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台連環殺人案
第六章
「我不知道。」
死因：交通事故，顱骨骨折，腦內出血；全身多處臟器破裂。
一牆之隔的地方，值班醫生還在電腦上玩著遊戲，他可以等到他睡著再離開。
【不，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一直不肯接受，不願承認。】
黑暗中，只有一個黃色的火球在晃動著。
他輕輕地，溫柔的用舌頭舔過涌動的血流。
胸口很疼，還有些發癢，他用手摸了摸，發現自己的胸口被人粗暴的切開，肋骨中間也已經被鋸開。
24年的時光如同漫畫一樣在眼前滑過，在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不願離開。
他躲在黑暗之中，無聲無息，但又是無比迅捷的往那裡走去。
【我是王直。】
【是的，那一天。】
魔鬼王直，登場。
巷子里，那張臉上的笑容變得嘲弄。
【你想要的一切。】
「那一天？」
【在我降臨的這一刻，在我的觸及之所，瀕死之人中你恨意最強，你最不甘心。】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在心底大聲的呼喊著。
他驚叫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巷子外跑去。
「你是誰？」
但這一次不是說話
「來得真慢。」他笑了起來。
人類王直，謝幕。
尖銳的剎車聲，他感到自己飛了起來，然後輕輕的落在地上。
他的眼又變得血紅，只不過，他知道這一次是額頭上傷口裡流出的血。
黑暗中，似乎有一張臉在對他微笑。
年齡：36。
「好吧，我願意！」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的嘶吼著。「我願意！我願意奉獻我的靈魂！我的一切！！我要隨心所欲！我要為所欲為！我要把那些偽君子全部踐踏在我腳下！我要讓那些背叛者死無葬身之地！我要讓那些辜負我的人生不如死！」
【真的么？】黑暗中，一抹暗紅亮起，隨即是久違的煙草香氣，「他」似乎又在微笑。【在那個漫長的夢裡，難道不是你和我一起經歷了所有的一切？】
【補給能量。那種摧毀一切的感覺很美妙不是嗎？另外，我很好奇，你明明知道一切答案，為什麼偏要用這種方式回想呢？這種問答方式不但缺乏效率，更浪費能量。】
他終於抬起頭來。
他沉默了，過了很久，他才又繼續問道：「我的父母……
那種深入靈魂的快樂讓他忍不住呻吟了起來。
「你是誰？」
一個小小的燒烤攤，沒有客人，沒有人路過。老闆靠著三輪車的車把打著瞌睡。
於是他終於忍不住靠了過去。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眼睛里的世界變得一片血紅，但是他卻絲毫沒有感到驚慌、害怕，彷佛那是理所當然。
他貪婪的吮吸著，撕咬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就像是剛剛出生的嬰兒，本能的吮吸著母親的乳房。但這種吮吸的是殘忍的，暴虐的，帶來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死亡。
【如果你願意，可以這麼理解。】
【什麼也不拿走，我只要你的靈魂。我將與你融為一體，直到那一天到來。】
他閉上眼睛，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就像有人編寫了劇本，順利得出乎意料。
【從一開始，你就和我一起。】
他有的是時間，他可以慢慢等待。
完美、絕佳的獵物。
【如你所願。】
他開心的笑了起來。
他慢慢縮起腳，把掛在右腳大拇指上的卡片拿到眼前。
【那
黃色的火球忽然撲了上來，瞬間融入他的身體。
紅色和藍色的燈光交錯閃動著，既像是救護車頂上的燈，又像是搶救室門上的燈。
死亡時間：2012年11月23日01：44（現場判定腦死亡）
【凡人，你願奉獻自己的靈魂，換取一次新的生命么？】
「姓名：王直。
【你想要的一切。】
【你的軀體損壞程度超出預期，因為能量不足，只能慢慢修復。】
世界一點點變得模糊，然後一點點變灰，最後是一片黑暗。
「我能得到什麼？」
冷櫃里很窄，陰冷、寂寞的感覺包圍著他。
過了很久，王直終於嘆了一口氣。
他驚皇失措的把它遠遠拋開，然後發現自己已經滿身是血，半乾的黏黏的粘在他的臉上、手上。
【抱歉，按照你的說法，我們現在是魔鬼。魔鬼只會破壞。】
「我能得到什麼？」
一個倉皇的男人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的叫著：「是他突然衝出來的，是他啊！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在一切消失前，他看到幾個人推著擔架
【一個可以救你的人。】
鮮血仍在不斷地湧出，但已經不再噴射，這說明男子體內的血液已經流失了大半。脖頸上的肉翻了出來，看上去有些讓人噁心，氣管和其他雜亂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抬起頭，看著遠處的巷口。
慢慢的，試探性的，他再度靠近了男人的臉。
「你要拿走什麼？」
責任人：急救中心副主任醫師範學淵」
他隨即粗暴的撲了上去。
劇烈的疼痛灼燒著他的身體，他感到自己的喉嚨乾渴得像火在燒。
一切忽然又動了起來。
「為什麼要殺人……吸血……」
是么？
「……是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王直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但一切忽然靜止。
黑色的夜空，漫天的流星劃過，那最後的一次回眸，小護士驚叫著的表情，然後是清涼的夜風，越來越近的地面。
「你是魔鬼吧？」他很驚詫的發現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然狂笑了起來，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你要和我簽一個契約么？」
醉漢從喉嚨的破洞里發出「嗬嗬」的嘶吼，他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他伸手抓住王直，
確切的說，他是在獃獃的看著男子脖頸上那條可怕的傷口。
但他並不慌張。因為他可以感到身體正在慢慢的恢復，也許只要幾個小時他就能完全複原。
王直愜意的打了個嗝，但他隨即看到自己懷抱中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奉獻我的……靈魂？」
他只是獃獃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男子。
他的眼前晃過那一張張臉，那些他在病床上想起的人和事。
有著人形的野獸。
死寂中，只有那一團黃色的火球在晃動，再沒有任何聲響，任何物體。
【是的，你的靈魂。】
黑暗中，他睜開了眼睛。
「為什麼？」他問道。「為什麼讓我整整昏睡了12年！」
那張獃滯的，滿是鮮血、恐懼和絕望的年輕女子的臉。
「不，你不是。」
血色退去，世界重新變得真實。
「哈哈哈……」他覺得自己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我還要更多！
王直也在看著他。
性別：男。
厚重的地面剎那間撲面而來。
還不夠，還遠遠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