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歲月靜好
應龍神色平靜，但他緊握的手泄露了他的興奮，冰夷便搖頭：「這麼多年了，還是這脾氣。」
犼笑容更深：「開心的多些。」
冰夷苦笑了聲，沖二人喊了句：「你們倆，記住點到為止啊！」
綠瞳殭屍便有些狐疑：「說了什麼？」
喜房外，牆角。鬼車去的時候發現太擠，眼前卻空無一物。它拿了巧兒的映世鏡過來，鏡子里現出一窩食了翳形草隱形的上神、二十幾個腦袋。它九個腦袋都眯了眼睛，將映世鏡舉得高些，從四面八方打量這群八卦黨。諸神都有些尷尬，特別是如來佛祖。
應龍也不示弱，綠瞳殭屍第一次看到他的武器——一柄金色長劍，他冷哼一聲：「來吧。」
他在西天地位最高，如此八卦的一面暴露在小輩面前，他臉上委實有些掛不住。但如來何許人也，立時便一臉嚴肅：「嗯？本尊者怎麼會在這裏？阿彌陀佛，夢遊症越來越嚴重了……」
巧兒更羞了：「說我是你未過門的媳婦，是不是？」
綠瞳殭屍明白他的意思，它沖他點頭：「來吧。」
巧兒七歲,纏著綠瞳殭屍問她的父母是誰，綠瞳殭屍坦言不知，她便又纏著綠瞳殭屍問它是誰,綠瞳殭屍承諾等其十四歲便全部告訴她。
巧兒能感覺到綠瞳殭屍的殺氣，她欲上前，身後冰夷拉住了她：「由著他們去吧。」
巧兒抬頭看它，她的臉上帶著些頑皮的笑意：「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
拜天地的時候高堂本來內定了應龍、冰夷和觀世音，豈料後來如來佛祖也前來湊熱鬧，於是高堂自然也就成了他老人家了。
巧兒含羞點頭，它掐了個訣，再攤開手心時，手心裏有一團淺色的光影：「巧兒，人有三魂七魄，這是人類靈魂中的一魄，它會讓
巧兒有些不放心，輕輕扯它的衣袖，應龍自然已是看見：「只爭勝負，不搏命。」
綠瞳殭屍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糾正她握筆的姿勢：「所以你要多寫幾遍,如果遇到什麼危險你便可以寫這個字，我就會知道。」
綠瞳殭屍帶巧兒回觀天苑時離婚禮已經過去了一個月，觀世音很不滿意：「什麼事需要耽誤一個月？」
早忘了比武的初衷，更忘了點到為止的承諾。其實觀世音說得不錯，修行數千年，能對上這麼一個勁敵，方不枉修行的清苦，不枉這千萬年的寂寞孤獨。
綠瞳殭屍身上戴著碗口大的一朵紅綢花，牽著巧兒拜天地，周圍是喜婆灑著銅錢和糖果，引得眾人爭搶不已。
綠瞳殭屍笑得溫柔而靦腆：「其實……她開心就好了，等她再長大些吧。」
那喜宴卻極是熱鬧，只是新嫁娘的嬌容掩在喜帕之下，看不見表情。
「這個是巧,也就是你的名字，巧兒。」它低聲道。巧兒卻還有問題：「我為什麼叫巧兒？」
應龍鬆開了爪子，黑暗中其聲喃喃：「其實有時候我挺恨貢兮的，她讓我覺得……我是個壞人啊……但有時候我又很感激她，魃的遺撼，總算在你身上圓滿。」
他說到一半不說了，綠瞳殭屍忍不住追問：「敗了如何？」
此一語正中犼下懷，它的劍勢亦不再留情：「好！」
巧兒亦有些擔心，但應龍既說了只分勝負，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危險，她也走到紅瞳殭屍的賭桌旁，下了一注：「我買犼。」
臨走時他似又想起什麼，湊到觀世音面前搓著手低聲道：「愛徒，金毛犼洞房過了應該就有小金毛犼了吧
巧兒仰起頭望它，她的唇擦過它的下巴，軟軟的、暖暖的，它的心便成了柔軟的雲朵。
巧兒習慣性地在它臉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那給我吧。」
十五歲在那個時候已經可以談婚論嫁了，綠瞳殭屍便張羅著兩個人的婚禮，它問過鎮上許多老年人，知道人類的嫁娶之禮應該怎麼辦。（重生之笑傲天下）於是這日便打算選個良辰吉日，讓巧兒風風光光地嫁過來。
綠瞳殭屍與應龍遠離了人群，遠遠地虛立於碧海之上。海潮洶湧澎湃，潮聲拍打著沙灘，水霧氤氳。綠瞳殭屍化了屍形，唇邊獠牙露出寸許，眸中碧色更甚，奶白色的月光灑落在它身上，近乎妖異的魔魅。
綠瞳殭屍便搖頭：「這個犼不知道，我們認識的時候你已經叫巧兒了。喏，這個字念犼，是我的名字。」
它經常徹夜難眠，巧兒卻睡得極香，偶爾早上起床時會在它臉上重重地啃兩口。綠瞳殭屍心裏便樂開了花，有心想占點便宜，又擔心收不住手。觀世音說，未成年就□□，對人類的身體並不好。
「你猜誰會贏？」冰夷回頭看巧兒。無數殭屍的怪叫聲里，海風疏狂，她垂手迎風而立，身上還穿著新嫁娘的喜服，只是去了沉重的鳳冠，黑色的長發如墨般暈散在紅衫上，容色傾城。聽見冰夷的問話，她轉頭看著他笑：「那重要嗎？」
巧兒第二次穿上嫁衣，卻是嫁給同一個男人。觀天苑總是熱鬧些，搖光準備得也周全，觀天苑所有樹木均以紅綾相裹，紅色的燈籠掛滿了沙灘，各類酒水、煙花，一應俱全。
應龍扶著它的肩，海水裡一片漆黑，聲音也傳得慢些：「這麼多年我一直懷疑當年其實她放水了，今天才知道……果然
他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
巧兒在洞房裡並未等多久，綠瞳殭屍酒量不佳，吳大嫂把敬酒的都給攔住了。
犼傾身蹲在巧兒面前，燭火映照著它的臉，它眼中的溫柔濃烈如陳年烈酒：「巧兒，開心嗎？」
小鎮民風純樸，並沒有那麼多繁瑣的規矩，吳嫂讓新人喝了交杯酒便退了出去，房間里便只留下了巧兒和犼。
大家都知道這帶了太多的主觀色彩，誰讓作莊的是只殭屍呢？
綠瞳殭屍不能理解應龍情緒的變化，他的劍勢盪起滔天浪花，內中挾裹著凌厲的殺意，好像一種發泄。綠瞳殭屍也再不猶豫，體內純凈的殭屍血液在燃燒，流淌在血脈中的陰戾之氣被激起，它以更為凌厲的鬥志迎了上去。
她便天天盼著自己快些長大,連飯也比平時多吃半碗。綠瞳殭屍開始手把手地教她寫字，它教她研墨,她對那墨水比對習字感興趣,一天練習下來全身都是墨跡。綠瞳殭屍也不厭其煩,它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這也是當初巧兒握著它的手一筆一劃教給它的。一人一屍的字跡驚人的相似。
晚間客人很多，光殭屍、蝦蟹已經是幾百隻，再加上天外天及神界中人，巧兒甚至發現連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傢伙都到場了，原因很簡單——瞧瞧熱鬧，順便混口飯吃唄。
結果那一晚，兩敗俱傷。一龍一殭屍一併掉到海里，卻覺得十分暢快。應龍現了真身，一身龍粼翻卷斑駁，狼狽不堪。綠瞳殭屍也好不到哪去，指尖在滴血，十根指甲斷了手七根，還差點傷及寶貝殭屍牙……
綠瞳殭屍也臉紅了，半晌方答：「嗯，你是我的媳婦兒。」
應龍喝得有些多，此時打了一場，酒氣又開始上涌，他扯著綠瞳殭屍，說的似乎是酒
觀天苑眾人對於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非常不滿，終於決定在觀天苑將二人再斬一次！
她撒嬌一般挽了它的手臂：「那是開心的多些，還是不開心的多些？」
綠瞳殭屍進得喜房，只看見巧兒一身鳳冠霞帔端坐在床沿上，紅燭垂淚，燈影搖曳，入目滿是喜慶之色。它緩緩伸手過去，生怕這就是一個殭屍在棺材中睡得太久了，無聊之下所作的一場美夢。
巧兒對它的名字倒是更感興趣些：「好難寫啊！」
吳家嫂子是高興的，她已經上了年歲，只是綠瞳殭屍，十五年如一日，不見一點蒼老之態。與巧兒成親那天，綠瞳殭屍在小鎮上大擺喜宴，流水席安排七天七夜。一人一屍俱都沒有父母，便由著吳家嫂子既當媒人又當高堂了。
所有殭屍都呵呵怪叫，冰夷和觀世音聽不懂，巧兒卻是非常明白的——它們在叫：「老大加油、應龍漏油！」
綠瞳殭屍與應龍互相攙扶著從海底爬出來，觀世音一邊幸災樂禍一邊裝模作樣地給兩隻都撒了些凈瓶水。應龍是由冰夷扛回去的，綠瞳殭屍好些，還能纏著巧兒洞房。
綠瞳殭屍久久默然，它撞過妖魔道的禁制，有些痛，非親身經歷不能感同身受。
而海浪中應龍與犼都打紅了眼，只是礙著之前點到為止的約定，都不能盡興，終於應龍開口：「沒意思，以見血分勝負，流血者輸！」
眾神魔一聽兩個古戰神比武，俱都興奮了起來。這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紅瞳殭屍立刻就擺起了外圍，壓應龍勝的一賠十，壓綠瞳殭屍勝的一賠二。
觀世音再度一臉苦逼。
綠瞳殭屍便覺得很委屈：「我忍了一百多年了，
晚間眾神靈妖魔在沙灘上燒烤，古上神應龍走到新郎官面前：「今天狀態可好？」
終於巧兒十五歲那年，第一次來了癸水。她從私塾回來就抱著綠瞳殭屍哭，說她流了好多血。綠瞳殭屍將從冰夷那裡學到的知識講給她聽，但最後還是吳嫂幫她收拾，巧兒一向將她視為娘親，對她也很是粘乎。這番在她家裡卻呆得甚晚，出來后她臉蛋紅紅：「吳大娘說……說……」
它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像她爹了，愛著、護著，想一個人佔據又知道給她更廣闊的天空才是對她最好的。
綠瞳殭屍想了許久，終於還是將她送去了小鎮的私塾。小鎮的私塾本來不收女學生，但鎮上也有幾個富戶，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識文斷字。私塾先生便辦了個女班，專收女學生，收費貴得要命，好在綠瞳殭屍是不在意的。它並不要求她能學多少知識，但能交幾個朋友於她而言，這童年總會快樂些。
巧兒於是開始上學，對於自己的身世她從未放棄過追問，綠瞳殭屍每每也允諾她，待她長大一定告訴她。直到後來連觀世音也佩服了：「你還不讓她恢復記憶么？」
……
犼也勾了唇角：「有開心的，也有不開心的。」
他走的時候冰夷也有些不放心：「應龍……」
巧兒開始一天天長高，腰身也逐漸長了出來，不再是小時候的嬰兒肥。她的臉蛋很小，眼睛卻挺大，撲閃撲閃得特別聰明的模樣。再和她同榻而眠時綠瞳殭屍就有了些壓力，它沒有什麼禮儀觀念，一直沒有與巧兒分房睡。巧兒每夜也習慣了趴在它胸口睡覺。
巧兒只能望見兩道人影瞬間分合，灰黑色的屍氣瀰漫開來，遮天蔽月，偶爾的金屬相擊，辨不清誰佔了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