炳果斷出擊，幹掉了李彬，斷了盧靖妃的一條臂膀。
嘉靖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冷笑道：「怎麼，你不願意去？」
「先生不妨看著，陛下要動手了。」
袁亨腦細胞一下子壞死了大半，讓自己管理大內，難不成要讓自己當掌印太監？一輩子的夢，就要在今天實現了？
嘉靖十年入宮，嘉靖十六年生下朱載圳，晉封靖妃，深宮之中，三千紅顏，有幾個人能得到妃位，又有幾個人有福氣生下皇子？
啊！
嘉靖語氣一變，「袁亨，朕讓你管著東廠這麼多年，宮裡頭居然有如此多九陽會妖人，你為什麼沒有替朕找出來？」
袁亨跟水裡撈出來似的，一句話都不敢亂說，只能聽著。
這是多大的恨啊！
在陸炳一再違背嚴黨利益的時候，嚴世藩果斷出手，假手九陽會，幹掉了陸炳。
袁亨明知是捧了一個刺蝟，可是又不能不辦，他在心裡頭都把唐毅給罵翻了。這傢伙鼓動自己，好好辦差，讓陛下稱心如意，睡個安穩覺。都牽連到了盧靖妃，還能安穩得了嗎？
「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兒，就憑這點膽量，如何替朕管理大內啊！」嘉靖促狹地說道。
「瘋了，瘋了！」
從此之後，嘉靖避居西苑，整個紫禁城，都變成冷宮。
「不
唐毅不動聲色，「鹿門先生，要我說，真正的動蕩還沒來呢！」
朱先面帶苦笑，「大人果然厲害，麥福麥公公被趕到安陸州，替興獻帝看守陵寢了。」
彷彿為了驗證唐毅的話一般，朱先從外面跑了進來，進門就說道：「大人，黃公公送來了密信，說是袁亨被趕到昌平，替陛下督工萬年吉壤了。」
刀光劍影都隨著嘉靖走了，昔日那些為了得到皇帝寵愛，用盡種種手段的后妃們都成了笑柄。
嘉靖只有兩個兒子成年，其中裕王朱載垕又比朱載圳大了一個月，盧靖妃為了兒子的皇位，指使太監李彬，收買人員，用強取豪奪，害死了杜康妃。
嘉靖笑罵道：「什麼病？朕是半仙之體，朕沒有病！」
嘉靖兩隻眼睛眯成了縫，從裏面射出幽幽的寒光，用洞穿一切的語氣說道：「不是無能，要是真無能，也沒法這麼快就給朕查清楚了。」
此話一出，哪怕是唐毅心有猜測，都嚇了一跳，不愧是嘉靖大帝，果然是好手段……袁亨自從抓到了韓曉璋，兩個人曾經是舊相識，雖然過了二十年，袁亨依舊能辨認出來。
可接下來更殘酷的情況出現了，宮中失火，當初誣陷端妃的方皇后被燒死在大火中，嘉靖皇帝眼睜睜看著，不準別人救火，用最慘
「奴婢叩見皇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請陛下贖罪！」袁亨慌忙跪倒磕頭，磕得腦門都腫了。
「都是奴婢無能，請皇爺責罰！」
袁亨的臉色大變，招呼左右，「快把他的嘴堵上！」
袁亨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堂堂內廷二號人物，去給嘉靖修墳，這不是貶黜是什麼？
兩次較量，嚴世藩都在冷眼旁觀，加上他和景王的師傅們關係密切，他終於窺見了九陽會的秘密。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盧靖妃，到底是可憐，還是可恨，老夫也真有些分不清了。」
袁亨再也聽不下去了，趕快讓人把韓曉璋帶走，他捂著胸口，一陣陣急促喘息，彷彿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如此驚天大案，嘉靖會如何反應，袁亨都不敢想象，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回到了西苑，剛到禁門，就聽人說大內走水，盧靖妃死了。
「啊！」茅坤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大人妙算神機啊！」
盧靖妃忘了一句話，叫做得意忘形，接下來的情況完全出乎她的想象，袁亨反戈一擊，把宮中的九陽會都挖了出來，韓曉璋也被抓捕了，苦心經營的勢力土崩瓦解。盧靖妃想起了當年的端妃，方皇后，楊金英……嘉靖是何等暴戾之人，與其慘死在他的手裡，不如自己了斷。
袁亨用力低著頭，都不敢抬起來。
只要再加一把勁，把裕王剷除了，兒子就是太子，她就是尊貴的太后，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再也
盧靖妃十分滿足，她只盼著皇兒能一天天長大，陛下能時不時的來看自己，就無比幸福了。
一把大火，連同宮殿在內，都化為一片廢墟，盧靖妃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自己的目的，再也不用提心弔膽了，永遠都怕了……
當時盧靖妃只想消滅掉一個隱患，如此而已。
宮中劇變滔天，而靖妃同樣經歷著刻骨銘心的蛻變，她越發察覺到，在這個充滿了血腥和殺戮的宮中，唯有爬到了最高位，才能決定別人的生死，不然，生死就都攥在別人的手裡。
「哦？」茅坤驚訝道：「大人，是什麼意思？」
兩次慘痛的教訓，盧靖妃清楚地知道，要想奪得大位，陸炳是不能不剷除的對象。故此她和九陽會的上下都處心積慮，時刻想著幹掉陸炳。
「皇爺是仙體，都怪老奴不會說話。」麥福服侍著嘉靖喝葯，嘉靖喝完之後，突然嘆道：「朕方才讓袁亨去萬年吉壤了。」
茅坤感嘆道：「大人，如今盧靖妃一死，也算是給陸太保的在天之靈，有所交代。而且受母妃拖累，怕是景王再也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真是一場大動蕩啊！」
當聽說陸炳七竅流血，死得無比凄慘的時候，盧靖妃第一次笑了，二十年來，她由衷地笑了。
「要死了！」
「哈哈哈，堵也沒有用，朱厚熜的婆娘靖妃，兒子朱載圳，都想他死，他做人還真失敗，失敗透頂啊！」
「怨不得你。」嘉靖大方說道：「這麼多年了，朕都沒有回到承天，去祭奠父皇和
「袁公公，我能活到今天，就是想替楊姐姐復讎，我收買宮裡的太監宮女，想盡一切辦法，要刺殺昏君！可惜啊，西苑有你，還有麥福，黃錦，我的人沒法得手。二十年過去了，我已經病入膏肓，撐不了多久，只能先到下面等著朱厚熜。」突然韓曉璋變得格外猙獰，揚天狂笑：「朱厚熜這個昏君，他任用奸賊，殺害忠良，把天下弄成了一團亂麻，為了一己私慾，國用盡，則掠之於民，民力窮迫，則掠之於商，商民無以為繼，大明的江山就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咧著嘴，就要磕頭謝恩。
唐毅呵呵一笑，「鹿門先生謬讚了，我琢磨著似乎不止如此，還傳了什麼消息沒有？」
韓曉璋利用她給的財寶，創立了九陽會，在京中擁有上千號會眾，還不乏小太監和侍衛。盧靖妃一下子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想盡辦法，幫著九陽會擴大宮中的信徒，反過頭，九陽會也幫著她解決掉種種威脅。
就在她們還想把手伸向朱載垕的時候，錦衣衛發現了九陽會的行跡，雙方展開了第一次交鋒，九陽會慘敗。幸好他們及時滅證，火沒有燒起來。
袁亨知道說的是盧靖妃，他只能面前點頭，「走水了，奴婢們無能，沒有救出來。」
袁亨一臉凄苦，他抱著僥倖，以為韓曉璋和盧靖妃沒有關係，哪知道一審訊，韓曉璋什麼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