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迷蹤1:奔雷小劍》目錄

第三十八回 奔雷劍法更需完善

第三十八回 奔雷劍法更需完善

眇目婦連連吆喝:「老不死,還不退回去,惹得老娘惱了,可不是作耍,回去!」眇目婦斑白灰髮,條條豎起,她已然動了真怒,單眼裏放光芒,直似電閃。
劍魔的頭倒栽地下,側目斜睨,戛然止行,倏地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怪笑,秦九凝饒是自幼冷靜,定力不差,也自心上震動。
秦九凝還未答話,眇目婦已搶到當前,遮在她的前面對著劍魔瞪眼怒吼:「老不死,不動手了麼?」她明白對方如在此動手,有她在旁,萬難傷了秦九凝。
當下,先請了個安,未啟稟經過詳情,先詢她爹爹何以有此先見之明。
眇目婦回道:「但憑爹爹吩咐,赴湯蹈火,女兒萬死不辭!」她生性頗急,急欲知她爹意思,偏遇老頭兒吞吞吐吐。
給奶奶這一盤纏,秦九凝不由心中一酸,咬著牙咽聲道:「是,我說謊,我雖然欺師,可沒有滅祖,是祖師吩咐的,祖師的話難道不聽從,欺師也非出於心願!」
使到第十招江海凝光收式,赤城山主忽把頭略搖,噓了口氣道:「太糟了,缺點還多呢!」
眇目婦心下恍然,迎日練劍,可增威力,可修正氣,這話不錯,尚有一層,爹爹不想自己不成材的丈夫知道已修成新劍招,這才教九凝到此練劍,只因九凝是個晚輩,爹爹不便將這事說明白。
赤城山主低聲道:「十年來我們已有這個奔雷劍,難料人家沒有更強烈的武功練出,桑龍姑這人鬼精靈,況又得紫府秘笈,說不定比當年那魔簫更為厲害的傢伙練出,但望你此去馬到功成,速去速回,免我掛念!」
劍魔辛源鳴見問,略不動容,見了妻子一臉焦急之狀,反而好笑起來,喋喋怪笑道:「我又不是給你看孩子的,九凝也有一對腳,她要跑到什麼地方,誰管得,我也沒有這般閒情去管,老乞婆,請你別打擾我好不好!」劍魔自遭挫敗,銳氣雖戢,人已殘廢,身體有缺陷的人,性情也會跟著變遷,變得乖張暴戾。
劍魔一愣,多怪,這孩子竟不怕死,眼看秦九凝一臉堅毅無畏神色,竟使狂妄至極的劍魔,狂態斂戢,心中由怒變喜,其實劍魔也非必置九凝於死地,只為自己師傅瞞著他,私授徒孫,全不把他放在眼裏,顏面大失,自尊心盡毀,不由憑怒秦九凝,惱不可遏。本待等秦九凝陪了罪,略施小戒一番,也就罷了。誰知秦九凝自來請死,兀是不肯求饒,心中反覺為孩子傲骨天成,對師門未來大有稗益,劍魔就如半瘋狂的人,時發時遏,發時殺人在眨眼之間,神志回復時,卻自悔恨交加。
劍魔呵呵笑道:「老乞婆,你裝什麼蒜,我如要殺她,十個也逃不了,還能留到這時?我只要問她,為什麼要欺師?知罪不知!」他兀是不提滅祖兩字。
赤城山主笑容略斂,道:「你輩修為不多,功力淺,故領悟不深,你適間行走中,急遽而不凝重,匆促而帶輕浮,所以我一猜便著。」
這一問,秦九凝早已料到,這孩子聰穎過人,年雖才逾十歲,卻已通曉人事。答道:「祖師爺說,這裏向東,又是絕頂,每天太陽東升時,迎著日光練習,可增奔雷神劍威力,我到這裏來已經幾天了。」
兩人正待動身離去,倏聞陣陣嘯聲陡起,自遠而近,瞬間已到眼前。眇目婦略一怔神,突暴喝道:「老不死,老娘已經饒你,還跟來找死?」說著隨手一帶,便把秦九凝帶過一邊,那劍魔辛源鳴半截身子,已然影綽綽地倒在當地,頭下腳上,兩足撐地而前,衝著秦九凝奔到。
劍魔眼閃精光,陡地一喝:「丫頭,你在什麼地方見到他?」
劍魔仰首哈哈的一陣笑,朗聲道:「憑什麼理由?哈哈!就憑她欺師之罪,你,老乞婆,你又憑什麼要師傅治我不守師門規戒,我犯什麼罪,第幾條?哈哈!」
秦九凝自幼與這眇目婦相依為命,雖說平時冷面冷目,人總是有情感的,一時間找她不著,忽地焦急起來,初時還以為在赤城山谷之外,隨她師傅辛源鳴習劍,到得丈夫屋裏,卻見辛源鳴安坐炕上練功,兀是不見這孩子,心下詫駭益加。急口問劍魔道:「源鳴,你可瞧見過九凝?這孩子跑到那裏去了!」
赤城山主的女兒眇目婦,輕功內勁,已得本門心法,比劍魔不知高上幾倍,故行事一切順利,不為桑龍姑所制,眇目婦也知桑龍姑名列八荒,非當小可,況十年來苦心修為,委實不是好惹的人,因喊話一完,輕功展開,風馳電掣,已然一氣徑返赤城。
赤城老兒微微啟齒,輕輕道:「起來!」秦九凝這才敢直身站起。那老兒卻不對她說話,回顧垂手站在身旁的女兒道:「這女娃兒的功夫練到怎樣?」
秦九凝顯得錯愕萬分,霎忽之間,她已聽出是奶奶的聲音,臉容不由肅穆起來,掉頭回顧,垂頷而行,緩緩便向眇目婦所站之地而來。
秦九凝垂手答道:「弟子記著,是不許欺師滅祖!」
眇目婦怒叫道:「你憑什麼理由要毀九凝,她那地方對你不起,嘿嘿,我看你越來越乖張,就快到瘋狂的地步,如再這麼幹,我告訴爹去,治你一個不守師門規戒之罪。」
赤城山主微微太息一下,道:「我早知這人不安好心,那五蛇陣雖歹毒,不是正宗,我卻不懼,奔雷神劍的謬誤地方也經思索出來,可不懼她那魔幻仙樂。南星元此人本是江湖道中義士,可惜一時入了魔道,幸虧他夫妻倆反目,料南星元經此也必大徹大悟,痛改前非,這也是好事,俺不但去了一個勁敵,將來還有了個好幫手,想那南星元必難再在天姥待下去,不久定然離山,今後你輩在江湖上遇到他,切要以前輩之禮相待,不可與他為難,也不可記起前仇,我受傷那天,雖在迷惘中,卻是看出南星元臉現不忍顏色,就可惜處處為桑龍姑著想而已!」
眇目婦說過便行,轉背身也不理秦九凝,逕自踱入谷內,秦九凝惘然隨著,到得那間雅室,眇目婦手按複壁機鈕,嘩喇喇一聲怪響,門戶立現。眇目婦冷得令人心寒,呼道:「進來!」一進這屋,秦九凝更冷了,不但冷,而且變得寶相莊嚴。
眇目婦一怔,這孩子畢竟年齡太淺,定力不堅,一迫便給迫出真言來,心中也是惻然,不由柔聲道:「九凝,你把祖師怎樣吩咐你的話說給我知道,他怎麼暗裏傳你神劍,也一併說出,我不怪你,要是祖師怪責,我替你說項。」
這時,劍魔理智已復,只是桀驁之態猶存,一時下不了臺,對跪在面前的秦九凝喝道:「你這丫頭,竟敢違背師訓,知罪了麼?」
眇目婦一聽登時兩眼瞪視,唬得秦九凝心頭狂跳,以為奶奶惱自己的劍使得不好,便要見責,果然,只見眇目婦怒道:「九凝,你師傅怎生教你,竟這般不成材,教祖師笑話,回頭再收拾你!」赤城山門規嚴,教藝也嚴,眇目婦此語一出,只嚇得秦九凝渾身發抖,欲哭又止,強自忍耐。
眇目婦又是一愣,顯然方才秦九凝所練劍招,所說言語,已給這不成材的丈夫聽去,如今要來治秦九凝欺師之罪。只見她呼的又打出一掌,嗔道:「你敢,她欺師卻有苦衷,何況是個十齡之童,你再胡說,我可不客氣。」
眇目婦恭謹道:「那管鞭子可也怪道,光禿禿烏光閃閃,軟綿綿一如柳絮,委實不知什麼東西打造的,就如一條長蛇般,鞭首鑄成五個蛇口,擺動起來,發出五種異聲,亂人心志,奪人魂魄,威力煞是驚人。」
秦九凝也端的了得,絲帶在手,迎空一晃,已然抖得筆直,左手捏訣,右手上舉,一劍擎天便已使開,隱聞風起雷作,絲帶雖非金屬,響聲自不及真劍,但奔雷神劍剛猛無儔,威力正大,帶挾風響,隱然也宛如行雷。
劍魔半截身子一晃,已然搶出前頭,兩掌猛然向前推去,卻非對他妻子用武,而是朝著斜路上那塊巨石發狠,掌風到處,那巨石暴響一聲,裂成無數碎片。劍魔呵呵大笑道:「老乞婆,你看我的功夫可俊,哼哼,要跟我算賬?不干休又怎樣!老實告訴你,我與你一起去找那女娃兒,若給我碰著,哼,我就一掌……」
「爹猜得對。」眇目婦邊說邊點頭,續道:「當日桑龍姑那簫子發出聲音最駭人的莫如天魔邪音了,或作厲鬼夜哭之響,至於所作仙樂,卻是低靡之極,不足亂人,但這一遭可改觀了,那仙樂幾乎蓋過那邪惡之音!」
秦九凝手中樹枝越使越急,招式連綿不絕:「八面風雨」;「騰蛟起鳳」;「羿射九日」,直舞得劍影如山,雷奔八方,聲威凌厲到極,只看得眇目婦暗自心驚,尋思道:「九凝這孩子的劍招雖是奔雷劍,法度顯已大大不同,同是一招一式,威力絕非原來的所能比擬,功力也大有增進。」
眇目婦聞言心上一喜,孜然問道:「爹,這話可真,咱家奔雷劍當真能敵桑龍姑的五魔音?那五蛇陣呢?怎麼辦?」又連帶把南星元夫婦反目齟齬的事略說。
秦九凝站了起來,眇目婦又自嘮嘮叨叨道:「你年已逾半百,還這般不懂事,前次你闖下什麼禍,忘記了?爹在新劍招未練成前,不欲給你知道,自有他的苦衷,卻來怪責這無辜孩子。你可知道,對方武功又增進不少,憑你目前這點能耐,跟對方比些什麼來,何況你腿已廢不能練劍,知不知那劍招有什麼關係!」
眇目婦把丈夫投進屋裏後,只微微晃動,颯颯陣風,已然不知蹤跡,這時她已自谷口扳上絕頂,再從絕頂奔到面海那處曠野地帶,人未奔到,已然遠遠見到影綽綽地一個小孩子身影,立於當地。
待至秦九凝把劍招使完,手中樹枝向山下一拋時,再振嗓一呼:「九凝!你過來!」
赤城山主不比劍魔夫婦,他年事高,功力又深,那涵養與和氣乃自天成,無絲毫矯揉造作,秦九凝生活在冰窖裏,此刻也微微波蕩著一絲絲的暖意。奉了祖師旨意,正待把劍招使開,卻是雙手空空,原來赤城山主自劍魔下山之後,已將劍盡毀,以後練劍,也輒以枝代劍,這種練法也有好處,樹枝隨處皆有,也即隨處有劍,練至臻登化境,任何東西都可以當做劍用,到最高境界,自是無劍勝有劍了。
赤城山主又道:「那一年我已對這奔雷劍起了疑慮,十年如一日,卻未思得妙著補缺,直至今天,看了這孩子使劍,心中才得領悟,今且未說出來,我想遣你一事,不知你可有膽前往。」
眇目婦這才大悟,連聲道:「爹爹神明,豈後學晚輩所可比擬,女兒這番前去天姥,恰是探得他們秘密。」
這時,眇目婦還未答話,驀地人影一閃,但見秦九凝面挾冷霜,只一飄身,已飄到師傅面前,雙足一點,跪落當地,傲然道:「師傅,弟子到此請死!」
他的妻子本已在盛怒之下,豈容他如此放肆,只見她微微一晃,凌空拔起,越過劍魔頭頂,半空裏腰肢一扭,回身奔到她丈夫面前,吆喝道:「一掌什麼?敢!回去,我這裏用你不著!」口裏說著,手底下也不緩,伸開兩手,十指如鉤,疾如飛電閃動,已然揪緊劍魔頂上發髫,只一摔,劍魔空有一身功勁,兀是抵擋不來,給他妻子一撒,如禦雲駕霧,直貫回原來他坐著那炕上,說也奇怪,眇目婦這一發力卻是恰到好處,劍魔既沒受傷,也沒給撒得跌跌碰碰,就如原來一般,好端端地坐在當地,瞪大雙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奔雷劍招只有十式,變化則何止千萬,首尾相接,連綿一貫,秦九凝自「一劍擎天」起式使開到「江海凝光」收式,又復展開,周而復始,如同抽絲剝繭,綿綿不綴,間歇也有由中間變化演至起式,或自中間徑使到收式,眇目婦看得入神,眼見這女娃兒揮灑自如,得心應手,越發覺得奔雷神劍,至妙至大,不可思議。她料爹爹暗中傳授新劍招給秦九凝而不給劍魔知道,其中必有道理,只是一時揣測不來。
眇目婦一瞥,立即停下步來,拿眼注視,曠場中那小孩,不是秦九凝還有誰來?再看時,但見這女娃兒,左手捏訣,右手掄枝,一劍擎天,風雷迸發,隱聞天中。原來她在練習奔雷神劍!
劍魔心上一震,追問道:「丫頭,你說什麼,你見過這麼一個人?」
這一問是多餘的,眇目婦偏愛如此磨練秦九凝。九凝聞語,遲疑了一會,囁嚅道:「是我自己悟出的。」
眇目婦氣紅了單眼,瞪視劍魔,恨聲道:「你是什麼人來,是不是她師傅?做師傅的不管,誰管?嘿嘿,我要是找不到她,回頭再來跟你算賬,定然不輕易甘休!」
秦九凝略不動容,淡淡地回道:「祖師爺吩咐,不敢不遵!」果然,眇目婦料得不差,果是她爹的主意。
到得那怪石嵯峨的北山,赤煉人魔往來多次,自然老馬熟途,不消頃刻,已然跑到一線天之崖邊,便自那老藤攀下,一線天深達二十丈,赤煉人魔的輕功雖不弱,下得谷底,也須盞茶功夫。一下谷底,便喜孜孜地大聲喊道:「史前輩,晚輩來了。」叫了一陣,兀是沒人答應。
眇目婦呵呵地笑起來,笑聲方落,臉容一整,沉聲道:「九凝,你入師門已逾十載,師門上第三條戒律是什麼?你可曾背熟?」
劍魔切齒道:「遲了,嘿嘿,要是給我碰到,他還能逃得去?唉,真可惜!」
眇目婦氣沖沖地說道:「像你這般年紀,這般能耐,能悟出這般厲害的劍招,不是白見鬼,你在騙誰來,這還不是撒謊?」
赤城山主兩眸放出光輝,毅然道:「我要叫你往天姥山一走,你可敢去!」
赤城山主雙目如炬,掃了他女兒一眼,慢吞吞地說道:「別唬嚇孩子,不好,慢慢教好她!我剛才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怪孩子演式不精,你誤會了!」
秦九凝方才說的紅眼道人,果真是赤煉人魔?不錯,正是這個魔頭。那一天,他偶上天姥之南,躲在石隙裏無意窺探了桑龍姑的秘密,直至眇目婦聲音傳來,桑龍姑追去復返,頹然率眾子女離開遠去,這才敢現身爬出石隙,一現身生怕桑龍姑去而復返,豈不惹了麻煩,一凜之下,發足狂奔,便向山北走去,他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把剛才瞧在眼裏,聽在耳裏的事,告知史三娘那怪婦,赤煉人對於這人的卓絕武功,對他心存顧忌而外,還思利用,不得不極力討好。
待走近時,眇目婦單眼一睜,放出神光,陡然一喝:「九凝,誰教你到這兒來?」
赤城山主繼續道:「幻音生魔,魔相妙生,雷乃天怒之音,剋魔自是恰到好處,但這奔雷劍……」說到這裏忽問眇目婦道:「我女,你可記得十年前為父的話!」
「祖師爺怎會叫你到這裏來練劍?」
這老兒說到此處,才和顏悅色地對秦九凝道:「孩子,使一路奔雷神劍給祖師看看!」
眇目婦行前,秦九凝隨後,一路而來,黑沉沉,闃無聲息,行得十來丈遠,乍見眼前一星燈火,秦九凝已然認得,那是從祖師爺旁邊油燈所放射出來的光芒。不待呼喚,秦九凝已倒身下拜,口稱:「請祖師爺萬安!」
回到自己居停之地,不容稍息,便入複室去見她爹,把在天姥山所見的經過,告知赤城山主。
秦九凝點點頭道:「我也不知是否師傅的對頭人,不過卻與奶奶說的一般無二!」
她一再咄迫,秦九凝神情微微激動,亢聲道:「我可沒撒謊啊!」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秦九凝半點兒也不慌張,慢慢地道:「那是說,不許做對師門不起的事,比如暗地裏瞞著師傅祖師去做壞事,這就叫做欺師滅祖。」
眇目婦心中雖是欣喜,臉上卻不露半點聲息,陡地便凝上了霜,秦九凝偶抬頭,心頭一顫,以為奶奶要將她責罵,暗自吃驚不小,還虧她自幼在赤城山中被調教過,定力甚強,一驚過後,臉上冷漠如舊,如換別個孩子,怕不早已哭將出來。
秦九凝乃把經過說出,回道:「奶奶那天出門,我依奶奶吩咐,每天晨昏,代奶奶送東西問安到祖師跟前,祖師忽把我留下來,又拿著一條帶兒,教我使劍給他瞧,一招一式,緩緩使開,每一招他老人家都會開口說使錯了,應該這樣使才對,你師傅教得不好,我心裏莫名其妙,幾年來使的劍招都是這樣,祖師卻說錯了,又要我從頭學起,足足費了半天時光,祖師口裏不停,我也用心學習,等到全部練完,祖師便吩咐我每天大清早到這兒練劍,又道:『你的奔雷劍未曾學成之前,不許告訴任何人,連你師傅在內』。所以,剛才奶奶迫著問我,教我怎生回答呢?」
眇目婦沉吟尋思,心上猛地一醒:「這劍招使出有如千軍萬馬,奔騰而至,直似天兵天將降臨,竟是專為剋制那魔音幻生而出的仙樂而創,九凝是個孩子,怎能將奔雷劍招化腐朽為神奇,精益求精呢!」
劍魔心上一軟,皺皺眉揮手道:「丫頭,站起來,回去吧,我不怪你!」
眇目婦點頭道:「對,你還記得,不過,對尊長撒謊,算不算欺師滅祖,九凝,你說!」
這經過雖很簡單,但要形容桑龍姑所擺的陣法卻也不易,對那鞭音簫聲,尤要費一番斟酌。眇目婦心中略略打稿,才緩緩地把詳情報上,倒也一絲不漏,言來盡致,說到魔鞭之時,赤城山主微微一頓,忙問道:「什麼魔鞭?」
怪笑一歇,劍魔叫道:「老乞婆,走開點,讓我把這女娃兒拾掇了。」
赤城山主忽目放異彩,沉吟道:「這又不然,自恨我本領不俊,如果紫府宮中的心法,十歲的孩子,若練得好,能當數十年功力,我的造詣只到伐毛洗髓,紫府宮中為徒輩增功力,乃是用通玄關,易筋骨之法,易筋法中土也有流傳,據說不及紫府,當年紫府開宗之祖與達摩祖師印證武學,印證了三日三夜,達摩祖師終究是前輩,為悅這晚輩之誠,把易筋心法相贈,又傳給少林門人,誰料年代湮遠,經過無數次兵荒馬亂,易筋經散失不全,後來竟只得數篇不重要的遺留下來。紫府遠處西域唐古喇山,乃世外之境,並無兵焚之禍,所以得以保存,這便紫府易筋心法比中土完整強的緣故,你等晚輩,怎得知道。不過武學之道,自幼根基卻是重要。」
眇目婦詫然又問:「爹,我剛才的足音有什麼可異。」
眇目婦一驚,只因秦九凝晃身太快,要挽救回來已是不及。
眇目婦顫聲應道:「女兒記得!」
老頭兒沒有再問什麼,眇目婦也沒做聲,彼此沉默半晌,赤城山主似有所悟的,自語道:「五個蛇頭,發出仙樂,娓娓動聽,亂人心神,消人鬥志,嗯!這……這可不是五魔圖麼?」
驀地裏,眇目婦喝道:「九凝,剛才你使的奔雷劍,為什麼招式與原來的有異,是什麼人教給你的,師傅嗎?」
赤城老兒乍聞急遽足音,已知女兒回來,妙目婦未至跟前,他先發話問道:「吾女回來了麼?此去必有佳音回報,桑龍姑近來練就什麼新武功?」
眇目婦又待開口,秦九凝已自顫聲道:「師傅,弟子知罪了,但憑教訓!」她一著,顯出劍魔夫婦意外,劍魔神志已復,此刻益覺不忍,這孩子倔強也倔強得恰當,認軟也認得恰當!
這回赤城山主表情卻不激動,只輕輕地道:「五魔之音,單嬋那口七孔奇形的劍上已有,改為簫管,也是依奇形劍中所發出的魔音締造的,本是與五魔圖同源,不足為異,只不過五魔圖中所載的心法,是基本大法,奇形劍不過旁支,長白山陰陽叟那老怪物,一生喜弄這些奇門玩意,時時同屬一宗,卻要分成幾種,說來也有道理,乃為適合各種功力深淺不同的人修為,如論奇形劍上之魔音,卻是五魔圖的入門,這般說來,今後桑龍姑所調弄的魔音,比十年前也不知要厲害多少倍,幸好我早有預備,桑龍姑的魔音再厲害些,也難敵得過奔雷神劍!」
眇目婦一怔,她素知爹爹心細似塵,料事如神,還未見面,恁地知道已有佳音回報?這豈不可怪。
赤城山主木然臉龐,微一掀動,忽目放異彩,聲音略略提高,問道:「什麼異聲,和你爹當日傷在他們手裏又有什麼不同?」這老兒,已然猜到不尋常的答案了。
在艷陽的輝映下,但見幾條黑影,疾向南面奔去,劍魔夫妻師徒三眾,已然離開山之東隅,自回居停之所。
眇目婦冷冷道:「還可惜什麼,人已去遠了,九凝,我們走罷,回精舍再在祖師面前使一回劍,譜新劍笈!」
劍魔叫道:「我先正門規,再到師傅跟前請罪,老乞婆,走不走開!」劍魔乖謬已極,眼看就要手毀自己栽植起來的果實。
眇目婦人暗忖道:「為什麼要跑到老遠來練劍,這地方顯然不是她常到和素日裏練功的地方,她在攪什麼?」心中自顧嘀咕著,卻不去驚動秦九凝。她要琢磨這件怪事,更要揭破這個謎!
眇目婦惶恐地叫了聲「爹!」卻說不下去。她這才覺悟到她爹所指,乃奔雷劍自身的缺點。
眇目婦心上一震,道:「但憑吩咐,但不知要去做甚?」
眇目婦神氣地盤詰著,道:「對啊!不許欺師滅祖是怎地說的,你可知道?」她也不是存心難為秦九凝,只是試她的智力。
赤城老兒果不愧為一代宗主,心胸恁地如此豁達,知微洞玄,也已到達化境,他那眇目女兒聽了,不禁衷心佩服起來,欲待再問,但見這老兒,雙目緊閉,已然入定,知他把話問完,已自去作修心功課,眇目婦不敢打擾他,逕自步出複室,回至精舍。
此語一出,眇目婦驀地一驚,叫道:「對了,我記起,桑龍姑那婆娘就曾對南星元說過,什麼長白山陰陽叟贈給她的五魔圖,難道這就是五魔之音?爹!他不止有五魔之音,而且還有個五蛇怪陣,排列起來,首尾相接,千門百戶,令人困惑,也非尋常。」
想到這兒,眇目婦面現喜悅之色,驀地又是心頭一亮:「一定是爹爹把滲透出來的新劍招暗中授給九凝,那一天,她的祖師爺不是把她喚到面前使劍麼,是了,這必定是奔雷神劍的新招!」也便不去驚擾她,讓她獨個兒用心練習,自己一旁卻默默將秦九凝使出的新創招謹記在心,好待一會回去改撰奔雷劍譜。
眇目婦這才明白爹爹的苦心用意,完全為了對付自己那不成材的丈夫,心頭一陣傷感!聽得秦九凝的話,默然無語,約過盞茶光景,才抬起頭望望懸在中天的一輪紅日,這時驕陽如火,照耀了一山,更紅更赤了,宛如處身於紅爐裏的世界,眇目婦低低呼道:「日已晌午,九凝,不練也罷,我們回去吧!」
眇目婦當天便辭別爹爹,逕奔天姥而去,到達天姥時天已入黑,她不便上山,就在山畔揀一處僻靜之處過了一宵,至翌晨絕早,便爬上半山南星元與桑龍姑他們住處,蛇行鼠伏,遍搜之下,卻是不見桑龍姑一家人的蹤跡,再攀絕頂,這才發現桑龍姑在絕頂上教導她的五個兒女演操五蛇陣法,桑龍姑教陣之前揮鞭弄簫所作魔音,以及與南星元反目齟齬的話,也全給赤城山主的女兒聽去,直至她臨離去時,亮了一手赤城山門派的武功,千里傳音,桑龍姑始發覺,待追下山去時,眇目婦已然去杳,徒喚奈何,只氣得桑龍姑連連跺腳,戟指痛罵不已。
眇目婦道:「爹,你考她一下看看,小孩子縱使把劍招練成,功力也自有限!」
秦九凝侃侃答道:「就在今天絕早,我正待將劍招展開,忽睹山畔之下,一個紅眼道人走過,見他來路怪異,追蹤下去,但他卻連眼也不瞧這山一下,自顧趕路,我心中疑念頓釋,所以不追了。」
眇目婦這人,皆因惕敵之故,才變得冷漠如冰,她之本性,原也熱腸古道,面冷心熱之輩,只幾天沒有見到秦九凝那孩子,也自惦念不已,一回精舍,便到處找這孩子,卻是不知去了何處!
赤城山主枯瘦的身軀,略略一閃,點頭道:「你說!」
赤城山主聞言,微微笑道:「觀人之微,在於神色,神色不見,只察動靜也能知曉,你爹枯坐此洞垂十載,素日裏所練功夫,就是靜心與定力,連半夜裏耗子出動,覓食還是相殘,就只憑我這對耳,一個靜心,已然洞若觀火,你剛才足音急遽,乃表示事已有了結果,急遽中隱有跳躍聲息,乃是事有樂觀之徵兆,猶如孩提之輩,每逢喜事必然跳跳蹦蹦,成人雖不似孩提那般衝動,易觀察得出來,惟足音卻是一樣,不論老幼,若遇驚慌焦急喜悅,七情所催,也會自自然然流露於足下了。」
話還未已,秦九凝已咽聲道:「我死也不願師傅生氣!」
赤城老兒木然臉孔,微微掀動,似笑非笑,把嘴一翹,眇目婦登時會意,便自坑中取過一條絲帶兒,送給秦九凝,冷冷道:「用內勁使開,照式演去!」
但聽谷底怒濤之聲陡起,宛如千軍萬馬,澎湃洶湧,赤煉人魔先到鑿拴怪婦史三娘那塊巨石看看,卻見那石上鐵鏈依然牢牢嵌著,不動分毫,鏈子沿著大石往左邊拐彎,他側耳啼聽,怒濤之聲起處,正是山石拐彎之處不遠。
眇目婦詫然地望了秦九凝一眼,叫道:「九凝!你……」
眇目婦提到劍魔兩腿已廢之事,秦九凝心上猛然一醒,向前走的身子又轉了回來,問眇目婦道:「奶奶,傷師傅那人可是紅眼睛,高瘦個子?」
眇目婦忍無可忍,呼的一掌,已然打出,蕩起了一陣無比勁風,直震得劍魔半截身子在地面上翻翻滾滾,打了幾個觔斗,一對撐地的手,終於支持不了,翻轉身來,恢復正常,半截身軀端端正正的放在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