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第四卷 漠北狼煙

第六五二章 心有靈犀?

第四卷 漠北狼煙

第六五二章 心有靈犀?

往東南方向走,過貓兒庄、晾馬台,入關就是山西陽和衛,乃是宣大總督的駐地,秦林和陸遠志前往。
可奇怪的是,往東南方向走了一截,秦林發現新的馬蹄印下面,還疊壓著一些較新的馬蹄印,這會是什麼人留下的呢?!
「哼,我有那麼老嗎?居然叫我老奶奶,是可忍孰不可忍!」白蓮教主走了很遠,心中的怨念也難以消解。
「那好,老頭子就和三娘子守在這裏……」徐文長離席而起,朝著秦林拱手:「為漢蒙百萬生靈、長城內外無數百姓,靜候長官佳音」
「反了反了!」黃台吉氣急敗壞,揮著手道:「古爾革台吉、豁耳只,命令親兵吹響號角,我要給這些藐視我的小王八蛋一點教訓」
崔獻策連忙勸道:「台吉大人,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咱們得全力對付三娘子……她現在有欽差大臣和把漢那吉相助,所以咱們得想辦法扭轉乾坤哪!」
秦林笑笑,「恐怕不是詭計,而是向我們示警,你們看,這是什麼?」
「遵命!」牛大力、馬彬領喏而去。
一聲呼哨,眾官校扔下兩具屍首不管,馳馬飛奔而去。
「魔教有什麼陰謀詭計?」眾人胡亂猜測著。
「果然不出我所料,黃台吉想玩釜底抽薪之計」秦林招呼眾弟兄:「咱們快走,等邊境地區的蒙古軍隊集結起來,麻煩就大了!」
日頭稍稍往西偏一點兒,用過牛肉乾巴、乳酪和黃餅子組成的午飯,繼續朝下水海方向前進。
錦衣衛雖然有緝捕白蓮邪教的職責,但目前來說戰爭的威脅迫在眉睫,對付黃台吉更為緊要,同時秦林對神功蓋世的白蓮教主也有點怵頭,所以只是悄悄留書一行開開玩笑。
他俯下身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別人聽不見什麼,黃台吉的笑容倒是越來越濃。
陸遠志滾鞍下馬,走過去摸了摸屍首的體溫,又翻開眼皮看看,最後扒開衣服看看有沒有屍斑,很快就得出結論:「秦哥,這兩個傢伙死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外表沒什麼傷痕,肋骨卻大面積塌陷、五臟六腑震裂,是被剛柔相濟、以陰柔為主的高深內功擊斃,我猜是……呃,不用猜了,是白蓮教主出手。」
秦林搖搖頭:「的確宣大你很熟,但越是這樣,你的身份越盡人皆知,恐怕到時候不一定方便,而且我這裏還有幾件殺手鐧呢!」
秦林摸了摸立功的鼻子,白蓮教主與威德法王在法壇激斗,他隱隱聞到一股曇花的香氣,剛才又聞到同樣的味道隨風飄來,便知道白蓮教主藏在附近。
白蓮教與朝廷作對,同時歷代都敵視妄圖挑起戰亂的蒙元統治者,從鍾明亮、杜可用抗元開始就始終不變,見蒙古黃台吉有意興兵,就想通知朝廷提防。
徐文長也笑,伸出指頭指著地圖:「長官請看,他們往東南方向走,到了下水海便可分路,往東是宣府,往南是大同。嘿嘿,黃台吉帳下有高人哪,這是招圍魏救趙、釜底抽薪之計」
「記住,你們是本欽差大臣派出的傳命使者……」秦林頓了頓,聲色俱厲:「而此事關係長城沿線數十萬軍民安危和來之不易的封貢局面,各處務必雷厲風行!」
瞧著兩個死翹翹的蒙古使者不順眼,她伸足踢去,兩具百多斤的屍首就輕飄飄的飛起來,轟的一下砸在牆壁上。
黃台吉的營帳之中,點起十幾根粗如兒臂的牛油蠟燭,經過威德法王以高深內功推宮過血,黃台吉的傷勢從表面上看已經好了許多,斜倚在胡床上,眼睛里閃著凶光。
稍微過了一會兒,白蓮教主如幽靈般現身,瞧著秦林背影,皺著鼻子冷哼一聲:秦某人,算還你的情了。
徐文長神色嚴肅:「有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或者抓到活口?」
要是欽差大臣秦林有什麼麻煩,三娘子失去倚仗,還能和黃台吉相抗?
哪裡想到關鍵時刻,居然是這個悶聲不出氣的把漢那吉出來橫插一杠子?
「喂不熟的狼崽子,可恨把漢那吉這傢伙,竟敢和我唱反調!」黃台吉惡狠狠的咒罵著,又道:「威德法王,你的師弟是個什麼東西,居然反水投靠秦某人,和我作對。」
馬彬稟道:「全都鉗口不言,沒有任何人說話,敵騎數十名飛馳而去,我們也沒有抓到活口。」
那些荒草,最茂密的地方能把人肩膀淹沒,見慣了後世那連人腳踝都蓋不住的草原,秦林還奇怪為啥要風吹草低才見牛羊,現在才曉得,風如果不把草吹低,莫說牛羊了,連駱駝都能藏在這無邊草海裏面。
沿著御河一路往正南走,是大同城,駐紮有掛征西前將軍印的鎮守大同總兵官,以及大同巡撫,牛大力將去他那裡。
徐文長想想也是,當初他一個糟老頭子,除了吳兌、李如松這些識貨的,別人也不一定多待見,這次貿然前往,搞不好反而誤事,倒不如秦林親自過去。
校尉弟兄們謝過之後退下,人人暗下決心,下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捉到活口,否則太對不起秦長官的厚待。
秦林、威靈法王自是跟著三娘子,而威德法王則進了黃台吉的營盤,兩大法王各自支持一方,分歧已然公開化。
秦林則率眾又沿著湖邊走了一截,人馬飲水之後稍事休息,這裏開始就得分道揚鑣了。
「他是怎麼發現我在這裏的?」白蓮教主飛身而起,朝著教眾藏身的方向施展輕功,心頭暗自納罕。
晨風撲面而來,分外涼爽,甚至吹得人起了雞皮疙瘩,京師的暑熱就算消退殆盡,還有秋老虎的迴光返照,這草原上就一天比一天涼快,冬季離得不是很遠了。
這……這是……竟被他發現了!白蓮教主粉面微慍,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像是調戲的話,後面又說什麼老奶奶,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敵騎數十,夜半往東南方向而去,恐黃台吉有所舉動」馬彬簡短而精練的稟報情況。
咦,這是什麼?看看屍首身下的地面,竟然寫著字:心有靈犀一點通,拜上教主老奶奶!
「我想可以不用問了……」秦林伸手朝著不遠處的廢棄土城指了指,夕陽西下,一群烏鴉呱呱叫著,盤旋飛舞,宛如夜幕下的死神。
眾人馳馬過去,很快發現了問題:就在土城坍塌的城門往裡面一點兒,就有兩具躺著的屍首,分明是黃台吉派出來蒙古使者。
草原上同樣有人馬行走踩出的道路,沿著這樣的道路向東南方前進,秦林以敏銳的目力辨認著那些嶄新的馬蹄印跡,確保不會跟丟目標。
崔獻策這漢奸,聽到黃台吉問計,頓時一副與有榮焉的阿諛表情,想了想回答道:「辦法也不是沒有……」
這個條件,三娘子一方還可以接受,畢竟現在雙方勢均力敵,各有三個萬人隊的兵力,而威靈法王和威德法王各佔一方,想要立刻推舉不塔失里接掌王位,也不是那麼容易,黃台吉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興風作浪,秦長官也可以調兵遣將嘛。
「假仁假義,操莽之才」等帳中再無別人,徐文長白了秦林一眼。
那可不是嘛,雙方兵力相等,但三娘子和把漢那吉都還活蹦亂跳的,黃台吉卻躺在擔架上,將士們的士氣都要低落一些,打起來根本占不了什麼便宜。
是這樣啊,哼哼……黃台吉的眼中凶光畢露,想了想又道:「秦某人不可小看,這傢伙很有兩把刷子,拔合赤就是……唉!崔獻策,你是漢人,你可知道有什麼辦法對付他?」
古爾革台吉和豁耳只面面相覷,現在這情況,硬來可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算了算自己重傷吐血要康復的時間,黃台吉非常鬱悶的把日子推到了一個月之後。
當夜,數十匹駿馬載著蒙古騎士馳出軍營,悄悄朝著東南方飛馳而去,趁著星月之光連夜奔行,直到數十裡外才打起火把。
把漢那吉的老爹就是俺答最寵愛的鐵背台吉,要不是鐵背台吉死得太早,還不一定能輪到黃台吉來爭汗位。即使把漢那吉曾經投降明朝,回來之後也沒受到排擠,而是掌握重權,擁有歸化城附近的大片牧場,麾下有兩個萬人隊的雄厚兵力。
白蓮教主?馬彬、牛大力和眾校尉弟兄互相看看,廠衛官校和白蓮教魔頭是生死大敵,但昨天白蓮教主明明有機會卻沒對秦林下手,就已經很奇怪,現在又把兩名蒙古使者殺死擺在這裏,就更加叫人費解。
「看來我和馬彬得倒回去走一遭……」秦林摸了摸下巴,手指點在宣府和大同兩處。
威德法王很多時候還要仰仗黃台吉,所以私下裡遠沒有在外面那麼高高在上,他微帶歉意地道:「實在對不住,那老騙子本是派去欺哄朝廷的,沒想到他中途反水,帶累了台吉您。」
各自收兵回營,三娘子和把漢那吉都把營盤移到了歸化城的東面,合兵一處。
徐文長詫異道:「不如老頭子走一趟……」
很快他們回到了秦林的軍營,這裏同樣點燃了牛油蠟燭,寬大的桌子上擺著巨幅地圖,而秦林和徐文長都沒有睡。
眾人一聽都覺有理,黃台吉不愧為俺答的兒子,好歹繼承了幾分草原梟雄的兇殘狡詐,不管三娘子如何,直接對付欽差大臣秦林,正是一招釜底抽薪的好計策。
駕秦林策馬,一騎絕塵。
唯獨可憐的俺答汗,連成為道具的功能都沒有,眾人各懷鬼胎,隨隨便便就把他埋了,秦林盡量減短了悼詞,兩位法王也把經文念得飛快,可不塔失里已經纏著徐文長講故事,黃台吉更是躺在擔架上睡著啦。
事不宜遲,秦林匆匆收拾,東邊剛剛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也率領馬彬、陸遠志、牛大力等校尉弟兄離開了軍營,留徐文長、威靈法王、阿沙等在營中。
秦林察覺到他們的想法,笑道:「能夠做到現在這樣已經不錯了,徐先生是在想計策,並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草原上白晝暖、夜晚涼、露水又重,你們下去喝點藥酒暖暖身子,來人哪,再吩咐火頭軍煮麵給兄弟們吃。」
蒙古使者屍體旁邊的土地里,斜斜插著一支小小的令箭,上面用描金字寫著黃台吉的蒙古文名字。
崔獻策見黃台吉心不甘情不願,便又俯下身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徐先生並沒有多加責怪,但馬彬和幾位校尉弟兄就落了個面紅耳赤,跟著秦長官出塞,想的是建功立業,將來搏個封妻蔭子,人人都不甘落後啊!
古爾革台吉憤憤地道:「我看都是那欽差大臣搞的鬼,把漢那吉這傢伙,本來兩不相幫的,自打欽差幾次去了他的營帳,就突然變了風向,嘖嘖,難道欽差給他灌了迷魂湯?」
還是崔獻策俯下身,在黃台吉耳邊低低地道:「台吉大人,三娘子有一個萬人隊的精兵,把漢那吉有兩支萬人隊,加起來和咱們一樣,都有三個萬人隊,現在您身體違和,如果打起來……」
當然是那股曇花的香味嘍!
徐文長皺著眉頭沉思。
秦林壞笑著摸了摸耳朵:「嗯,幸好你沒說我大耳賊。」
眾人都騎著精挑細選的好馬,並且是一人配雙馬,秦林更是騎著神駿非凡的踏雪烏騅,還帶一匹照夜玉獅子,速度直如風馳電掣,太陽還沒升到天空正中就在豐州以南渡過了黑河。
黃台吉氣得不輕,勉力抬起手指著把漢那吉:「把漢,叔叔待你不薄……」
朝著正東方向走,從張家口入關,就是掛鎮朔將軍印、鎮守宣府總兵官駐地,宣府巡撫也在同城,馬彬飛馳過去通知。
冒著夜半草叢中的濕氣,頂住蚊蟲的叮咬在這裏潛伏,其實在他們的軍旅生涯里算不得什麼,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邊軍出身的夜不收,被挑選入錦衣衛當差的。
陸遠志翻弄屍體的時候,噹啷一聲輕響,從其中一具屍體的懷中滾出朵小小的銅蓮花。
「咱們有三娘子給的符牌,找幾家蒙古牧民投宿吧!」陸胖子建議道:「而且還可以順道問問,有沒有黃台吉的人從這裏過去。」
正要大開殺戒,蒙古使者便分散奔逃,這些人騎術比內地來的白蓮教諸位高手更好,居然追不上。
蓮教眾人往東南走,正好後來出發的黃台吉使者也選擇了同一條路,在下水海附近恰恰遇上。
黃台吉咬著牙想了想,越發把打傷他的白蓮教主恨入骨髓,心頭委屈得不行,你咋就不碰秦林一根寒毛,偏偏把我打得口吐鮮血?你和秦某人,姦情也太明顯了吧!
「可奶奶也待我不錯……」把漢那吉衝著三娘子笑笑,見她與徐文長並騎而立,便很快地收回目光,正色道:「二叔,措嘉達瓦爾品第都說了,你實在不適合繼承汗位,以侄兒之見,還是讓不塔失里來做汗王吧。」
黃台吉派的蒙古使者,有好幾十人,怎麼會有兩個突然死在這裏?難道是起了內訌?
這裏離人煙稠密的歸化城、豐州、土默川一帶有點兒距離了,茫茫草原一望無際,卻人煙稀少,廣大草原完全是未經開墾的處女地,地面的路徑非常狹窄,不少地方被草遮住。
自覺這次做得很完美,白蓮教主暗自得意,此時並無第二個人,她便流露出幾分少女的天真,自言自語道:哼,秦林這廝總算沒笨到家,倒也能領會本教主的意思……
黃台吉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位侄兒的態度,不過把漢那吉一直以來做事都有點拖泥帶水,顯得很面瓜,並且最近家裡還鬧了個大笑話,更無暇出來管事,所以就沒多顧慮他。
這是他調動軍隊的令箭。
料想秦林一定會注意到這座被遺棄的土城,白蓮教主吩咐教眾在十多裡外等著,自己把兩具屍首放在城門口,又把令箭插在地上,這才躲起來。
惱了白蓮教主,施展絕頂輕功直追過去,終於將兩名使者當場斬殺,一搜屍身,居然帶著調動邊境軍隊的令箭,立刻引起關注。
「果然有所舉動!」
湖的東面,有座廢棄的城池,那便是燕王掃北時修築的宣德衛,但後來明軍收縮入關,長城之外的衛所大都放棄,這座衛城也就荒廢下來,而當地蒙古牧民也不願意去住,也就越發荒涼破敗。
蒙古騎士過去良久,黑暗中有人小聲嘀咕,窸窸窣窣的響動,抖抖身上凝結的露水,馬彬率領幾名校尉弟兄從齊腰的草叢中爬出來。
黃台吉眼睛一亮,大聲道:「好!那就暫且將老汗下葬,十天、不半個月之後再推選新汗繼位!」
一路飛馳,到了天擦黑的時候,終於看到了波光粼粼的下水海,四周有不少駐牧的蒙古牧民,氈房沿著湖邊排開,成群的牛羊放牧于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