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雖九死其猶未悔
第九十六章 勾魂曲
紅箋只得無奈作罷。
於是紅箋又有了事做，她在等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久久無人回應。
如此過了七八天，這天那束光又斜射進牢房，紅箋正躺著無所事事，便怔怔望著照在牆角的那片白霜，將它想像成了一束月光。
紅箋突然自這古怪的曲子中驚醒，一隊看守走過，卻沒有人去打斷它，他們好像沒有聽到一樣，逐漸走遠。
等那聲音下一次響起來的時候，差不多又過了半個月。
紅箋不由摸了摸腳踝上的鐵鐐，又輕輕敲了敲牢房的地面，她想：「這個人應該很被看重，若是我弄出這種動靜，看守們定不會這麼緊張，不知要過多少天才會想起來開門看一眼。」
牢門打開，光亮透進來，紅箋抬起手臂擋住了眼睛。
一開始，她以為是哪裡來的哭聲，後來才知不是，這是一支奇怪的曲子。
「有個犯人，需要有人去服侍照顧，他脾氣大得很，非要我們給他找一個漂亮女人，你若是肯去，這過堂受審也就免了。」
幾天之後，紅箋自夢中驚醒，遠遠地又聽到了有腳步聲逐漸走近，她本以為這還是去看那個人的，正欲倒頭再睡，可叫她詫異的是來人竟在她的門口停下。
此時恰有一隊看守走到了那附近，想來也發現了異常，紅箋遠遠聽著腳步聲突然雜亂起來，「嘩啦嘩啦」開鎖的聲音，石門洞開的聲音，混亂了好一陣才漸漸恢復安靜。
紅箋默不作聲，等著聽他賣的什
孤寂的黑夜，一個人踏樂獨行，在山林，在海上，不知何去何從，那樣的孤單，唯有銀色的月光相伴。
她慢騰騰地自牢里出來，彪形大漢抓住她的胳膊猛地向外一拉，三兩下將牢門鎖好。
紅箋沒有放棄，又道：「我也是被他們關進來的。閣下聽得到嗎？聽到的話吹曲子回一聲可好？」
因為紅箋一時走神，沒能確定聲音響起的準確位置，而且太遠了，使用「傳音入密」的話有些費勁兒。
這裏一天十二個時辰當中，至少有一個時辰是可以見到光亮的。瑩白色的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自斜上方的小窗戶射進來，映得人身上青蒙蒙的，乍一看像是到了陰曹地府。
牢房外邊有微弱地光亮，那老者就藉著這幽冷的光看清楚了紅箋，他捂住了鼻子，向外躲開幾步遠，皺起眉嫌惡地道：「給她好好洗一洗，再找身乾淨衣服換上。趕緊的，別叫長老等太久。」
「喂！」
彪形大漢為難道：「咱們這裏可沒有女人的衣裳。」
坐立不安了幾日，紅箋焦灼的心情才有所好轉，她自己也有些驚訝，明明失去自由孤獨一人在黑暗中已經生活了兩年，怎麼突然間這麼沉不住氣。難道是因為和盧雁長等人說了幾天的話，就再也忍受不了從前的寂寞了嗎？
任琛由頭至腳打量了一番紅箋，皺起眉頭：「你是那個丹崖宗的方紅箋。……神識的傷竟
這件事引起的騷動並沒有結束，自這一天起，玄武牢里不時有人進出。紅箋聽不真切，但她能覺出來這些人都是為了那個吹曲子的犯人而來。
紅箋覺著有些好笑。她自己也知道，在牢里呆了這麼久，雖然是築基期的身體，那氣味也肯定不會好聞了。不管他們要帶自己去幹什麼，能先洗個澡總是好的。
牢房也大，送飯也及時。
紅箋站著未動，冷淡地道：「勞前輩還記著。」
除了沒有人聊天。
盧雁長教會她「傳音入密」，她本沒有太當一回事，現在不知為何，她卻特別想和那個吹曲子的人說上話。
紅箋慢慢躺下，曲調有些蒼涼，不算非常動聽，但正貼合她此時的心境。
紅箋又重新開始不計時。
難道那人真是一個殺人盈野的大魔修？
若是同她一樣的犯人在吹曲子，估計著很快就會被打斷吧。
紅箋正如此想著，突然聽著樂聲中斷，跟著聲音響處隱約傳來「咣當」一聲響，好像是鐵鏈子之類的東西砸到了牆壁上。
看到是這個和鞏大先生沆瀣一氣的任琛找自己來，紅箋的瞳孔不由微微縮了縮，這是要做什麼？
老頭兒推門進去，向裏面的人回道：「任長老，人帶來了，按您的吩咐，是這牢里最年輕貌美的女修。」
「嗚嗚」，有什麼聲音，模糊不清，自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紅箋一軲轆爬起來，側耳細聽。
那個嗚
一旁站著個老者，應該是剛才說「就她吧」那人，乾枯瘦削，站在那裡顯得有些佝僂，一幅見風就倒的模樣。
任琛點了點頭，接道：「這邊的犯人是要定期受審吃些苦頭的。今天輪到本長老在這裏，我的噬神針刑是個什麼滋味你也嘗過。不過眼下給你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紅箋有些警覺，大約十幾天之後，那聲音又來勾魂，這一回她有意穩穩坐住，等著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門口有人喝斥：「趕緊出來，別磨蹭！」
可不管她如何試探，傳音出去的話都如石沉大海，對方毫無反應。
裏面是一排溜的大水缸，旁邊還堆了不少鍋碗瓢盆。藉著外邊昏暗不明的微光，紅箋摸索著用缸里冰冷的水痛快洗了個澡，久違的水在乾渴的肌膚上跳躍流淌，紅箋覺著整個人好像重新開始呼吸，又活了回來。
不過既然自己做不了主，就只有隨遇而安。何況細論起來玄武牢這邊比朱雀牢的條件還要好一些。
這種感覺就像是小孩子見到了大人手中的糖果，已經勾得心裏痒痒的，對方卻又收了起來。
跟著有人道：「行了，就她吧。開門。」
邊上侍立的乾瘦老者連忙回答：「將近兩個月。」
紅箋慢慢站起來，她這才看清楚門口站著兩個人，說
後來這支曲子就在紅箋的疑惑中吹完，沒了動靜。
曲子奇怪，樂器也怪，只能勉強聽出這不是人的嗓子發出來的，聽著像笛像簫，其中又夾雜著很大的雜音，像是呼呼風嘯。
紅箋覺著事情變得極不尋常，澀然開口問道：「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那人吹完停下，紅箋趴在牢門上，氣沉丹田，將聲音用內力束成一線，向著那人的位置送了過去。
失去自由這麼久，紅箋很少去想自己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就算是現在，因為太黑，她只能模糊看到自己身體的輪廓。久不見光，看上去肯定會慘白而沒有人色，紅箋甩了甩濕漉漉的長發，管他們想要帶自己做什麼去，她還有一身的真元未動，拚死一搏總是沒有問題。
她有些不捨得。
洗掉渾身污穢，紅箋換上了乾淨衣裳，仍由那彪形大漢押送，跟著老頭兒去了過堂的地方。
因為想著要聯繫上吹曲子的人，紅箋靜不下心來聽，她仔細判斷著距離和方位。
任琛露出好奇之色，說道：「果然有些門道。方紅箋，你來玄武牢時間也不短了，有多久了？」
那老頭不耐煩地道：「管它男的女的，隨便找身穿的給她就是。」
這半個月她可沒閑著，拿出了當年鑽研那神識秘法的勁頭來研究這「傳音入密」，每當看守經過，紅箋的注意力必定集中在他們
紅箋想不通，若是一開始就把她送到玄武牢她還不覺著如何，可如今，不送盧雁長，不送赫連，為什麼偏偏是她？
紅箋隨後被帶進了屋子。
於是紅箋先被彪形大漢帶了去洗澡換衣裳，不知道牢里其他人洗澡都是怎麼解決的，那老頭催得急，紅箋被解開鐐銬扔進了一個黑呼呼的屋子裡。
又是過堂？紅箋詫異地望向那老頭。
難道是外邊出了什麼事，使得在兩年之後，季有雲突然又想起了她？
就算聯繫不上，每隔十來天能聽聽這個聲音都算是好享受了吧。
這間屋子裡燃著數盞燈，乍一進來感覺十分明亮，主位上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便是眾人口中的「任長老」，其實這任長老紅箋認得，正是在她來煉魔大牢路上對她下了毒手，叫她飽受神識傷痛折磨的任琛。
玄武牢這邊不知季有雲等人從哪裡找來的看守，每當他們走動，以紅箋的耳音能跟著聽出去很遠，腳步單調，輕重緩急如一，整個過程從來沒有人說過話。紅箋甚至懷疑這些人其實是一群啞巴。
不少孔武有力的看守就在牢房外邊守著，每隔幾個時辰就巡視一番，紅箋不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其他的犯人，但若想像盧雁長那樣用「千里傳音」和別的犯人搭上話無疑是異想天開。
那彪形大漢應該是這玄武牢的看守，他聞言冷笑了一聲，說道：「什麼事？送你去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