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第二一二章 女人的戰爭
貝莉爾停下腳步，沉思良久，才回頭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如果什麼都怕，還能幹什麼？！那個女人雖然愚蠢，但有一件事真是說對了，你的確沒有成為王后的智慧和氣度！」
「好吧好吧，我不問了。」明娜小心地扶著她，「能走嗎？」她拚命將心中的疑惑壓下去，心想反正遲早能打聽到的。她已經發現走廊外有侍者站立。
曼達的身體在發抖，淚水已經溢滿了眼眶，她從未聽過這樣的話，心都快要碎了。
一些蠢蠢欲動的貴族青年們都羞愧地低下頭，轉而邀請起自己認識或不認識的貴族千金，原本空蕩蕩的舞池一下子滿了。絲黛拉公主身邊聚集的男子們也少了許多，不過她依舊微笑著，偶爾回應眾人幾句話，態度也非常得體。幾位年紀大的賓客見狀，都暗暗點頭稱許，這位異國公主倒是個不錯的好姑娘。
「怎麼會呢？」貝文勉強笑笑，「我有些累了，今天工作很忙呢，我想找個地方坐坐，你玩吧。」說罷就往帷幕後走去。費爾德一直盯著他在角落的空沙發上坐下，才放心地轉回頭來，又開始疑惑地四處張望：「姐姐們呢？她們剛才還在這裏。」
貝莉爾一聲冷笑，指向杜拉斯小姐：「你們說她會成為二王子妃？別開玩笑了！王室受不起這個污辱！她是什麼？她的妹妹是妓女！是玩物！她一個妓女的姐姐，也配當王后嗎？別人會怎麼說？平民們所尊崇的王室成員，居然有這麼下賤的親屬，你要他們對向著一個當過妓女的瘋子跪拜嗎？！」
「可是……」曼達猶豫道，「她要是真的報復我們怎麼辦？貝莉爾，杜拉斯家族的確比我們家更有權勢。」
「怎麼會呢？謝謝。」曼達拉著明娜一起行了個屈膝禮，低頭向會場方向急急走著，等走遠了，才小聲對明娜說：「奇怪，我覺得他好像一直在盯著我們。」
「你愛說就說啊，我倒想聽聽你會說出什麼話來呢！」
「那倒不用。」比恩卡挽住兄長的手，笑得格外甜蜜，「伊東還是很好玩的，這裏的人真有趣。」
杜拉斯小姐走近她，露出一個「高貴大方」的笑：「認清現實吧，我親愛的曼達小姐，就算王后不安排你去當聖女，她也有足夠的權力將你嫁給別人。如果不想下半生過得凄慘，就早點讓你父母給你安排一樁好親事。要是你真的執意堅守那所謂的愛，那就把自己藏起來吧，別讓王后找到你。假如你真的能活到二殿下成為國王，我想我不會介意你成為他的情婦的。」
依隆覺得妻子的話有些不妥，瞥了她一眼。傑達卻完全沒有生氣，笑道：「您誤會了，夫人，那是我的堂妹，我王叔的獨生女兒，絲黛拉公主。她知道我要來伊斯特，就不停地向我請求，帶她一起來，說是仰慕貴國已久了，一定要來看一看。我實在沒辦法，就讓她跟來了。
亞歷克斯卻只是應付地笑笑：「非常抱歉，我馬上就要開始一個新課題的研究了，可能不會有太多空閑時間。」
她氣沖沖地走了，其他女孩子都被嚇得愣在那裡，見狀互相對視幾眼，匆匆跟上去了。
在同一個時刻，明娜也在冷眼看著被一群女人包圍住的亞歷克斯，心中更鬱悶了。
此時的曼達，卻在大廳外一處僻靜的走廊上，被幾個貴族千金堵住了。
明娜左右看看：「我也沒留意……」她光顧著看亞歷克斯了，「我去找找吧，大概是在附近休息。」
眾女大怒，被為首的紅衣少女攔了下來，她正色對曼達道：「曼達·蕭·卡多小姐，我希望你能弄清楚一件事。二殿下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二殿下了，他現在是我們國家未來的統治者，他需要的是一個高貴大方、聰慧機敏的伴侶，你認為自己是這樣的人嗎？你認為自己配得上一位國王嗎？別以為穿得保守一點就是王后了，我們跟你一樣從小就在伊東城長大，對你有足夠的了解，你是個不錯的人，但僅此而已，你沒有成為王后的智慧與氣度！」
一個穿黃裙子的少女笑了笑：「應該是我們問你想幹什麼才對，你跑來這裏幹什麼？找二殿下嗎？」她忽地變了臉，「你難道不知道二殿下已經很累了需要休息嗎？！」
「哥哥今晚還有工作？母親不是說讓你請假嗎？」費爾德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沉下臉來，「你該不會是想去找那個人吧？！」
「我可以的，謝謝……」曼達依著明娜慢慢朝會場方向走，卻被出現在前方的影子嚇了一跳，「抱歉，公爵閣下，我……」她緊張地用手帕擦乾臉上的淚痕，不安地低下了頭。
一曲舞畢，亞歷克斯與比恩卡互相向對方行禮，他正要轉身向明娜那邊走，卻被滿臉笑容的比恩卡叫住了：「小曼特寧先生，關於我剛才提到的茶會，您會來嗎？你會來吧？」雖然是問句，但她的語氣非常篤定。
紫衣的少女冷冷地道：「如果她沒有，難道你有？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也只有你們姐妹倆，才會一次又一次地糾纏男人。哼，真是污辱了蕭伯爵的名聲！」
明娜打量著那個少女，與其他為少女身上頭上的珠寶數量所驚訝的人不同，她是見識過諾嘉貴族女子的所謂「華麗」打扮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認，繁多的珠寶並沒有奪去這個女孩子的光彩，反而把她映襯得更加明艷照人了。
曼達扶牆起身，回頭見是明娜，忙用手擦拭臉上的淚水。明娜十分驚訝，連忙掏出自己的手帕遞過去：「發生什麼事了？有人欺負你？」
她真的很美，明明是非常年輕水嫩的少女，卻總給人以魅惑的感覺，但笑起來時，又顯得清純活潑。已
在那個角落的帷幕後，有一位她留意很久的美人端坐在沙發上，典型的諾嘉貴族少女打扮，白色麻紗繡花長裙，大紅織金小斗篷，滿頭捲髮披散著，卻在發尾處綴上了黃金打造的精緻花飾，她還戴著華麗之極的頭冠，一串串的珍珠垂落下來，末端的寶石墜入秀髮中，閃閃發光。
「他們的權勢來自於國王的信任，如果他們真的為了一個二王子妃的名頭倒向王后，國王第一個饒不了他們！」
雖說即使被認出她就是曾經出現在諾蒙卡城門處的少女，也不代表對方會發現自己就是敏特，可是隨之而來的麻煩卻不小，至少，傑達一定會猜出自己跟安全署有關聯，否則一個普普通通的貴族少女，為什麼會穿著平民服飾出現在別國都城？
貝文隨口應了句「好啊」，他有些沒精打采地，摸出懷錶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曼達氣憤地道：「我說了，這是我跟塞里格之間的事！與別人無關！什麼叫糾纏不清？什麼叫不要臉？你是在說你們自己嗎？！」
想到最愛的他有可能跟另一個女人結為夫妻，她的心就像被割開一樣痛。
莉莉絲問的問題，同時也是在場大多數賓客想知道的，而那些年輕的先生們，更是緊張地等待著傑達的回答。要是這麼一位美人，成為公爵大人的妻子，那他們就沒希望了。
旁邊傳來費爾德對貝文說話的聲音：「哥哥，比恩卡很漂亮，對不對？我等會兒要請她跳舞！」
「難道你有？！」曼達厲色瞪著對方美麗的臉，「別以為王后發了話，你就真的能成為塞里格的妻子！他愛的是我！杜拉斯小姐，我也希望你能弄清楚這件事！」
明娜也察覺了，心中有些不安，傑達該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傑達笑道：「這丫頭就是讓人操心，我正想著，什麼時候來個人把她娶走了，我就不用再煩惱了呢。」
另一個穿紫的女孩則冷笑一聲：「別做夢了，二殿下不在這裏，宮廷侍衛早就護送他回王宮去了。你這傢伙就是麻煩，明明王后已經說了，叫你不要再見二殿下，你還糾纏不清，真是不要臉！」
貴族子弟們再次雀躍起來，立刻就有十幾個人加入了絲黛拉公主的奉承大軍，將帷幕後的小空間擠得滿滿當當的，大廳一下空了許多，小姐們眼睛都快紅了。
可惜事與願違，剛才他被比恩卡拉進了眾人的視野，在場的小姐們忽然發現這個一向很少注意的青年長相英俊、風度翩翩，還是個魔法師，立刻就有對他感興趣的
眾女竊笑，曼達紅了眼圈，只是死忍著淚水，不肯在這些女孩子面前示弱。
「曼達，是你在那裡嗎？」明娜隱約聽到有人爭吵，順著聲音找了過來，看到伏在牆邊哭泣的身影，她有些拿不準。
杜拉斯小姐笑了笑：「所以說你太天真了，王室的婚姻，有幾個是因愛而結合的？或者說，貴族的婚姻，又有幾個是因愛而決定的？相比我的家族，你，還有你的家族，能對二殿下起什麼助力呢？在利益與權力面前，你所謂的愛，又能決定什麼？更別說，王后對你是多麼的厭惡了。」
貝莉爾怒瞪她一眼：「說話不要太過分了！別讓我說出難聽的話來！」
明娜盯著正與比恩卡共舞的亞歷克斯，心裏有些鬱悶。他明明是她的舞伴才對！不過……亞歷克斯似乎並沒有邀請過她，而她也沒提過這件事，因為在她心裏，亞歷克斯本來就該是她的舞伴。現在看著他跟別人跳舞，她才驚覺，原來這種事不是理所當然的，在梅頓，或許沒有別的年輕姑娘來邀請亞歷，可在伊東卻不一樣。她是不是該……提前跟亞歷約定？
傑達盯了她們好一會兒，才讓開了路：「希望不是我們的舞會讓您傷心了。」
「不……沒有……」曼達用手帕捂住嘴，「求你別問了……」
「這是事實，人人都知道的事實。」貝莉爾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只是想告訴你，白日夢不要做得太多了，天天自我感覺良好地教訓別人，卻不知道自己才是個笑話！」曼達不安地扯著她的衣袖，被她一把甩開。面對這些飽含惡意的敵人，她絕不會手軟。
曼達身上一顫，立刻瞪了回去：「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明娜四處尋找著那對姐妹，卻不見她們的蹤影，心中疑惑不已。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們到底跑哪兒去了？
走廊中，傑達默默地站立著，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他伸手探入懷中，拿出一塊手帕，白色亞麻質地，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有部分泛黃了。這是一條手工縫製的手帕，一角還用紅色的絲線綉了個字母「M」。
「不該是小姐說的嗎？」貝莉爾冷哼，「別傻了！如果不狠狠打擊她們，她們就會踩在我們頭上的！那個女人，現在整天擺出一副未來王后的架勢，哼，真好笑！憑她也配？！」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才那兩個少女之一的手上，就拿著一塊同樣的手帕。同樣的質地，同樣的綉字……
看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曼達腳一軟，挨在牆上，哀叫道：「貝莉爾，你說的話太過分了。那種話……那種話……」
她腦子轉得飛快，想要找出一個話題來引開傑達的注意力，沒
「木頭人一個。」比恩卡將酒杯塞給哥哥，「王后真是太多管閑事了，她憑什麼決定我的結婚對象？這個小曼特寧根本就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伊斯特的貴族小姐們頓時解氣了許多，但一想到吸引人眼球的不是自己，又有些不是滋味。倒是那位絲黛拉公主，絲毫沒有氣惱，依然端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看著比恩卡。
她甩手就走，曼達卻因為她的話再一次流出了眼淚。她已經很努力地改變自己了，可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恥笑，難道她真的配不上塞里格嗎？
這時，有一位貴族小姐站了出來：「太過分了，先生們！即使諾嘉的公主殿下的確美麗迷人，你們也不能無視我們本國的美人們呀？」貴族子弟們初時覺得羞惱，想要諷刺說話的人幾句，但一發現那是最近美名大盛的比恩卡·鮑威——切爾西小姐，就立刻縮了回去，看著她因為嬌嗔而添上緋紅的臉蛋，又有幾個麵皮薄的青年紅了臉。
貝莉爾卻不會就此認輸：「我以為侮辱王室成員是重罪，身為有爵位的貴族家庭之女，應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才對。想不到這樣的人，也會被認為有王后氣度！」
「玩笑話？」貝莉爾輕笑，「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這樣也叫有成為王后的智慧與氣度嗎？」她走到妹妹身旁，和曼達一起面對眾女。
杜拉斯小姐踏出一步，維護自己的同盟：「蕭·卡多小姐，我理解你想要維護妹妹的心情，但這種指控實在太嚴重了，我想你應該不會把這種玩笑話當真吧？」
她有些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問：「你們……想幹什麼？！」
「貝莉爾·蕭·卡多！你怎麼敢這麼說？！」杜拉斯小姐眼中幾乎噴出火來，臉色鐵青。堂妹的不幸遭遇是他們家族的痛，雖然已經儘可能隱瞞了，但總有流言傳出，只不過人們見杜拉斯家有權有勢，所以從不公開議論而已。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污辱，恨不得把貝莉爾一把掐死。
「好啊好啊，那我去玩了！」費爾德發現了牆上一個諾嘉風格的牛頭壁飾，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牛頭，便興沖沖地跑了過去。
亞歷克斯看著她伸過來的手，忍不住轉頭望了明娜一眼，苦笑著握住了，鞠了一躬：「非常榮幸。」便帶著她舞動起來。
當初身份暴露，逃出諾蒙卡時，明娜曾經以女裝扮相出現在傑達面前，並且順利地矇混過關。雖然那時候她一副落魄的諾嘉鄉村少女打扮，現在長大了，又穿戴得那麼華麗，一般人應該不會把兩個女孩子聯想在一起才對，但是傑達居然會對她有印象，難保不會想起來。
「就算曼達成不了王后，你也不會有希望的。」走廊拐角處忽然傳來一道女聲，嚇了眾女一跳，回頭髮現是貝莉爾，那穿黃的少女先嘲笑了：「怎麼？做姐姐的來幫妹妹了？可惜，如果說妹
比恩卡還了一個甜蜜的笑容，隨手撩了撩額前的散發，引得周圍的男人倒吸幾口涼氣，就轉向離她最近的一位身穿深藍色禮服的英俊貴族青年：「我想，您該不會拒絕請我跳個舞吧？」
莉莉絲看到傑達一個勁兒地盯著明娜瞧，心裏很不是滋味，別說自家兩個女兒又高貴又美麗，就算是自己，也是非常有氣質的，明娜一個鄉下姑娘，只是長得還算不錯，又不是什麼絕色美人，全身上下除了那串項鏈，有哪一點比得上她們母女三人？這位諾嘉公爵，看著挺英俊挺有氣派的，怎麼眼光這麼差？
她忍不住開頭道：「公爵閣下，我剛才聽說您的使團里還有一位嬌客，是指那邊那位小姐嗎？難道她是您的未婚妻？」看到傑達將視線轉向自己，她有些得意地瞥向大廳一角。
憑著自己比一般人傑出的魔法水平而從小鄙視她們的貝莉爾，早就是她們的眼中釘了。
杜拉斯小姐氣得直發抖：「你們等著吧，你們絕不會得逞的！王后恨你們家，因為你們不識相！聰明的話就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否則……」她高高地昂起了頭，「你們和你們的所有家人，將會比我堂妹凄慘百倍！我不把蕭·卡多這個姓氏打入泥地里，把你們掛在恥辱柱上，我就情願殺死我自己！」
明娜偷偷看了看旁邊的伯父一家，又瞥向傑達身邊和周圍有意無意地留意他們的伊斯特貴族們，決定還是要將這件事瞞下來。
比恩卡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臉上仍帶著笑：「不知道是什麼課題？我一向對魔法很有興趣，可以去您工作的地方參觀嗎？」
休伯特笑了笑，舉起酒杯抿了一口：「不喜歡就算了，她最近給你介紹的其他對象也沒一個好的，我們家族還不至於為了滿足王後殿下一點小小的掌控欲就犧牲一個女兒，大不了回古登堡去。」
黃衣少女立刻漲紅了臉，不安地瞄向同伴，她終於發現自己失言了。
比恩卡遠遠看著他被一群人圍住，百無聊賴地拿了杯酒玩著，休伯特走到她身邊，問：「覺得怎麼樣？」
「你確定嗎？要是在他們倒霉前，先報復了我們家，那該怎麼辦？」
在場幾乎所有的未婚男士們（除去幾位已有心上人的）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連已婚的老男人們也稍稍放縱了目光，氣得以莉莉絲為代表的一眾夫人們暗暗咬牙。倒是貝莉爾冷眼看著這個情景，忽然笑了笑，對傑達道：「顯然，先生們都會原諒她的，我不得不說，您的堂妹魅力驚人。」
「我想這個課題可能有些危險，不適合年輕的小姐們前去觀看。」亞歷克斯左右望望，「您的兄長似乎在找您，不打攪了，請容許我先行告退。」說罷彎了彎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