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六四章 張鯨的詭計

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六四章 張鯨的詭計

……
而在鄭楨那邊,她的終極目標是兒子朱常洵冊立太子,自己成為皇后,將來兒子繼位便是太后,此三件事三位一體互為表裡,為了達成目標她什麼都肯做,毫無疑問,張鯨這位司禮監掌印內廷總管的投靠,對實現她的目標具有很大的好處。
太監無人權啊……
「那就行了!」秦林篤定地豎起一根手指頭:「張鯨所為,在我看只不過是自取滅亡。」
秦林突然捉住了她的手,「剛才,你都聽到了?」
「老奴給鄭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張鯨跪下,扎紮實實地給鄭楨請安,一點水分都不帶。
張小陽說著說著委屈得不行,幾乎要哭出來。
嗯?秦林不明所以地哼了一聲。
秦林心中一股暖流涌過,青黛毫無保留的信任,無異於世間最難得的珍寶。
何況,鄭楨覺得,她還能給秦林最希望得到的東西,以此作為交換,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別看這話肉麻當有趣,倒是很對鄭楨的脾胃,她咯咯笑了幾聲:「瞧張司禮說的,好像人家處心積慮要奪正宮之位似的,這話傳揚出去,本宮可擔待不起。」
張鯨淚目,知道自己在鄭娘娘心目中的地位永遠比不過秦林,羡慕嫉妒恨之餘,禁不住心頭吶喊:不就是咱家木有小雞雞嗎?
不過秦林並不知道,身後女醫仙總帶三分嬰兒肥,顯得有些稚氣的面龐,忽然皺巴了一下,然後露出在青黛臉蛋上很難看到的猶豫之色,彷彿絢麗的瑰寶蒙上了一層陰翳。
張小陽一領黑色偏衫,正是高品武職太監打扮,和以前每次看到秦林的時候,就滿臉笑呵呵的不同,這次張小陽眉宇間帶著憂愁之色,嘴唇也顯得焦干,看來是有些著急上火。
出乎意料,是沒想到張鯨動作這麼快,鄭楨接受得這麼乾淨利落。
女醫仙飄逸的長發,一絲絲拂在秦林臉上,口中的呵氣讓秦林的耳朵癢酥酥的,可剛聽完她這句話,秦林就像被電到似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你、你說什麼?」
在現實的利益面前,鄭楨和秦林當年的交情,自然算不得什麼。
情理之中,張鯨是頭老狐狸,做到司禮監掌印太監,內廷權閹第一人,李太後下旨之事更加鞏固了鄭楨在宮中的地位,他瞧出如今的便宜,豈不上緊著貼過去?鄭楨受寵于萬曆,但手下沒有真正的實力,順公公和龐保劉成都有點不夠看,鄭國泰更是草包一個,他此時的投靠,便能為自己爭取更大的利益。
順公公講的是最近京師茶樓酒店最流行的段子《白衣女俠》,說是近來京師裡頭多了位來無影去無蹤、武功高強的白衣女俠,專門懲惡揚善、鋤強扶弱,不論欺壓百姓的貪官污吏,還是下九門的江湖敗類,犯在她手裡一準沒個好,所以百姓感念,編成故事廣為傳揚。
他下轎之後很著急的四下看看,找到秦林之後,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他袖子就叫苦:「秦督主,秦伯爺,我的親大爺,事情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空在這裏看花!」
「娘娘千歲,遲早母儀天下,為這六宮之主,老奴自該大禮伺候。」張鯨一本正經地說罷,才從地上爬起來。
「是忠於你張司禮的人吧?」鄭楨似笑非笑地看著張鯨。
紫禁城裡面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這位張司禮的耳目,秦林在李太後面前一番做作,瞞得過別人也瞞不過張鯨,是秦林讓鄭楨脫離了窘境,地位更為穩固,是秦林出主意壓制了文官,使顧憲成余懋學降低了調門,最後卻是張鯨半空里跳出來,伸手摘了桃子!
儲秀宮,順公公正在講故事,鄭楨抱著朱常洵,母子倆聽得津津有味,太監宮女們也支起了耳朵,不放過任何精彩內容,如果他們手頭有月票和推薦,肯定都投給順公公了。
張鯨拱拱手:「托娘娘的福,一切順利,陛下漸漸疏遠清流文臣,余懋學、顧憲成這伙酸丁前番受挫,氣焰大為降低,老奴已將不少忠於娘娘的人安插到合適的位置。」
正在按摩的小手,速度越來越慢。
張小陽隨秦林進到一處水榭,只喝了兩口水,就把茶杯重重的頓在桌子上,氣急敗壞的道:「鄭貴妃出爾反爾,本來我家叔父當初那麼照應她,也沒圖什麼回報,可她也不能恩將仇報啊!現而今張鯨那老王八賣身靠過去,鄭娘娘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被老王八說動,有人看見他們在儲秀宮密謀良久,出來時老王八滿面春風!」
「天機不可泄露。」秦林故作高深。
哦,鄭楨答應了一聲,自有宮女太監將朱常洵牽出去玩耍,閑雜人等一律退出,只留下順公公。
青黛點點頭,片刻之後柔聲道:「秦哥哥,青黛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些什麼事情,也不想知道,但我曉得你是個好人,天底下少有的大好人,你做的事情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良心,對得起老百姓,那就行了。」
自取滅亡?張小陽睜大眼睛,現而今的局勢,張鯨在內廷咄咄逼人,藉助鄭楨的支持,他將取得更大的優勢,怎麼可能自取滅亡呢?
順公公有心說並不是胡編亂造,順天府接到的案子都有不少了,捕快們沒頭蒼蠅似的滿城找,就是找不到這神出鬼沒的白衣女俠,可到底不敢反駁自家主子。
半晌之後,張小陽才狠狠一咬牙:「罷了,伯爺從來不曾虧負過朋友,小的叔侄倆就信你這回!」
哦?秦林眉頭一揚,這個消息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鄭楨拿捏著分寸,未語先笑:「張司禮太客氣了,快,快起來,本宮這裏你講這個做什麼?」
察言觀色地把鄭楨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張鯨狠狠地把牙關一咬,湊過去壓低了聲音:「老奴有一策,既可讓娘娘兌現給秦伯爺的承諾,又能讓他死心塌地為娘娘效力!」
並且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總是不安全的,只依靠秦林似乎太冒險,如果能有替補的選擇,為什麼不撿起來呢?
「秦哥哥真笨!」青黛的唇瓣又在秦林臉上啄了啄,然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咯咯嬌笑著逃開,灑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秦林在院子里看花,抬起頭來沖他笑笑,戚金也點點頭就去找陸遠志和牛大力玩耍,兩人心照不宣。
「伯爺沒有開玩笑?」張小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又道:「不是不相信,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伯爺能告訴我原因嗎?」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白衣女俠一個箭步衝上去,纖掌輕揮,剎那間就是一股勁風撲面而來,淫賊大叫一聲不好,硬生生使出鐵板橋往後便倒……」
「秦林啊秦林,你一番辛苦為誰忙,到頭來都做了嫁衣裳!」張鯨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秦林隨口將鄭楨與張鯨的心態,分析了八九不離十,「所以,鄭楨和張鯨一拍即合,朝堂之上朝秦暮楚的事情多得是,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秦林雲淡風輕,張小陽可忍不住了:「秦伯爺,您說得輕巧——拿根燈草,現在您坐穩了東廠督主,家叔在司禮監卻被張鯨壓得死死的,此一時彼一時,當初家叔將東廠督主之位讓給伯爺,圖的就是守望相助啊!」
張小陽心目中,快要滅亡的是自己叔侄。
鄭楨蹙眉,哄著孩子:「那都是故事,並不是真的,娘在哪兒去給你找個白衣女俠?」
身後的青黛忽然展顏一笑,低下頭,溫軟的唇瓣印上秦林的臉,然後在他耳邊呵氣如蘭:「永寧這些年過得很苦,我和徐姐姐、紫萱姐姐看著都心疼呢!」
卻聽得秦林又道:「找我說的做,不久之後,保你叔叔做司禮監掌印。」
如此準確地判斷形勢,如此果斷地做出決定,最終獲得了最大的收益,張鯨實在把自己佩服得不行,想到可惡的秦林這次終於吃癟,被自己狠狠踩了一頭,張司禮連做夢都想笑醒,陰惻惻地一張死人臉,看起來都活泛了許多。
女醫仙的小手柔軟又溫暖,找到每一處穴道,揉、點、按、掐,有輕有重,舒解著秦林的疲憊,讓他舒服得呻吟起來。
說白了,張鯨絕不肯坐視秦林盡收與鄭楨合作之利,他也要從中插一腳。
「什麼事,進屋慢慢說。」秦林溫言安慰老朋友,這可是從蘄州開始的老交情了。
一乘轎子直接抬進秦府後院,下來的不是女眷,而是管領騰驤四衛的張小陽張公公,扶轎杠的竟是昔年戚家軍大將戚金。
「好啦好啦,張司禮這張嘴真是能說會道,烏鴉都能被你說成鳳凰!」鄭楨一笑了之,倒是有她更為關心的事情:「張司禮得償所願,本宮的心愿未了,你在外朝布置得怎樣了?」
張鯨不慌不忙地道:「老奴對陛下和娘娘忠心耿耿,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張鯨正言厲色地道:「誰說娘娘擔待不起?娘娘賢良淑德,又生下聰明睿智的皇次子,照老奴說,如今坤寧宮那位就該識趣,趁早自己讓了出來,免得陛下親自動手,到時候更難看!」
說到這裏,秦林就開始結結巴巴了,哪怕在外面滿口胡柴不打草稿,可在青黛那顆水晶般的心面前,說謊卻變得極為困難。
內廷這邊,因為鄭楨的支持,他同樣咄咄逼人,迫使張小陽讓出了騰驤四衛的位置,滾回了御用監,就連老對手張誠,也只好夾著尾巴做人,在司禮監做個鋸了嘴的葫蘆,不敢隨便吭聲。
張小陽遲疑著點點頭。
哎喲喂,打太重了,秦林捂著臉呲牙咧嘴……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呢?」張小陽長揖到地:「還望秦伯爺看在老朋友份上,拉我叔侄一把。」
送走張小陽,秦林坐在椅子上沉思,隱隱覺得腦仁兒有點疼,鄭楨就不消說了,張鯨這老王八蛋,舊賬還沒和他算,又跳出來拉仇恨,看來是得找個機會,把他和劉守有丘橓這夥人通通幹掉。
「娘、娘,我要白衣女俠嘛!」朱常洵踢騰著腳,做出拳打腳踢的動作。
鄭楨既招攬張鯨,又不願意因此而疏遠秦林,更不願和秦林反目成仇,問題是答應秦林的事情,也遲遲未能辦到,她擔心秦林認為自己變卦,以至徹底決裂。
張鯨滿面春風,近來因爭國本,萬曆對清流文臣心生厭惡,一改當初扳倒江陵黨時,極力提拔舊黨清流的態度,張鯨趁機上下其手,閹黨門徒紛紛出動,取得了不小的優勢。
宮中生活枯燥無聊,偌大的紫禁城對於嬪妃和宮女來說,無異於超大號的監獄,所以人人都愛看戲、聽書、聽故事,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一雙柔萸輕輕按上了他的太陽穴,青黛今天休沐,沒有去女醫館,不知什麼時候,她站在了秦林身後,替他輕輕的揉著頭部各處穴道。
秦林看著青黛窈窕的身影,發了一會兒呆,最後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我、我他娘的還真是笨!」
「張司禮到!」宮外值守太監大聲通報。
秦林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你們,你們可不要誤會,要不是你徐姐姐老把永寧叫來玩,我能和她常見面嗎?嗯嗯,我看她可憐,逗逗她是有的,不過……」
秦林神秘地笑笑:「忍一時風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如果信得過我,你現在就把騰驤四衛的職司扔掉,隨便御用監御膳房謀個閑雜差使,令叔暫且保留司禮監的位置,但要對張鯨退避三舍,暫時做個鋸了嘴的木頭人。」
秦林大笑,將他肩膀拍了拍:「著急什麼?我秦某說的話做的事,有對不住朋友的嗎?」
鄭楨點點頭:「罷了,本宮不和你磨嘴皮子,本宮為了你……很對不起秦伯爺啊!將來你可不許和他爭什麼,就是現在本宮還……」
張小陽越聽越糊塗,這麼一來,豈不是全面敗退了么?
「沒說什麼。」青黛抿著小嘴吃吃地笑。
說到這裏,鄭楨欲言又止,畢竟在情竇初開時對秦林有過那麼一點兒朦朧的情愫,沒來及生根發芽就被斬斷,爾後又被她自己用現實的理由燒得連點渣都不剩,但在張鯨和秦林之間,自然是更傾向秦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