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成長中的幼獸
第七十七章 昨日重現
青年瓦西里笑了，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兩個鮮嫩多汁的紅蘋果來，玩起了拋接遊戲。明娜看著看著，張大了嘴：「你……你是那個小丑？！」
「那家店居然也鬧賊，看來不能完全信任啊。」瓦西里嘆道，「想不到現在這套新打扮，居然會先用在追賊上。」
剛才有個人影從巷口外跑過，懷裡揣的幾個小包，其中一個的布料和花色，怎麼看都像是她在神殿里為自己縫的那個，而另一個棕色皮革的，咋一瞧倒有幾分像瓦西里裝錢袋的腰包，剛才被他丟在房間里了。
她七歲那年跟隨爺爺南下魔法之都，路過小鎮奧里時，曾經叫來一位小丑表演，記得那位小丑長得非常英俊，身手了得，還很有風度地送了她一朵水芋蓮。
瓦西里有些為難地撓撓頭：「呃……這個嘛……事實上我從小就聽說蕭伯爵的事了，對他十分崇拜。當初見到你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不過我想你們可能不希望公開身份吧？而且那時候我還在工作呢，不方便向他問好，只好獻朵花表示一下敬意。」
明娜瞥了他一眼，心中卻道：「那裡才不是爺爺的家鄉呢。」
明娜斜了他幾眼，默默退開，把里德爾拉到一邊，小聲問：「神父，這個人真的可靠嗎？我覺得他有些奇怪。」
騎馬走了四天，他們到達了沃特城。這是位於伊斯特、韶南與梵阿三國交界處的邊境城市，也是伊斯特西部經濟中心。除此之外，它還有一個特別的身份：曾經是蕭天劍的封邑，同時也是他發家的地方。
明娜看著面前不遠處的沃特城城門，忽然眼圈一紅。進了這道門，她就回到伊斯特了，她心裏說不出的激動。
旁邊休利送上一頂新編的草帽，還用染色的艾草織了花邊：「這個送你，莎……不，明娜，你要記得我們，有空回來看我們啊。」
瓦西里緊緊拉著她的手，穿過大街，走進一家客店，明娜留意到，這裏裝潢相當講究，價錢恐怕不
明娜抹了一把淚，撇撇嘴：「你在說什麼呀？我才沒有忘呢，難道我們不是在趕路嗎？」
瓦西里輕咳幾聲：「呃……這個……事實上等我回了伊東，就要轉行當騎士啦，所以跟你爸爸也算是同事。總之，你就放心跟我走吧。」
好奇之餘，她的冒險之心重新被激發出來，迅速套上一件小馬甲，又打散了髮辮，鎖上房門，便小心跟著瓦西里出了客店，綴在他身後拐進一條小巷，然後……
轉頭看向桌子另一頭的瓦西里，英俊的青年吸引了一圈年輕姑娘圍著他轉，但看他一臉的苦惱，似乎有些受不了美人們的熱情。明娜暗暗偷笑，又覺得這種情形真眼熟。
客店老闆的小女兒在跟另外兩個女孩子踢毽子，一不小心踢到明娜這邊來，她條件反射地輕輕一抬腳，把踺子踢了回去，腦中又是一陣恍惚。她上一回這樣跟別的女孩子玩耍，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瓦西里在她身後輕聲安慰道：「別太難過了，人生總是充滿了相聚和分離，即使一時傷心，過後也別忘了繼續前進。」
這家客店不但環境好，床鋪和飯食也讓人十分滿意，價錢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瓦西里儘可能留在店裡陪伴明娜，外出時也會交待店主幫忙照看。明娜體會到對方對自己的關心，有些感動，只是對於他某些神神秘秘的行動有些好奇。
「啰嗦什麼呀？我的錢可都在身上，再不追，吃虧的是你！」明娜拽過瓦西里，便往那小偷逃的方向跑去。
她小聲對里德爾道：「神父，有了這些錢，草席又能賣得更好了，你不要再向人要錢了吧？我回去以後，就寫信給外公，讓他給你們送錢過來，好不好？」
「不是不是。」瓦西里連忙否認，有些吱支吾唔地，「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很尊敬你爺爺，
明娜不屑地哼了一聲：「誰見朋友還要戴假髮啊？而且是三頂！」
里德爾微笑著輕撫她的頭，道：「好孩子，謝謝你的心意，你不必擔心我。以後要是遇上像休利他們一樣不幸的孩子，你能幫的就多幫幾把吧。」
瓦西里壞笑著站在她面前：「小明娜，叔叔可是跟蹤的行家，你想在我面前搞鬼？太自不量力了。」
明娜歪著腦袋看他，勉強點點頭：「好吧。」心中卻暗忖要多加小心，千萬別再盲目相信別人了。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現在工作的機構，其實是你爺爺倡導成立的哦，所以你算是我們自己人。」瓦西里降低了聲音，兩眼迅速往周圍掃了一眼。
再次向大家告別，明娜終於登馬踏上回家的路。看著里德爾等人的身影漸漸模糊，明娜忍不住掉下淚來。雖然只跟他們相處了不到一個月，但感覺上，就像是認識了很久似的。
他向明娜笑笑：「至於為什麼我會從小丑變成傭兵嘛，這事說來話長。我雖然是伊斯特人，卻在韶南住了很多年了。原本我小丑做得挺好的，可很多人都認為我不適合做這一行，大概是因為我長得太帥了吧？」他做了個鬼臉，「所以我只好改行了，到外面的世界來看一看，就當上了傭兵，這幾年我都在威沙境內活動，偶爾客串一下商隊護衛，但現在我想家了，打算回伊東去。聽神父說了你的事，就自告奮勇帶你一起走啦。」他擠了擠眼睛，伸手摸摸明娜的頭。
男孩子中有幾個年紀大些的，曾經見過他好幾次，早就混熟了，聽到這話便歡呼一聲，帶著其他人一起衝
明娜半信半疑，瞥了瓦西里一眼，對方卻笑得一臉燦爛，不再提剛才的問題了。他偶爾瞄到旁邊一大群男孩子外加兩個小女孩躲在門后偷看，便朝他們勾勾手指，往自己身上一摸，不知怎的，居然被他摸出兩捧糖果來，引誘孩子們上前：「給你們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居然有小偷？！
明娜再次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番，還是沒認出來：「不認得，我在什麼時候見過你嗎？」
明娜顧不上那個蘋果，劈頭就問：「你不是韶南的小丑嗎？為什麼會在這裏？還穿成這個樣子？」她看著對方一身傭兵服飾：「還有，你為什麼說你認識我爺爺？那時候你就知道我們是誰了嗎？」
「幹什麼？什麼也沒幹。」瓦西里一臉輕描淡寫，「我只不過是想見見老朋友。」
瓦西里見她認出了自己，笑著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其中一個蘋果送給她：「今天沒有水芋蓮，我想，你不介意用美味的水果代替吧？」
明娜也挑挑眉：「看到了。」
明娜知道，這一定是到了韶南境內，她忍不住問：「我們不是要回伊斯特嗎？為什麼不沿著國境跑呢？那裡不是更近？」
瓦西里啞然失笑，加了一鞭，身上的馬便加快了速度。
進了城，街道繁華之處，不亞於馬特與多羅等大城市，只是一路走來，明娜發現有無數家打出「蕭伯爵烤肉」、「蕭伯爵打鐵鋪」或「蕭伯爵小吃店」等招牌的店鋪，覺得十分怪異。記得爺爺曾說過，他當年幾乎把全部生意都搬到伊東去了，只留下幾家酒館食店之類的，交給朋友打理，但後來隨著朋友們退休，只剩下一家酒館，歸屬到傭兵工會
里德爾一直笑呵呵地在旁邊看著他們打鬧，明娜則始終用懷疑的目光看著瓦西里。後者回頭瞥見她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也不上前跟大家一起玩鬧，摸了摸頭，猜出是自己的緣故，便任由孩子們自己玩，脫身走到明娜身邊，湊進她耳旁壓低了聲音道：「放心，我不是壞人，我跟你爸爸是同事哦。」
「怎麼了？」瓦西里柔聲問，「很高興吧？咱們回到自己的祖國了。」他深呼吸一口氣，綻開燦爛的笑容：「走吧，咱們進城，找個地方住下。伯爵大人就是在這裏發家的，附近的亞羅大森林就是他的家鄉。雖然不能帶你去看，但路過時瞧幾眼，也算是拜見過祖先了，對不對？」
瓦西里臉上有些下不來，他也知道自己的借口太爛了，正想再找一個，卻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個身影閃過。他挑了挑眉，望向明娜：「你看到了？」
咦？明娜睜大了眼，猛地轉頭去看他：「你也是個騎士嗎？那為什麼要當傭兵？剛才……你還說你在為爺爺成立的某個機構工作。」
明娜點點頭，接過帽子，哽咽著向他道謝，眾人都十分不舍。瓦西里一直笑吟吟地在旁邊看著，見天色不早了，才小聲催促她上馬。
明娜輕咳一聲，斜著眼看他：「你不能怪我，誰讓你這麼偷偷摸摸的？你到底要去幹什麼？」
瓦西里鬆了口氣：「那就好了，我們大家都在擔心呢，如果連蕭伯爵都遭遇不測，那敵人也太可怕了。伯爵大人有沒有提到幾時會回來？」
明娜扁扁嘴，她曬得多了，才不在乎這點兒太陽呢，不過對方是在關心自己，所以她也沒說什麼。
「這裏的環境好，安全。」瓦西里匆匆丟下一句，便往櫃檯要房間去了。明娜再打量周圍一眼，承認他的話是對的。這家客店位於全城最繁華地帶的邊緣，不算很貴，但因為斜對面就是城衛所，所以附近連一個流氓都沒有。
里德爾微笑道：「放心吧，瓦西里雖然有些神神秘秘的，但他是個好人，每次路過這裏，他都會送東西給我們，手裡有閑錢時也會捐出，其實他自己並不寬裕。蒙里神殿的人，也曾說過他經常給他們送東西。所以，瓦西里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我認識他很久了，也認識他父母，你就放心吧。你既然相信了我，為什麼不再多相信一個人呢？」
爺爺倡導成立的？她問：「你是蕭家商行的人？」
明娜點點頭，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明娜一步退開，避過了他的手，兩眼緊盯著他：「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而且傭兵都不可靠，誰知道你會不會真的把我送回家。」圖裡的營地里，有六成人是傭兵出身，她對這些人的卑劣知道得一清二楚。
瓦西里道：「山路難走，而且不太平，還不如往南拐點路，從韶南境內過，一路都有地方落腳，補給也方便。」他抬手壓了壓明娜頭上的帽子：「戴穩了，現在太陽光正厲害呢，別晒傷了。」
事實證明，瓦西里的做法是正確的，他們一路向東，晚上都能找到村莊或小鎮之類的地方過夜，吃飯睡覺都安排得十分妥當。明娜恍然間，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麼輕鬆的旅行了。
隔日清晨，瓦西裡帶著明娜上路了，里德爾領著孩子們一直送到城外，還把當天收起來的錢都還給了明娜。明娜想了想，決定只留下兩個銀幣和二十來個銅板，預備路上用，其他的都送給神殿，還留下了兩個新的染色劑配方。
他們出了安可城東門，經過橋到達河的另一邊，就直接向東面偏南的方向跑。不到半天，原本那半是黃土半是綠草的土地，漸漸變得溫潤起來，他們踏上了一片翠綠的原野。路旁芳草萋萋，偶爾冒出幾朵色彩鮮艷的小花，時不時有穿著白紗裙的少女和小孩子經過。
他似乎是去見什麼人，但出門前卻換了衣服又戴上了假髮，明娜甚至發現他隨身帶的包里，還有另兩套衣服和假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