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干戈》目錄

五十 瘋叟之死

五十 瘋叟之死

郭庭君乃是天魁的得意弟子,他為人陰猾狡詐,早料到齊天心翻身相避,這一式好不陰狠。
郭庭君不待招式用老,好快的變式,左手一振,鐵掌猛向齊天心小腹之處拍下。
他還待說下去,忽然之間,天魁對著齊天心猛衝過去,齊天心大喝一聲,舉掌便是一封,他心存警惕之心,一出手便是平生絕學,只聽一聲悶哼,天魁借著他的掌力飄出十尺,地上卻留下一長串點點滴滴的血跡!
其心道:「他可能未料到我能凌空吐力,那一掌可真打得不輕,他的內傷至少也得調養十天半月。」
齊天心怒道:「你師叔師父也來了嗎?」
齊天心道:「咱們下去瞧瞧吧……」
齊天心忽然叫道:「咦……」
其心心知郭庭君的功力的確不弱,也不敢托大,凝神注意。忽然之間,在人堆之中擠出一個人來,對準其心的背後發了一掌。
道路轉角處,這時慢慢走出一群人來,三前三後,一共是六個人,這六個人中有老有少,衣衫打扮都是破破碎碎的,當先的一個大漢魁梧健壯,假若這時有武林中人經過,不會不認識他便是大名鼎鼎的丐幫幫主藍文侯。
他低首細看,只見那兩個腳印都是寸草不存,但是腳印的四周依然有一兩根的半焦斷草,他抬起頭來,黯然地道:「這光腳之人功力遠在你我之上,但是——絕不是天魁!」
他的話尚未說完,忽然一個沙啞低微的聲音響起:「誰說……我死了……」
他出手好不快捷,而且力道威猛,手臂一抬,竟挾了一股絲絲破空之聲。
其心和齊天心、雷以惇匆匆地向左走去,雷以惇是名滿天下的拳劍高手,他和其心、天心所不同的是沒有他們兩人那先天練武背景,他的每招每式都是從拚鬥中領悟出來的,那其中實用精妙之處,與齊天心那種名門高手相較,又是一種不同的威力。
其心望著他沒有機心的臉,不禁暗暗覺到慚愧,他伸出手來與齊天心的雙掌一對。
其心想了想忽然問道:「齊大哥,以小弟的看法,在這世上青年高手有你這種驚天動地般的功力是難再找第二個了……」
只見十丈之外,兩個人忽然都像是瘋了一般地搶攻起來,那天魁在忽然之間彷彿化成了千百個人一般,滿天都是他的影子,而那個瘋老兒更是不成話兒,只見他手舞足蹈,完全不成章法,本來那尊容已經夠難看的了,這時更不成樣子,口中又不乾不淨地罵起話來:「老王八……臭老兒,臭老兒。」
和藍文侯並排走的是董其心和穆中原,不用說,後面三人正是雷二俠、齊天心及西北的英雄馬回回。
齊天心聽得幾乎要笑了出來,他們飛身躍過一道山溝,轉出林子,只見兩個人正在十丈之外一起一落地拚鬥著。
卻說那郭庭君混入人群,左閃右閃,已走出二十多丈,忽然迎面一個人攔住去路。
「呼」一聲,那人發掌之處距其心不過半丈,其心急切之間反手倒拍,內力隨掌,疾湧而出,只聞「嗚」地一聲,那人身形陡然騰空,大吼道:「郭庭君,快走!」
郭庭君似乎眼色微微一變,冷冷道:「你管得著嗎?」
六人說說行行,不一會便來到山腳,沿著山道爬上去,山道崎嶇,好在六人腳程極佳,並不吃力。
其心微嘆了一口氣道:「羅之林,怪鳥客羅之林。」
齊天心道:「只是這光腳的高手會是什麼人呢?」
其心微微一笑道:「可是咱們也不得不佩服他們應變之快,手段之巧,你我兩人先後出手,竟不但未打探出他們的下落,還帶了點傷……」
齊天心一怔,只見其心緩緩走過來,一手搭在自己肩頭,低低說道:「我……我受了暗算!」
齊天心大怒,正待發話,忽然瞥見郭庭君眼中兇光一掠,他近日經歷大進,心中一動,一口真氣已提了起來。
齊天心點首道:「你先休息,咱們明晨開始好好尋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他們。」
其心斜目一看,心中微震道:「郭庭君!」齊天心道:「咱們要不要過去?」
齊天心腰間微一用力,直起身來,這一剎時郭庭君竟已混入人堆。
齊天心身形陡然向後一倒而下,雙足釘立,一式「鐵板橋」翻在地上。
齊天心道:「何以見得?」
其心盤膝坐在床上,暗暗運功一周,緩緩睜開雙目道:「真氣尚差三脈,齊兄請助我一臂。」
其心指著那白石子道:「這分明是用手指彈射而發的,好厲害的準頭!」
次日,其心將昨夜的經過告訴其他四人,四人聽了都不由心驚。
齊天心道:「一點不錯,天魁只怕就在附近了……」
然後兩人一齊向另一人望去,只見一個破爛襤褸的老人,光著腳板正在與那天下第一名手的天魁殊死大戰,其心驚叫起來:「是他,原來是他!」
倘若齊天心沒有及早生了警惕之心,這一下偷襲,很可能便可成功,只見郭庭君左手一拍,齊天心身形倒翻,陡然大吼一聲,右手一橫,猛可平平擊出一掌。
藍文侯點點首道:「那麼咱們便到山區去找吧。」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立刻一股渾厚無比的勁道直逼了過來,其心一絲也不敢大意,把十成功力聚集在雙掌之上。
六個人一起出了客棧,向終南山區行去。
齊天心呆了一呆,其心又道:「咱們先回客店吧。」
他們小心地前行,然而走了許久,再沒有一點發現,除了雷以惇外,其心和齊天心都漸漸有些鬆懈了。
六人一路行來,心情都相當沉重,尤其是其心從藍文侯的述說中,猜知兩個老人,竟有一個可能是天座三星之首——天魁,那天座三星之名在武林之中流傳歷久不衰,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人人不知不覺間都懷有一種畏懼之心,雷以惇、穆中原、馬回回雖都是身經百戰,但也不免有些緊張的感覺。
靜靜的山野,只是風搖樹梢的聲音,沙沙作響,過了一會,一陣怪異的笑聲傳了過來,三人互望了一眼,一齊向那怪笑聲方向奔去。
其心道:「你以為凌月國主與你一般的心思嗎?哈哈,那隻老狐狸真是個少見的奇才,你天魁論武學麼,算得上天下第一人,若說鬥智,那就免提了,在下只警告你老先生一句話,先賢有云:『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先生要留神啊。」
齊天心退開兩步,只見草地上也如被燒過一般顯出兩個腳印來。
齊天心道:「從前人說:『昔人已乘黃鶴去』,雷二俠這手輕功真如騎在巨鶴背上飛行一般,真是在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其心道:「咱們先在這附近找一找,雷二哥你瞧怎麼樣?」
藍文侯微微一笑又道:「但就這麼一瞬間的耽擱,齊老弟和我才起步,那兩個老人已回過身來。我心中暗叫一聲糟了,卻見那兩個老人見了我一指發出,竟呆立當地,口中似乎喃喃呼道:『七指竹……七指竹又現世了。』我當時不暇多想,就乘這絕佳時機全力奔了出去,現在想起這一句話來,更可見那兩個老人必和恩師有很深的淵源了。」
齊天心嘆了一口氣道:「黃媽提及董家當年事變,家中還有一位秦管家,不論如何,只要找著那兩個老人,事情大概就可以弄明白了……」
齊天心道:「這鷹屍尚未腐,如果咱們猜得是,只怕距離已經不遠了……」
齊天心揚了揚眉毛道:「董兄何必太謙……」
卻不料其心同時咦了一聲,他兩人幾乎是同時道:「奇怪,這聲音好生耳熟呢。」
齊天心又加那一次被金南道打下深谷,在谷中巧逢怪老人說及這一武林秘史,他心中已隱隱約約猜到,這一個故事,不但與他本人有關,與他一家人有關,就是對於全武林,也有重大的關連。
雷以惇指了指地上,路邊草絲上出現了一件怪事——只見一大片平坦如茵的綠草上,竟然如被人用火燒過的一般,顯出幾個光腳印來。
且說六人走了一陣,藍文侯忽問道:「以小兄弟推測,那兩個老人之一,怕是天座三星之首,這一點我十分贊成,不說他功力如何,便是那外表一股氣質,便懾人心魄。」
其心道:「依小弟猜測,必是這光腳之人與天魁拚鬥的痕跡。」
其心想到這瘋老人可能是自己上代恩怨中的一個關鍵人物,這一來又如石沉海底了。
忽然之間,其心停了身來,於是其他的兩人也停了下來,其心低聲道:「聽……」
他心中一慘,說不出話來,雷以惇也是一摸,黯然嘆了一口氣,齊天心叫道:「怎麼?還有救嗎?」
齊天心劍眉一軒道:「姓郭的,你還認識我嗎?」
齊天心哼了一聲道:「那天魁天禽教出來的弟子可真是死不要臉……」
齊天心仍不放心問道:「沒事了嗎?」
說時遲,那時快,其心只覺身形一震,周身竟然一寒,他來不及吃驚之際,郭庭君的身形已騰空而起,一躍之下,凌空越過三丈,直飛過自己頭頂。
齊天心持著其心一條胳膊,走回客棧,進入其心房內,燈光之下,只見其心面上陣紅陣白,他方才親見其心凌空發掌,那內力造詣簡直已不可思議,卻在一對掌之際吃了大虧,心中不由暗驚。
天魁仍然冷笑不語,齊天心緩緩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走去,天魁微一抬掌,齊天心悚然止步,凝神以備,天魁忽然微笑道:「不用看啦,已經報銷了。」
其心喃喃地道:「從此那些神秘,都將隨著你的屍體長埋地下了……」
這時又有一群人擠了過來,擠在其心身後,郭庭君仰頭一瞧,突然吸了一口氣,後退三步。
他心中思潮起伏,想起自己出生入死,整日用盡心計,對於江湖險惡已感厭怠,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雄心似已全失。
藍文侯聽完後說道:「照這樣說來,他們的實力又多了兩人?」
他這句話全是由衷之言,但是齊天心卻覺得他是說客氣話,心中不禁有些不悅。雷以惇道:「咱們的行動得要小心。」
齊天心卻是並沒想到這許多,只是大叫道:「董兄,快呀!」
雷以惇皺著眉道:「難道說是天魁碰上了大高手?」
齊天心道:「他們兩個老人似乎早知洞內地勢極險,以他們的身手,尚無把握能在黃媽帶方盒一起跳下深崖之前得手……」
其心只覺怒氣上沖,猛吸一口真氣,朝空發出一拳。
其心近來身負奇冤,但是這幾個人都深深相信他,他自己也明白,雖未將整個事情相告,但就憑他輕描淡寫否認了一句,大夥兒就釋然於懷,他心中甚是感動,好幾次都想托盤相告,但想想這等大事還是不說為妙,好在事情不久便會揭露。
他不料郭庭君偷襲一招不成,轉身便走,可見定有什麼秘密不願和自己多糾纏,心中越發想找著他弄個明白,但卻見人潮雜亂,急切間再也找不著。
其心暗暗吸了一口氣道:「還好,是白骨幽風的掌毒……」
齊天心哼道:「尤其是那怪鳥客,等會我一上手便出殺手,好歹叫他知道厲害!」
齊天心點點首:「那日藍大哥還沒有來時,那黃媽在那姓郭的少年手中搶去一個小方盒跳入山洞形成對峙局面,那天魁似乎很重視黃奶及方盒,另外那個老人連催他乾脆下手硬奪,奪不到也就拉倒,他卻始終不出手……」
涼風一過,三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雷以惇和其心叫道:「好掌!」
藍文侯頷首又道:「當時黃媽正不住地說著,我摸索著爬到洞內,和她低聲說話,她當時極為吃驚,登時住口不說,過了一會外面那老人似乎生疑,我急忙打手勢叫她繼續說,我在她耳邊交代,叫她等我潛到先前藏身之處,陡發怪音,製造混亂。當時急忙之間,我也忘了告訴她,我和恩師的關連,她只知我要出手救齊老弟,心中似乎也急亂不知所措,並未相問。」
他們心中都不由暗暗緊張,齊天心和董其心走在最後,董其心低聲道:「齊兄,等會兒若是果真遇到他們三人,這可是生死關頭,他們的手段你是親自見過,可不須再和他們講什麼光明正大。」
這時他們施展了輕身功夫,雷以惇的姿勢看似沒有其心及齊天心輕靈美妙,但是加上了許多古怪的小動作,使速度大為增快,其心看了,不禁大是佩服。
雷以惇點首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齊天心道:「天魁,你怎麼不呼救求援呢?」
齊天心叫道:「董兄留神,我發勁啦!」
其心和齊天心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升上一陣寒意,雷以惇抬起頭來,臉上的神色很陰沉。其心道:「雷二哥,你說怎樣?」
雷以惇道:「這種鷹不比尋常,經常都是飛在十丈高空之上,專門擒食空中飛鳥,極少低空盤回,這白石子輕若無物,竟能射殺十數丈高的巨鷹,那彈發石子的人指上的功力簡直是不可思議了!」
就在這時,全然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只聽得場中一聲炸藥般的暴震,接著又是一股狂飇直撲過來,三人的衣襟嗚嗚作響,眼睛都要睜不開來,接著,他們發現場中站著的只剩下了一個人!
走了好一會,突然來到一個分岔山道路口,六個人停了下來,齊天心道:「咱們不如分成兩批搜過去。」
齊天心面色一變,身形一掠,不理周遭嘈雜的人聲,閃了兩閃,便落在黑暗之處。
其心點點頭,他忽然然大叫道:「你們看……」
雷以惇問其心道:「你見過他?」
他急切間身形一遊,向左閃去,那人影全身紋風不動,足下卻輕輕一掠,又正正攔在他身前。
雷以惇道:「極有可能!」
郭庭君怒道:「你說什麼?」
他猛吼一聲,身形一掠便待向前追去,其心開口道:「別追了!」
雷以惇點點頭道:「這兩條路都走過,右方一條遠,左方的近,大約在三里之外又可相交,咱們不如分為二組,在三里之外相會,如有什麼發現,立刻長嘯招呼。」
天魁嘿然冷笑兩聲,沒有答話。
尤其是齊天心自從被這兩個老人所擒,那古怪的黃媽似乎要說出一件秘密和自己一生有密切的關連,心中更急於找著那兩個老人。
「啪」一聲,兩掌相交,內力泉湧而出,齊天心身形倒翻,一陣顫動,而那郭庭君可萬萬不料對方竟有防備,這樣一個是蓄力而發,一個是輕靈出招,內力一觸而分。
董其心忽插口道:「大哥你說後來你回到樹叢之中,黃媽陡然慘呼一聲,局勢一亂,你立刻飛身救了齊兄?」
三人如流星趕月一般飛奔而前,漸漸,已能聽到斷續的聲音:「……王八蛋……老王八蛋……」
彷彿他自己挺香挺年輕似的。其心暗暗皺眉道:「天魁那雷霆萬鈞般的攻勢怎麼竟攻不進他那亂無章法的拳腳中去?」
其心道:「你是說——天魁?」
其心冷冷道:「捨命相陪。」
這一日,六人已來到終南山區,先找了一家客棧歇了下來。一連趕了好幾天的遠路,大家都免不了有些累疲,紛紛上床休息,只其心中煩雜,遲遲不能入睡,便乾脆起身靜坐。
這時燈火閃閃,人影幢幢,一混入人群就很難尋找,那邊郭庭君停下步來緩緩轉身。
齊天心說不出話來。其心道:「你以為你的詭計不錯嗎?嘿嘿,可憐呀可憐……」
其心笑道:「坐在屋中也確是太悶,現在時辰還早,鎮中定仍熱鬧非凡,咱們這就走吧。」
其心嗯了一聲道:「郭庭君一時怕是復原不了,但天魁天禽兩人聯手,已足夠橫行天下,再加了怪鳥客,咱們實不可絲毫大意。」
其心怔了一怔,他立刻明白了齊天心的意思,但是他仍遲疑了一下,他和齊天心可謂是武林中青年高手中的一對瑜亮,雖然從開始起其心就排命地隱藏自己,甚至躲到莊人儀的秘居地去做一個小廝,但是他愈是隱藏,反而聲名愈是大震武林,他對齊天心在張家口相逢時懷著戒意,繼而在洛陽相逢時帶著微微的敵意,這一次相聚卻抑不住先天的親情和他相親起來,但是他們兩人始終不曾真正地探出對方的高低深淺,這時其心被他一叫,心中不禁轉了好幾轉——
齊天心茫然搖了搖頭道:「天魁原來已經被怪老頭打傷了。」
其心和雷以惇都搖首道:「不像……不像……」
其心想起昔年在莊人儀的莊院中雷以惇和穆中原搶救姜六俠的往事,雷二俠掌劍齊施的雄風英姿一幕幕生動地浮上了他的眼前,他偷眼打量了雷二俠一眼,英雄雖健,畢竟歲月催人老了。
突然,雷以惇又輕聲地道:「慢走……」
他含怒相問,聲調自然不免稍大,登時身邊人都發覺他們兩人僵持,愛看熱鬧的人已慢慢聚集過來。
齊天心伸手搭在他背心上,緩吐內力,兩種雄渾的內力在其心體內運行一周,其心一躍而起。
天魁眼都不抬地冷笑道:「小子,你還沒有死嗎?」
齊天心搖搖頭道:「難以入眠,董兄,咱們到外面走走如何?」
過了一會,輕風又送來較清晰的聲音,雷以惇道:「方向不錯了,咱們快!」
人家說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其心小小年紀,卻識盡人間,已像是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鋒棱全圓,能低頭處便低頭,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手與人衝突,這種性情卻真也是百年難見。
兩人一齊走出客棧,鎮上燈火輝煌,兩人走到熱鬧地區,轉了兩個圈,忽然齊天心用肘輕輕觸了觸其心,低聲道:「董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瞧,那邊那個少年就是那姓郭的……」
其心搖了搖頭道:「齊大哥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測。」
他信口胡址一番,說得天魁好像是凌月國的走狗一般,天魁雖是老奸巨猾,也忍不住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他冷笑數聲,不再理睬其心。
雷以惇道:「死了。」
天魁知他又要耍花樣,索性裝著很感興趣的模樣道:「什麼可憐?」
齊天心哼道:「那倒不見得,那郭庭君分明被你內力所傷……」
其心道:「所以我說呀……」
郭庭君冷冷一笑道:「脫網之魚,郭某記得!」
他說到這裏,忽然輕嘆了一口道:「董兄,你好深的功力!」
停下身來,輕輕扶著其心急道:「你……你受了傷?」
三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對望了一眼,其心再換老人的脈門,仍然是冷僵靜止的,然而他們立刻又聽見低微的聲音說:「……誰說……我……死了?…」
齊天心仔細看了草地上的腳印,那幾個光腳印上光禿禿的,不但寸草不留,而且連地上的黃土都被燒焦了,他默默走到草地上,雙腿微彎,低喝道:「董兄,咱們來試一掌……」
六人招呼一聲,各自走入分道。
其心微一皺眉道:「他想擺脫咱們。」
點了點頭,嘆口氣道:「那怪鳥客果真陰險毒辣,好在我方才反手出勁時並未托大,生生將他幽風毒功逼開不少,中毒很深,方才運功三轉,已逼了出來。」
董其心低沉地道:「天魁!」
齊天心吃了一驚道:「白骨幽風,那個暗算你的人是誰?」
柔和的陽光照在大地上,緊倚著山腳處,一條道路曲曲彎彎繞出去不知多遠,道路左方種植了好些植物。陽光照在樹梢,蔭影灑蓋路面。
那怪老人倒了下去,其心和齊天心是一齊飛躍而下,其心大叫道:「天魁,你瞧瞧是誰來了?」
其心招頭一看,只見正是自己堂兄弟齊天心,這幾日來,兩人感情十分親密,其心笑道:「齊兄還未睡嗎?」
藍文侯嗯了一聲道:「我伏在暗中聽黃媽說及恩師,可再也忍不住,便想悄悄過去,無巧不巧,一掠身忽然發現左側有一個小洞,正好容一人蹲身,才一蹲入,發覺這小洞正和黃媽所在之洞相連。」
齊天心猛吃一驚,其心又道:「咱們就這樣走,快走開這些人群,你扶持點……」
說時遲,那時快,郭庭君右手一探,一式「毒蛇出洞」,竟點向齊天心雙目。
這時,他們轉過了一個山彎,怪叫聲陡然響亮起來:「老王八,王八蛋……」
穿過那一大片叢林,輕風徐徐地飄拂著,三人都不由得抬頭望了望高朗的天空。
他說到這裏,馬回回忍不住讚道:「藍兄七指竹震動武林,幾時有福能開開眼界……」
其心嗯了一聲道:「咱們雖然人多勢眾,實力極強,但較之對方天魁天禽兩人都毫無把握,等會兒鹿死誰手尚不可知。」
齊天心叫道:「是他!」
三人沿著林子向左奔去,這時三人全施展開了輕身功夫,當真是疾逾奔馬,有如三條黑煙一般。
他們六人自從巧逢之後,一路而行,為了找尋那兩個老人。這兩個老人的功力,藍文侯和齊天心乃是親眼目睹,任是齊天心天性狂傲,也不敢絲毫托大。
「呼」地一聲,郭庭君身形一仰,後退一步,但他卻身形一側,借一震之力,竟不再出招,一閃而入人群之中。
而藍文侯當時在黑暗之中聽到黃媽提及自己神秘失蹤的恩師「九州神拳」葉公橋和這件秘密有關,自也想找那兩個古怪的老人問個明白。
齊天心的頭頂上冒出一絲蒸氣,他用全力攻過去,卻見其心彷彿是若無其事的承受了下來,他心中不察暗暗佩服起來。
董其心正待相攔,卻已不及,一轉念身形一轉,混在人群之中。
其心循他指處望去,只見立外樹上一隻死了的大鷹翅羽掛在樹枝上,其心走近去把那死鷹取了下來,只見那鷹比尋常老鷹大了幾乎一倍,頭上一圈黃毛,閃閃發光,他仔細一看,大鷹全身完好,只有鷹腦上嵌著一粒細小的白石子。
雷以惇點首道:「不錯,天魁怎地打著赤腳?」
藍文侯頷首道:「黃媽慘叫聲起,那兩個老人萬不料有人已潛入洞中佈置,身形一閃直掠向山沿,想來是要搶救那方盒兒不要隨黃媽墜入深淵。我當時立刻出手搶救,那仍站在齊老弟身邊姓郭的少年,也絕料不到突生此變,不由呆了一呆,我一掌拍活了齊老弟的穴道,但他一時氣血靈活不開,真力提之不上,只是可施展輕功逃身。姓郭的少年在身後大吼出掌相阻,我當時心知,如在這一掌下,不能脫出身去,那兩個老人只要一回身,確是插翅難逃。是以我鼓足全力,點出一指,那姓郭的少年可能倉促之間提力不純,竟被我一指擊出三丈之外!」
過了一會,聲音便清楚了,仍是那兩句:「王八蛋……老王八蛋……」
齊天心在心中默默想著,他和董其心目前成了並肩作戰的盟友,兩人上一代血淋淋的深仇真不知該如何了結,如果父親看到了目下這情形,他會有什麼想法?董其心只是默默地走著,到了西方凌月國一行以後,他出生入死幾次,真是見世為人,那些生死存亡間的經歷使他更加顯得鬱鬱寡言了。
雷以惇淡淡一笑道:「雷某這套杜撰的粗淺功夫經過高手一讚,真要身價百倍了。」
其心只覺對方內力如驚濤擊岸一般洶湧而至,強大深厚的地方猶自超過他的估計,他奮起全力阻擋了一陣子,漸漸覺得有些吃力了。
他心中一震,仰頭一看,只見一張俊美的臉,正是董其心。他早就看見董、齊兩人,方才齊天心一人上前,他沒有注意到董其心到什麼地方去了,卻不知其心先他一步,已混入人堆,自己算計落後一步,心中一橫,怒道:「好啊,姓董的,咱們又遇上了。」
其心冷哂道:「姓郭的,你的膽子怎麼越來越小啦?」
董家的神功自從天劍地煞的突隱而絕跡武林,由於天心其心的出現而重振雄風,這又是一次由兩個姓董的人用這神功相對。
其心和齊天心同時停下腳步來,只見雷以惇面上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正凝視地上。
他是老江湖,大家自無異議。藍文侯道:「那麼,我和馬兄、穆十弟走右方這一條路,小兄弟,齊兄和雷二弟,你們走左邊。」
其心打斷地道:「你必須相信我這話,武林中傳說的一些不可一世的青年高手我全會過,小弟說句厚顏的話,只怕沒有一人能敵得住齊兄的攻勢,小弟只是仗著熟知董家內功的訣要,依著齊兄的勢子守禦,自然佔了便宜……」
其心道:「只敢偷襲一招嗎?」
雷以惇道:「不要奇怪了,快追上去看就一切明白啦。」
他們飛身攀過一座小山,林木蒼蒼,僅有的一條羊腸小徑彎彎曲曲地伸展下去。
齊天心跑在最前面,他不禁回頭問道:「是天魁的聲音嗎?」
齊天心卻沒想到這一點,他是個直腸子的人,一聽上也就釋然了;雷以惇一旁觀看,他是個老於世故的人,一眼便看清其心這話乃是極妥當的解釋,他心中不禁暗讚道:「好厲害的少年。」
其心道:「怎麼?」
齊天心心中一急,足尖微用力,身形一閃,到那郭庭君身後不及三尺,冷冷道:「姓郭的……」
忽然,雷以惇叫道:「你們瞧,那隻死鷹……」
其餘五人均未出聲,他們也知終南山綿亙遙遠,希望的確不大,好在大夥都沒有什麼急事,隨便走走尋尋也不礙事。
雷以惇卻是一皺眉,沉聲道:「看來咱們是走對路啦!」
齊天心在一邊目睹巨變,他料不到對方也有一個同伴混在人群中,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下變化太快,他一怔之下,那兩人已身形起落,遠在二十丈之外。
其心和齊天心落在他身前五步之處,採取犄角之勢,其心冷笑道:「莫說是你,就連凌月國主那隻老狐狸也都以為我死啦,嘿嘿,偏偏我就沒死。」
其心一沉吟道:「說不定他也早已發現咱們,咱們等等故意跟他一程探探虛實。」
藍文侯頷首道:「那黃媽在洞中曾提了一句,說那兩個老人在將齊兄擒捉之前,曾計畫要到終南山去,咱們到終南山去碰碰運氣,卻不一定會找得著哩。」
這一拳其心乃是全力施為,只聞嗚嗚怪響大作,郭庭君身形在凌空一窒,悶哼一聲落在地上,足步都有點兒踉蹌。
他們三人連忙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走去,其心伸手一摸脈門,脈膊已經停止了。
三個人呆立在那裏,半天不知所云。
這只是其心的涵養功夫高而已,事實上,其心也早把功力提到十二成了,只見齊天心猛喝一聲,雙腳猛可一沉,同時之間,四隻手掌一分,好像沒有任何力道一般輕鬆,但是過了半刻,兩人之間才發出一陣嗚嗚怪鳴的暴風!
也不知坐了多久,房門輕響,走入一個人來。
兩人說了一會,其心道:「現下已可斷定,那兩個老人是天魁與天禽,而且他們一行四人確是來到終南山區。」
齊天心嗯了一聲,正在這時,郭庭君轉了身,緩緩走向一個地攤。
郭庭君臉上微微一紅,這時人群一分,他回首一看,只見齊天心已找了過來,心中暗急,卻冷冷道:「姓董的別狂,咱們便要瞧瞧到底誰的功夫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