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光與暗的交鋒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兄弟（二）
管家飛快地奔進門，大聲道：「家主！埃塔少爺到了！」轉眼看到艾洛伊睜大了眼看他，還叫他的名字，遲疑地道：「小少爺，你的眼睛……」
在答應了好幾個苛刻的條件以後，明娜才拖著有些不情願的索倫來到赫達家人所暫住的房子前，麥洛里早已等在那裡了。他帶著索倫進門，勸說年輕的兄弟倆嘗試一下「韶南首席魔葯大師」的治療。艾爾本拿不准他的用意，但想到弟弟有機會復明，便答應讓索倫試試。
明娜忿忿不平，麥洛里卻苦笑道：「你爺爺可是位軍事天才啊，大概……卡多伯爵認為自己是你爺爺的兒子，應該到戰場上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明娜撇撇嘴：「他跟爺爺差遠了！我爸爸也是爺爺的兒子！」剛剛看完赫達家的兄弟情深，就遇到自家出這樣的事，真讓她心裏難受。頓了頓，她忽然想起一點：「難道大伯父會是我們在這場戰爭中的最高統帥？不會吧？！」那會死得很慘的！
艾爾本忙安撫地抱住他，道：「艾洛伊，不要再管他了，他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家人。以後……我會盡我所能地當好家主的，你也要努力。」
麥洛里卻上前一步：「但是什麼？您能改變這種情況嗎？」
而伊斯特這邊，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高興，只是安全署中人，卻有些苦惱。
她猛地想起了當年自己做的花草茶，難道是因為那茶里的毒嗎？可她明明已經送解毒劑過去了。她想去問麥洛里，但後者正在觀察敵軍的情況，不方便打攪，便拉過威爾，小聲問：「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個赫達家的小兒子，為什麼眼睛會看不見啊？」
艾爾本顧不上回答，便拉著弟弟起身向門外沖，埃斯帕羅的妻子帶著女兒匆匆跟上。明娜忙避開了，等他們過去，才回頭看老師他們，只見麥洛里笑著向索倫感謝，後者隨意擺擺手：「有空叫你的人幫我多收集點珍貴材料吧。」麥洛里臉上一僵，勉強笑著應了。
明娜等人互相望望，都齊聲應了。接下來他們開始配合軍隊的斥候兵，向上報告敵軍的行動，結果很快就發現，諾嘉軍營後方，不知幾
他一到任，就問清楚所有已知的情況，並決定己方採取主動，不是坐等對方攻擊才反抗。他派出軍隊前往原屬梵阿的鎮外平原區域，將非諾嘉籍的民眾全部接了出來，然後在諾嘉軍隊前方不到八十米的地方，築起了土牆，大大縮小了對方本來佔下的地盤。
但是……三年多前他明明可以看見……
明娜原地躊躇了片刻，見麥洛里走了下來，便跑到他身邊小聲嘀咕了半日。麥洛里皺著眉頭聽完，便道：「可以，不過你老師那邊，要你去說服。」明娜大喜，忙去找索倫了。
事情結束，索倫便大步走回自己暫居的客店，出門時看到學生，瞪了她一眼：「不要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才離開了。明娜哭喪著臉，摸摸身上那份長達兩尺的材料清單，有些欲哭無淚。
這麼說，很可能是當年那些毒藥的副作用了？
麥洛里對此並沒有表現得太過在意，當明娜、威爾與其他安全署人員感到不平時，他還說：「我本就不擅長戰爭方面的謀划，有經驗豐富的將領負責，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幹，從現在開始，我們安全署留駐西科的所有成員，必須配合軍隊的需要，打探敵情，同時留意鎮內民眾的情況，及時將問題反映上來，明白嗎？！」
埃斯帕羅的妻子用手帕擦乾臉上的淚水，用顫抖的聲音應了，便拉著女兒往後走。她女兒困惑地問：「媽媽，我們不去爸爸那兒嗎？」她一聽便又哭了，拚命地搖頭，拽著女兒跌跌撞撞地快步走開。威爾見狀，想要上前扶一把，但又停下了，狠一咬牙，不再理會她們。
艾爾本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以後……就只剩下我們，還有埃塔哥哥了。」
前方傳來另一個少年的聲音：「哥哥，你在哪兒？」明娜抬眼望去，發現是另一個小赫達——比艾爾本小一歲的艾洛伊，眼下的他，跟當年那個愛惡作劇的頑
麥洛里卻笑道：「你放心，國王陛下有著足夠的智慧和判斷力，你伯父只是帶領軍隊前來而已，他沒有作戰指揮權。」
埃塔跟家人見面，彼此都十分激動，他瘦了很多，滿臉鬍子拉茬的，但眼裡卻沒有了陰鬱，只剩下平靜。
他這話說得雖然含糊，艾洛伊卻已經明白了，頓時漲紅了臉：「他獨自逃走，丟下我們孤零零在國內，父親和埃克斯哥哥還……他怎麼能這樣做？！」
明娜有些聽不明白，赫達家的家產早就被分派給其他四個家族代管，就算是家主，也頂多隻能控制其中一部分而已，艾爾本現在說這樣的話，有什麼意義嗎？
明娜心裏的愧疚不停地湧上來，雖然他們是赫達家的人，父親兄長都做過很多壞事，可他們當時只是小孩，的確很無辜，現在他們又跟叛逆的兄長劃清界限……
艾爾本回到城牆內時，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麥洛里小聲說：「您做得很好，赫達伯爵閣下。——需要休息一下嗎？」
艾爾本搖搖頭，回身看向從城牆上下來的大嫂和侄女，低聲道：「嫂嫂，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你和小凡妮的。」
「是的。」麥洛里十分客氣地道，「我已經交待屬下留意，今晚，我們的同事會去打探的。」
麥洛里去接待來人，過了好久，才板著臉回來，對前來等候消息的南區首領等人道：「鎮外的平原地方不大，我們原本就有軍隊防守，所以援軍會駐紮在離鎮子三十公裡外的地方，日常供給由西科負責，需要花費的錢我會讓人給你們送去的。」
威爾有些不悅地道：「你管他是怎麼瞎的呢！」明娜想起他父親正是死在赫達家，便笑著哄他幾句，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幾年前看到他，明明還能看見的。」威爾面色和緩了些：「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當初他們一家搬到美阿特以後，小兒子大病了一場，痊癒后就看
艾洛伊紅了眼圈大力點頭，兄弟便互相攙扶著往回走。明娜在後面聽到艾爾本小聲告訴弟弟哪裡有台階，哪裡有石頭，恍然大悟：原來艾洛伊眼睛看不到啊？
艾爾本激動地看向索倫，後者卻只是淡淡地收回了手中的藥瓶，道：「你弟弟的眼睛已經受到很大傷害，所以我的葯頂多隻能讓他恢復一點視力，如果持續喝下去的話，過兩年有機會能看清楚十米以外的物品，但要恢復到以前的程度，是不可能的了。」
除此之外，他還派人守住了圖雷山口，免得諾嘉人從那裡偷偷潛入，而原本供應北區的糧食等物，他也強制性地截住了，甚至禁止北區居民到別的居民區里取水，連兩邊山裡的水源，他都派了人去守著。
這些措施一出，北區首先就騷動起來，跑到軍營勸說傑達的人更多了，加上原本馬上就要送到的軍糧忽然沒了蹤影，諾嘉一方開始感到焦慮。
即使這樣，赫達家兄弟倆已經喜出望外了，連連向他道謝，而艾爾本更是湊到麥洛里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後者臉上閃過一絲喜意，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客氣地道謝。
土牆是由暫時滯留在西科的大魔法師用地動術在瞬間建起來的，又厚又堅硬。諾嘉軍隊無法攻破，便叫嚷著他們在侵佔本國領土。
麥洛里微微彎了彎腰：「我信任我的部下可以完成任務。將軍閣下，您的斥候兵是英雄，但是，這種潛入打探的事……我們安全署更拿手。」
諾華德將軍派了好幾撥人去打探，但都失敗了，其中幾位優秀的斥候兵，還犧牲了性命。他看著桌面上麥洛里送來的厚厚一疊偵察報告，上面有不少敵軍動態是他手下未能打探到的。他心裏開始覺得，也許安全署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
明娜在門外鬆了口氣。雖然結果不算完美，但多少能彌補一下她小時候所犯的錯了。
諾華德挑挑眉，有些嚴厲地道：「已經有六名一等斥候兵沒能回來，你知道嗎？！」
他曾經多次領兵對抗諾嘉的小規模侵略，又先後在北方要塞和距西科只有百來公里的西部軍團駐地分別擔任要
艾爾本一見弟弟來了，便急急迎上去，責怪地盯了管家一眼，後者立刻低下了頭。艾爾本皺眉道：「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好好待在房間里嗎？外面隨時都會打起仗來，你出來太危險了。」
明娜看著他眼中射出的自信光茫，不由得回想起當初假扮小女僕潛入赫達家時，遠遠看到的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愛玩愛笑愛彈琴，再想想在法拉底斯看到的他，已經沉穩了許多，只是仍然青澀，但現在的艾爾本·赫達，與過去相比，似乎已經迅速成熟起來了，逼迫這個少年成長的人，是不是也包括了她？
艾爾本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昂起頭：「當然！現在的家主是我！我會讓赫達之名，真正重獲往日的榮光！」
艾爾本扯扯嘴角：「就是你想的那些。我們家雖然敗落了，失去了權勢，但實際上，還有不少產業和人手不為人所知，這些東西遍布整個大陸，即使是諾嘉也不例外！你以為我哥哥為什麼能順利逃出去，還在諾嘉過得這麼好？還有，你大概不知道，哥哥在諾嘉軍隊里能得到這麼高的地位，憑的是什麼吧？哼，糧食和草料，這些東西起碼有一半是赫達家的人提供的，但是……」他忽然住了嘴，神色間有些痛苦。
艾洛伊欣喜地拉著兄長的手，大叫：「我可以看到光了！哥哥就在我面前，是不是？這邊……是小凡妮！」他兩手摸索著右方，果然碰到了小侄女的頭，知道自己視野中那模糊的影子不是幻覺。
艾爾本面無表情地舉起右手，展示中指上黑得發亮的戒指，道：「你知道嗎？這是赫達家家主的證明，有了它，才是赫達家真正的主人，可以指揮家族名下任何一處產業，還有屬下。」
因為這位諾華德老將軍，的確是位十分適合的領軍人選，但他本人對安全署有些排斥與偏見，更不願意與他們合作，連打探敵情，也只派自己熟悉的斥候兵。
麥洛里乾巴巴地道：「卡多伯爵認為他的
那首領忙說不用，還說了許多奉承話，見麥洛里不鬆口，便訕訕地收回自己的話，帶人走了。
擁有作戰指揮權的，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將洛華德將軍，他帶著幾名下屬匆匆從西部軍團快馬趕來，第一時間就從麥洛里與依隆手上接過了所有軍隊的指揮權。
艾爾本閉上了眼，麥洛里在旁邊見了，輕輕嘆息一聲，他知道自己正在逼迫他們作出選擇，但現在不是心懷憐憫的時候，任何方法都不能放過，於是便低聲問：「伯爵閣下，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
麥洛里卻眼中一亮：「您是指……」
他叫人請了麥洛里過來，有些猶豫地道：「也許……你已經聽說了……諾嘉軍營中那些大車的事……」
麥洛里深吸一口氣，再逼前一步：「你確定，一定能成功嗎？那些人會聽從你的命令？」
他是跟隨北方要塞派出的軍隊一起來的，但帶領這支軍隊的人卻不是原先預計的安隆。明娜遠遠看著那穿著全套輕甲，倨傲地站在大軍前的依隆，心中氣悶。她轉身就走，不想以安全署人員的身份跟這位伯父見面。
諾華德聞言冷笑，就算伊斯特軍隊真的侵佔了他國領土，也跟諾嘉沒關係——那片土地可是屬於梵阿的！
「我跟哥哥一樣是男子漢，哥哥都敢出去，我為什麼要怕？！」艾洛伊直起脖子不服氣地說，頓了頓，他湊近了兄長：「大哥說什麼了？我聽別人說……他不肯回來？」他眼睛瞧向威爾的方向，但眼中卻沒有焦距。
沒有經驗？資歷不能服眾？難道他就可以嗎？！
艾爾本淡淡看了他一眼：「哥哥是以繼承人的身份掌握這些的，但是只要我以家主的名義下令，讓他們中止一切行動，離開諾嘉，即使是哥哥，也沒辦法阻止。」
明娜忙衝到麥洛里跟前問：「為什麼來的會是大伯父？！不是爸爸嗎？！」
明娜站在門外，有些心急地等待著結果，看到赫達家的僕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她忙縮到一旁，然後便聽到屋內傳來一陣驚呼：「我看到了！」忙探頭進門去看，連別人的側目都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