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干戈》目錄

卅八 狼血毒草

卅八 狼血毒草

那少女轉過身來伸手探探其心鼻息,其心只覺額間一涼,一隻又滑又涼的小手拂過頰邊,晨風生寒,那女子顯然在窗前凝立了很久。其心裝作驀然醒來,睜開眼睛,只見一個美艷似花的臉孔就在眼前。
他一個字一個字說著,聲音飄揚在空中,甚是自豪肯定,可是卻含著一種說不出沉重的悲哀,其心心忖道:「此人醫道想是極為高明,可是對於妻子之病卻束手無策,這心情夠人難受的。」
其心道:「這百毒金針之毒想必被老伯用藥逼住,不然小可先前數日已感心胸之間毒氣上溢,這數日反而暢然無覺。」
其心心中氣惱,心想眼前處境真是行屍走肉,任人擺佈了,那筱兒見他仍不醒轉,氣道:「分明已是死了,爹爹還要我守住這死屍,真是倒足了八輩子霉,如依我性子,早就丟到外去餵野狗了。」
他心中盤算,不由又走了兩個時辰,他輕功高妙,手上抱著一個人,並無一點影響,身形如風掠過,如果此時有江湖漢子在旁,定然以為是天座三星,或是地煞董無公蒞臨了。
那老者暗暗一笑忖道:「老夫當然是大大有名之人,如果武林中人知道老夫行蹤,只怕要天翻地覆哩,你這小子倒想盤老夫海底來了。」
那老者無奈,向其心歉意望了一眼,步出室來,只見那青年男子唰地一聲拔出長劍,橫在脖子上,那老者又急又氣道:「逆子,你這是幹什麼?」
一時之間,他若有所感,這目前的景象大非中原風光,家園迢迢,自己不知身在何處。
他胡思亂想一陣,只覺仍無頭緒,目下功夫盡失,如果主人是救自己,那就是命不該絕,如果落於五毒病姑或是天禽之手,那麼也只有聽由擺佈了。
她不斷睨視其心,神色甚是鬼祟,其心眼望遠方只作不知,她哥哥笑道:「你有什麼要事,還不是頑皮事兒,我懶得和你去。」
另一個人聲音尖嫩,顯然是個女子的說道:「爹爹你花了這麼大心機,這人還是半死半活不見醒轉,我看咱們心力已盡,媽媽還在病中急等著爹爹所煉的丹藥服用哩!」
他這時胸有感激之情,一切疑念都化為烏有,只覺這老人是世間少有好人,倒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忖度君子,甚是卑鄙。
筱兒道:「我怎麼害羞了,我是答應過只要救了媽的病,便……便……」
她爹爹怒道:「筱兒,你怎麼如此幼稚,爹爹自信醫術已達……已達……貫古通今地步,華陀先師再生,也未必強過你爹爹。」
那青年男子嚇得跪下不斷求饒,筱兒倒還義氣,也跟著跪下認罪,那老者似乎疼愛小女兒,嘆口氣低聲道:「你替為父的好好看待病人,如有差錯,咱們父子恩義立斷。」
他尚不及細思,那筱兒掌起掌落,已然臨近太陽穴,驀然一聲輕輕咳嗽之聲,筱兒低哼了半聲,腳步一陣零亂,其心偷眼望去,那老者臉色鐵青,立在門邊,那青年男子和筱兒雙雙垂手而立。
那老者見其心改口叫他老伯,心中微微一笑,知道其心戒意已除,自然和他親近,他緩緩道:「老夫為救小哥,這才不得已和五毒病姑交手,老夫偷襲於她,她正躊躇滿志,自易著了道兒,我原以為小哥昏迷不醒,不意仍被小哥子瞧見,此事還望小哥子代為守密為好。」
其心只覺臂上一輕,老者右手不斷運氣,其心手臂愈來愈粗,紅中透著一股黑烏,那老者取出小刀一劃,一股黑血如箭激射,滴在地上,立刻焦黃一片。
他忽又轉念忖道:「就是他想偷學,這震天三式運氣法子完全異於常理,這三招招式簡單,人人都是一瞧即會,可是如果運氣不對,卻是頂平常的招式,絲毫沒有威力。」
那屍體仍然靠在石上,其心打量四周,卻不敢上前,忽然一聲暴響,兩條黑影穿林而來。
其心聽她愈說愈不像話,心中不與她一般見識,只當撞著了瘟神一般,忽然轉念一想,大驚忖道:「這女子一副挑戰模樣,難道她瞧出了我是在裝昏。」
其心功力恢復,他對老者稱謝,半晌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只因心中過分感激,竟不知從何說起,適才生的一些疑念,又都拋之九霄雲外。
他聲音粗壯,雖是低聲說話,但是其心卻聽了個真切,他疑雲一消,心中狂喜不禁,忽然鼻間一縷異香,只覺眼前金花直冒,一口真氣再也提不起來。
他此念一生,只覺背脊發寒,一生之中,從無此時感到如此恐怖的了。
其心點頭應允,老者道:「如果別人得知老夫會武,老夫便不能如此安逸了,小兄弟稍忍痛苦,明日老夫等一個人回來,那時再來替小兄弟療毒。」
他說完撲撲長衣,邁步走向屋子,其心暗下決心:「受恩不報,終是不能心安,不管如何,我用震天功替老人妻子治療便是。」
其心閉目待斃,他中毒之下,功力已是全消,可是靈臺之間卻極是清靜,那五毒病姑滿臉得色走上前來,突然有人一聲暴吼,一個蒙面人從天而降,只見他雙手一揮,狂飆大起,竟將五毒病姑一個身子震飛數丈,就如斷線風箏一般,跌倒地上,其心只覺腰間一緊,已被來人抱起。
那醫者道:「爹爹眼見祖母一天到晚又吐又瀉,只消兩天人已瘦得只剩骨頭架兒,卻只有哀哀痛哭,束手無策,第三天,忽然來了一個遊方道士,他替你祖母摸了手脈,笑笑開了一張方子,一言不說飄然而去,我和你祖父爹兒倆抱著一線希望,照方抓了藥,一劑服下,你祖母嘔吐立止,一口氣悠然輕過,第二天便能下床了。」
他心思細密,立刻想道:「如果我昏迷了數目,一定饑餓難當,此刻並不覺得,難不成是夢中幻景。」
那青年忽道:「你……你到底把那人怎樣?」
他悠然說著,神色甚是神往,他女兒雖是氣憤,可是聽到爹爹忽說起故事,也便住口凝聽。
那老者連忙喝止,他喜極發抖,半晌才說道:「事不宜遲,明日小兄弟體氣便可完全復原,那時再替拙荊化去積年陰毒,老夫感同身受。」
那低沉的聲音嘆氣道:「孩子,你娘親來體質薄弱,她產你之際身受毒瘴陰毒,已是深入骨髓,她這病拖拖延延,也不在乎這幾天,只要你大哥捕到那雪山玉蟬,這劑主藥一到,才能開爐煉丹。」
其心一陣激動,幾乎自持不在,要現身勸解,老伯忽又低聲說了一大段,其心已聽不清楚了。
筱兒偷偷指指其心,她哥哥微笑不理,筱兒賭氣一個人走了,其心瞧在眼裏,暗暗好笑。
那女子插口道:「爹爹,此人四天四夜滴米未進,餓也餓死啦!」
他懇摯地說著,就如已參大道的高僧現身說法,那聲音平淡得出奇,沒有一點高潮,可是卻有無比重量,其心只覺一陣激動,傳過胸中,作聲不得。
她聲音極是焦急,其心想來這女子母親之病,一定纏綿已久,用盡法子卻是無效。
那五毒病姑低聲道:「難道……這……這……死人……死人……不像嗎?」
其心知他信口胡扯,也不便追問,老者聊了一陣便走了,其心推開窗子,只見滿院花開如織,彩蝶飛翔穿梭來往,好一片春日艷陽,心懷大暢。
筱兒氣道:「好!好!爹爹,我是什麼都不懂,可是我卻知道,那碧芝液是大哥拼命取得,他……他上次幾乎死在那毒蛇之口,不是為了這碧芝液嗎?」
醫者嘆口氣道:「生死有命,如果世事皆如人願,人間豈有傷心之人?你娘的病並非無法可治,只是此法已然失傳多年,舉目世間,再難相求。」
老者傲然一笑道:「她五毒病姑雖是橫行猖狂,要惹到老夫頭上,她倒也要考慮一下後果。」
那醫者道:「已灌了他一杯碧芝液,十天半月之內,元氣不會散失,只等他一醒轉,便好著手治療了。」
那老者喟然道:「為父豈會失言於你們,培兒是愈長愈不成器了,你動不動以死相脅,這是對父親的態度嗎?」
那低沉的聲音道:「筱兒,爹爹一生精研醫藥,對於內功也有所窺臻,只是……只是……」
他沉吟片刻,心想玉蟬並無異狀,便接過服用,這玉蟬確是人間至寶,其心服用半刻,胸中一股真氣暖洋洋地到處亂竄,其心微一運氣,已然引氣歸房,全身筋脈暢通,內功盡復。
那筱兒鼓起嘴兒,極不願意,其心下得床來,竟是舉步維艱,這時這足智多謀的少年,才從心底泛出一絲寒意,那一身武學就如此輕易地離開他了嗎?
她忽然吞吞吐吐起來,其心心中緊張得緊,他就是要聽後面的話,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道:「這……這本是天衣無縫,不知怎樣,那小子對他老子好像並無半點情感。」
其心心想道:「這女子心地怎的如此涼薄,真是虎父犬女,他父親那種悲夫憫人的性子,她怎麼沒有遺傳到一點點兒?」
其心心內一鬆,真感到哭笑不得,這兄妹兩人原來在談論自己,他正想離開,忽見人影一閃,那老者大步走來,那雙兄妹雙雙迎身起立,老者面對其心坐下。
她聲音低沉無比,其心只聽清楚「死人」兩字,他屏除一切雜念,聚精會神聽去。
她哥哥接口道:「便以身許報答,哈哈,如果那人真的治好媽的病,可就成為……成我的小舅……好,好筱兒,大哥不說了!」
他神往地說著,似乎母親已然病好了,那歡天喜地的樣子,其心心中大是感動,他自幼喪母,從未享受過母愛,這也是養成他堅忍深沉的一大原因,此時眼見別人母子情深,也不禁暗暗感染那份高興。
那老者站起身來道:「我窮一生醫道,推敲多年結果,除去以震天功化去你娘體內阻毒,別法均是治標下策。」
月光又悄然透入薄紗,灑在地下一片碧然,其心心想就是強如天魁,只要是面對面的幹,總有法子抵抗,最可怕就是高深不可測,連善惡也摸不清的人,忽然腳步聲大起,往院中走去。
兩人沉吟半晌,其心只覺掌聲一起,一隻手掌迎頭擊下,他面臨生死關頭,在這千鈞一髮當兒,腦中轉過許多念頭,卻是一無管用,他乃是機靈沉著之人,從不受激,為虛名而吃虧,在這無奈之際,只有高呼求救了。
他沉吟不解,忽見那筱兒迎面走來,兩人打了一個照面,筱兒俏臉一板,轉身便往回去,這時屋中又走出一個丫鬟模樣少女,沖著筱兒一笑行禮道:「佛來米兒。」
那青年忽斷斷續續道:「父親大人,你……你此話當真?」
他沉吟一會,又抱起其心前行,心中卻暗暗忖道:「這天罡三十六指的閉目打穴,卻正是少林百步神拳的剋星,不死禿頭倒好對付,金南道加上天禽就足夠了,可怕的就是天劍地煞董氏兄弟,這兩人真是神乎其技,以我所學之博,卻也無從琢磨。」
其心在院子中站了一會,他正待回到屋中去,忽然想到一事,心中忖道:「我趕往蘭州已是仲夏時分,此時該是夏末秋初,怎會還有蘭花開放,此地到底是何處,怎的春到如此之遲。」
其心道:「這五枚金針可否請老伯先拔除。」
她比了一個手勢,四下黑暗其心瞧不清楚,她哥哥道:「什麼?爹爹他許下宏願,只要有人救了媽的病,妹子,你也答應過的呀!怎樣害羞了,哈哈!」
四周靜悄悄的只聞風動窗櫺,其心心中雖是如此想,可是仍免不了暗暗好奇著急,要走是絕不可能的,瞧瞧主人的底細再說,那恢復功力之事,他連想都不想,只有到一步走一步了。
那低沉的聲音道:「玉蟬乃天地間至陰之物,以陰制陰,原犯醫家大忌,可是卻能收毒毒相剋之效,雖則不能拔除你娘體內陰毒,但延個三、五年倒是不成問題,唉!你娘命薄如此,我做爹爹的夫復何言?」
那青年悲聲道:「父親在上,如果您要以玉蟬救那小子,孩兒只有一死以抗。」
其心此時對他已是言聽計從,當下忙道:「如此打擾老伯了。」
筱兒不住抱怨,最後突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那老者瞧著這頑皮的小女兒,真是啼笑皆非。
五毒病姑又接著道:「那小子原來是董無公的兒子,你這計謀本不錯,可是……可是……」
那院子廣大,種植的盡是奇花異卉,難得的是竟會百花齊放,真是盛景無邊,美不勝收,其心望著那彩蝶大是異常,都愛停留在一種白色花朵上,他心中好奇,不由走出屋去觀看,原來那白色花朵正是野生草蘭,不知用何方法培育,那花朵比平常大了十倍不止,而且淡淡放出一陣陣醇香,難怪那些彩蝶留連不已了。
那老者道:「小兄弟內功高強,如能再運氣調息數次,一切便不妨事了,老夫不打擾了。」
筱兒道:「爹爹你真答應告訴我們醫治媽的法子?」
筱兒道:「爹爹你說,什麼法子能醫治媽病痛?」
耳旁忽聞一聲巨響,其心回頭一看,原來一顆碗口粗細大樹,已然被五毒病姑身子撞斷,來人掌力之強,可見一斑了。
其心連忙閃身樹後,只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喃喃道:「那小子又被他逃脫了,我病姑還有何面子?」
那青年道:「孩兒也是又緊張又興奮,媽媽如果好了,我第一先要帶她遊覽天下,還要……」
其心這才舒了一口氣,他運神思索,只覺腦子昏亂,無法凝神會思,那老者凜然正氣,而且心地柔慈,再怎樣也難說他是個壞人,可是那筱兒和青年竟欲加害自己,雖說是怕老者用玉蟬來救自己,誤了他們母親之病,但其中令人起疑之點頗多,那兄妹倆要暗害自己,又絲毫不小心分明要驚醒自己,難不成是要自己和他們搏鬥,再裝作失手殺害自己?
其心一痛之下,立刻屏除雜思,對於剛才胡思亂想,甚是愧慚,目前難關重重,自己一向臨事不亂,怎麼在這當兒還會生出雜念!過了半晌,他心中一片空白,雜念盡除,然而他心中卻暗暗警惕,為什麼每當自己真正感到寂寞無依時,便會油然想起那莊玲小姐來,為什麼,他也不知道。
她言語間充滿了不滿,那醫者柔聲道:「筱兒,你年紀太小,懂得的事實在太少,唉!說來你也不懂。」
其心點頭稱是,那老者喜容滿面攜著筱兒走開,其心望著兩人背影尋思道:「爹爹傳我震天三式時何等慎重,那老者瞧來功力非凡,我施此功時切莫讓他瞧得真了。」
那兄妹兩人對這名稱從未聽過,便不覺十分驚奇,黑暗中的其心心中狂跳,那老者又道:「可惜此功已經失傳將近百年之久。」
那筱兒道:「一切都由我承擔,大哥你只管下手便了。」
筱兒道:「那遊方道士真好本事。」
那青年男子道:「聽爹爹口氣,好像要將玉蟬給他服用,解五毒病姑所下挪魂香,那麼媽媽的病豈不是又成泡影,只是爹爹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說不定當真不能諒解我們,那就失了咱們兒女一番心意了。」
那女子不敢再說,其心想這人如此自負,看樣子他是成心醫治自己,說不定有幾分希望。
她急不擇言,竟然對父親頂撞起來,其心知她心意是要自己聽見,不能損人利已,那老者似乎怕其心難堪,連忙將二人拖開,他連走邊說道:「這玉蟬並不能治好你媽的病,只不過是拖延罷了,就是不用玉蟬,你媽也可拖下去,只須得到那失傳的法子,你媽保管會好,唉,這玉蟬對孩子倒是對症一藥,你……你們……」
室外青年男子道:「爹爹,真有急事,請快出來。」
那人又走了一陣,忽然腳步放慢,在一顆大樹旁站定,他輕輕將其心放下,右手中指食指微微一合,有如鳥啄,他長吸一口真氣,一股熱氣慢慢從指尖發出,他眼簾低垂,右手略略顫動,出指如飛,已然點中其心三十六大脈道,其心胸中一暢,頭腦昏迷,沉沉睡去。
如果這老者不在此時出現,其心只怕這一生就改了樣子,偏生他忽然到來,其心偷聽別人背後談話,他怕露出行跡難堪,便索性躲在樹後。
那老者道:「筱兒休要胡說,人命關天,世間豈有重過人命的藥物?這孩子體質雖健,但總是中毒大虧之後,需要補補元氣。」
其心只覺一陣陣輕香撲鼻,他瞧四並無香花蘭草,何處放出這等怡人之香,他心中忖道:「這甘蘭道中除卻草原綠洲,便是一片牛羊,何處見到過這等華屋大廈,這倒是奇了,難道我昏迷了幾天,被人救回中原來了。」
那年輕男子立刻跪下請罪,那老者長嘆一聲道:「醫者有割股之心,你兩個小冤家豈能理會。」
她轉身瞧著其心,只見其心雙目緊閉,面若金紙,心中有說不出的厭惡,她瞧瞧四下無人,伸手取了一根竹杖,將其心翻來播去,就像搬弄行李一般,她心中只道如此可催使病人醒轉。
那老者顫聲道:「小兄弟此言當真?」
他安安穩穩睡去,一覺醒來,已是月殘星稀,長夜將盡,室中藍色陰沉,一種陰森之色,忽然有輕輕的腳步走到床前,一個青年男子的口聲道:「妹子,就是此人嗎?」
夜,林子裏靜靜的,偶而幾聲夜鳩的咕咕叫聲,更顯得淒厲可怕。
那老者道:「你倆個兄妹真是天生的一對,心中存不得半點事,爹爹說過告訴你們,又豈會混賴了,這深更半夜硬拉爹爹出來,好,好,告訴你們便了。」
那老者道:「你兄妹平日一定以為我對你媽的病不太關心,其實以為父之醫術竟不能救得你媽的病,為父內心何等痛苦,我每當苦思良方不得,竭盡心智之時,抓胸拊臂,那光景豈是人所能忍受,你們瞧瞧看。」
其心心中恍然忖道:「這兩人知道我來,故意說給我聽,我處處小心,然仍著了他們道兒。」
那女子又道:「爹爹,常言道眾志成城,咱們廣取天下良醫,說不定能出奇蹟。」
筱兒又喃喃道:「這人身中病姑兩毒,聽爹爹口氣,他竟還有生還的希望,看來定是內家高手了,其實武功好又怎樣,現在不是像死豬一般死相。」
過了很久,其心悠悠醒轉,他知覺一恢復,立刻運氣調息,這是一般內家高手自然養成之習慣,只要血脈暢通,就是一息尚存,也可運氣療治,其心只覺真氣煥散,心知毒素已散入體內,自己再無能力退聚出來,目下焦急也是無用,先看看所處之環境再說。
筱兒黯然道:「爹爹你治好天下人也是枉然,卻治不好娘的病。」
他邁步走回,其心早已躺在床上,那老者一言未發,從懷中取出一塊黑烏烏非金非玉的東西,他用起內勁,一托其心脅下,只聽見嘶嘶之聲一作,五枚金針已連根吸在石上,半截都已發黑。
筱兒插口道:「爹爹,我已經十九歲,你別老把我當孩子。」
他敞開衣襟,那兄妹兩人一聲驚呼齊聲叫道:「爹……爹……你……你……」
其心連忙接過藥碗,一口飲盡,筱兒冷眼望著他,一言不發。
其心悄悄下床,就如一襲清煙也走了出去,只見那父子三人,正坐在石山之旁,其心自忖謹慎,絕未被人發覺,便也隱身暗處。
那女子驚道:「碧芝液?爹爹……你……這人和咱們非親非故,碧芝液何等珍貴……你……」
老伯呵呵笑道:「好說,好說!」
他睜眼再瞧,這四巨樑蟠龍似地聳立,端的古意盎然,那陣陣香氣,竟是從木中發出,其心一驚忖道:「聽人說這種檀香木乃是極名貴之物,尋常以斤兩計之,這四隻巨樑,少說也有十幾萬斤,以檀木為樑,主人真是富可敵國了。」
他說到後來,已帶哽咽之聲,其心聽這父女一日江南語聲,心中更覺不解,這西北邊陲荒僻之地,竟有江南人士居住,真是奇事了。
其心緩緩地道:「小可獲知伯母所患乃多年陰毒,小可有一套家傳武功,叫做震天三式,乃是至陽之功,化陰毒最是有效,不知老伯以為如何?」
其心謝過老者,他心想不如早些替老者妻子治病,此事一了,便趕快離開此地,當下對這老者道:「小可得知目前所服玉蟬,乃是伯母救命之物,小可心實難安,但事至此,只有退求補過之計。」
忽然從雲端飛來一隊巨鳥,遍體雪白,張翼竟比大人還寬,爪如別鉤,神駿非凡,一瞥間閃電般飛過頭頂,又沒入白雲間,這時風起雲湧,白茫茫空中盡是雲氣,其心不由想到兒時所唸唐詩中那兩句道:「回看射雕處,千里暮雲平。」
其心歡喜欲狂,再也按不住喜意滿面,他這種感覺就如死裏逃生,重到安全之地,他心中明白,武功就是他生命最貼切實在的保障。
其心正待呼叫,忽然那隻手緩緩收回。筱兒低聲說道:「大哥,你真沒出息,你瞧我的。」
那老者見其心喜不自勝,他點點頭走出屋子,臉上掛著一副高深莫測的神色,心中忖道:「這孩子千伶百巧,真如行走江湖數十年的老油條,卻是年輕若斯,適才我一時過分小心,怕他心疑不肯服食玉蟬,反而露了馬腳,幸虧他在狂喜之下,無暇細細深究。」
其心連忙稱謝,忽然門外擊掌聲響,那老者神色不悅回頭叫道:「叫你們不要打擾為父行醫,你卻偏要如此,有什麼事快說。」
其心道:「小可受老伯救命之恩,些許之勞,何足掛齒。」
那老者道:「為父的瞧那小兄弟紫氣上臨華蓋,全身瑩然有光,以他年歲看來,絕不可能到達這種地步,所以定是傳了蓋世神功震天三式,培兒、筱兒,你媽的病包管治好,為父一想至此,其喜得坐立不安。」
老者哈哈笑道:「小哥子真是料事如神,她五毒病姑能煉就百毒草,我老兒便能煉成解除百毒之藥丸。」
忽然背後破空聲起,他轉身一瞧,筱兒正拿著一柄硬弓望空射了一箭,那箭勢又疾又強,呼地也沒入雲中,其心微微一笑忖道:「這女子功力不弱,難怪兇霸如此。」
那青年說話之間已然走近,向其心點頭招呼,神態大是改善。筱兒向那青年眨眨眼道:「大哥,咱們到山下去,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筱兒氣道:「這扁毛畜牲好不氣人,昨天又將我養的小白羊偷吃了十幾頭,我非射死它幾隻不可。」
其心大感慚愧,他處處防人,別人其實卻是在為他好的,他推開門來,那老者笑著道:「小哥兒子你來得正好,這藥已快冷了哩!」
星夜其心不敢熟睡,他雖是疑心重重,可是那老者出手救他復原,卻是千真萬確不可抹殺之事,如說要於自己不利,又何必救活自己。
她劈枝砍草,似乎極是惱怒,其心對自己所料更有信心,他心想道:「這五毒病姑果然是詐死騙我。」
其心道:「那五毒病姑下毒竅門真是五花八門,防不勝防,小可自認尚稱得上機智,卻仍著了道兒,現在想起,真是膽寒不已。」
其心套了一句話道:「想老伯當年一定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啦,小可出道太晚,對於一般前輩英風俠行真是仰慕得緊,就只無緣參拜,真是生平恨事。」
直到日已高起,室內紗影藍光柔和已極,那老者含笑而來,手中捧了一大包東西,說道:「小哥子真是運道好,不但吸星石借到,小兒還捕到專解迷藥的至寶——雪山玉蟬。」
其心問道:「老伯原也是身負絕技之人,如非晚輩瞧錯,老伯功力之深厚,已臻於高手之列。」
其心只盼明日醫好病人,便可離開,那老者待他一片赤誠,可是他感到此地神秘無比,晚飯後他借著散步,又在四周查看,正走近山下,忽見黑影閃閃,他連忙躲在樹後,從旁偷眼一瞧,卻見山下坐著的那雙兄妹,正興高采烈地談著。
她低聲自言自語,聲調冰涼沒有一絲同情之意,其心雖未瞧見她面孔,可是眼前卻憧憬著一個血盆大口,黃牙森森,甚至塌鼻豎眉的女子。
那女子急道:「爹爹,難道親娘的病就……就……沒有痊癒的法子。」
那老者大喜,砰地一聲手中所執搗藥玉杵跌落地下,破成碎片。
其心盤坐又調息了一周,體內毒已除盡,老者又走進來看道:「小哥子毒雖除盡,尚須服食清血瀉毒之劑數日,不然腹肺之間難免受傷,減了異日壽歲。」
他想到此,不覺對自己多疑啞然失笑,他服藥之後,體內真氣源源,精神極是健旺,心中對於老者感激不已,便漫步四周,原來這華廈竟是建築在群山凹中,四下都是沖天高峰,孤拔筆立,光禿禿的巔峰都在白雲渺渺之中,就如擎天巨柱,氣勢雄偉,其心從未見過如此山川,不禁暗暗喝采。
那醫者緩緩道:「此事說也無益,此法絕傳已達百年之久,筱兒,你好生看護這娃兒,他一醒來,就立刻告訴爹爹。」
那五毒病姑不愧是施毒神聖,其心只吸進半絲異香,竟然閉氣不住,全身一軟,倒在地下,只覺右手一痛,臂上中了五枚金針,排成梅花形狀,根根深入於骨。
那人輕輕拉開臉上蒙巾,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月光下,只見他鳳目挺鼻,真是少見的好相貌,正是日間和五毒病姑談話那人。
其心道:「老丈仁心如此,小可感激不盡。」
那老者搖頭道:「五毒病姑的金針乃是雲南大山風磨鋼所製,附骨而沾,如果運勁拔除,那在肉內半截一定折斷隨血流入心脈,老夫遲不下手便是此故,老夫已差人去一友人處借吸星石,只須此石一到,立可吸出金針。」
他沾沾自喜,極是得意,又扣其心把了一陣脈,這才走了出去,其心只見四壁雖是輕紗,但卻瞧不到外面的情景,他心中惦念老者之話,見那老者沉著,不由對老者信心大增。
他愈走愈遠,漸不可聞,其心一挺身雖是身子軟弱,但這一夜休息,精神已大好轉,他悄步下床,裝作入廁的樣子,閃身在廊中暗處,凝聽那三人談話,他雖凝神聽去,可是相隔甚遠,有些竟聽不真切,如是他功力猶在,便是再遠數倍,也是字字可聞,忽然砰地一聲,那青年劍子被老者打落,老者沉聲道:「為父決定之事,永不更改。」
其心心中一震,筱兒道:「那還不簡單,待他醫好媽的病,就請他……」
醫者道:「爹爹當時眼見祖母從死返生,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就如做夢一般,筱兒,當爹爹看到你祖母重新睜開眼睛那一剎那,那感激是多麼深沉,孩子,儘管是金山銀河,珠落玉盤,取之可得,可是那喜悅比起眼前親人死中得生可就差遠了,唉!你年紀太小,這話你也許根本不曾理會得了。」
她雖說得很低,可是卻句句清晰進入其心之耳,其心驀然一震忖道:「她既怕我醒來張聲,可是她說話之聲卻足以驚醒我,難道是要故意說給我聽的?」
老者壓低嗓子怒道:「逆兒你好生膽大,你既未將我這為父的當父親看,你就滾出家門,我姓凌的不要你這等畜牲現眼。」
其心放目瞧去,只見屋中雕龍漆鳳,金碧輝煌,佈置得十分氣派,那屋角四根巨樑,粗可數人合抱,卻是結頭突生,仍為原來生長本色模樣,未加修飾,可是表皮光滑晶瑩,竟可立見倒影。
那老者說完便走,他步行輕輕地怕驚醒其心,那一對兄妹氣呼呼地退出室外。
那醫者喃喃道:「這孩子已經昏迷四天四夜了,應該醒轉過來啦!」
其心見又生枝節,他身子坐起,從半掩門中,只能看見三人品字似地站著,那老者神色激動,不斷呼喝著。
其心暗暗吐舌,心想如非這老者醫道高明,自己這次只怕有死無生了,他抬眼一看老者,那老者沖著他微微一笑,目光中包含了無比信心和安慰。
他說罷從包中取出一個小瓶,那瓶中裝滿墨色汁液,那老者倒了數滴到小碟之中,出外摘了一大把野草,順手一沾,只須沾上半滴液體,便立即枯萎死去,老者緩緩說道:「這是蛇蟲之王赤煉之毒,任何生物觸之即爛,只有這玉蟬是它剋星。」
他直覺這一月來經歷奇異,憑自己竟然每每不能明瞭,心想這道上能人異事甚多,自己孤身一人,只得更加小心行事。
筱兒接口道:「還要將天下所有奇珍異味都做給媽嘗嘗,媽這十幾年來,口舌就從來沒有味道過。」
筱兒瞪了她一眼,那丫鬟模樣少女一伸舌頭,筱兒回頭一看,其心身子背著她在看花,臉色一展進入屋中。
腳步聲愈走近,其心忽覺一隻手溫柔地按在他的額角,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此子中了五毒妖女的挪魂香,又著了百毒金針,幸虧遇上了爹爹我,不然豈有生路?」
筱兒高聲道:「爹爹,那人醒來了。」
那青年搶道:「還有……還有……還有多得很,我……我要媽變成世上最快樂的人。」
那醫者道:「筱兒,一個人要是能夠無酬無求去幫助別人,那種快樂豈可形容,爹爹一生最大的快樂就是愛瞧看病人痊癒時的笑容,但求自得其樂,唉!從前你祖父家中窮無立錐之地,祖母有一年又染了時疫,那時爹爹年紀還小得很,小得很……」
那筱兒急道:「爹爹你快說,只要有法子使娘病好,就是上天下地,筱兒也要辦到。」
他說完將蟬翼撕下一片,投入那小瓶中,只見瓶中泡沫大起,不一會顏色越變越淡,最後變成白色,那老者舉瓶一飲而盡道:「任是天下至毒,如果碰上玉蟬,都化而為水。」
那前矢力盡跌落下來,雲端傳來幾聲尖銳鳥鳴,像是譏諷一般,筱兒氣得滿面通紅,引滿硬弓,呼又是一箭,忽然背後一個柔和的聲音道:「妹子,你別白費勁了。」
其心雖參悟不透其中關鍵,但總覺得此事大有可能,這時天色漸明,其心不知是禍是福,只得閉目養神。
筱兒如何肯依,她不斷纏著父親說出,那醫者微一沉吟,邁步入了內屋,其心只聽見筱兒喃喃道:「爹爹明明知道治娘病的法子,可是卻不肯說,一定是絕無希望,我可不管上天下地,一定總得套出那治病方子。」
其心點點頭,那老者又道:「那五毒病姑性子狂癲,誰撞著她都要倒楣,她號稱世間施毒大王,老夫雖不善施毒,但自信對這瘋女所施之毒,倒能藥到毒去。」
那老者連忙搖手,他橫了筱兒一眼道:「又是你這丫頭挑舌,小兄弟快莫如此,拙荊病體一如往昔,這玉蟬也治不了她。」
其心心中喃喃道:「『佛來米兒』,這是什麼意思?筱兒深怕我聽見了,這難道是什麼密語暗號不成?」
其心定眼瞧去,只見內室走出一個老者,那老者笑容滿面,似乎極是喜悅,其心只覺老者目中有一種懾人之威,雖是白眉蒼然,步履之間卻是龍行虎步,氣勢威而不猛。
那老者只是微笑,神情極是親切,其心呆呆瞧著他,老者和睦可靠,好像是極其親近之人,那滿頭蒼蒼白髮,令人油然生親,眼神中也沒有那種懾人的神色了。
老者又從懷中取出一隻晶瑩透明蟬兒,他向其心道:「小哥子,你別看這小小玩意兒,端是解毒聖品,天下無雙。」
那筱兒也尖聲道:「爹爹你雖是觀音菩薩心腸,普救世人,可是姆媽跟你受苦一輩子,到頭來你卻不管她,反倒去救外人,這算什麼好漢英雄?」
筱兒一聳鼻子道:「諒你也不敢。」
他轉念又想道:「好歹要從這小子身上騙出一些底細來。」
其心心中一懍:「四天四夜,我怎麼好像猶在昨日,看來我此時已遠離甘蘭,來到中原了。」
那女子嗚嗚地哭了,半晌才道:「爹爹,你既無法醫好娘,咱們何不遍求天下良醫,出重酬以求良方,說不定還有希望。」
其心正色道:「小可怎敢欺騙老伯?」
其心等了半晌,不見筱兒動靜,他聽腳步聲筱兒已經走到窗邊背向著他,他偷偷睜開眼睛一瞧,只見那筱兒體態輕盈,婷婷玉立,從後背影來說,分明是個姣好少女,其心無聊地想道:「如果這女子臉孔像背影一般好看,那就真的可怕,常人道面若春花,心若蛇蠍,只怕就是指的是這類女子吧,我倒希望她醜陋不堪。」
其心愈想愈昏,眼前似乎又瞧到了齊天心瀟灑地攜著莊玲,漫步在長長的大道,其心只覺眼前一花,臂上劇痛,他側目一瞧,原來那五根金針仍然深深插在臂上,並未拔去。
那兄妹兩人默然不語,其心卻暗忖道:「震天功並沒有失傳,我受老人活命之恩,應該為他妻子盡些力。」
那老者待其心睡下,又伸手替其心探了脈,柔聲安慰道:「小兄弟,如非老夫眼花,你一定身負上乘內功。」
那老者道:「漫說小哥你,就是江湖上行走一世的人,只要招惹這個瘟神,也是絕無倖免的。」
醫者又道:「孩子,世人誰無父母兄弟親人,我治好一人,說不定是能安慰一家人,這種多利的生意,豈不是好做嗎?」
他盤算已定,悄然回室,次晨一早,他正在梳洗,遙見老者手捧一碗煎好之藥,那筱兒跟在後面不住向老者使眼色,低聲耳語,其心只作未見,待這父女兩走進自己屋中,這才緩步踱回,他站在門旁,從門縫望見那父女兩人還在爭執不已。
老者道:「老夫平生只是精研岐黃,何曾在江湖上混過。」
其心換了一雙鹿皮靴,戴了一雙鹿皮手套,怕敵人在路上下毒,他走一步停一下,端的目現四方,耳聽八面,漸漸地又走進山間那塊大山石處。
其心心道:「這老者適才一番表演,是怕我心疑不肯服用玉蟬,天下有如此醫者,以靈藥相贈,還怕病人生疑?」
筱兒道:「爹爹,你又在藥中加了十幾滴碧芝液,你當我不知道嗎?這芝液何等難求,給這小子一再服食,豈不是糟踏了?」
那人抱著其心飛奔而去,其心只覺那人身法如行雲流水,並無半點凝滯,耳畔風聲颯颯,也不知到底走了多遠,身上所中金針,毒素漸漸上升,脅胸之間,難過無比。
其心點頭正待附和幾句捧場之話,那老者又道:「所以小兄弟不用擔心,老夫包管還你一身武功來。」
其心走身內室,只見四壁均是繪花的薄紗,室中自然是淡藍色,案頭養著一對白鸚鵡,正在呱呱學語。
其心道:「如果五毒病姑知道老伯救了小可,老伯豈不是煩不勝煩嗎?」
其心心中暗暗稱奇,這屋中佈置貴比公侯,這老者更是高華照人,他正想開口,那老者搖搖手道:「小哥子不必多言,你此時中毒未除,氣血兩虧,既然遇到老夫,好歹也將你治好!」
那女子佇立不動,一襲輕風,室間香意更濃,其心心中想起他所相識的女子,那女扮男裝的總督千金,她布衣荊裙,仍是掩不住天生高貴,世間之人但知爭名逐利,女子愛虛榮乃是天性使然,此女卻安貧樂業,雖不見得是真的如此,但可愛得緊,還有那青梅竹馬的朋友小萍,上次見面時知若陌路人,世事真是多坎坷難以逆料,最後他又想到莊玲。
那女子聲音道:「爹爹,雪山玉蟬捉到,你煉的丹藥穩能治好娘的病嗎?」
另一個女聲正是那年輕女子筱兒,她輕輕耳語道:「大哥,乘他尚未醒來,咱們出手斃了他,爹爹知道了,也是木已成舟,他總不能和咱們反目。」
那男子的聲音道:「這面具與董無公微妙微肖,絕無半點漏洞,只要見過地煞的,都絕認不出,怪就怪在那小子,竟好像沒事兒一般。」
其心又潛回林中,他心中雖是認定此乃敵人陰謀,可是想到上乘內功能使人返老還童,又不禁悚然心驚,因為那石旁之人實在太像爸無公了。
忽然腳步聲一響,其心正想循聲瞧去,忽然心念一動,眼睛閉上裝作昏迷未醒,他心中暗暗忖道:「我目下手無縛雞之力,就是發覺敵人有害我之心,卻又能怎的,倒不如裝昏妥當。」
那老者沉吟半晌,緩緩道:「你娘是中的陰毒,天下只有至剛至上內家真力震天功可療。」
她又急又快地說著,其心十句倒有三句不懂,她爹爹沉聲道:「筱兒,這世上再無比你爹爹醫道高強的人。」
其心心內一熱,他見老者悉心醫治,為了救自己,父子幾乎反目,江湖上人心險惡,能碰到這等熱心人,也真是自己造化了。
那老者道:「筱兒,你將這位大哥扶到內室去,此處夜風凜寒,不適病體居留。」
其心熱血上沖,那兩人愈說愈低,其心傾耳全神聽去,不知不覺,竟鬆懈了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