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迷蹤1:奔雷小劍》目錄

第十回 秘笈沉入海底

第十回 秘笈沉入海底

但她一見方洪對他微笑,她也笑啦,笑得柔美之極,說:「好啊,你替我拿,只是,小心,別弄亂了我的花兒。」
來的正是秦九凝,低聲喝道:「時刻未至,何得將虛實告人。」
只見那少女雙眸更是明亮,道:「娘,當真來日印證武功的,便是他麼?」她那花朵兒般面容之上,頓露驚喜,道:「我說啊,難怪我上崖下崖,他都跟得上我。」
那少女卻不知怎麼一晃身,黃衣姑娘竟然摟了個空,那少女已急叫道:「哎呀,三姊,你嚇著我的小兔兒啦。」跟著柔聲說:「小兔兒乖啊!小兔兒乖啊。」
方洪錯步大挪移,黑衣少年登時拿了個空,只聽他嘿嘿笑道:「這小賊果然詭譎,一到便已得知我們虛實。」
秦九凝竟是以丹田真氣說出,方洪心中又是一動,心道:「她分明要人知曉自己兩人被困,她這是告訴誰?」
她這麼一仰面平視,方洪幾乎看得呆了,當真芙蓉如面柳如眉,一笑櫻桃破,竟無法形容其美,實則方洪這一對面,並未生出半點美醜之感,只覺剎那間,靈臺空明,有無比的寧靜。
方洪心中喜道:「原來這是師門的武功。」他初見到劍魔的那一晚,劍魔出手便是這折射巧勁,今日那黑衣少年亦曾對他使出這種奇妙的掌勁,當時心中還好生奇怪,不料竟是師門的武學。
那知桑龍姑只一晃身,早滑到秦九凝身側,竟不對方洪反擊,陡然間面上紫色凝聚,不過瞬眼工夫,桑龍姑已幻成了數十個人影,對秦九凝攻若驟雨狂飆!
方洪隨在那少女身後,漸行漸遠,漸漸聽不到了,不知怎麼,他心中雖時時生出警惕,只是並不作絲毫戒備,像是隨定這少女身後,即萬分安全似的。
方洪心中登時一涼,秦九凝的用意,顯然已被她猜中,這麼看來,這女魔適才將她那小女兒引走,顯然早經安排,將她引得遠遠地去了。秦九凝一言之後,即不再言語,多半亦是心中著急,方洪不敢回頭,但秦九凝焦急之態,他已可想見。
只聽秦九凝叫道:「師兄!你……」
方洪心中一動:「九妹這是想與我會合!」又是一招「龍騰六合」,搶到秦九凝身後!
她兩腳尖不停的交替輕點,身形卻像筆直上飛,方洪兩眼未曾離開她,故爾自然而然地一步一趕,完全學她的樣!
方洪不知他在無意之中,學得了一種武林曠世無儔的上乘輕功,皆因點腳、擰腰、聳肩,以及那丹田真氣的自然上提,一切是那麼自然,出於不知無覺之中,實則這也是方洪劍術大進,又經伐毛洗髓之後,正所謂一竅通而百竅通,才能在無意無覺之中,學得上乘輕功。
方洪瞧見那花兒原樣擺得整整齊齊,才鬆了口氣,只見那少女氣得臉兒通紅,腳兒一跺,雖沒言語,那二哥卻已直往後退,乾笑了兩聲,說:「五妹,我我……」
此言一出,只見桑龍姑大怒,淒厲地狂笑一聲,喝道:「今日你們要不亮劍,休想出這寒潭!」忽地巧巧妙妙地拍出兩掌,但皆是拍向兩人身側!
話聲未落,風已颯然,最後一句輕得僅能聽聞,方洪回頭一看,秦九凝已是蹤跡不見。
只聽那少年在身後恨恨地說道:「三妹,這小賊他是早探知了我們的虛實,一到就討好我們這個小妞兒。」
方洪心中轉念,不過剎那間事,那知桑龍姑一言未了,忽聽一人說道:「那不見得,你瞧我是第幾人!」這話聲由遠而近,話聲落時,人早已到了面前,方洪大喜,叫道:「師傅!」
像歌唱一般,咦!歌唱豈會這般美,方洪跟在她身後,只見她直向崖上行去,只將腳尖輕輕一點,鮫綃之衣飄飄,已騰高了數丈,方洪忙小心翼翼地拿著她花鋤和籃兒,為的是怕亂了籃中的花兒,不自覺地學她的樣,腳尖也向她所點之處點去,雙肩微聳,自然而然地提起一口真氣,拔高竟和她不相上下。
這中年女子冷厲之極地瞧了方洪一眼,但顯然她銳利的目光一瞥之下,已將方洪看透。
桑龍姑嘿嘿冷笑,目光冷厲的光芒更盛,只是面上紫色卻已化於無形,又回復了她那玄冰般的冷面孔,道:「丫頭,你想得如意,現下這寒潭再無第四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心思麼?是想要將我小女兒喚來,放你兩人出去麼?嘿嘿,今日你們要不將劍招在我面前施展一遍,可怨不得我痛施殺手了!」
忽聽那少女的聲音遠遠傳來,叫道:「娘,姊姊在那裏啊?」
顯然這是桑龍姑預作的安排,命人將她引開,不料方洪才暴退開去,卻聽桑龍姑冷厲的聲音,已在身後一哼!
只聽桑龍姑冷笑道:「你不是才說到那紫府秘笈麼?這就是紫府迷蹤功夫,並不是分身法兒。」
秦九凝顯然先行潛入寒潭,已將桑龍姑命黑衣少年和黃衫姑娘引迫自己兩人來此的用意,探得明白。方洪智慧本高,登時也明白過來。桑龍姑為了在五月五日那天穩操勝券,故爾誘迫自己兩人施展奔雷劍,正是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方洪不由自主的隨在她身後,秦九凝之言一點不假,那兩個少年本是奉命而來,但她只微微一生氣,他們即不敢違拗。當真在這麼個姑娘面前,還有誰敢違拗她呢?只要,她只要這麼,這麼地瞧了你一眼,你就簡直不由自主啦!
秦九凝心如止水,臨敵不亂,左手立掌護胸,右手圈臂循環拍出,叫道:「再展龍騰六合!」
方洪聞言,心中早是一動:「聽她口氣,分明不想留難我,適才仍有他日天姥峰頂印證武功之言,那她今日命那黑衣少年誘進我等來此作甚?」
回想適才上崖的情景,方洪忽地恍然大悟,那心中之喜,非同小可,不料當他和這少女目光一接觸,心中那團高興,便化為烏有,頓時又進入了一種寧靜的境界。
何消半盞茶工夫,兩人已上了崖頭,那少女一掉頭,見方洪已立在身後,似微微一怔,但繼而笑得柔美之極,說:「你的輕身功夫不弱啊。」
方洪只覺桑龍姑扣著的手一鬆,忙不迭猛地一掙,撤身暴退!卻更遠更遠,傳來微弱的聲音應道:「妹妹,我在崖邊,快來啊。」
桑龍姑冷哼一聲,道:「你叫秦九凝,我倒認得你,你也聰明。」
桑龍姑面上微帶驚容,道:「你不像才入師門,功力不弱啊!哼,那老鬼果然狡猾!」其聲更見冷厲,方洪將今日那黑衣少年的言語,前前後後一想,登時心中明白!她既已約定今年五月五日,在天姥峰頂由雙方晚一輩的比試武功,自然師門的一舉一動,她必早在暗中窺探,想是她從未見過自己,故爾心生驚疑。
她忙忙地在懷中掏了一會,說:「這可怎好,我的手絹兒忘了帶啦!我拿甚麼替你裹傷啊?」沉吟了瞬間,忽見她牽起長裙,顯然她要撕裙為兔兒裹傷。
方洪心頭一震,當真紫府迷蹤,竟有這般神奇,他那敢怠慢,心中雖驚,卻已又往後暴退,他本是面向桑龍姑的,兩眼瞬也不瞬,心道:「你還能遁形麼?」
桑龍姑道:「咱你不將劍術施展開來。」忽然晃身駢指點到!
方洪忍了半晌,說:「姑娘,我替你拿,好不好啊!」那少女一驚,驚得像受驚了的小兔兒一般,原來她全神專注在小兔兒身上,方洪曾遞給她手絹,又曾說過話,她竟會不覺,此刻出聲,才發覺身邊有人。
竟是那眇目高大的老婦,突然現身而來。
方洪靜靜地瞧得出神,瞧她裹好了傷,站起身來,卻躊躇起來,原來她要抱那小兔兒,卻又不能拿那鋤兒籃兒。
方洪今日聽秦九凝提到她,兩次在她名字之上,冠上了玄冰美人的稱號,當真桑龍姑雖冷得怕人,卻仍美得妖艷,想來她年輕之時,更不知如何美了。
忽聽那少女說:「到啦,給我啊!」她伸出手來,從他手中接去花籃,才見離崖腳有三尺左右,有個尺許方圓的小洞,洞底鋪著柔軟的細草,四隻像是才生不久的小兔兒,正在草上翻滾爬行。
她那兩個哥哥姊姊,顯然拿她無可如何,黑衣少年唯有向對方怒目而視。哼了一聲,那少女已向方洪招手道:「走啊,我帶你去瞧小兔兒的窩兒。」說著已往前走了。
心中在想順著她手指處,早看得明白,只見崖下是個大水潭,方圓有數十頃。便因看得明白,立覺寒氣砭膚!心中也跟著一震,驚忖:「我怎麼忘了此來目的,唉,九妹叫我現身誘敵,我已遵她吩咐啦,怎卻未見有敵?」
桑龍姑冷厲之極地一笑,道:「你雖會猜,猜得全對,只是,今天你們不將你們那劍術在我面前施展施展,要想出這寒潭,恐怕不易呢。」
秦九凝亦是冷冷地說道:「小女子更是久仰,不過,未到時刻,非是在天姥峰頭,我們卻不願亮劍,正如你們那五音鞭陣,不願事前施展一般。」
忽地,秦九凝的聲音,急促而冷地在身後說道:「現身誘敵!小心應敵!我即來援!」
桑龍姑指已點到,但身法雖快,出手卻緩,方洪尚未悟出原故,已振枝圈臂,一劍擎天,風雷之聲登時隱隱而發!
秦九凝面上毫無懼色,冷漠地說道:「哼,我們自知不是你的敵手,若你定要留難我們,那也無法,但天姥峰頭之約,卻非我們失信。」
方洪此言,乃是明知她必是將過去的惡跡,隱瞞了她這小女兒,故爾當面給她抖露出來。果然桑龍姑登時色變,並不理方洪,轉身對她這小女兒說道:「乖兒,你去罷,你姊姊在喚你呢?」
方洪見她出手與黑衣少年一般無二,霍地旋身,雙掌齊推,身形忙往旁滑開數尺,秦九凝卻只倏地翻臂,將羅袖一拂,將她自旁折襲而來的掌力,化於無形。冷笑道:「你要不也施展五音魔鞭,今天要想留下我們,怕也不易呢,你這手功夫,難道忘了傳自何人,你這不是班門弄斧麼?」
方洪話到嘴邊,早又忍住,她這麼純潔仁慈得有似仙女,若然她知道她娘是這麼陰險?
說話秦九凝與方洪兩人,照那黑衣少年指示的路徑,奔寒潭而去,入山才十來里,只見一嶺阻路,那嶺壁立陡峭,崖上寸草不生,才到嶺下,即覺出涼意來,在這驕陽艷照的四月天氣,冷得忒怪!
這女子已到了身後,方洪竟絲毫不覺,不由驚得一退步,心驚道:「莫非這女子便是桑龍姑!」
方洪心下暗暗著急,若她真要留難兩人,或對自己兩人暗下毒手,實是可慮!
只聽秦九凝在身後冷冷地說道:「是她!當真冰肌雪骨,蘭桂其芳,咦!她在作甚?」
只見那少女輕撫著小兔兒,已往崖那面冉冉飛落,方洪已明白上崖時,無意間已得了好處,此刻更是留了神,但她下崖時的身法,卻無多大異處,只是背脊微貼崖壁,緩緩而落。但方洪要像她那般緩緩而落,竟是不能,眨眼間,他已從她身旁滑落到了崖腳。
方洪大驚,一回頭,果是桑龍姑已到了身後。方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回頭一望。
桑龍姑冷笑道:「好,我正要見識天下無儔的神劍,既然如此,隨我來!」
只聽秦九凝在身後冷冷地說道:「你休作夢,今日便被你困住,休想騙得我們的劍招。」
桑龍姑果然不能近身,但這一來,可把桑龍姑更為激怒,氣得呼呼地向秦九凝疾攻兩掌,這女魔果然厲害,兩掌發出,勢如驚霆迅雷!
雖也是塊潔白的絲絹兒,還是在窮風谷,變生意外那一日,寒梅妹妹為他洗濯過的,自此,他就貼身藏在懷裏,再也捨不得用了,但他此刻掏了出來,卻覺粗劣不堪,這能入她的手麼?她那纖纖的十指柔荑。
方洪聽得明白,就知桑龍姑將比試武功,對她說成印證。她這般言語,顯然在欺瞞她這小女兒,心中一動,便大笑道:「只是印證武功之後,當年你以色相騙得的紫府秘笈,得物歸原主,我師祖迄今仍枯坐洞中已二十年,亦係桑老前輩之賜,尚要勞駕賜予靈藥。」
那知他雖不瞬眼,卻見桑龍姑身形不動肩頭也未動一下,竟是直逼向前,倒像他並未後退一般。
跟著早又傳來兩聲呼喚,那少女說:「好,我走啦,娘,只是你別難為他啊。」說著,又挨個兒親了親那幾隻小兔兒,這才走了,潭邊微風飄飄,她那鮫綃衣也更見飄飄。
但一個聲音卻在他心中說道:「不是,不會是,那桑龍姑年紀當在百歲以上,這女子卻在中年,一個風韻猶存的徐娘。」
黃衫姑娘連向她二哥使眼色,笑著上前,要將她這小妹妹摟在懷裏,說:「五妹,別急,我們不帶他走就是。」
「哈哈,我為何要逃,既然趕天姥,既然赴天姥山峰,亦為的是找她,此間便作一了斷,豈不更好。」方洪陡然朗聲長笑,伸手已折下一根樹枝!
方洪不由打了個寒顫,她這神奇的身法,較之秦九凝竟又高出了許多,今日定然逃不出她的手裏去。
桑龍姑嘿嘿一笑,道:「你倒狡猾,但你這丫頭可曾想到,屆時你們不能赴約,誰知是因我之故,還是你們失約,你們屆期不至,必道你們已知難而退。」
「小兔兒乖乖,吃啊!吃啊,」她歌唱般的聲音又在說:「乖兒,乖兒!」
方洪卻啊了一聲,竟會莫來由的一喜。
就在這剎那間,方洪陡見人影一閃,驚得才要滑挪移步,忽覺左腕一緊,桑龍姑身形當真快如電閃,已將他脈門扣住!
那少女緩緩飄飄地邁步,方洪小心翼翼地替她肩著鋤兒,提著籃兒,不料才行得十來步,忽見潭邊樹後人影一晃,前面已是兩人阻路,正是那黑衣矮胖的少年,和那黃衫少女!
只聽那少女停步叫道:「三姊,二哥,你們那去啊!」叫的聲音真好聽,你曾聽過夜鶯歌唱麼?真像。
驀地,那少女一聲「啊呀!」陡然,似彩雲飛降,眨眼已飛落崖下,快得像星刃飛瀉,但她鋤上的花籃兒,連輕晃也不會,身形才穩,只見她懷中已抱著一隻小兔兒,小兔兒在聲聲哀叫,陽光照射之下,兩眼火般紅。
是幻覺麼?方洪揉了揉眼,卻見那少女的花鋤之上,還挑著個花籃兒,在壁陡的懸崖上行來,竟有似緩步在平地一般,方洪確知這不是幻覺,但是,武林中竟有這神奇的輕身功夫,忖道:「我要上這懸崖,雖也輕而易舉,但要像她這般緩步而行,卻是望塵莫及?」
左手巧翻雲,早向秦九凝迫出,右指同時向方洪點到,皆因她遊走太快,方洪所見的,卻是五七個桑龍姑,同時點他六大穴!
兩人的動作竟然配合得天衣無縫,方洪身本在前,卻變作攻後,秦九凝全力一衝,更已脫出桑龍姑的快攻,方洪手中樹枝一緊,反反覆覆皆是一招龍騰六合,一時竟將桑龍姑逼得不能近身。
忒是怪事,這少女每一出口,桑龍姑目中的冷焰,必然驟斂。說道:「我不難為他,不然,五月五日,你們在天姥峰頂,怎能印證武學。」
秦九凝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幽幽地說道:「你也就可見到她了。」
那無比的純真,那感人的慈愛,方洪竟看得癡了,忘了身邊現下即有兩個強敵,忘了此身已在寒潭之濱。
那老婦獨目一睜,道:「桑老前輩,還認得我這老婦麼?」
果聽遠遠傳來兩聲:「妹妹,妹妹,快來啊!」那少女欲行還止,說:「只是,娘,你別難為他啊,咦!」她像才想起了一般,突然瞪大了眼睛,瞧著方洪,說:「你才說什麼?誰騙了秘笈,你師祖怎會枯坐洞中,咦,枯坐了二十年,多可憐,誰同他玩啊?」
秦九凝那能及得桑龍姑百年修為,不敢硬接,連退了兩步!還幸方洪一聲長嘯,騰身疾撲,又是一招龍騰六合,那桑龍姑迫得回身自救,秦九凝才能輕易躲過她這凌厲的雙掌!
方洪現下已然明白,她這必是紫府迷蹤功夫,並非幻覺,而是身法太快之故,方洪大驚之下,那樹枝本在手中,不由自主劍化「龍騰六合」,這是騰空下擊,唯此一招,方能脫出!奔雷劍已被迫出手!
兩人一比,這老婦至少比桑龍姑要大個二三十歲,這一聲老前輩出口,要是不知底蘊的人聽來,必定大為驚訝。
方洪如癡如呆,默默站在她身後,她是那麼認真,簡直忘了方洪的存在,其實方洪連他也忘了自己的存在啦。
方洪此時更覺寒氣砭膚,便知這即是那黑衣少年所約之處,而且更明白這少女即是桑龍姑的小女兒,但他此刻不但毫無敵意,而且也忘了戒備,倒像那黑衣少年與黃衣少女,是約他來此遊玩一般。
桑龍姑後退了一步,微微一驚。原來她遣走了秦九凝與方洪之後,忙了大半夜,將那居室付諸一炬,只剩下了碎瓦頹垣,更將洞口掩飾得不著半點痕跡,這才在天明時離谷。
秦九凝在他耳邊急道:「向潭邊快退!」方洪雖不知秦九凝是何意思,但他對這位九妹妹甚是敬服,掩護著秦九凝,直向潭邊退去!心下好生焦急,顯然若不施展奔雷劍,要想脫身,那是萬難。
方洪微微笑道:「姑娘,這小兔的窩兒在那裏啊!」想到她叫他別弄亂了籃中的花兒,忙看時,幸好仍是原樣。
方洪聽她對師門出言不敬,心下已是惱怒,朗聲道:「在下正是三日前才入師門,得傳神劍心法,我師門光明磊落,神劍無儔,何用瞞人。」
方洪大驚滑步,只道是桑龍姑欺身破招奪枝,那知待看清來人,驚喜交集,道:「九妹,原來是你。」
方洪將全身功勁貫於左臂,那知竟掙扎不得分毫,桑龍姑冷笑道:「你能有多大一點道行,也敢反抗!」
方洪癡癡地望著崖頭,是秦九凝的描述,在他心中構成了幻覺麼?驀地,忽見一朵飄浮的雲朵,冉冉飛騰,那雲朵在艷陽照射之下,變幻著繽紛的彩色,是縷縷雲絲飛絮,宛若彩帶飄飄。就在那彩雲冉飛之下,現出個肩著花鋤兒的少女來,像是從彩雲中走出一般。衣帶雲絲縷縷,更見個仙袂飄飄。
方洪看得如癡如呆,風在樹梢低語,陡然眼一亮,原來是驕陽自雲縫吐艷,更覺塵風兒軟,嫩寒輕又暖,只見她緩緩移步,更見斷霞千縷,萬縷,緲緲,縹縹,方洪只覺自身亦在那彩雲之間了,他忘了一切,忘了身在險地,忘了師門的恩怨,忘了父母不共戴天之仇,漸漸,漸漸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陡然間,桑龍姑目中冷焰暴射,方洪立覺心神一震。只聽那少女忽然叫了聲:「娘,這位哥哥是好人,你可別難為他啊。」
桑龍姑急道:「乖兒,你還不快走。你聽,你聽姊姊叫得這麼急,再不去,她不喜歡你啦。」
方洪心念及此,大是不忍,是以便不再言語,眼望著那少女冉冉而去,去得遠了,方洪兀自不將目光收回,竟忘了身邊有個女魔,一個歹毒冷酷無比的女魔,而且隨著那少女的身形漸漸消逝於潭邊林木深處,他亦如有所失,不但如有所失,而且覺得那陽光已不再溫暖,奇寒漸更砭膚!
當真這一陣工夫,桑龍姑只是發掌遙擊,倒像兩人向潭邊退去,正合她的心意一般。
一言將方洪提醒,當真先前他見這陡崖,雖不致望而生畏,但知也不易在其上行走,那料這般輕易上崖不說,而且氣定神閒。
只見那少女放下兔兒,將一朵朵藍色的小花,在洞的四周排成了一個花圈,最後才從盤中取出些嫩綠的水草來,說:「乖兔兒,吃啊!小兔兒乖乖,吃啊吃啊!」
兩人心中大奇,秦九凝停腳一望,使她心有所思,亦不形諸於面,淡淡地說道:「那少年所說的寒潭,想來便在這附近了。」
是那黑衣少年話出口,人已再又撲出,方洪將手中鋤兒向他面虛虛一點,早又滑開三尺,竟不怕那少年再次攻到,忙不迭瞧左手籃中的花兒。
那少女冉冉飛落,微微向他一笑,方洪面上頓時一紅,奇怪卻無半點慚愧之感,只見她用手一指,說:「那崖下就是了,來啊。」
那黑衣少年笑容才露,卻忽地又面色一沉,肩頭微晃,已向方洪手上的花鋤兒奪去!說道:「拿來!」
桑龍姑掌指並用,冷笑道:「你瞧瞧這可是班門弄斧麼?」
邊說,一邊憐惜地伸開它的腿兒瞧!只見那小兔兒後腿之上,果有銅錢般大的一塊血紅,那少女像是痛惜萬分,輕輕地將小兔兒放在地上,不,是她的裙上,原來她蹲下身來,她那鮫綃的長裙,已鋪撒開來!
她已緩緩轉過身去,邊走,邊撫摸她懷中的小兔兒,說:「小兔兒乘啊,我們送你回窩,小兔兒乖啊。」
她飛落之處,和方洪相距不過三丈,但她卻如不見,是鶯鳴曉樹?還是她在說話:「淘氣的小兔兒啊,我就採花兒給你哩,要你別跟來,你卻偏不聽話,跌傷了那裏啊,痛不痛啊!」
但她纖纖的十指柔荑,很快的伸了過來,眼未抬,並不瞧方洪一瞧,說:「多謝你啦!」輕輕地,但手法卻快極,替那小兔裹好了傷。
是她行到了此間,遠遠望見桑龍姑的幾個兒女在此現身,心下暗驚,她萬不料桑龍姑會在此間現身,忙隱身形,越崖而來,恰是秦九凝與方洪在危緊之頃。
那黃衫的姑娘道:「嗯,這一來可難辦啦,娘那麼痛愛她……」
咦!這兩聲怎麼突然變了,不像是她在歌唱!方洪本來時時警覺的,心知有異,驀地回頭,只見身後站定一個中年女子,一身白衣,一張白中透青的臉,冷似玄冰,只是眉梢眼角,透著妖嬈。
就可見到她了,桑龍姑那個絕色美女兒,令人一見便會喪失鬥志的小女兒,當真世間會有這麼個姑娘?方洪渴望一見,竟忘了她乃是敵方人,忘了寒潭已在附近,他們已身入險地!秦九凝瞧透了他的心,冷語帶諷,他竟也不覺。
不料秦九凝卻毫不變色,亦是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隨便可騙瞞天下人麼?哼,只怕令嬡卻不願打謊語呢!」
桑龍姑突然出手,兩擊皆已落空,而且又是一雙年紀輕輕的少年,自是氣極,眉梢眼角,皆透煞氣,道:「你這兩個娃娃,太不知天高地厚!」兩人眨眼間,只見桑龍姑幻化出十數條人影,繞著兩人搶攻!
這女子果然便是桑龍姑,她已練成了紫府迷蹤武功,故能微風不動,她已飄然而至,要知內功到了上乘境界,便能駐顏,是以她看來才似中年的模樣。
她在作甚?只見她緩步崖頭,啊!原來是在擷取崖縫中藍色的小花,那是一朵朵藍得晶晶發亮的小花。她的腳下,又飄浮過朵朵彩雲,可就更像是雲端的仙女了。
奔雷劍方才出手,忽地風聲颯然,側後陡地一人疾撲而來,方洪尚未分清敵友,右腕一緊,手中樹枝已被奪去!
眼前但見雲端的仙女,何來強敵?但他卻身不由己的從那隱身的樹下走了出來,並未作絲毫戒備,目光早又被那崖上的少女吸引。
方洪聞聲,驚得一退步,她叫這中年女子是娘,這中年女子自然便是桑龍姑無疑。
陡然間,桑龍姑粉白的臉上,青得冷厲怕人,目中冷焰更是懾人!
方洪本已劍化「七巧飛星」,登時明白秦九凝之意!他非施展奔雷劍,不能自救,顯然這也是桑龍姑的用意,其實不想傷他們,若將奔雷劍展施出來,豈非上當,現下反正這一招「龍騰六合」已然使出,反覆施展這一招,也必能自保,桑龍姑雖然窺得一斑,卻不能得窺全豹,趕緊再復龍騰六合。
咦!她要是撕毀了她這雲般衣裳,豈不可惜,方洪不由自主的快步上前,掏出他的手絹兒來,輕聲說,輕得像怕聲音大了,會把這林中仙女驚嚇了一般,說:「姑娘我這裏有,只是,只是……」
兩人一現身,本來皆沉著臉,那知被她這麼一叫,登時兩人都笑啦,那黃衫姑娘也笑得甜極,說:「五妹妹,你怎和他在一起啊!我們來帶他去見娘。」
方洪雙眉陡然一挑,但聽那少女一聲哎唷,只覺胸中怒氣頓往下沉,她已叫道:「二哥,你,人家是好心替我提籃兒啊,哎呀,你,別弄壞了我的花兒。」
方洪一怔:「她這面上紫色忒怪!」只見秦九凝淵沉嶽峙,一聲嬌叱,霍地身隨掌進,向方洪身邊衝來!
突聽那少女喜孜孜叫道:「娘,你來找我麼?」
那少女向前面崖下一指,說:「那潭邊的崖壁之上便是,啊啊,小兔兒乖乖,還痛不痛啊!」她又輕撫那懷中的小兔兒,方洪心中是那麼自自然然地想道:「便是我折了胳臂斷了腿,要是她這麼輕撫,像歌唱般這麼輕慰,定也會不覺得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