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一三章 斬首記功

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一三章 斬首記功

秦林又補充道:「告訴他們,這次打贏了,發內帑犒賞各軍。」
炮手們推著炮車被遠遠甩在後面,但協助搬運火藥和炮彈的輔兵已經衝上前去,因為有不少敵人喪命于炮火之下。
西班牙火槍手被揍了個落花流水,除了拋下滿地的屍首,連吃飯的傢伙——笨重的木什科特火槍都通通扔掉,暫時失去了戰鬥力。看他們逃跑時的張皇失措,逃出生天之後連連在胸口畫十字的慶幸,平時吹噓的尊嚴和勇氣到哪裡去了?
因為戰象部隊的潰散,緬兵中軍位置的步卒開始直接面對明軍的遠程打擊,這裏本來就因遲遲不能前進、而後隊的士兵又不斷湧來,變得非常擁擠和混亂,使得緬軍根本無法以一個體系,組織起有力的回擊。
「胖子,你的老本行來了!」牛大力促狹地推了推陸遠志。
而這個時候,前面的明軍還沒有打過來,畢竟緬兵人太多,就算十萬頭豬,要全部捉住都還挺費力的。
哎呀!奔跑的加爾德諾後背重重挨了一記,捶得他喉頭髮甜直想吐血,原來是明軍騎兵見這人嘰里呱啦地下達命令,看樣子像個當官的,就追上來給他一下狠的。
「將來若秦督帥出為領兵,末將願始終為麾下前驅!」鄧子龍抱拳行了一禮,抖著韁繩沖向前方戰場。
哪知秦林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笑容滿面地擺了擺手:「我聽說強秦以斬首記功,立二十等爵,斬首少者得下爵,斬首多者得上爵,所以士卒逢戰必捨生忘死,鄧老將軍麾下有秦軍遺風,人人爭搶斬首,不愧為朝廷的尖牙利爪呀!」
秦林的本陣繼續朝前方緩緩移動,所有人都看到了緬軍的慘狀,對於明軍來說,勝利只是個時間問題。
鄧子龍治軍沒有戚繼光、俞大猷那麼嚴謹,軍紀要稍微松一些,但士卒也更兇猛彪悍,對作戰可以說有利有弊吧,秦林覺得總體上要比戚、俞稍遜,不過也沒必要改變什麼,因為每支部隊都有各自不同的風格,戚繼光飆發電舉,俞大猷老成持重,鄧子龍用兵老辣,劉綎勇猛精進,如果強令他們改變,反而失去了這支軍隊本來的靈魂。
不過比起明軍的長柄鐵鎚,穿過象陣逃生的機會似乎更大一些,加爾德諾率領火槍手們沖了進去,努力躲避戰象的踐踏。
「嗚……」敢住長鳴一聲,抬起鼻子遮在眼前。
忽然間看到躲在施甸河裡的戰象,莽應里情急智生,驅著果當大王跑進河裡。
「這些王八羔子!」鄧子龍尷尬不已,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拍馬要走:「督帥少待,末將去去就來。」
之前騎兵從兩翼衝出的時候,明軍步卒被遠遠地甩在後面,這時候他們已經快要跑到剛才敵軍戰象和西班牙火槍兵所處的位置了,隨著騎兵兜馬回來,步兵也明顯加快了速度,如山呼海嘯般吶喊著急衝過去,那勇猛無敵的姿態,彷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能趟平。
難道真的喪命於此?莽應里都快要絕望了。
明軍仗打到這份上,勝利女神已經在對他們露出了微笑,現在沒必要去和緬軍肉搏,明軍就用火槍火炮痛毆敵人,迫使中軍步軍的混亂進一步加劇。
前方戰場幾乎變市場,明軍各支部隊起勁兒地討價還價,爭奪人頭,還有象頭——經過不懈的努力,明軍總算把死去戰象的腦袋也砍了下來。
前面就是明軍之前丟掉的陣地了,失去控制的戰象仍在四處亂跑尋找水果,象奴聲嘶力竭地吼著試圖恢復對大象的控制,象背上的武士則竭盡全力保持平衡,因為摔下去就很有可能被戰象踩成肉泥。
哎呀媽呀,這可是貴族老爺的待遇呀!活著的西班牙傷兵吃驚不小,這時候歐洲打仗,捉到士兵都通通殺掉,捉到貴族則好吃好喝養起來,等他家裡出一筆贖金,所以西班牙兵都尋思,莫不是中國人搞錯了,把咱們這些大頭兵當作了伯爵老爺?萬一他們發現真相,自己拿不出贖金,豈不要去見上帝嗎?
一個照面下來,不少西班牙人被砸得頭破血流,乃至腦漿迸裂死在地上,明軍的三眼銃沾滿了污血和腦漿,以及白花花的碎骨頭茬子。
這就是莽應里的梟雄一面了,即便不久前還和加爾德諾起過衝突,但他仍在危急關頭予以救援,因為他明白,這些西班牙人能為自己的雄圖霸業提供助力。
莽應里騎著大象在河裡跑,很快就跑回了后隊的指揮位置,阻住后隊不再前進,后隊變前隊,調轉腳步逃走。
鄧子龍先是稍稍怔了一下,順著秦林目光朝正在快速衝鋒的部隊看過去,明白秦林到底在誇讚什麼之後,他紫檀色的老臉就微微發紅,有些尷尬地道:「督帥過譽,末將愧不敢當……」
按照戰爭的慣例,不久之後緬兵就將出現潰散,然後滾雪球似的擴大,接著就是雪崩式的大崩潰,明軍只消銜尾追擊,不停施加壓力,讓緬兵始終不能停下來整理,那麼死於亂軍自相踐踏的緬兵,會比死在明軍槍炮下的更多。
鄧子龍心頭那個得勁啊,當初他因為差幾個首級,被御史彈劾虛報戰果,差點下獄坐牢,所以軍中一直嚴格計算首級記功,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雖然能養成士兵奮勇爭先的好習慣,也有戰場上爭搶敵兵人頭的壞習慣。
「上帝呀!」一名西班牙火槍手躲避不及,被奔跑的戰象踢中,身體頓時像只倒空了的糧食口袋,軟綿綿地跌到旁邊,眼耳口鼻中溢出了殷紅的血。
「撤退,撤退!」加爾德諾再也無法維持西班牙勇士的尊嚴,驚慌失措地下達了逃跑的命令——事實上在這之前,已經有火槍兵扔下武器抱頭鼠竄了。
秦林這番話一說,鄧子龍眨巴眨巴眼睛,分辨出秦林並不是嘲笑揶揄,老將軍頓時舒了口氣。
「敢住乖,秦大哥不會割你鼻子。」思忘憂連忙安慰白象,俯身扯著它的大耳朵低語:「現在他要吃象拔,有莽應里扔下的許多戰象啦。」
即使不算戰馬衝擊的附帶效果,單在武器上西班牙人就吃了大虧,火槍兵裝備的戰刀纖細而狹長,被明軍當成鐵鎚使的三眼銃則沉甸甸地極有分量,兩件武器一碰,戰刀不是彎曲變形就是乾脆斷成兩截。
「放下人頭,這個佛郎機兵是被弓箭射死的!」幾個弓手試圖阻止正在割人頭的騎兵,因為那具屍首心口插著一支羽箭。
這六個字頓時給所有的軍官和士兵打了一記強心針,要知道過去請到的犒賞,從戶部發出來,經過京師的都督府,再轉撥省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監押,一路上層層剋扣剝皮,最後發到將士手裡的數額足足少了一大截。
莽應里心急如焚,他的精銳戰象部隊已經全軍覆沒,剩下的十萬大軍再丟在這裏,就算退回緬甸,只怕也保不住王位。
「不過,今後老將軍可以設計一個更公平合理的記功方法。」秦林笑笑,很大度的道:「至少有本欽差在的時候,首級多少從來不是計算功勞的依據。」
孫承宗黑臉漲得通紅,朗聲道:「天兵神威一至於斯,醜類焉敢跳梁?!」
漸漸地擁堵不再那麼厲害,緬軍掉過頭來準備逃走。
「秦林,秦林,孤王回到緬甸,咱們下次再一較高下!」莽應里不忘回頭,朝著秦林欽差節旗所處位置狠狠甩了甩鞭子。
「你!」莽應里氣急敗壞,暗暗發狠將來要把這士兵大卸八塊。
老將軍劈頭蓋臉地朝幾個軍官各抽了一鞭子:「蠢貨,搶什麼?眼眶子恁地淺,前面十萬顆首級等著你們拿,卻在這裏遷延不前!秦督帥說了,這次打完就替你們請功請賞,內帑直撥軍前!」
秦林正帶著督帥節旗所處的本陣徐徐往前移動,他衝著剛剛策馬回到本陣的鄧老將軍一豎大拇指:「將士奮勇爭先,真是我大明的虎賁,老將軍治軍很有一套嘛。」
西班牙人不顧生死衝過象陣,明軍騎兵就沒必要去和發狂亂跑的戰象硬碰硬,往前追了一截兒,又砸死幾個落在後面的西班牙兵,便兜轉馬頭不徐不疾地跑回來。
本陣距離前面比較遠,自然聽不見這士兵喊的什麼,想來也無非炫耀誇口吧。
一名鳥槍手拍了拍手裡的鳥槍:「俺們先也打死了不少,不信你看這人額頭上的洞,是鳥槍打的。」
河水對人能沒頂,對這頭高大的戰象就只能淹到肚皮稍往上一點兒,連莽應里的褲腿都沒打濕。
當然,他們並沒有傻到一頭扎進混亂的緬兵,而是從遠處施放槍炮,把那些戰象驚得到處亂跑,失去陣列的約束,使象奴根本無法控制它們。
加爾德諾如蒙大赦,一邊率領手下急匆匆逃走,一邊朝著莽應里劃了個十字:「願上帝保佑您,國王陛下!」
在整個戰線上,位置靠東的戰象撒開腿朝山上跑,位置靠西的戰象則一頭衝進了施甸河,渾身泡在水裡,無論象奴和馭手怎麼使勁兒,就是不肯出來。
內帑直撥就不同了,京師的內承運庫直接發出來,就算太監也要啃掉一塊,總要比戶部層層轉撥層層扒皮來得溫柔些,將士們拿到手的數額幾乎要多一倍。
如果每位督師都像秦林這樣,麾下將士還用得著爭搶人頭嗎?
果當大王試圖從人群中硬闖過去,當面一個緬兵卻像是無意地舉起了扎刀,就算戰象也不敢硬撞過去。
「朝廷精兵,果然勇猛超凡!」李建中嘖嘖讚歎著,不停捋著頷下鬍鬚微笑點頭,前段時間且戰且退被緬兵壓著打,心頭難免鬱悶,現在終於看到明軍大逞威風,真是揚眉吐氣。
內帑直撥軍前!
莽應里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四十頭戰象發動攻擊,又被明軍打死二十頭,剩下的掉頭跑回,這些驚恐萬狀的大象亂跳亂跑,引得別的同類也跟著撒野,讓這裏更加混亂,莽應里被弄得焦頭爛額,始終無法恢復控制。
騎兵們不幹了:「起開,老爺們打死的,你們敢搶?」
刀盾兵和長矛手不說話,他們始終未能接敵,當然沒有造成什麼殺傷,不過很快有人瞧出了便宜,掄著刀槍朝死去的戰象猛扎猛砍,試圖把它的腦袋割下來,還有人撬下了象牙、割掉了象耳朵。
另外的士兵不服氣,割掉一截象鼻子扛在肩上,還甩著那截象鼻子,朝著正跑來的戰友歡笑呼喝。
鄧子龍麾下的將士很有意思,即便前面有十萬顆人頭等著他們砍,也沒有放棄最初那點相比之下顯得微不足道的收穫,他們勻出一部分輔兵,把人頭、象頭和俘虜都送到秦林這裏,向督帥大人請功。
虧得加爾德諾身體壯實,又發足朝前跑,卸掉不少錘擊之力,這才沒有當場趴下,他根本不敢回頭,強忍劇痛撒腿就跑。
偏偏中軍位置堵得水泄不通,戰象潰散和明軍炮火讓混亂更增十倍,偽丞相岳鳳竭盡全力,也沒能恢復陣形,數不清的人馬堵在那裡,莽應里莫說回到後方指揮撤退,連獨自逃生都辦不到。
更何況明軍騎在戰馬上,西班牙人只能用刀砍他們的腿,明軍則持著三眼銃長達六尺的尾柄,把它像長柄鐵鎚一樣掄得呼呼生風,用熟鐵打造的槍筒猛砸敵人的天靈蓋。
「這邊,這邊走!」莽應里驅著果當大王疾奔而來,憑藉象王開闢出一道通路,讓西班牙人逃生。
「謝秦督帥恩典,謝鄧爺爺恩典!」全軍士氣大振,以一往無前之勢朝緬兵壓了過去。
他詢問鄧子龍之前那些督師是怎麼做的,答案是人頭都用石灰保存起來,以備朝廷點驗,至於象頭象鼻子嘛,好像還沒有先例,不過好歹也是將士們的戰功,也腌起來?
秦大哥當初在京師,可是多次說過要割敢住的鼻子呢,雖然後來沒有再說,但誰知道他是不是一直記掛著?現在這麼多象拔任他吃到飽,敢住安全啦。
但他現在是毫無辦法的,更多的緬兵在面對戰象時假裝無意地舉起了武器,以避免被踩成肉醬的下場。
前方戰鬥失利的消息終究傳回了后隊,緬兵受官長約束不再朝著前面亂涌,兩翼位置的附庸軍首領也忙不迭地指揮士兵撤退——這些可是他們自己的子弟兵。
「吃了吧。」秦林壞笑著表示,無論清蒸還是紅燒都可以,畢竟這要算珍貴食材了,浪費掉實在很可惜。
大象是種智力很高的動物,往北是緩緩逼來,並且不斷施放火器的明軍,往南是混亂不堪擁堵著的緬兵,往東是山區,往西是施甸河,那麼朝哪邊跑還用問嗎?
秦林摸了摸鼻子,頗有點無奈:平生搬弄過的屍首也夠多了,可從來沒有今天這麼多,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還有碩大的象頭,象鼻子,象耳朵……好吧,看來今天晚餐必須吃清蒸象拔了。
負傷還沒有死的西班牙人唬得魂飛魄散,只道這次小命一定玩完,沒想到明軍又變了嘴臉,不但沒有虐俘殺俘,還很有人道主義精神地從馬鞍上摘下水囊和乾糧袋,兩三個服侍一個,非常殷勤的給戰俘喂水、喂乾糧。
「敢住啊敢住,有莽應里的戰象頂缸,你總算逃過一劫啦!」思忘憂拍了拍白象,心有餘悸地偷偷掃秦林一眼。
話音未落,那裡的情形就有些變化了:卻見兜馬回來的騎兵紛紛跳下來,撿起西班牙人扔掉的戰刀,朝著地上的死屍猛砍,把他們的腦袋割下來,血糊淋當的提在手上,一個個還笑得嘴咧到腮幫子上。
陸胖子還真挽起袖子,從象鼻子裏面挑好的,準備晚上做菜,畢竟人家是殺豬出身的,嗯,貌似戰象稍微大了點……
明軍步兵氣勢洶洶地逼上來,一點沒和騎兵們客氣,位於陣后的輔兵蜂擁而出,爭先恐後地去割人頭,就連前排的戰兵,看到敵人被混亂的象陣阻隔,沒有發動進攻的能力,也按捺不住加入了割人頭的行列。
正當此時,東側趙家山位置三聲炮響,驚疑不定的緬兵朝那邊看去,所有人都絕望地看見了一面大旗:金騰游擊劉。
明軍也瞧出了便宜,莽應里騎著那麼大個戰象,目標顯著得很,炮火都朝著他招呼,漸漸有炮彈落到了莽應里身邊。
李建中、孫承宗、徐光啟等人則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評價明軍的行為:「將士們還……還真是奮勇爭先哪……」
徐光啟也頗為高興,伸著頭往前面看,那裡扔著不少木什科特火槍,他想撿幾桿回來研究一下。
只有少數緬兵用弓箭和土槍予以回擊,但更多的步兵完全陷入混亂,互相擁擠、推搡,自相踐踏,成片成片的死在明軍攻勢之下,甚至連逃走都變得極為困難,實在太擁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