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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恩盡義絕

第八十七回 恩盡義絕

岳不群見到他嘴角邊露出微笑,卻是暗暗吃了一驚:「這小賊為什麼要笑?難道他已有勝我的法子?」當下潛運內力,忽進忽退,繞著令狐冲身子亂轉,劍招猶如狂風驟雨一般,竟是越來越快。盈盈躺在地下,連岳不群的身影也瞧不清楚,只看得胸口煩惡,便如暈船一般,只欲作嘔。
葛長老道:「包莫二兄,我正和杜兄弟在商議,怎生誘得岳不群到來,擒他到黑木崖去。」另一名長老道:「你們想到了什麼計較?」令狐冲聽他話聲之中頗帶威嚴,自是包長老了,這人的聲音聽來也熟,多半也是見過面的。葛長老道:「我們一時還沒想到什麼良策,包莫二兄到來,定有妙計。」包長老哼了一聲。莫長老道:「五嶽劍派在嵩山封禪台爭奪掌門,岳不群以精妙劍法,刺瞎左冷禪雙目,威震嵩山,五嶽劍派之中,再無人敢上台向他挑戰。聽說這位君子劍已得了林家辟邪劍法的真傳,直是非同小可,咱們須得想個萬全之策,可不能小覷了他。」杜長老道:「正是。咱們四人合力齊上,雖然未必便輸於他,卻也無必勝之算。」莫長老道:「包兄,你胸中想已算定,便請說出來如何?」
岳不群眼中殺氣大盛,說道:「任大小姐,我本想留你一條性命,但你說話如此胡鬧,卻是容你不得了,你死了之後,可不要怪我。」盈盈叫道:「冲郎,快走,快走!」令狐冲知道師父出手快極,長劍一顫之下,盈盈便沒了性命……
他獨孤九劍的要旨,是在看清敵手武功中的破綻,不論是拳腳刀劍,任何一招之中,必有破綻,乘虛而入,一擊取勝。那日在黑木崖上與東方不敗相鬥,東方不敗只握一枚繡花針,可是身如電閃,快得無與倫比,雖然身法與招數之中,確是仍有破綻可尋,但這破綻瞬息即逝,待得見到破綻,那破綻已然不知去向,決計無法批亢擣虛,攻敵之弱。是以合令狐冲、任我行、向問天,盈盈四大高手之力無法勝得了一枚繡花針。此後見到這劍法,是岳不群與左冷禪相鬥,其後是林平之與木高峰、余滄海、青城群弟子相鬥。他這些日來苦思破解這劍招之法,總是有一難題,無法解答,那便是對方劍招太快,待其露出破綻,這破綻立即逝去,難加攻擊。
令狐冲大怒,心道:「你們這群無恥狗賊,膽敢辱我師娘,待會一個個教你們不得好死。」只聽葛長老笑得甚是猥褻,忍不住探頭張望,只見這葛長老伸出手來,在岳夫人臉頰上擰了一把。岳夫人被點要穴,無法反抗,一聲也不能出,魔教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杜長老笑道:「葛兄這般猴急,你有沒膽子就在這裏玩了這個婆娘?」令狐冲怒不可遏,立時便欲衝出,不管自己手中無劍,要和這些魔教奸人拼個死活。
鬥到一百五六十招後,令狐冲出劍已不思索,實則以岳不群劍招之快,令狐冲亦已無思索之餘地。林家的辟邪劍法雖然號稱七十二招,但每一招各有數十著變化,一經推廣,變化繁複之極。若是換作旁人,縱不頭暈眼花,也必為這萬花筒一般的劍法所迷,無所措其手足,但令狐冲所學的獨孤九劍全無招式可言,隨敵招之來而自然應接。敵招若只一招,他也只有一招,敵招有千招萬招,他也有千招萬招。在岳不群眼中看來,只覺對方劍法之繁,更是遠勝自己,只怕再鬥三日三夜,也仍有新招出來。一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下暗生怯意,又想:「任家這妖女揭破了我練劍的秘密,今日若不勝得此二人,此事傳入江湖,我焉有臉面再為五嶽派的掌門?已往種種籌謀,盡數付於流水了。」心下一焦急,劍招出得更加狠了。可是高手相鬥,最講究的是氣定神閒,心中不滯一物,他慮意一生,劍招便略有窒礙。辟邪劍法原是以快取勝,百餘招急攻未能奏效,劍法上的銳氣不免頓挫,再加心神微分,長劍的威力便即大減。令狐冲心念一動,已瞧出了對方劍法中破綻的所在。
令狐冲死裏逃生,左手按著後腰的傷口,掙扎著坐了起來。只聽得草中有數人同時叫道:「大小姐!聖姑!」幾個人奔了出來,正是鮑大楚、莫長老等六人。令狐冲勉力走到盈盈身邊,問道:「他……他封了你那幾處穴道?」盈盈道:「你……你……你不礙……不礙事麼?」她驚駭之下,說話顫抖,難以自己,只聽到牙關相擊,格格作聲。令狐冲道:「死不了,別……別怕。」盈盈大聲道:「將這惡賊斬了!」鮑大楚應道:「是!」令狐冲忙道:「別傷他性命!」盈盈見他情急,道:「好,快……快擒住他。」
岳不群數招不勝,出劍更快,令狐冲打起精神與之周旋。初時他尚想若是敗在師父手下,自己死了固不足惜,但盈盈也必為他所殺,而且盈盈出言傷他,死前定遭慘酷折磨,是以奮力酣鬥。拆到數十招後,岳不群變招繁複,令狐冲凝神接戰,漸漸的心中一片空明,眼光所注,只是對方長劍的一點劍尖。要知獨孤九劍,敵強愈強。那日在西湖湖底的囚室之中,他與任我行比劍,任我行武功之高,世所罕有,但不論任我行的劍招如何騰挪變化,他的獨孤九劍之中,定有相應的招數隨時衍生出來,或攻或守,曲盡其妙。
過去良久,忽聽得遠處「啊」的一聲叫,乃是女子聲音,令狐冲聽得明白,正是盈盈的叫聲,心道:「盈盈發見了外人到來,不知見的是我師父,還是葛杜二長老?」跟著聽得腳步聲響,一前一後,奔近前來,聽得盈盈不住叫喚:「冲郎,冲郎,你師父要殺你,千萬不可出來。」令狐冲大吃一驚:「師父為什麼要殺我?」只聽盈盈又叫:「冲郎快走,你師父要殺你。」她全力呼喚,顯是要令狐冲聞聲遠走。叫喚聲中,只見盈盈頭髮散亂,手中提著一柄長劍,快步奔來,岳不群空著雙手,在後追趕。
令狐冲怔怔的瞧著這幾枚草芽,心想:「小師妹墳上也生青草了,她在墳中,卻又不知如何?」忽聽得背後傳來幾聲清幽的簫聲,他回過頭來,只見盈盈坐在一塊岩石之上,手中持簫,正自吹奏,所奏的便是「清心普善咒」,他走將過去,見那簫乃是根新竹,自是盈盈用劍削下竹枝,穿孔調律,製成了這枝洞簫。他聽了幾聲,當即搬過瑤琴,盤膝坐在山洞之口,跟著她的曲調奏了起來,漸漸的潛心曲中,更無雜念,一曲既罷,只覺精神大爽。兩人相對一笑,同時站起身來。令狐冲知道盈盈這幾日來盡心竭力,要自己節哀養傷,感激之情,又深了一層。
葛長老喜道:「杜老弟,抓到岳家那小妞兒了?功勞不小。」一個聲音洪亮之人笑道:「岳家倒是岳家的,是大妞兒,可不是小妞兒。」葛長老「咦」了一聲,顯是驚喜交集,道:「怎……怎……拿到了岳不群的老婆?」
盈盈道:「林平之投靠嵩山派,為了取信於左冷禪,表明確是與你勢不兩立,所以將你女兒殺了。」岳不群又是哈哈一笑,說道:「這話全是胡說八道。嵩山派?這世上那裏還有嵩山派?嵩山一派早已併入五嶽派之中,武林之中,嵩山派已然除名,林平之如何去投靠嵩山派?再說,左冷禪是我屬下,林平之又不是不知,他不追隨身為五嶽派掌門的岳父,卻去投靠一個瞎了雙眼,自身難保的左冷禪,天下再蠢的蠢人,也不會幹這種事。」盈盈道:「你不相信,那也由得你。你找了林平之,問他自己好了。」
莫長老笑道:「包兄此計大妙,咱們自當埋伏在旁,不等岳不群跌下陷坑,四件兵刃立即封住坑口,不讓他有機會上躍。否則這人武功高強,怕他沒跌入陷坑底,便躍了上來。」包長老沉吟道:「可是中間尚有難處。」
岳不群怒喝:「拾起劍來!你若能勝得我手中長劍,便可立時殺我,否則我也絕不饒你。這魔教妖女口出胡言,我先廢了她!」說著舉劍便往盈盈頸中斬落。
岳不群的聲音突轉嚴峻,說道:「眼前我要找的不是林平之,而是令狐冲,江湖上人人都道,令狐冲對我女兒非禮,我女兒力拒淫賊,被殺身亡。你編了一大篇謊話出來,為令狐冲隱瞞,顯是與他狼狽為奸。」盈盈哼了一聲,嘿嘿一聲冷笑。岳不群道:「任大小姐,令尊身為朝陽神教教主,我對你原來不會難為你,但為了逼迫令狐冲出來,說不得,只好在你身上加一點小小刑罰。我要先斬去你左手手掌,然後斬去你右手手掌,再斬去你的左腳,再斬去你的右腳。令狐冲這惡賊若還有半點良心,便該現身。」盈盈大聲道:「料你也不敢,你動我身上一根頭髮,我爹爹將你五嶽派殺得雞犬不留。」岳不群笑道:「我不敢嗎?」說著從腰間劍鞘之中,慢慢抽出劍來。
令狐冲知道這山谷東南有許多野桃樹,其時桃實已熟,當下分草拂樹,行出八九里,來到桃樹之下,輕輕一縱起時已摘了兩枚桃子,二次縱起時又摘了四枚。眼見桃子已然熟極,樹下已掉了不少,今日若不摘下,數日間便會盡數自落,在地下爛掉,當下一口氣摘了摘了百餘枚,心想:「我和盈盈吃了桃子之後,將桃核種在山谷四周,數年之後,桃樹長成,翠谷中桃花燦爛,那可多美?」忽然間想起桃谷六仙來:「這山谷四周種滿了桃樹,豈不成為桃谷?我和盈盈豈不是變成桃谷二仙?日後我和她生下六個兒子,那不是小桃谷六仙?」
撫琴鼓瑟之道原非易事,但一來令狐冲秉性聰明,二來有師指點,三來當日在洛陽綠竹巷中,就已起始學奏,此後每逢閒日,便即習練,時日既久,自有進境。此後十餘日中,兩人耳鬚廝磨,合奏琴簫,這青松環繞的翠谷,便是世間的洞天福地,將江湖上的刀光血影,漸漸都淡忘了。兩人都覺得若能在這翠谷中偕老以終,再也不被捲入武林中鬥毆仇殺之中,那可比甚麼都快活了。
岳不群大喜,拔出劍來,跟著又是一劍斬下,令狐冲急忙就地一滾,滾開數尺。岳不群搶上來又是一劍,令狐冲又是一滾,噹的一聲,一劍砍在地下,與他腦袋相去不過數寸。岳不群提起長劍,一聲獰笑,將劍高高舉起,踏上一步,正待這一劍便將令狐冲腦袋砍落。他大吃一驚,慌忙吸一口氣,右足著地,待欲縱起,剎那間天旋地轉,已是人事不知,騰的一聲,重重落入陷阱之中。
忽聽得遠處有拍拍拍的擊了三下手掌,那薛沖道:「杜長老他們也到了。」葛長老也是拍拍拍的擊了三下。但聽得腳步聲響,四個人快步奔來,其中二人腳步沉滯,顯是輕功甚低,奔到近處,令狐冲又聽了出來,這二人顯是抬著一件什麼物事。
適才一切情形,岳夫人都清清楚楚的瞧在眼裏,她深知令狐冲的為人,對岳靈珊自來敬愛有加,便當她是天上神仙一般,絕不敢有絲毫得罪,連一句重話也不會對她,若說為她捨命,倒是毫不希奇,至於逼姦不遂,將之殺害,簡直是荒謬絕倫。何況眼見他和盈盈如此情義深重,豈能更有異動。
葛長老微一躊躇,道:「咱們以這婆娘作為人質,逼他棄劍投降。那岳不群夫妻情深,決計不敢反抗。」杜長老道:「葛兄之言有理,怕只怕這岳不群心腸狠毒,夫妻間情不深,義不重,那可有些棘手。」葛長老道:「這個……這個……薛沖薛兄弟,你看如何?」薛沖道:「在兩位長老之前,原輪不上小人說話……」
他出劍制住丈夫,忍手不殺,而丈夫卻對他忽施毒手,行逕卑鄙,縱是左道旁門之士,亦不屑為,堂堂五嶽派掌門,竟然出此手段,當真令人齒冷,剎那之間,只覺心灰意冷,淡淡的問令狐冲道:「冲兒,珊兒真是給林平之害死的?」
包長老道:「我雖已想到一計,但平平無奇,只怕三位見笑了。」莫葛杜三長老齊道:「包兄是本教智囊,想的計策,定是好的。」包長老道:「這條計策,其實是個笨法子。咱們掘個極深的陷坑,上面舖了樹枝青草,不露絲毫痕跡,然後點了這婆娘的要穴,將她放在坑邊,再引岳不群到來。他見妻子倒地,自必上前相救,咕冬……撲通……喲喲不好……」他一面說一面打手勢,三名長老、薛沖、及其他三名教眾,都哈哈大笑來。
二人去後,空谷之中便聽得挖地之聲,偶爾莫長老指揮幾句。令狐冲躲在草叢之中,大氣也不敢透,心想:「我這麼久沒回,盈盈定然掛念。她若是循聲尋來,自會救我師娘。這些魔教中的長老,見到任大小姐到來,何敢違抗?衝著任教主、向大哥、和盈盈的面子,我能不與魔教人眾動手自是再好不過。」想到此處,反覺越是久等越好,那好色的葛長老既已離去,師娘也無受辱之虞。
正說到這裏,忽聽得西首又有一人接連擊掌三下,這三下擊掌傳聲及遠,顯然擊掌之人內功著實不淺。杜長老道:「包長老到了。」便在頃刻之間,兩個人自西首如飛而至,行動快極。葛長老道:「莫長老也到了。」令狐冲暗暗叫苦:「瞧這二人來勢,比之這葛杜二人武功更高。我只教有兵刃在手,原亦不懼,赤手空拳,那可為難。」只聽葛杜二長老齊聲說道:「包莫二兄也到了,當真再好不過。」葛長老又道:「杜兄弟立了一件大功,拿了岳不群的婆娘。」一名老者喜道:「妙極,妙極!兩位辛苦了。」葛長老道:「那是杜兄弟的功勞。」那老者道:「大家奉教主之命出來辦事,不論是誰的功勞,都是託教主之洪福。」葛長老道:「正是,全仗教主指揮得當。」令狐冲聽那葛長老的聲音有些耳熟,心想:「莫非當日在黑木崖上曾經見過?」他運起內功可以聽到各人說話,只是相距頗遠,卻不敢探頭查看。他知道四位長老都是魔教中的高手,自己稍一動彈,只怕便給他們查覺了。
令狐冲心道:「他們挖掘陷阱,非一時三刻所能辦妥,我得趕快去通知盈盈,取了長劍,再來救師娘不遲。」待魔教眾人走遠,悄悄循原路回去,行出數里,忽聽得嗒嗒嗒的掘地之聲,心想:「怎麼他們是在此處掘地?」藏身樹後,探頭一張,果見四名魔教的教眾在弓身掘地,此刻相距近了,見到一人的側面,心下微微一凜:「原來這人便是當年在杭州孤山梅莊中見的鮑大楚。什麼包長老不長老,卻是鮑長老。那日任我行在西湖脫困,第一個收服的魔教長老,便是這鮑大楚。」令狐冲見過此人以一掌制服黃鍾公,知他身具極高的武功。岳不群出任五嶽派掌門,擺明了要和魔教為難,魔教自是不能坐視,任我行派這鮑大楚出來對付岳不群,卻也是適當的人選。眼見這四人用以掘地的仍是一對鐵戟,一對鋼斧。那是兩件戰陣用的兵刃,以之掘地,極不合適,自是各人出來只預備與人過招交手,沒帶鐵鏟、鋤頭之類的物品。四個人以鐵戟鋼斧斫鬆了土,便用手扒土,抄了出來,如此挖掘,甚是不便,總算四人武功均高,掌力不弱,以手掌代替鐵鏟,挖掘起來也是十分快捷。這些人在此掘土,阻住了令狐冲的去路,他想:「他們明明說要那邊峭壁旁挖掘陷阱,何以改在此處?」微一凝思,已明其理:「峭壁旁都是岩石,一時三刻之際,那能挖出一個陷阱來?這葛長老是個無智之人,隨口瞎說。」但這麼一來,卻令他無法回去取劍了。
耳聽得眾人掘好陷阱,在陷阱放入柴草,又撒了迷魂毒藥,再在上邊蓋以亂草,鮑大楚等六人分別躲入了陷阱旁的草叢之中,靜候岳不群到來。令狐冲看準了身旁一塊大石,打定了主意:「一等師父過來,若有跌入陷阱之危,我當將此大石投於陷阱上的柴草,師父一見,自然不會上當。」其時已是初夏,幽谷中蟬聲此起彼和,偶有啼鳥飛鳴樹巔,此外更無別般聲音。令狐冲和鮑大楚等都側耳傾聽岳不群和葛杜二長老的腳步之聲。
令狐冲將對手一一逼開,反手便去解盈盈的穴道。盈盈叫道:「別管我,小心!」白光一閃,岳不群一劍已然刺到。令狐冲見過東方不敗、岳不群、林平之三人的劍法,知道對方一劍刺出,劍招中雖有破綻,但來劍如鬼如魅,迅捷無倫,待得看清楚來招破綻,乘隙反擊,自身早已中劍,當下一劍反挑,疾刺岳不群的小腹。岳不群雙足一彈,向後反躍,罵道:「好狠的小賊!」其實岳不群雖將令狐冲自幼撫養長大,竟不明白他的為人,倘若他不理令狐冲的反擊,適才這一劍直刺到底,已然取了令狐冲的性命。令狐冲用的雖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打法,實則他心中念念不忘師門恩義,絕不會真的一劍刺入師父小腹,岳不群以己之心度人,立即躍開,失卻了一個傷敵的良機。
令狐冲大驚,險些叫出來聲來。盈盈仍在叫喚:「冲郎快走,你師父要殺你!」令狐冲熱淚湧入眼眶,心想:「她只顧念我的危險,全不念及自己。」
此番接戰,令狐冲已學得吸星大法,內力神功,比之當日湖底論劍,又已大進。岳不群所學的辟邪劍法劍招雖然怪異,但畢竟修習的時日甚淺,遠不及令狐冲練習獨孤九劍之久,與東方不敗之所學相比,那是更加不如了。
莫長老道:「什麼難處?啊,是了,包兄怕這岳不群劍法詭異,跌入陷阱之後,咱們仍是封他不住?」包長老道:「莫兄料得甚是。這次教主派咱們辦事,所對付的是個合併了五嶽劍派的高手。生死成敗,實所難料。咱們若得為教主殉身,原是十分榮耀之事,只不過損了神威與教主的威名。常言道得好,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以我之見,咱們還須在陷阱之中,加上些物事。」杜長老道:「包老之言,大合我心。這『百花消魂散』,兄弟身邊帶得不少,大可盡數撒在陷阱上的樹枝草葉之中。那岳不群一入陷阱,立時會深深吸一口氣……」四人說到這裏,又都大聲笑了起來。包長老道:「事不宜遲,便須動手。這陷阱卻設在何處最好?」葛長老道:「自此向西三里,一邊是參天峭壁,一邊是下臨深淵,唯有一條小道可行,岳不群不來則已,否則定要經過這條小道。」包長老道:「甚好,大家過去瞧瞧。」說著拔足便行,餘人都隨後跟去。
原來辟邪劍法劍招太快,令狐冲雖是看清楚了對方每一招破綻之所在,總是趕不上乘虛攻擊,其後悟到了其間的訣竅,一見岳不群這一招第三次再使,不待他這一招使出,自己一劍便朝他腋下刺去。兩招劍招同時發出,正是料敵機先,制敵之虛的意思。岳不群這一招雖快,只因令狐冲一劍搶在頭裏,因此辟邪劍法尚未變招,對方劍招已刺到腋上,岳不群一聲尖叫,聲音中充滿了又驚又怒,又是絕望之意。
又鬥得十餘招後,只見岳不群左手前指,右手向後一縮,令狐冲知道他那一招要第三次使出。其時久鬥之下,令狐冲新傷初癒,已感神困力倦,情知局勢凶險無比,在岳不群這如雷靂,如電閃的快招攻擊之下,只要稍有疏虞,自己固是送了性命,更令盈盈大受荼毒,是以一見他這一招又將使出,立即長劍一送,看準了對方右腋之上,斜斜刺將過去,方位所指,正是岳不群這一招破綻所在。
又想:「那小桃谷六仙若是便如那大桃谷六仙一般,說話纏夾不清,豈不糟糕?」想到這裏,正欲縱聲大笑,忽聽得遠處樹叢中簌的一聲響。令狐冲這些日來勤練琴韻,內功大進,這一聲響其實是在百丈之外,他已聽得清清楚楚,立即伏低,心想:「老是吃烤蛙野果,嘴也膩了,聽這聲音多半是隻野獸,若能捉到一隻羚羊野鹿,也好教盈盈驚喜一番。」思念未定,便聽得腳步聲響,竟是兩個人行走之聲。令狐冲吃了一驚:「這荒谷之中,如何有人,定是衝著盈盈和我來了。」便在此時,聽得一人說道:「你沒弄錯嗎?岳不群那廝確會向這邊來?」令狐冲驚訝更甚:「他們是追我師父來了,那是甚麼人?」只聽一個聲音低沉之人道:「史香主四周都查察過了。他女兒突然在這一帶失蹤,各處市鎮碼頭,水陸兩道,都不見這小妞兒的縱跡,定然是躲在這一帶山谷中養傷。岳不群早晚便會尋來。」令狐冲心中一酸,尋思:「原來他們知道小師妹受傷,卻不知她已經死了。我和盈盈在這兒安渡日月,享那清閒之福,那面自是有不少人在尋覓她的下落。尤其是師父師娘,怎能置之不理?若不是這山谷十分偏僻,早就該尋到這裏了。」只聽那聲音蒼老之人道:「倘若你所料不錯,岳不群早晚會到此處,咱便在山谷入口處設伏。」那聲音低沉之人道:「就算岳不群不來,咱們佈置好了之後,也能引他過來。」那老者拍了兩下手掌,道:「此計大妙,薛兄弟,瞧你不出,倒還是智多星呢。」那姓薛的笑道:「葛長老說得好。薛沖蒙你老人家提拔,你老人家有什麼差遣,自當盡心竭力,報答你老的恩典。」令狐冲這才恍然:「原來是朝陽神教的。那是盈盈的手下了。今日師父武功大進,他們人數再多,也絕不是師父的敵手。最好他們走得遠遠地,自己打自己的,別來搔擾我和盈盈。」又想:「師父精明機警,武林中無人能及,憑你們這點能耐,想要誘我師父上當,那真是魯班門前弄大斧了。」
隔了好久,盈盈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令狐冲伸過手去,摟住了她,這番死裏逃生,只覺人生從未如此之美,慢慢問明了她被封穴的所在,替她推穴解開,一眼瞥見師娘仍是躺在地上,叫聲「啊喲!」忙過去扶起,解開她的穴道,叫道:「師娘,多有得罪。」
此刻堪堪與岳不群鬥到將近二百招時,只見他一劍揮來,右腋下露出破綻。岳不群這一招先前已經使過,本來以他劍招之變化複雜,在二百招內不該重複,但畢竟重複了一次,數招之後,岳不群長劍橫削,左腰間露出破綻,這一招又是重複使出。令狐冲心想:「他這辟邪劍法雖有破綻,極快之下,破綻便不成其為破綻。然而劍招中雖無破綻,劍法中的破綻卻終於露了出來。這破綻便是劍招不免重複。」
須知天下任何劍法,不論如何繁複多變,終究有使完之時,若是還不能克敵制勝,那麼先前使過的劍招自不免再使一次。不過一般名家高手,所精的劍法總有十路八路,每路數十招,招招有變,極少有使到千餘招後仍未分勝敗。岳不群所會的劍法雖眾,但華山劍法令狐冲都是學過的,其餘劍法明知不能取勝,要打倒令狐冲,非使辟邪劍法不可。他數招重複,令狐冲便已想到了取勝之機,心下暗喜。
眼見岳不群長劍提起,作勢便欲刺出,令狐冲大叫道:「要殺人便殺我,休得傷她。」岳不群轉過頭來,冷笑道:「你學得一點三腳貓的劍法,便以為能橫行江湖麼?拾起劍來,教你死得心服。」令狐冲道:「萬萬不敢……不敢與師……與你動手。」岳不群大聲道:「時至今日,你還裝腔作勢幹什麼?那日在黃河舟中,五霸岡上,你勾結一班旁門左道,故意削我面子,其時我便決意殺你,隱忍至今,乃是便宜了你。在福州你落入我手中,若不是礙著我的夫人,早教你這小賊見閻王去了。當日一念之差,反使我女兒命喪在你這淫賊之手。」令狐冲道:「我沒有……我沒有……」
忽聽葛長老笑道:「岳不群年紀已經不小,娶的老婆居然還是這般年輕貌美。」杜長老笑道:「你說她年紀輕嗎?我瞧早四十出頭啦。葛兄若是有興,待拿住了岳不群,稟明教主,便要了這婆娘如?」葛長老笑道:「要了這婆娘,那可不敢,拿來玩玩,倒是不妨。」
令狐冲這一驚非同小可,立時便欲撲出救人,但隨即記起身上沒有帶劍。他手無長劍,武功便不敵尋常高手,心下暗暗著急,只聽那杜長老道:「可不是嗎?」葛長老道:「岳夫人劍法了得,杜兄弟怎地將她拿到?啊,定是使了迷藥。」杜長老笑道:「這婆娘失魂落魄,來到客店之中,想也不想,倒了一碗茶便喝。人家說岳不群的老婆寧中則如何了不起,卻原來是草包一個。」令狐冲心下惱怒,暗道:「我師娘聽說愛女受傷失蹤,數十天遍尋不獲,自然是心神不定,這是愛女心切,那裏是草包一個?你們辱我師娘,待會教你們一個個都死於我劍下。」尋思:「怎能奪到一柄長劍就好了。沒有劍,是刀也行。」只聽那葛長老道:「咱們既將岳不群的婆娘拿到在手,事情就大大的好辦了。杜兄弟,眼下之計,是如何將那岳不群引來。」杜長老道:「引來之後,卻又如何?」
令狐冲再也忍耐不住,從草叢中衝了出來,叫道:「師父,令狐冲在這裏。」盈盈啊了一聲,忙道:「快走,快走!他不敢傷我的。」令狐冲搖了搖頭,走近幾步,說道:「師父……」岳不群厲聲道:「小賊,你還有臉叫我『師父』?」令狐冲目中含淚,雙膝跪地,說道:「皇天在上,令狐冲對岳姑娘向來敬重,絕不敢對她有分毫無禮。令狐冲受你夫婦養育的大恩,你要殺我,便請動手。」盈盈大急,叫道:「冲郎,這人半男半女,早已失了人性,你還不快走!」岳不群臉上突然現出一股陰森森的殺氣,轉向盈盈,道:「你說這話,是何意思?」盈盈道:「你為了練辟邪劍法,自……自……己搞得半死半活,早如鬼怪一般。冲郎,你記得東方不敗麼?他們是瘋子,你別當他們是常人。」她一心只盼令狐冲趕快逃走,明知如此說話,岳不群定然放不過自己,卻也顧不得了。岳不群冷冷的問道:「你這些怪話,是從何處聽來?」盈盈道:「是林平之親口說的,你偷盜林平之的辟邪劍譜,你當他不知道麼?你將那件袈裟投入峽谷,其時林平之躲在你窗外,伸手撿了去,所以他……他也練成了辟邪劍法,若非如此,他怎能殺得木高峰余滄海?他怎樣練成辟邪劍法,自然知道你怎樣練成的。冲郎,你聽這岳不群說話的聲音,就像女子一般。他……他和東方不敗一樣,早已失卻常性了。」她聽到林平之和岳靈珊在大車中的說話,令狐冲卻沒有聽到,是以忙不迭的提醒令狐冲,要他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什麼武林中的宗師掌門,只不過是個失卻常性的怪人而已,與瘋子豈可講什麼恩義交情?
兩人便在這翠谷之中住了下來,烤蛙摘果,倒也清淨自在。令狐冲所受的只是外傷,既有恆山派的治傷靈藥,兼之內功深厚,養了二十餘日,傷勢也痊癒了七八成,盈盈每日教他奏琴,令狐冲本極聰明,潛心練習,進境也是甚速。這日清晨起來,只見岳靈珊墳上茁發了幾枚青草的嫩芽。
只聽葛長老淫笑道:「玩這婆娘,有甚不敢,但若壞了教主大事,老葛便有一百個腦袋不夠砍。」鮑大楚冷冷的道:「如此最好。葛兄弟、杜兄弟,你兩位輕功好,便去引那岳不群到來,預計再過一個時辰,這裏一切便可佈置就緒。」葛杜二長老齊聲應道:「是!」縱身向北而去。
盈盈道:「這曲『清心普善咒』你已練得熟了,從今日起,咱們來練那『笑傲江湖之曲』如何?」令狐冲道:「這曲如此難奏,不知什麼時候才跟得上你。」盈盈微笑道:「這曲曲旨深奧,我也有許多地方不明白。但這曲子有一個特異之處,何以如此,難以索解,只若是二人同奏,互相啟發,比之一人獨自摸索,進步一定要快得多。」令狐冲拍手道:「是了,當日我聽衡山派劉師叔,與魔……與朝陽神教的曲長老合奏此曲,琴簫之聲共起鳴響,確是動聽無比。這一首曲子,據劉師叔說,原是為琴簫合奏而作的。」盈盈道:「你撫琴,我吹簫,咱們慢慢一節一節的練將下去。」令狐冲微笑道:「只可惜這是簫,不是瑟,琴瑟和諧,我就好了。」盈盈臉上一紅,道:「這些日子沒聽你說風言風語,只道是轉性了,卻原來還是一般。」令狐冲做個鬼臉,知道盈盈性子最是靦腆,雖然荒山空谷,孤男寡女相對,卻從來不許自己言行稍有越禮,再說句笑話,只怕她要大半天不理自己,當下湊過去看她展開的琴簫之譜,靜心聽她解釋,學著奏了起來。
岳不群左手一鬆,隨即伸指在盈盈背上點了幾點,封了她的穴道,讓她委頓在地,便在此時,一眼見到岳夫人躺在地下,一動也不動。他也不動聲色,四下察看,不見異狀,他為人機警之極,眼見妻子橫臥於地,四周定然隱伏危機,卻不走近察看,淡淡的道:「任大小姐,令狐冲這惡賊殺我愛女,你也有一份嗎?」令狐冲又是大吃一驚,心道:「師父說我殺了師妹,這話從何說起?」只聽盈盈道:「你女兒是林平之殺的,跟令狐冲有甚麼相干?你口口聲聲說令狐冲殺你愛女,當真是冤枉好人。」岳不群哈哈一笑,道:「林平之是我女婿,難道你不知道?他們新婚燕爾,何等恩愛,豈有殺妻之理?」
盈盈扶著他手臂,走到山洞之外,只見那墳雖以亂石所堆成,卻砌得甚是整齊,殊非草草,足見盈盈頗花了一番功夫,心下暗暗感激。只見墳前豎了一根削去了枝葉的樹幹,樹皮上用劍尖刻著幾個字:「華山女俠岳靈珊姑娘之墓」。令狐冲又是怔怔的掉下淚來,說道:「小師妹或許喜歡人家叫她林夫人。」盈盈道:「林平之如此無情無義,岳姑娘泉下有靈,明白了他的歹毒心腸,不會願做林夫人了。」心道:「你不知她和林平之的夫妻有名無實,並不是什麼夫妻。」令狐冲道:「那也說得是。」只見四周山峰環抱,處身之所乃是在一個山谷之中,樹林蒼翠,遍地山花。枝頭啼鳥唱和不絕,乃是個十分清幽的所在。盈盈道:「咱們便在這裏住一些時候,一面養傷,一面伴墳。」令狐冲道:「好極了。小師妹一個人在這荒野之地,她就算是鬼,也很膽小的。」盈盈聽他說話甚痴,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令狐冲劍尖刺到對方腋下,猛然間聽到他這一下尖銳的叫喊,立時驚覺:「我鬥得昏了,他是師父,如何可以傷他?」當即凝劍不發,說道:「勝敗已分,咱們快救了師娘,這就……這就分手了吧!」岳不群臉如死灰,道:「好!」令狐冲拋下長劍,回頭去看盈盈,突然之間,岳不群一聲大喝,長劍便如一條毒蛇般彈了起來,直刺令狐冲左腰,這一劍部位甚是惡毒,令狐冲驚駭之下,忙伸手去拾長劍,那裏還來得及,噗的一聲,一劍已插入他後腰。
她不知陷阱中已佈有蒙藥,只怕岳不群又再縱上,各人不是他的對手。鮑大楚道:「遵命!」他不敢說這陷阱自己所掘,否則何以大小姐為岳不群所困之時,各人貪生怕死,竟不敢出來相救,此事追究起來,勢將擔當老大干係。他屏住呼吸,倒轉刀柄,在岳不群頭上重重一擊,就算他未為蒙藥所迷,這一擊也當使他昏迷半天,這才伸手掀住岳不群的後領,將他提了起來,出手如風,連點他身上十二處大穴,又取出繩索,將他手足緊緊綁縛。蒙藥、擊打、點穴、綑縛,連加了四道束縛,岳不群本領再大,也是難以逃脫了。令狐冲和盈盈凝眸相對,如在夢寐。
眼見盈盈再奔出十餘步,便會踏入陷阱,令狐冲和鮑大楚等均是十分焦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之間,岳不群電閃而出,左手拿住了盈盈後心,右手已抓住她雙手手腕,將她雙臂反在背後,盈盈登時動彈不得,手一鬆,長劍掉在地下。岳不群這一手出手極快,令狐冲和鮑大楚等固是不及救援,盈盈本來武功也是極高,竟無閃避抗拒之能,一招間便給他擒住。
可是世間之事,豈能盡如人意?這一日午後,令狐冲和盈盈合奏了大半個時辰,忽覺心煩意亂,無法寧靜,接連奏錯了幾處,心中著急,指法更加亂了。盈盈道:「你累啦,休息一會兒再說。」令狐冲道:「累倒不累,不知怎的,覺得有些煩躁。我去摘些桃子來,晚上再練琴。」盈盈道:「好,可別走遠了。」
令狐冲心中一震,淚水滾滾而下,哽咽道:「弟子……我……我……」岳夫人道:「他不當你是弟子,我卻仍舊當你是弟子。如果你願意,我仍然是你師娘。」令狐冲心中感激,拜伏在地,叫道:「師娘!師娘!」岳夫人撫摸他的頭髮,眼淚也流了下來,緩緩的道:「那麼這位任大小姐也說得不錯,林平之學了辟邪劍法,去投靠左冷禪,所以害死了珊兒。」令狐冲道:「正是。」岳夫人道:「你轉過身來,我看看你的傷口。」令狐冲應了一聲,轉過身來。岳夫人撕破他背上衣衫,點了他傷口四周的穴道,說道:「恆山派的傷藥,你還有麼?」令狐冲道:「有的。」盈盈到他懷中摸了出來,交給岳夫人。岳夫人揩拭傷口血跡,敷上傷藥。從懷中取出一條潔白的手絹,按在他的傷口之上,又在自己裙子上撕下布條,替他包紮好了。令狐冲向來當岳夫人是母親,見她如此對待自己,心下大慰,劍傷雖重,竟也忘了疼痛。
令狐冲眼見勢危,左手拾了一塊石子,便往岳不群胸上投去,著地一滾,拾起盈盈掉在地下的長劍,一劍刺向岳不群的右腋,倘若岳不群這一劍是刺向令狐冲,他便束手就戮,並不招架,但岳不群聽得盈盈揭破自己的秘密,盛怒之下,不及細思,這劍竟是向她斬落,令狐冲卻是說什麼也不能袖手。他見到岳不群腋下是個極大的破綻,那是攻其所不得不救。岳不群橫劍一擋,令狐冲急攻三劍,已是拼命的打法,岳不群退開兩步,心下暗暗驚異。要知令狐冲學得獨孤九劍之後,又因種種機緣而體內積聚了數大高手的內力,這些內力在劍招上發揮了出來,只震得岳不群手臂隱隱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