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七一二章 教主駕到

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七一二章 教主駕到

「喂、喂!」陸遠志扔下耕牛,很不服氣的走過來,反正田野寬廣,幾里內都是自己人,他說話也就大聲了:「秦哥,老牛,你們說什麼話?難道咱們不是費盡了周折,才找到這裏的嗎?」
無論隨同前來的艾苦禪、三堂主,還是扮成管家外出相迎的高天龍、諸長老,紛紛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屬下參見神功盛德光明至大聖教主!」
胡云鵬等留守的眾長老只知道教主從草原回來就去了南京,想不到她素稱天下無敵,竟敗於扎論金頂寺威德法王,心下驚訝不已,原本就有點不服氣的心思,也越發活動開來。
三日後,礫石小丘的背陰面,一群鄉農趕著耕牛,帶著鐵耙鐵犁,三三兩兩的散布在田間地頭,一年之計在於春,對莊戶人家來說,這春耕最是耽誤不得。
可高天龍哪裡拿得出來?
飛天蜈王高天龍在外何等囂張,此時卻也恭順得很:「聖教主謬讚,屬下愧不敢當,教主在塞外弘法,想必又替本教度化了不少兄弟姐妹。」
「來了,來了!」
剛見面,白蓮教主最關心的仍是白玉蓮花,立馬就追著問高天龍要。
唐賽兒唐教主起兵反明,戰敗伯爵都督一員,斬都指摔使、指摔使以下將官不計其數,乃是白蓮教韓林兒韓教主之後的中興之主,後來白蓮教便在山東唐賽兒起事之地不遠處,私密建造了供奉她的神廟,並將白玉蓮花供奉廟中,成為名義上的總壇,由歷代僅次於教主的奉聖左使坐鎮看守,也掌管教中各項庶務。
再聯想到白蓮教奉聖左使高天龍出現在濟南府,東昌鏢局出殯當日,曾經威脅說教主聖駕親臨,敢和白蓮教為敵的人全都要死,那麼這座莊院精心準備迎接的究竟是誰,答案已呼之欲出。
應劫右使艾苦禪就把高天龍看了一下,這話似乎就有點僭越了,聖教主尚且鎩羽而歸,你就能殺光扎論金頂寺,豈不是說你比聖教主還厲害?不過高天龍是激憤之下說出來的,一片赤誠的忠義之心,艾苦禪也不好說什麼。
高天龍誠惶誠恐地道:「聖教主,前段日子朝廷搜捕極為嚴厲,咱們唯恐路途上失落了白玉蓮花,便想了個主意,讓東昌鏢局替咱們送到南京……」
「恭迎大小姐!」幾名管事模樣的人從莊園里迎出來,人人把腰彎得低低的,看樣子還真像大戶人家出來的管家。
不用說,他們根本就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精銳官校,在秦林率領下偽裝成春耕的農夫來到這裏,目標則是不到一里遠的那座神秘莊院。
不料在南京一等不來,二等也不來,白蓮教主等得心焦,最後卻從山東飛鴿傳書,傳來了非常不利的消息,她趕緊率眾高手星夜北上,來到了兗州。
很快幾名老捕快被帶了過來,他們個個吃了二十年以上的公門飯,對兗州府治下十里八鄉每一寸土地都熟得很,看到這小塊的礫石就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為首的便朝秦林稟道:「啟稟欽差大老爺,我們兗州府有這種磚紅色礫石的地方總共有五處,其中四處都在各縣,離府城比較遠,唯獨城東沿著官道走十里,朝北一條小路再走上三里,有座不高不矮的小丘,半邊山都是這種礫石。」
磚紅色的小石頭,只有綠豆那麼大點,拿出陰森的殮房,放在陽光底下細看,既不是普通的泥土,也不是磚塊的碎粒,而是自然形成的不規則礫石。
秦林接到私密調查的報告立刻想起了那位神秘莫測的白蓮教主,她在鎮水觀音庵喝下蜜棗和合茶看來很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同時她身上總帶著淡淡的曇花香味兒。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秦林摸了摸鼻子,「如果是白蓮教故意讓我冉得知消息……也不對勁兒,他們沒有實力和咱們硬拼。」
高天龍就動了心思,他的大兒子高豺羽生性聰明,雖然武功不高,卻極有領導才能,還有精於相面的人說他氣運變幻非世人可測,高天龍便讓高豺羽攜帶白玉蓮花前往荊湖,利用聖物引發天道改換之力,將來說不定打江山、坐龍廷的就是高豺羽了呢!
「陸千戶對付畜生到底還是有兩手啊!」三三兩兩散在田間地頭的「農夫」見狀就忍不住地笑。
但是後面發生的事情,則叫人難以理解。
但走進了莊院,關上了大門,她摘下面紗之後,露出那美麗絕倫的容顏,就和之前大不相同了,瑩潤如水的眸子罩著一層嚴霜,眼底隱藏著若有若無的寒意,正是無生老母在現世的投影、光明聖王三十六蓮花化身之一、天下無敵的白蓮教主白霜華!
事不宜遲,秦林立刻發布命令,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各項工作一張密不透風的無形之網罩向了兗州城東面……
秦林說過,根據周德興沒有騎馬、步行又不算太累的情況,推定他發現線索的地方在城東五裡外到二十里之間,現在加上磚紅色礫石的補充,已經能確定周德興就是在哪座小丘附近發現的情況!
牛大力就坐在旁邊一塊凸出的圓石上,衝著揮汗如雨的陸遠志呵呵直樂。
「我說靴子能招供嘛,哈哈!」秦林嘿嘿一笑,昨天出現場時就觀察到周德興穿的是鞋底帶防滑糟的馬靴,靴底縫隙留點什麼太方便了,要是死者穿了光板鞋底的布鞋,秦林還沒這麼輕鬆呢。
於是秦林率領手下,化妝成春耕的農夫。守在了一里之外的礫石小丘,同時也布下了密密層層的天羅地網……
然後是在兗州,秦林以真假影形圖的亓策試圖引蛇出洞,卻沒有明顯的效果,偏偏馬快頭子周德興查探到了白蓮教的線索,只是因為虐待妻子,而「意外」被害,使得秦林費了番周折才找到此地。
高天龍為什麼要在濟南府東昌鏢局出殯時公然現身,還射殺了一個無辜的賣燒餅老頭,接著中了秦林的埋伏,又鑽入地道逃生整個過程虎頭蛇尾、莫名其妙。
於是,左右為難的高左使,想到了另外的法子……
秦林通過盤查吳氏和辨認周德興鞋底嵌著的礫石,把偵查範圍縮小到城東這座礫石小丘附近,很快那座看上去不起眼的莊院就進入了錦衣官校的視線。
「幹活就要有幹活的樣子嘛!」秦林穿件打著補丁的薄棉襖,頭戴著斗坐,扮成了牧童,打橫騎在一頭牛背上,用柳枝輕輕抽打:「老牛啊老牛,你說咱們這次是不是很順利啊?」
「胖子,你真該減肥了。」牛背上的一人微微掀起斗坐竟是欽差大臣泰林秦少保。
這件事,身為奉聖左使的高天龍絕對不能說出去,否則失落聖物的罪名就足以讓他萬劫不復,要知道他這麼多年來自恃是教中老人。在白蓮教安插親信、排斥異己,白蓮教主看在眼裡暫時沒有發難而已,要是爆出失落白玉蓮花的事情,教主還會跟他客氣嗎?
陸胖子牽著頭老黃牛耙地,他從來沒做過這種事,牛怎麼的就是不聽話,累得他呼哧呼哧喘氣嘟嘟囔囔的抱怨:「這笨牛畜生,胖爺不會餵豬牽牛,卻會殺豬殺牛,再不老實耙地,胖爺給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這個主意,倒也有些道理,朝廷嚴捕白蓮教,如果高天龍、胡云鵬等人在路上暴露了身份,人和白玉蓮花都走不脫;但叫鏢局運送。就算朝廷檢查貨物,打開盒子也只看到一枚白玉製作的晶瑩別透的蓮花,看上去就和普通珠寶沒什麼兩樣,還以為是髮釵或者珠冠的裝飾品呢,怎麼想得到這是白蓮教的聖物?
就算高天龍想把白玉蓮花交出來,他也沒有啊,供在唐賽兒神廟的金匣,早就空空如也!
正如秦林所說,周德興因虐待妻子吳氏,被大舅哥吳剛一怒而殺,這起案子在東昌鏢局案中就是個意外,其實完全可以刨去而對案情沒有本質影響。
一輛馬車裡,身穿白布裙、頭戴面紗的小姐款款走下,由丫鬟攙扶著走路,每一步都像弱柳扶風,分明是位嬌嬌怯怯的千金小姐。
白蓮教雖然高手如雲錦衣衛倚靠大明朝廷,更是鷹犬眾多,何況還能調動朝廷官軍,鐵騎強弓、長槍大戟,就算是天下無敵的高手也無法匹敵。
「諸位兄弟姐妹都請起來吧!」白蓮教主微微頷首,粉臉依舊罩著寒霜,眉梢卻稍稍添出了幾分暖意,衝著高天龍道:「本教主出塞弘法,高左使留守教中,辦理各項教務都井井有條,實在勞苦功高。」
「沒想到,實在沒想到,東昌鏢局認出胡兄弟,竟然勾結朝廷,想把咱們一網打盡!」高天龍咬牙切齒,憤憤地道:「所以我們在途中演了劫道的好戲,把東昌鏢局這伙勾結朝廷的王八蛋殺個精光,然後在濟南府滅他滿門。叫山東道的江湖人物都知道,咱們聖教絕不是好惹的!」
秦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但是,周德興之死完全和白蓮教無關,對東昌鏢局滅門一案來說,可以說只是個意外,刨去這一層……」
「如果周德興沒有遇害,而是把消息說了出來,我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找到這裏。」秦林思忖著又緩緩道:「並且奇怪的是,我們為了引蛇出洞,用了真假影形圖的計策,周德興手裡拿的是徐辛夷畫的劣質影形圖,他怎麼就先一步找到這裏呢?」
白蓮教主擺擺手,英挺的創眉微微皺起:「本教主中了威德法王的密宗九字大手印,那內勁分陰陽兩重,冰火交攻邪毒無比,只好趕到南京湯山,借溫泉之力化去冰火兩重毒性,現在已恢復如初了。只是請高左使從速將供在唐教主神廟的白玉蓮花送到南京,怎麼遲遲未到,又橫生枝節?」
這次白蓮教主得到了混沌之球,卻在塞外中了威德法王的密宗大手印掌力,這老禿驢的功夫非常邪門,陰陽交攻、冰火邪毒,饒是白蓮教主神功蓋世,初時以內力壓制,越往後越覺得難以抵受,回到關內便走旱路,從山西、河南一路直奔南京,先化名去找大明神醫李時珍開了療傷的藥物,然後利用湯山溫泉逼出餘毒。
「也許他是地頭蛇,有別的門路呢?」陸遠志提出了解釋。
「難道、難道是白蓮教故意放出風來……」陸遠志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看了看空曠的田野,打了個寒噤。
「也許靴子能招出它主人的行蹤呢!」秦林仔細觀察著靴子底部,很快就發現了目標,用力從防滑牛皮鞋底的花紋里摳出小小的一粒玩意兒:「各位請看,這是什麼東西?」
周德興根本就沒機會看到那份秦林和青黛繪製的正版影形圖拿著徐大小姐畫的四不像影形圖,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沒辦法找到胡禿子,跟蹤到這裏來吧?
進一步私密調查發現,這座莊院的主人說是在南京行商,卻多半只是個幌子,這裡是白蓮教私密據點的可能性很高。
「如此說來,東昌鏢局是該死了?」白蓮教主冷冷地道,又輕輕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只是老弱婦孺畢竟無辜,高左使又何必痛下殺手?」
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北鎮撫司又是精銳中的精銳,沒花多大工夫就查到這座莊院有種種可疑之處。
然後她就命令山東的奉聖左使高天龍速速將白玉蓮花送來,配合混沌之球使用,將來殺上扎論金頂寺,找威德法王報一箭之仇。
陸遠志想了想,神色也鄭重起來。
白蓮教主眉頭微皺,直言不諱地道:「本教主這次鎩羽而歸,難道高左使還不知道嗎?前番與威德法王比拼內勁,這老禿驢竟把密宗大手印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本教主一時不察,受了點內傷,只好匆匆南歸。」
徐辛夷、陸遠志、牛大力聽到這裏,頓時喜形於色,都知道這下子算是十拿九穩了。
秦林搖搖頭:「三班衙役、六房書辦、鄉約地保,哪個不是地頭蛇?我們自己錦衣官校的本事也不差,怎麼偏偏就是被我們揍了屁股的周德興發現了線索?他運氣就有這麼好?」
秦林把陸遠志後背一拍:「不要聲張,悄悄帶兗州府的老成捕過來辨認,究竟這玩意兒是什麼?」
高天龍將牙關一咬:「前代教主早有寶訓,對敵須狠,斬草除根,男女老幼,不留一人!」
原來白蓮教的兩大聖物,是白玉蓮花和混沌之球,當年混沌之球失落在元朝宮廷,只有白玉蓮花還在掌握之中,但沒有混沌之球的配合,也就只有宗教象徵意義,沒什麼實在用處了。
誰知朝廷在荊湖大事搜捕,高豺羽一去不回,這麼些年杳無音信,連白玉蓮花也不知下落……
泰林一語雙關,回答他的當然不是耕牛,而是錦衣衛千戶牛大力,老牛伸出棒槌般的手指頭抓了抓頭皮:「好像,是有點,順利得有點不對頭。」
並且最近一段時間,這裡有許多反常之處。附近的村民看見莊院里新到了不少年輕侍女,莊院主人則花重金採購一些初春時還不容易弄到的時新果品,從府城裡以遠高過市價的價錢買了上等的酸山楂和蜜百合,又買了很多曇花香味的線香毗。
那是一支商隊,七長八短的人物,男男女女各色人等都有看起來似乎和平時官道上行走的商隊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如果在近處細看便能看見商隊的裏面很有幾位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眸精光四射的高手,而商隊老掌柜生得面如鍋底,矮瘦的身體宛如鋼澆鐵鑄,不是應劫右使艾苦禪還是哪個?
一名官校低聲捉醒著同僚眾人齊齊打點精神時不時朝一里之外的小路看幾眼。
畢竟出身屠戶,胖子身上好歹也有那麼點兒殺氣,老黃牛像是聽懂了他的話,竟老老實實地拖動鐵耙,不像開始那麼鬧別捏了。
陸遠志、牛大力悚然動容,確實這件事透著某種難以言明的詭異,和以前的種種案件相比感覺有種刻意營造的味道。
當年白蓮教主夜觀天象,發現天道改易、天命變幻,有神器易鼎的徵兆,並且應運之人將會出現在荊湖之地,並且將來與白蓮教有頗多關係,就是白玉蓮花也極其罕見地出現了露珠,有呼應主人的跡象。
高天龍就有幾分自得,你這小丫頭,不是自說自話什麼天下無敵嗎,怎麼這次就鎩羽而歸了呢?當然面子上他仍是誠惶誠恐,做出十分氣憤的樣子:「威德老禿驢竟敢如此,屬下什麼時候殺到扎論金頂寺,叫這伙禿驢全都死在追瑰奪命化血釘之下!」
那麼重新分析東昌鏢局滅門慘案,從金盒的託運,半路遇劫,胡禿子詐屍還魂,荀知府徇私枉法,東昌鏢局滿門被害,知情人黃秀才被毒殺,這一連串罪行都環環相扣,乾脆利落,顯得布置極為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