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六四章 張紫萱的疑問

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六四章 張紫萱的疑問

「好了啦,就三哥多嘴!」張紫萱破涕為笑,抿著嘴兒雙眼彎彎,臉龐雖掛著淚痕,卻已春回大地百花盛開。
王世貞這話可說的重了,身為正三品應天府尹,竟然以「人面獸心」四字品評正二品的左都御史,無論怎樣都匪夷所思。
「哎喲不好,秦林那傢伙,從來都是說干就乾的性子啊!」張懋修一拍大腿,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張敬修和張紫萱也緊隨其後。
兩位兄長見妹妹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紅著臉如痴如醉,兩個都白愣著眼睛不知所措。
幸好你沒騙我!張紫萱瞥了他一眼,倒是不介意秦林殺掉王本固,她父親張居正身居首輔帝師之位,早知為政者無私德,很多時候朝堂之上一句話就能決定千千萬萬人的生死,秦林殺個把人又算得什麼?
哪知秦林拒絕了官職、一心要誅戮禍國殃民的王本固,張懋修生怕他就此和父親鬧翻,急切之下點明擇婿一事,倒好像拿張紫萱的婚事來做交易一樣,反而弄巧成拙,激得卻秦林當場回絕。
聽大哥如是說,張紫萱的氣色立刻好了不少,靈動的眼睛里閃著光暈。
「傻子!」張紫萱撇了撇嘴,眉宇間已有盈盈的笑意,也不告辭,回頭就走。
「嗨、我真是個笨蛋!」張懋修扯著頭髮,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你們畢竟年紀輕,大哥是過來人,有的事情比你們看得清楚……」張敬修看了看妹妹,又搖頭苦笑:「恐怕咱們直接提親,不談別的事情,秦林早已應承下來了!」
林點點頭:「沒錯。」
想到爹爹在給秦林信上的暗示,和三哥張懋修幾乎是直接提親的點明,依然遭到了的秦林拒絕,張紫萱就更是柔腸寸斷。
這話問得不像相府千金,倒和綠林瓢把子差不多,秦林壞笑著點點頭。
王世貞搖了搖頭,他只要置身事外,可管不了後面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
三角眼管家哭喪著臉:「小的、小的見老爺遺書上話頭不好,想拿回去給主母和少爺……」
「剛才咱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秦長官大人大量,還請您海涵。我家老爺實是咎由自取,但是您看,府裡頭這些個下人奴僕……」
心情頓時暴雨轉晴,相府千金恢復了自信,雙眸重新變得深邃而明亮。
麗質天成的張紫萱,即便面若寒霜也美得眾人不敢仰視,她走到秦林身邊,也不搭話,抓著他胳膊就拉到一旁。
張紫萱心頭一喜:哼,原來你心中畢竟還是有我,還以為……
忽然她神色一滯,以手加額:「糟糕,咱們耽擱這麼久,還沒把和秦林談崩的事情告訴王老賊!」
張紫萱嬌嫩若凝脂的臉蛋兒上淚痕雖已擦掉,雙眼尚留著紅腫的痕迹,秦林見了心頭免不得一痛,目光中多了幾分憐惜之意。
所以她只是沒好氣地問道:「手腳干不幹凈?」
秦林就叫白浩帶的衙役先把闔府上下人等看住,再讓人去叫自己的錦衣衛弟兄過來。
她是相府千金,從小就沒有受過這麼大委屈,心中已把秦林翻過來覆過去的埋怨了百十遍:獃子啊獃子,便是你必要置王本固於死地,豈不聞疏不間親,要是咱們成親,夫妻同心來對付他,難道爹爹不幫自己女兒女婿,偏要助一個外人?
秦林笑笑,先問王世貞:「應天府這邊?」
張懋修愁眉苦臉的:「我看秦兄弟對妹妹也很有點意思啊,誰想到這傢伙太過執拗……再說,我也沒直說啊,也就隱晦的點了下。」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卿如何不丈夫,張紫萱傷心而去時,秦林何嘗不知道這位相府千金的情意?
他們乘著馬車走到王本固府邸所在的大街上,老遠就看見大門口站著不少人,街坊鄰居圍著議論紛紛,立刻就知道不妙,下車一問,就知道王都堂已經自盡身亡了。
張敬修把弟弟瞪了一眼,心道:你那還不叫直說,難道非得像媒婆那樣說「舍妹芳齡二八體貌端方貞靜賢淑願擇君為佳婿」才叫提親?
達官顯貴犯了事兒,管家奴僕們往往卷堂大散,席捲了錢財悄悄跑路,家生奴才還好一點,那些自投為奴的幾乎必跑無疑,主家既已失勢,哪裡禁止得了?
張紫萱臉蛋越發紅了,眼睛里的迷惘卻消失了不少,斜飛入鬢的修眉微微挑起:「大哥的意思是?」
而書信中隱晦提到親事,則是張居正實有意替心愛的女兒擇婿,前次有點中意的劉戡之竟如此不堪,張居正也悶悶不樂,因這次是女兒自己中意的,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就順水推舟,想把秦林調到京師任職,親自考察考察此人到底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寶貝女兒。
「呀,怎麼還想和他成親的事情?」張紫萱臉蛋兒就紅了,暗罵自己不爭氣,本想發誓永遠不和秦林見面,可回憶月夜泛舟、燕子磯詩會、甘露寺焚香拜天地的林林總總,卻又硬不下心腸,一時痴了。
念完之後,王世貞把王本固的「遺書」收好,這上面確實是王本固的字跡,也就成了他這個應天府尹賴以擺脫責任的寶貝,王都堂被冤魂索命而自盡身亡,就和應天府沒有關係了嘛。
唉……官親們長長地嘆了口氣,暗道老爺如此作為,豈不成秦檜了嗎?
「小妹不覺得我們這樣做,看起來像是拿婚事和他做交易嗎?此人外圓內方,心性非同凡俗,自然不肯接受,但你們快步走了,愚兄稍慢了一步,看見他望著小妹的背影頗有不舍之色呢!」
張懋修睜大了眼睛,張紫萱也抬起頭,頗為詫異地看著哥哥。
抿著嘴,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張紫萱抬起頭,目光迷離的瞧著秦林的眼睛,「不準撒謊,老實告訴我,剛才如果沒提王本固的事情,只提家父要『考察』,你去不去京師?」
呼……長出一口氣,張敬修苦笑道:「三弟,看來父親大人和咱們都小瞧了秦林啊。」
癟著嘴、皺著眉、低著頭,張懋修賠笑道:「我有罪,我悔過,我對不起小妹!」
作惡之人身死名滅,所犯之罪大白于天下,正義得以伸張,罪行受到懲罰,叫那些和王本固居心相似的人想到前車之鑒就心頭有所畏懼,秦林雖未能讓朝廷對王本固明正典刑,但他秉持本心代天行罰,效果實與明正典刑無異。
幾個服侍老爺的貼身丫鬟小廝也竊竊私語:「怪不得前些天老爺半夜睡不著覺、做噩夢驚醒,原來是冤魂索命啊!」
「三弟,你也忒心急了,哪有兄長替妹妹提親的?」張敬修埋怨弟弟,女方提親而被男方拒絕,天底下的女子還沒幾個能坦然承受的。
那舅老爺、侄少爺見秦林黑著臉站在旁邊,只道人家還在記恨剛才的事兒,知道他老人家曾替死對頭劉一儒家封存財產,乃是南京城裡有名的「以德報怨秦長官」,便互相看了看,上前彎腰行禮:
兩兄弟瞪了秦林一眼,情知和他脫不了關係,先去問王世貞事情的緣由,看明面上秦林有沒有牽扯其中。
「求之不得。」秦林實話實說。
她不動聲色,仍然板著臉,冷冰冰地道:「王老兒是你殺的?」
惹得王世貞、白浩等人肚子里好笑:秦長官不曉得欠了多少風流債,徐大小姐是不消說了,連這位相府千金也和他不清不楚的。
張紫萱從秦林府邸回到住處,就怔怔地坐在床上發獃,清淚從凝脂般細膩的臉蛋兒上滑過,心中實是委屈得不行:秦林,你幹嘛這麼執拗?簡直和爹爹一個樣兒,又臭又硬!你就不能暫時放王本固一馬,咱們今後慢慢想辦法對付他嗎?
這個妹妹向來聰明多智,父親都評價她不輸男兒,焉知這次竟會鬧到如此田地?
走進府內,有人正抬著棺材往裡走,王本固則陳屍大廳之上,應天府尹王世貞和許多捕快衙役都在旁邊,秦林則沒事人兒似的指揮校尉替王家封存財產。
舅老爺、侄少爺睜大了眼睛,又氣又急地道:「王府尹,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懋修、張敬修兩弟兄頓時張大了嘴巴:從秦林家回來就只想著怎麼勸傷心欲絕的小妹回心轉意,卻下意識的忘了王本固那茬事兒。
實際上張居正本人並沒有拿女兒婚事和秦林做交易的想法,他身居首輔帝師之位,完全沒必要拿獨生女兒和一個錦衣衛副千戶做什麼交易,以他看來,保下王本固為己所用根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提拔秦林一則是酬功、二則是種補償。
王家就有不少奴僕準備偷了錢財再腳底板抹油,聽到秦林這麼說,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秦林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冷眼瞧著這一幕,心頭大快:像王本固這種壞人,光殺了不管事,別人還拿他當清官看待;就得把他的罪惡暴露于全天下人的眼前,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混賬王八蛋為了求名、為了陞官,做了什麼樣的壞事兒!
王家上下人等則聽得張口結舌,舅老爺、侄少爺這些官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半天連個屁都放不出來,只是看那藏起遺書的管家。
哼!王世貞拿著那「遺書」,撿了其中一段念道:「深悔二十年前求名之心太甚,為沽名賣直,欺心冤殺汪直,致令志士蒙塵、胡帥含冤,東南十年倭亂,沿海軍民百姓無辜死者以十萬計……二十年來痛徹骨髓,每夜輾轉反側不能安枕,耳畔似有無數冤魂嚎叫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