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木蘭花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張地圖是放在航海圖旁邊,而且還是用夾子夾住的。如今不見了,自然是被人取走了。
木蘭花一動也不動,那人跨出了駕駛室,沿著船舵,慢慢向船艙走去。
只見那兩個人小心地爬出了暗格,到了駕駛室中,伸了伸手臂,一個道:「她們睡了?」
那人的面色一變,道:「我只不過是說笑罷了,你看,海面上是什麼?」
何況此際,駕駛室中所少去的,絕不是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
「當然要,不然我就將你殺害同伴的事,向你的上峰報告。」
穆秀珍大聲道:「你可以說了,再不講,拋你到海中去餵鯊魚。」那人又呆了半晌,才涎著臉,道:「兩位若是得了好處,是不是可以分給我一些小甜頭,也好讓我去……改邪歸正?」
她心中暗忖,那也好,本來自己要對付兩個人,如今只要對付一個人好了。
那張放在航海地圖旁邊的,缺去一角的地圖,已經不在了!
這個組織的活動,她也略有所聞,這是一個什麼壞事都做的匪徒集團,也曾受過幾個國家情報部的僱用,木蘭花早已料到這是那個集團在插手過問的了。
木花蘭看到那人後腦上。已出現了一個小洞,血和腦漿一起流下來。
那一個發出了一陣嘶啞的笑聲,道:「她做夢也想不到艇上有人。你說,她到這裏來作什麼,那張地圖又是什麼意思?」
那人猛地一怔,道:「原來你們是什麼都不知道!」
「好的,我們確也該休息了!」她一面說,一面重重地向外,踏出了兩步,然後,立即身子一閃,在一扇門後面,躲了起來。
他對著話筒,低聲道:「十三號,十七號作例行報告。」
那人仍執著手槍,向外望來。
那人的面色開始變了,狡猾的笑容,也蕩然無存。木蘭花押著他,到了駕駛室中,那人進入了暗格,木蘭花也跟了進去,只見在六呎見方的暗格中,有著十分完善的通訊設備,過了十來分鐘,那人開始使用通訊設備。
那人說了一個名詞,穆秀珍聽了莫名其妙,木蘭花卻若有深意地點了點頭。
木蘭花的視線跟著他,那人的行動,十分小心,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
月光照進駕駛室中,可以將室中的情形,看得十分之清楚。在「啪」地一聲響之後,只見一張椅子,漸漸地向外,移了開去,露出了一個兩呎見方的洞口來,有兩個人探頭向外望來。
「別廢話了!」木蘭花毫不客氣地指斥他:「我雖然不常殺 人,但是像你這樣的渣滓,我卻也不怕污手,要為社會除害的!」
木蘭花走到了駕駛室門口,脫去了橡皮帽,抖散了頭髮,抬起頭來,也就在這時,她陡地吃了一驚!
那也就是說,她們以遊艇為中心,在海下巡行,已經搜尋了縱橫四百碼左右的海域。
那人手中的槍疾飛了出去,跌到了海中,但由於木蘭花是雙腳一齊踢出的,所以她自己也跌倒在船舷上。那人的身子,向前猛撲了過來,木蘭花雙足猛地一蹬,將那人的身子蹬了出去,門「砰」地一聲響,重重地撞到了甲板之上!那一下十分沉重,那人跌在甲板上之後,直挺挺地一動也不動了。
那人站了起來,將那張圖交給了穆秀珍,可是這時,他面上的神情,反而不如剛才那樣緊張了。他甚至一笑,道:「你不能殺我的。」
那人手向外一指,另一個轉過頭去,那人一翻手,只聽得極其輕微的「撲」地一聲。那轉過頭去的人,身子便搖幌了起來。
另一個道:「只怕沒有,木蘭花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我們要小心。」
「將你取去的那張圖給我!」
「好,我們潛水,你要記得,不可離開我。」木蘭花吩咐著。
在剎那之間,她以為那一定是計鎮江在恩將仇報,因為這艘遊艇是計鎮江替她們準備的。
木蘭花耐著性子等著,勉力克服著疲倦,別的她不能肯定,當遊艇離港時,沒有別的船隻跟蹤,那卻是她能肯定的,所以,盜去海圖的人,極可能是預先已躲在遊艇上,那麼這時,自然也沒有離去了。
但是她至少已經知道,彼得遜所說的話是不錯的,事情絕不像她想像那樣簡單!
對方來的聲音,木蘭花都可以聽得到,對方道:「十三號,十七號注意,你們所在的遊艇上,有兩個十分危險的人物,她們正是我們目前的敵人,你們必需設法將之制服,我們立即派二十號,二十七號趕到。」
「我必要服從你的命令麼?」那人狡猾地問。
穆秀珍全然不知道剛才她自己幾乎已到鬼門關去,轉著眼睛,道:「剛剛睡著,又吵什麼?」
「每隔半小時,我們和上峰聯絡一次,如果不聯絡,那麼這艘遊艇,就要爆炸了,這遊艇上,是早已裝了遠程控制觸發的炸藥的。」
穆秀珍睡意正濃,她在矇矓之中,聽到了「砰」地一聲,咕噥著叫道:「蘭花姐,你還不睡,在作什麼事啊,吵死人了!」
木蘭花一面迅速地轉著念 ,一面留心看著那兩個人的動靜。
木蘭花點了點頭,道:「好,算你所說的是實話,你去如常聯絡。」
計鎮江是本地的大富豪,他的行動自然會引起人的注意的,自己只給了他一夜和半天的時間,準備那麼多特殊的東西,雖然財可通神,計鎮江竟然辦到了,但受人注目,卻也是必然的事,這艘遊艇可能本來是作別的用途的,所以才會有暗格在。
「不錯,但如今我們還需要——」那人話講了一半,面上現出了一個十分詭詐的笑容來。
她扶著艙,向駕駛室走去。
「啊!」穆秀珍這才看到了甲板上的情形,「果然有人。」
她們潛水的深度,是從五十呎到一百五十呎,採取波浪式的起伏。
那人面上現出了猶豫之色,木蘭花冷冷地道:「你剛才不是提議合作麼?」
那人講到這裏,在駕駛室中的穆秀珍已忍不住道「海底火龍是什麼東西?」
「好,我……給。」那人伸手進衣袋,可是當他伸手出來時,他手中卻是另一柄小型的無聲手槍!但木蘭花也早有準備,那人的手才揚了起來,她足尖又早已向上踢了出去。
「秀珍,你叫他將那張圖交出來。」
天色很黑了,船行十分迅速,發出輕微的水聲,木蘭花休息了大半個小時,又回到了駕駛室了。又過了十分鐘,船已在理想的地點停了下來。
那人的面上,現出極度興奮的神色來,道:「海底火龍,穆小姐,海底火龍。」
木蘭花心中暗吃了一驚,但是她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原來是這樣麼?那麼,你們的上峰,又是什麼人呢?」
木蘭花一見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怒!
那種摩托船其實是一塊長長的木板,人伏在上面,能夠在水中行駛,速度比人的潛水要快上十二倍。她們兩人在左舷躍下水去,一到了水中,便打亮了潛水船的深水燈,強烈的燈光向前射去,吃驚的魚群,向四面游了開去,不敢接近。
木蘭花還不知道海底火龍究竟是什麼。但是她卻裝著若無其事。道:「海底火龍?那又有什麼了不起?」
那一個想了半晌,道:「你想,我們何不拷問木蘭花,逼她講出實話來?那張地圖或許關係著一筆極巨的寶藏,那麼你我——」
計鎮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他準備遊艇,要他準備潛水用具是為了什麼,他又怎可能預先在遊艇中埋伏著人呢?
「你說錯了,我們立即就可以知道一切,你告訴我們,關於海底火龍的一切 !」
她們來到這裏,一切都由計鎮江安排,但計鎮江卻這樣卑鄙。
木蘭花這時,心中十分亂,因為她對眼前的事,還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木蘭花迅速地思索著,她覺得那人所說的,可能是實話,如果是實話的話,那麼這人有可能隸屬於一個龐大的匪黨,不過,也有可能是屬於國際特務組織的人馬,但是後者的可能性較少,因為計鎮江並沒有吸引特務機構注意的價值,相反的,他龐大的財產,倒是匪黨覬覦已久的了。
另一個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報告上去我們一定可以得到嘉獎的。」
那人攤了攤手,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接受命令,供給計鎮江遊艇。我們躲在遊艇中,看他要那麼大馬力的遊艇,有什麼用途。」
「什麼了不起?」那人叫道:「你知道東方的一個大國,正在出多少錢購買有關海底火龍的情報麼?如果我們竟找到了海底火龍。」
那人話還未曾講完,另一個的面色,已陡地一變,道:「你想叛變組織麼?我要揭發你。」
「什麼事啊?」穆秀珍絕不知道發生了意外,懶洋洋地應著:「我們明天再行動吧,今天我實在太倦了。」
木蘭花雖然年輕美麗,但是她在講這幾句話的時候。義正辭嚴,面色莊肅,令得那人面上的那種笑容,陡地收了起來。
「可以的,只要你真的肯改邪歸正。」木蘭花誠摯地說。「那件事,」那人開始說:「我們的組織本來是不知道的,但前天,一個叫作石川虎山的日本人,卻來見我們的大頭子。」
木蘭花在前面,穆秀珍在後面,她們在海中兜著圈子,不斷地兜著,只是圓圈的直徑,不斷地擴大,這樣,她們便可以毫無遺漏地搜索海底的一切了。
木蘭花直到他在身前走過,才揚起手來,在那人的後頸上,重重地劈下!那一下襲擊,突如其來,那人的身子猛地向前一仆,跌在船舷上。可是那人身體的強壯,卻遠在木蘭花的預料之上。
木蘭花校好了船舵的方向,將駕駛的事情,交給了高度自動的自動化系統。她到了另一個艙中,檢查了水底使用的許多器械,直到認為已可以使用,這才滿意。
那張圖實在太簡陋了。木蘭花只是大約估計,那是在新加坡以東六十哩的海域,準確的地點,她也是不得而知,只好等到了那處之後,再到海底去搜索。
強烈的燈光,可以使她們看清楚五十呎以外的東西。
「我知道。」
她們兩人,換上了潛水橡皮衣,背上了水 肺,又將潛水摩托船抬了出來,縋到水中。
木蘭花倚著船艙而立,她並不回答穆秀珍的問題,只是放下了沉重的水肺。
而那人發出的一槍,也失了準頭,「撲」地一聲過處,子彈呼嘯向前。恰好穆秀珍從船艙中走出來,子彈就向她射了過去,在她頭頂兩吋處掠過,射進了艙中,嵌到了天花板上。
木蘭花一伸手,接住了自半空中跌下來的小手槍,指住了那人,道:「你別裝死了,起來,你該知道我在這裏殺死你,是絕不會有人看到的。」
他停止了通話,站了起來。
她是準備到駕駛室去,將船駛出一千碼去,再進行搜索的。因為附近一千碼的海底,她們都已經搜索過了,並無發現。
「喚?」木蘭花像是絲毫也不覺興趣,但事實上,她卻在全神貫注。「我們合作什麼?」
那人的面上。出現了一種狂喜的神色,他搓著手,道:「穆小姐,我們……可以合作麼?」
看她的樣子,完全是像在渡假,一點也看不出她正要從事驚人的冒險。
「不……不想了。」那人面露駭然之色。
木蘭花迅速地轉著念,她漸漸地覺得事情和計鎮江沒有關係,錯的是她自己。
「你們是什麼組織?」木蘭花問。
她們爬上了甲板,穆秀珍倒在甲板上喘氣,道:「蘭花姐,你說的那秘密武器庫在什麼地方?」
行兇的人手中,握著一柄小得出奇的手槍。他的同伴只不過說要檢舉他,他便殺了他的同伴,這人的兇狠,可想而知,連木蘭花這樣,慣和兇殘的人打交道的人著了,心中也不禁凜然。
她只是呆了極短的時間,立即若無其事地叫道:「秀珍!」
「為什麼?」木蘭花揚了揚手中的小槍。
船的時速是二十哩,約莫兩小時半,船可以到達目的地,還有一小時可以休息,她躺在甲板上的躺椅上,神態十分安閒。
木蘭花心中陡地一凜,那人轉過頭來。木蘭花手中的槍向前略伸了一伸。那人吸了口氣道:「我們接受任務。但……我們敵人危險到什麼程度?」
而在航海圖的旁邊,她已取出了那張不完全的,取自木人頭的圖放著。
那人走過去,將他已死的同伴扶住,將之輕輕地放在一張椅上。整件事情,除了那輕輕的「撲」地一聲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響。
木蘭花將船上的所有燈火,盡皆熄去,海面上靜得出奇。
木蘭花是很少這樣憤怒過的,但是她憤怒的情緒,立即逝去,又恢復了冷靜。因為她又想到,計鎮江若是出詭計的話,他 的目的是什麼呢?
木蘭花不禁苦笑,她自問行動已經夠小心的了,結果卻還是有人跟了上來,她這時,反倒希望盜去那張圖的人還在艇上!
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用長程望遠鏡四面掃射著,海面上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她躲的地方十分好,可以穿過門縫,看到駕駛室中大半。她躲了起來之後,只聽得穆秀珍咕噥著,走進了船艙中。
然而,當她們背上的氧氣筒上指示針,表示氧氣已快用完的時候,她們兩人除了珊瑚礁,成群的昆布,和各種各樣的魚類之外,什麼也沒有發現。她們浮上了海面,發現她們離開遊艇,至少有兩百碼左右。
「開什麼玩笑啊,」艙中傳來穆秀珍懶懶的聲音,她顯然不願意起來。
「是,」那人答應著,「我知道了。」
「極之危險。是木蘭花姐妹,我們的人已有好幾個死在她們的手上,據石川虎山的報告,她們極難對付,但她們不知道你們在船上,這卻是我們的極好機會。整個事情和『海底火龍』有關,如果你們成功了,將可獲得巨額的獎金!」
他不知道石川虎山和那個組織有什麼聯繫,也不知道「海底火龍」究竟是什麼東西。她見到那人轉過身來,冷笑了一聲,道:「可惜這個命令來得太遲了。」
潛水是十分消耗體力的行動,她們兩人雖然都受過柔道和中國式武術訓練,有著驚人的耐力和過人的體力,但是,當搜索工作,進行到了午夜時,她們卻也疲倦不堪了。
她們回到了艇上,換上了新的水肺,繼續下去潛水。
木蘭花只當自己一掌劈中,那人一定會昏死過去的,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那人一倒下去之後,左手握住了繩子,一個轉身,翻了過來。
這一次,她足尖恰好踢中在槍上,將槍踢得向上飛了起來。
那人一翻轉身,手上的槍便已揚了起來,木蘭花雙腳一齊踢出,左腳踢在那人的下頷上。右腳踢在那人的手腕之上。
木蘭花一面叫穆秀珍,一面雙眼直視著那人,道:「你可還想和我動手麼?」
她是個觀察力極其敏銳的人,即使駕駛室中,少了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她也可以在一瞥之間,便自發現出來的。
「秀珍,快起來,我們有人客來了!」木蘭花高聲叫著,一個箭步,趕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正掙扎著想要爬了起來,可是木蘭花已到了他的身邊,令得他躺在甲板上不能動。
「快起來,秀珍,我們有客人了。」
木蘭花等了十來分鐘,聽得駕駛室中,發出了「啪」地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