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和尚與山賊

「師傅，門口在那邊！」

「十方啊，你別老踩我腳後跟啊！」

一胖子同樣摩挲了一把臉，那常年不惜的黑臉瞬間白了幾分，帶著滿嘴的大黃牙道：「可是大哥，是你第一個跑的！」

傾盆大雨中，八九個衣衫襤褸的山賊拎著手上五花八門的兵器，急急仿若有鬼追一樣，在山林中連滾帶爬的跑著。

一下就叫出聲來，以更快的速度跳到了老和尚的身後。

※※※

「哪裡？哪裡的女人在唱歌？」

老和尚搖搖頭，懶得在說他什麼伸手撫了一下柱子上的蛛網，想到什麼似的點點頭，僧袍一盪，灰塵揚起，地面頓時被清理出來一塊不小的幹勁地方，盤坐下來緩緩解開身上的褡褳，道：「我看今晚上我們就在這裏住一宿。明天一早我們就啟程！」

兩人快步走到聳立的石碑前，十方小和尚用手將沾滿了腐葉青苔的石碑掃了掃，漏出裏面深深的斧鑿字眼。

一把拽在頭上的包頭布，胡亂的擦了一把臉，老大大聲吼道：「剛才是誰大叫有鬼的？是你？還是你？他媽的連鬼都怕，以後還怎麼搶東西啊！」

隨著那掉了半嘴牙的嘍啰手看去，老大突然發現山坡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出現了一棟小竹樓。柔柔的火光透著淡黃色的紗簾飄動，絲竹之聲入耳，伴隨著一股股美妙的歌聲，竟然給人一種平靜安寧之感。

小和尚使勁的舉著燈籠，藉著這暗淡的光芒，遙遙看見對面不遠處有一些小塔的影子。他高興起來，這東西他太熟悉了，無論是外形還是擺放的位置等，都與他從小長大的佛塔林一摸一樣的。

兩人進了大殿，藉著燈籠的光芒一點點的尋找道路向內部走。十方小和尚彎著腰，幾乎將腦袋塞在老和尚的胳肢窩裡面，像個小耗子一樣的跟在後面。

能成為一個山賊，貪財好色的本性是絕對少不了的。跟著兩個和尚一晚上，不但跟丟了還被那虛無縹緲的鬼嚇了個好歹，心中鬱悶無從發泄的時候，出現這樣誘人的歌聲和美人。他們哪裡還忍耐得住，紛紛四處張望著尋找歌聲的來源。

小和尚十方跑了過來，打斷了老和尚的思緒。他收斂了一下心神，默默誦了幾聲佛號，才點點頭，跟著十方向門口走去。

老和尚搖搖頭，邁步向大殿裏面走去。

這邊正吵鬧呢，山中遠遠傳來了女人的歌聲。

「不用了！我陪你！」十方飛快的拒絕，從袖子裏面拿出包頭布輕輕的戴在光禿禿的腦袋上，緊了緊懷中的金佛，將下巴放在背簍上，也閉上了眼睛。

毫不猶豫的吩咐一聲，色膽包天的山賊們根本就不考慮這竹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紛紛順著山岩頂著大雨向竹樓攀爬，那勇氣那氣勢，簡直比後世攀岩珠穆朗瑪峰的那些高手還高昂。

這一退不要緊，正好撞在後面一個柱子上。佛殿中稱重的前梁一般都是用百年以上的粗大木材刷上硃紅色的桐油製成的，此時年久失修，蟲蟻滋生難免會出現幾個木刺，十方本來腦袋上就青噓噓的沒有頭髮，這一撞木刺正好扎在頭皮上，這能不疼么？

這時候天上黑雲中猛然響出一道雷聲，十方小和尚全身上下一哆嗦，本能的急速向後退。

「轟隆！」

小和尚臉面有些發紅，他也有點羞愧，但膽子小沒辦法啊。外面突然一道電光閃過，一閃而逝的光亮將整個大殿照的通明。十方一眼就看到了大殿正中央，面目猙獰的明王法相。他突然奇迹般的平靜了下來。扭頭看了看外面傾盆而下的大雨。嘿嘿笑道：「那還是在這裏吧，門外雨很大的！」

「哦！」十方乖乖點頭，將背簍放下來抱在懷裡，坐在老和尚身邊。感受著肚子裏面難耐的飢火，低聲咕嚕道：「也不知道到什麼時候才有東西能祭五臟廟！」

身後七八個山嘴喘著粗氣停了下來，抖著全身上下都已經被雨水澆透了的衣服，頻頻向後面看去。

繞過幾座已經不成樣子的假山亂石，走過被落葉撲滿的長廊，穿過已經化為一潭死水、不短散發著臭味的荷塘，師徒兩人終於找到了大殿的正門。

「蘭若寺！」

他這突如其來的「誒呀」一聲，反倒給老和尚嚇了一跳，看著十方抱著腦袋驚魂不未定的樣子，又看了看那柱子就明白過是怎麼回事兒了。伸出一根手指一彈十方眉心，小和尚後腦勺上扎著那根木刺頓時激射了出去。

老和尚緩緩閉眼，手上緩緩的撥弄著佛珠，道：「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去化緣！」

「為什麼啊？」

「你不用怕！」白雲老和尚一本正經的道：「我告訴你，蘭若寺這裡是有厲鬼的！」

「十方，有金佛護身就百無禁忌！再者白天金佛意外露像，控有不少人起了歪心思。你是喜歡回去面對成堆的歹人呢，還是希望在有金佛護身的情況下，在這裏留宿一夜呢？」

老和尚很無奈，本來就老眼昏花的看不清出路徑，這後面還要帶個累贅。略氣道：「你膽子這麼小，今天晚上就睡門口算了！」

「放屁！」老大氣的不行，伸手那這大刀面子拍他的頭，大叫道：「老子這是關心你們，吃人飯不說人話的東西！」

「師傅，有地方落腳了！」

「師傅，師傅！」

一聲雷響，山賊頭子猛然一個機靈，大喝一聲停下腳步。

「師傅，如果這裏真的有鬼，我不介意繼續趕路或者回集市！」

聲音柔柔綿綿，恍然整個山林蕩漾了三圈也凝而不散，傳進山賊的耳朵裏面，頓時浮現出一個美艷女人在唱歌的絕美畫面。

天色越來越暗，勁風四起將林中落葉颳得跟小刀子一樣，黑雲壓城，水汽被風攪動的瀰漫在天地間，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看著這寺名，老和尚的眼神既心喜又悲哀，心喜的是自己這佛家弟子在山野求宿的時候，能找到一處佛們之地，真是佛祖保佑。悲哀的是，這蘭若寺從石碑的腐蝕痕迹上推算，至少已經廢棄了一百多年，而自己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天下佛寺有這麼個地方。讓他不禁又想起了現在天下大亂，而佛門衰敗的情況。

「老大，在上面！」

「聽見有鬼你好方便跑啊！」

十方小和尚伸手摸摸腦後，除了疼沒有一滴血。本來就只是一根兒小木刺，就算出血也不會這麼快。但十方卻不這麼想。他本來就被厲鬼嚇了一跳，之後又莫名其妙的疼，他難免往玩那方面想，心下更加惴惴。見老和尚大步前行，立馬小跑的跟在後面。

他倒不是想念佛，而是累了一天實在是想睡覺了。

「我想讓你知道我跟在你後面！」

今夜的雨勢恐怕不小！

又塔林必定有佛寺，終於能找到片瓦遮身，不用再擔心頭頂上咄咄逼人的黑色雨雲，再免費奉送一聲洗澡水了。

「上！」

十方在前面帶路，老和尚抽空看了看天色，心中微微一嘆。從大佛寺出來已經走了進一個半月，這路途還只走了一般，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好在金佛無事，要不然他們師徒兩人也就不用去五台山了。

看著殘垣斷壁、黑燈瞎火的大殿，以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光線映出來的黑色陰影，十方突然有點膽怯，湊到師傅的身後，小聲道：「師傅，這裏陰森森的！」

「厲鬼？」十方小和尚聲音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