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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姻緣(二)

第七十六章 姻緣(二)

他的心事似乎和她有關,有時他看她的時候,眼神會閃過一片刻欲言又止的糾結,但又好像跟她本人無關,該管還管,該罵還罵,就比如此刻——
他喝完冰水,大腦冷靜下來,用手背擦擦嘴角。
「……」開始時,衡南的嘴唇還涼,是點水蜻蜓荒誕的冒犯,觸碰的瞬間,能激起他的心驚。
而且名字叫低不叫高,如果是他,一定叫師兄。
她現在不再多睡。同千年前一樣,每天和他保持同一個時刻早起。和郁百合一起探討早餐。
鬧鈴大作。
師妹明明是更吃虧的一方。他失態,衡南萬一留下心理陰影?
「……不妥當。」他終於說完一整句話,竟然像打完一場仗一樣,脫力地呼了口氣。
他不應該跑。
他真的準備好好教育一下師妹。
原本楚君兮精於茶道,最愛品茶,尤愛六安瓜片。
盛君殊臉上的平靜裂了。
再下去,就怕情緒收不住了,盛君殊躺到了一邊,關燈:「睡吧。」
「清河空氣太潮濕,掛一掛好穿。」
「那個水……」郁百合笑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空碗,「我給魚缸換水用的。」
她叫的是師弟,叫的是楚君兮。
她洗澡的時候,盛君殊悄無聲息地將那把倒霉椅子搬走了。
盛君殊進了房間,先把窗帘拉緊,大燈打開,創造一個清清明明的適宜嚴肅談話的場景,然後搬了把椅子放在床邊,坐下來,指了指床:「坐。」
一片刻后她自己熱起來,貼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只貼著,倒顯得有點力不從心。
「那你喜不喜歡?」衡南抬眼瞟他。
她引著衡南去自己的房間看,別墅里有郁百合的一間房間,收拾得很整齊,由於她不經常住在這裏,東西並不多。
「不打緊的老闆,反正也就是自來水,我再給魚晾一碗……」
盛君殊腦子原本條理清晰,這一打斷,亂成了一鍋漿糊。嘴越來越麻,其他的想法暫時拋開了,只考慮著一件事。
少年穿著紅色運動衛衣,戴著花斑毛絨織帽,手裡抱著一隻寬大的直板,表情很酷。
「知道了。」衡南瞅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是嗎。」
盛君殊身上潔凈清爽,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衣裳就是隊伍里最展最白。越是這樣,她就越想讓它揉皺,黏膩。
衡南坐在了床沿上,比他稍高一些,兩手略帶緊張地相握,對上他的眼睛,心虛地低下了頭。
郁百合笑著,摸了摸相片中少年的臉,驕傲地看著他笑,「這個就是我兒子,他長得好高,比我長得高了。」
盛君殊眉頭一松,目光銳利地看向天花板,徹底失眠。
「是的呀。」郁百合眨眨眼睛。老闆怎麼把每天清洗三遍的專用杯子都忘記了?
按他以往的秉性,換成別人,這種對他人格和癖好的曲解,肯定會令他極度惱火,但是面對衡南,那股怒火又生生壓下去,泡在水裡熄成了一道白氣。
他閉著眼,任她親了一會兒,輕輕推開她的下巴:「你這樣,不對啊。」
他想起來了。
——不是說老男人都愛很貴的茶嗎?
衡南剛想開口,盛君殊說:「吃過了。」
衡南一進門,就看見屋裡懸了根線,搖搖擺擺地掛了三件寬大的毛衣,一件紅的,一件藍的,一件黃的,加上她正織的這件綠的,把三原色都給湊齊了。
再至風暴徐徐升起,揉動也是由小至大,由淺入深,頗有章法的。這份溫存克制,因為對方的生澀和卑服,逐漸控制不了火候,愈演愈烈,起了掌控之意。
「我們先回房間。」盛君殊和郁百合作別。
頭頂漏出一絲光,衡南猛然睜開眼,一個翻身平躺,臉正對著他。
他奪門而出,下樓的時候扶了一把牆壁,七拐八彎地走到樓下,郁百合正坐在沙發前打毛衣。
她的鼻尖小心地擦過他的鬢角,半嗅半蹭,拉出一路戰慄。
「……」
他親手拉起這個窗帘,打開大燈,搬了把椅子,準備一場嚴肅的長談。
原訂的紅酒燭光西餐也沒有了。
他想多了,絕對是想多了。
——衡南一早就配給他了,關楚君兮什麼事?
「師兄,」衡南嘴唇殷紅,眼睛亮亮,臉紅紅地看著他,「還來嗎?」
喜不喜歡?
「……」盛君殊臉陡然沉了。
衡南的手跨過他胸口開始摸索。
原訂的玻璃博物館參觀沒有了。
盛君殊一直沒說話。
衡南幽幽地說,「師兄,我疼。」
茶几上的浴缸里,觀賞魚擺尾游曳。
他大概不好意思說話,以唇代替全部言語。
郁百合摸摸這件,展展這件,目光中流露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溫柔慈愛。
*
「第四件了。」郁百合眯起眼睛笑,「給我兒子織幾件毛衣好過冬呀。」
盛君殊任她抱著,他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只是師妹一隻手臂墊在底下,對血液循環不好。一會兒應該換個姿勢。
盛君殊搶先伸手把它摁了,但是衡南還是醒了,揉揉眼睛,髮絲亂支地坐了一會兒,下床洗漱。
剛才聽見郁百合的驚呼,轉向她:「你叫我?」
再至於交換津液,衡南感覺自己成了牽絲木偶,又像入水的蚌,浮浮沉沉,也不知何時已經本能地張開嘴,懸在他脖子上,予取予奪。
一雙細細的手臂,從背後環住他,一點點收緊,彷彿藤蔓慢慢佔據城牆。
被子褶皺,隆起一塊,是衡南在裏面蜷縮成一團。
柔和的光線一點點地將窗帘上的刺繡映得暗下去,宛如鏤金。
「……」盛君殊看了她幾眼,手指顫抖地換了件衣服,鎮定地說,「等一下,吃點東西。先洗澡,慢慢來。」
與之相悖的是,他的耳根也紅了,拳頭握緊了又松,「你知不知道錯在哪了?」
她撐著他的肩膀,歪過頭親了一下他的嘴唇,師兄的嘴唇薄而涼,很柔軟。
「師兄教你。」話音未落,他扶住衡南後腦勺,銜住她一片唇,稍用了些力,衡南驚而默,腳尖繃緊。他再推進,碾磨,彷彿用劍尖挑動一片落花,以退為進,不卑不亢。
見盛君殊驚得忘記阻攔,她就再接再厲,一下一下地親,眼睛睜著,是為隨時窺探他的反應,等他惱了,見好就收。
郁百合倚在櫥櫃織毛衣,綠色的,已經織出了袖子,垂盪下來,衡南記得前兩天織的是件紅色的。她好奇撈起袖子:「第幾件了?」
盛君殊掠過她,見桌上的瓷缸子里放了一大碗清水,端起來仰頭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怎麼了,你不喜歡?
嚴肅的……長談……
衡南的語氣,莫名地有點硬:「我從沒見過你兒子。」
衡南有點心虛,她不太懂,專程從裏面挑出了一盒標價最貴的給他泡上。
「……」
「沒事……」盛君殊欲言又止,默了一下,「有點缺氧。」
她沒吃完飯,有點餓了,心裏便不太耐煩。
最後,他的嘴唇從衡南臉頰游弋到脖頸,她耳後的皮膚帶著潔凈的香氣,他無聲地多嗅了一會兒,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她發了聲。
這叫什麼話?誰會喜歡在那麼多人面前……
「給太太看看他。」郁百合像個孩子一樣拉開抽屜,從裏面掏出個木頭相框,裏面是個十七八的高大少年。
盛君殊將衡南的臉輕輕搬過來,面色複雜地看著,心臟砰砰跳動。
兩個人手牽手別彆扭扭回來的時候,天還沒黑透。關鍵外面這麼冷,老闆把衣服脫掉了,搭在臂彎。這一切使郁百合非常驚訝:「這麼早,太太吃飯了嗎?」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他聽見一陣抽泣聲,隨後衣服一陣發燙,一串淚珠灌進了他的衣領。
她僅穿絲綢睡衣,貼緊他的後背蹭了蹭,那觸感格外明顯。盛君殊咬緊齒根,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叫她別鬧,「……哪裡疼?」
他清晰地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甚至一句非常輕柔的夢話:「君兮……」
盛君殊認為她應該不是真疼。
「缺氧啊,那把窗戶打開?」
夜色和月光鋪陳在衾被上,香氣引誘親吻蔓延至於發梢和指尖,緊閉的房給予人無限安全感,慢慢地嘗試和探索。
盛君殊驚覺自己走偏,是由於床的觸感與椅子不同,人的觸感也不同。他睜開眼,師妹陷在枕頭裡,眼裡含著水色,吁吁地讓他壓著兩手。他鬆開手腕,茫然看向四周,看見拉攏的窗帘。
衡南尖尖的下巴揚起,絨絨的頭髮垂在枕上,更加用力地蹭蹭,「沒感覺出來嗎?天書啊。」
「……」
「……那麼多人的情況下,這種行為……」盛君殊青筋暴起,假裝聽不見這道聲音,面無表情地繼續。
「好。」他鬆開領帶,在原地目光游移地停了一會兒,神情一定,馬上轉身,三步並作兩步上樓。
盛君殊憂慮地饒了一圈,俯身,小心翼翼地拉下被子,慢慢露出蜷縮著側躺的師妹的臉:「你聽我……」
「哎呀老闆……」
衡南瞥了一眼杯子里漂浮的茶葉:「因為你們公司今年收了很多茶葉當禮品,不喝要過期。」
沒聽錯吧?
他抓著她的手,盡量使自己變成一尊石像,保持不動。
但陽炎體質一但興奮起來,就很難平復下去。衡南伏在他懷裡,倒是睡得很沉。
盛君殊原本正側躺在床上想他的心事。
衡南從來不知道親吻可以這麼長時間,這麼多次數,這麼多花樣。
衡南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郁百合用袖子擦了擦相片,又將它小心地放回抽屜,捧起打了一半的綠毛衣。
因這一個默契的秘密,他們彼此不說話,洗漱的動作快而靜默。衡南的腳尖踩在地板上,輕得像只舞蹈的貓。
盛君殊萬萬沒想到她話音未落,直接從床上跳下來,反坐在他膝上,帶著獨屬於女孩的香風撲進他懷裡。
盛君殊盡量語氣柔和,推心置腹:「你想想,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萬一師兄真的……你讓師兄怎麼下得來台?」
她的手被他牢牢攥著,回頭瞥一眼盛君殊的臉色,就知道這頓晚飯是沒著落了。
她瞥了盛君殊一眼,端起碗,「怎麼了?」
「公眾場合……」盛君殊開口。
衡南發覺盛君殊最近似乎心情不好,眉宇間含著一股沉鬱的冷。
師妹應該只是不清楚後果而已。
「我也沒幹什麼,就跟師兄開個玩笑,是你自己……」衡南低著頭,睫毛眨動,腳後跟一下一下,無謂地輕碰床板。
叫的是君兮,不是君殊。
「好辦啊。」衡南的眼睛眨著,似乎覺得這種問題壓根不算個問題,「我們隨便找個洗手間之類的地方解決一下,你就下來了。」
「哪裡疼?」盛君殊吃了一驚,待要轉過來,衡南死死抓著他不放手:
盛君殊心裏一抖,像是糖汁從頭頂灌注下去,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竟是從沒遇到過的體驗。
盛君殊調整了一下,準備開始繼續下一段話。
「今天為什麼是六安瓜片?」吃早餐的時候,盛君殊忽然問。
盛君殊立刻喝了一大口:「沒有,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