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陽光下的日子
第二二九章 歡迎光臨暗巢
麥洛里低哼一聲：「小鬼靈精。」他回過頭，微笑著向一臉吃驚的艾爾本眨了眨眼，攤開大手：「歡迎光臨暗巢。」
小巷裡除了艾爾本本人和跟蹤者外，就沒有別人了，但那個人似乎沒有對他不利的意思，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卻又不出現。艾爾本緊張地聽著那微弱的腳步聲，以一種獨特的韻律行進著，但又始終保持著距離。
他開始有些緊張，暗暗攥緊了腰間用來防身的匕首，放輕了腳步向前走，同時豎起耳朵留意身後的動靜。
艾爾本發現這是一棟小樓，窗外的景色非常眼熟，似乎就在安全署後方。樓內擺設非常簡單，除了書架書櫃，就是幾張大辦公桌，三個人吃驚地看著他們，其中一個，他認得是剛退休不久的培訓師。
艾爾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路上他又發現有人跟在身後，還是那個很有韻律的腳步聲，這回對方只跟到半路，就沒再出現了。艾爾本渾渾噩噩地到了家，便將自己鎖在房間里，無論管家怎麼喊，他都不肯開門。直到夜幕降臨，他才走出房間，神色間似乎已經作了決定。
吃完早飯，艾爾本就出門回安全署工作了。管家看著他那越來越瘦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皺了皺眉，拿起麵包離開了，然後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轉彎時，他裝作無意地回頭，再一次看到那個人影在巷口處晃了一晃，轉眼就消失了。
這種事以前是沒有的，為什麼會突然發生了？難道……是那本家主手記的事曝光了？不，不可能。那麼……難道是他跟諾嘉人約定的事……
在地道中走了不到兩分鐘，他便聽到有砌牆的聲音和敲打聲，走得近了，他才發現是兩名壯年男子正在修建一條石階梯。這裏已經是地道的盡頭，工程仍未結束，因為石梯未建好，只有一架木梯通往兩米高的出口。
赫達家大宅離安全署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原本艾爾本是騎馬去的，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改成了步行。整天坐在辦公桌后看文件，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像以前那樣騎馬打獵玩鬧了，這一
麥洛里想了想，微微笑道：「不必替他們擔心。國王陛下是個仁慈而理智的人，不會引起局勢動蕩的。他只是不希望國家前進的步伐受到阻礙，但並不迷戀鮮血。」他飽含深意地看了檔案櫃一眼：「有了這些證據，陛下最近的煩惱相信也可以解決了。我想，一旦某些人知道自己的罪證暴露，相比于失去生命，他們會更願意表現得安份一點。」
麥洛里見他鎖上了門，便挑挑眉：「怎麼了？你有事向我報告？」
他加快了行進的速度，沿大道向前走，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消失了，但他卻還不敢放下心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裏……是什麼地方？
麥洛里卻弄不明白他是怎麼了，心中一凜：難道他跟諾嘉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艾爾本心中狂跳，手無意識地擺弄著桌上的筆。
他拐出了巷子，快步走進趕早市的人群中，低頭趕路。當他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又拐進一條相對安靜些的街道時，終於滿意地發現那種腳步聲消失了。
「我知道……」艾爾本忍不住哽咽出聲，「我只是想拖住他，再慢慢想辦法。閣下，我這些日子真的很痛苦……」他想要大哭一場。他能感覺到，麥洛里的那聲罵，其實就表示已經原諒了自己，心上的重擔忽然消失了，叫他怎麼能不感嘆萬分？他真切地覺得，自己選擇了坦白，真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她看到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吃驚，但望向麥洛里時，眼裡更多的是喜意：「您可終於把他帶來了，這麼說，他向您坦白啦？」
他憤怒地想要回頭去找那跟蹤者問個清楚，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身後冒出一個腦袋，正是被她硬拖過來的亞歷克斯：「我敢打賭，他一定發現有人跟蹤了。」他撇撇嘴：「你以前完全可以做到走路沒聲音，現在是不是退步了？」
清晨，天邊才露出一抹白光，艾爾本已經起身穿戴好，走下樓吃早飯了。管家發現他有些精神不佳，整個人似乎憔悴了許多，便擔心地道：
麥洛裏手上一頓，慢慢地拿過那些信，打開一封看了，又翻開那本筆記。
走不到十分鐘，他的耳中又響起了那股微弱的腳步聲，「咚噠咚噠……」，韻律非常特別，他立刻警惕起來。
明娜小心探出頭去，看著艾爾本消失在拐彎處，而前方不遠，就是安全署了。她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你答應了？」
沒等艾爾本弄明白他話里的意思，麥洛里走進他的私人休息室，扳動機關，露出了牆面上的一個大洞，然後回頭示意：「跟我來，等會兒你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告訴第二個人。」
艾爾本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安全署的人在跟蹤他？為什麼？！難道……他的秘密被發現了？還是說……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他了？！
「就算再忙也該愛護身體呀。」管家嘆道，「霍寧家的二少爺不是也在安全署工作嗎？他還有空去別人家出席茶會呢，我聽說他昨天下午回家后，就跟人出城打獵去了。為什麼他那麼悠閑，您卻這麼忙碌呢？」
「是的。」艾爾本深呼吸一口氣，便將幾封舊信和一個黑皮筆記本放在對方面前，「我是來懺悔的，同時……也是來認罪……」
「誰說我退步了？」明娜瞥了他一眼，「我現在也可以做到走路沒聲音，剛才我是故意的。」
「麥洛里？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樓上傳來一把女聲，艾爾本扭頭望去，發現那正是曾經在情報科走廊上見過的少女。
剛才那聲音消失時，他以後身後沒人跟蹤，可他分明看到有人穿著相同的長褲，卻換了兩件不同的外套，出現在他身後。難道這不是兩個人在交替跟蹤嗎？！他記得，這正是安全署習慣用的手法！他雖然沒親身經歷過，但這是培訓課程的內容，他記得清清楚楚！
安全署的同事在跟蹤他？為什麼？是偶然還是……麥洛里下的令？！
艾爾本頓了頓，低聲應道：「是啊，是很忙。」
……
……
怎麼回事？！他不是擺脫那人了嗎？！
艾爾
「您會怎麼處置那些人？是……全部投入巴拉士格還是……只是革掉他們的爵位？」艾爾本有些緊張，他雖然作出了選擇，但還是不希望自己引發一場動亂，「不管怎麼說，他們只是不滿陛下的某些決定，可他們都是從建國時起就存在的世家大族。」
「為了提醒他呀。」明娜眨眨眼，故意吊他胃口不肯解釋。亞歷克斯不善地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我好不容易才從老師那裡磨到一天假，還想著回家好好休息的，沒想到天沒亮就被你從被窩裡挖出來，跟在小赫達身後假裝跟蹤的戲碼，又故意提醒他，讓他知道我們在跟蹤？你到底要幹什麼？！」
麥洛里回過頭：「怎麼了？」
且不論明娜是怎麼哄回亞歷克斯的，艾爾本回到安全署后，確定身後已經沒有了跟蹤者，心情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他在外聯處，跟我不一樣。」艾爾本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昨晚上不是說買了一批北方的新鮮水果嗎？我們吃不了那麼多，送一車回美阿特給母親他們吧。還有，現在城裡流行什麼好衣料，也多買一些，順便帶回給小凡妮。」
「我沒法不答應！」艾爾本單手捂住臉，「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人們已經快要忘記以前的事了，我不想他們再記起來。但我也不想背叛國家，背叛安全署，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只能暫時答應他，再向他透露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他給了我幾封信，我燒了兩封，但最重要的信他還沒有給我……」
穿過一片住宅區，他走進一條狹窄的街道。街道兩旁的商鋪已經開始營業了，運貨卸貨的小車到處都是，人們穿梭來往其中，將大街佔了個滿滿當當。
管家忙應道：「是，少爺，我會辦妥的。」他上前將一杯新鮮牛奶端到艾爾本面前，後者皺皺眉，拿過喝下去了。
他該怎麼辦？
當艾爾本的哽咽聲靜下來時，他才問：「這個本子……是怎麼回事？是你父親的遺物？怎麼之前沒聽你提過？」
艾爾本幾乎要跳起來，他怎麼覺得上司的這句話有別的含義呢？他盯著麥洛里，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道：「好的，我明白了。」說罷轉身將手上的報告交給了別的同事，便離開了安全署。
「故意？」亞歷克斯有些糊塗，「你是說……你是故意讓他知道你在跟蹤他？！為什麼？」
就這樣，過了十來分鐘，那聲音又出現了。他終於忍不住，在拐彎時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只來得及看到一個黑影消失在樓房后，正是他之前買麵包時看到的那個！
艾爾本鬆了口氣。雖然猜到對方應該沒有惡意，但被人跟蹤總是件令人不快的事。
他早就發現了，安全署內有著他所不知道的勢力，那才是真正的安全署力量。他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一直沒去打聽，想不到今天卻在這樣的情況下遇上了。
如果……麗亞署長和麥洛里知道了他的秘密，還有他家族的秘密，他還能繼續留在這裏嗎？他的家族……還有重獲榮光的希望嗎？
麥洛里沒有打攪他的流淚，只是默默翻看著手中的筆記，臉上非常平靜，但微微顫抖的手卻泄露了他內心的震驚與激動。
他沒有看到類似的報告，情報科的同事看他的目光也沒什麼不同，那麼，是他所不知道的那一半安全署在行動嗎？
第二天一早，他穿戴得整整齊齊，比平時更加正式，連早飯都沒吃，就回了安全署，然後端坐在辦公桌后，安靜地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收拾了一下，見麥洛里來了，就跟在他身後進了主管辦公室。
「你這傻孩子！」麥洛里瞪了他一眼，「他不會給你的，除非他確定你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如果他是個狠毒的人，說不定還會拿這件事威脅你繼續為他賣命，等到他不再需要你時，就把所有的證據都交到我們手裡，讓你再也翻不了身！」
兩名男子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向麥洛里點點頭，便繼續幹活了。麥洛里有些吃力地爬上梯子，艾爾本連忙幫了他
明娜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好說，便傻笑幾聲，挽住亞歷克斯的手臂，討好地道：「別生氣，難得一起上街，我請你吃好東西，怎麼樣？」
麥洛里若有所思：「絲黛拉公主嗎？」低頭想了一會兒，他才起身將信和筆記本鎖進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檔案櫃，用四把鎖鎖好，回頭招呼艾爾本：「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外面是一個地窖，大白天里點了一盞油燈，對面牆上還有一個洞口，用粗糙的木板遮上，不知道後面是什麼。他們順著樓梯向上，便來到了地面。
艾爾本睜大了眼，順從地跟在麥洛里身後，走進大洞，沿著石階緩緩往下，發現自己身處一條低矮的地道中，兩邊牆壁表面非常粗糙，一抹上去，滿手都是泥灰，似乎是剛建好不久的。
艾爾本的心頓時彷彿掉入冰窟中一般，連不斷升溫的夏日陽光也無法溫暖半分。
艾爾本一整天都在心驚膽跳，連工作效率也降低了。麥洛里見他臉色蒼白，便道：「最近太累了吧？你回家休息吧，工作就交給別人來做。」
做得這麼明顯，他應該發現了吧？
艾爾本來到大道上，深呼吸一口氣。雖然是在夏天，但清晨的風還是有幾分涼意的，在這樣的天氣里步行，真是最適合不過了。
艾爾本看著周圍向他微笑的人們，忽然覺得鼻頭髮酸。
「我以前也不知道，是最近才無意中發現的。」艾爾本抹乾淚水，將絲黛拉公主盜竊的事說了一遍，又道，「我覺得她非常可疑。如果說，我父親生前曾經跟諾嘉人提起這本手記的事，傑達公爵也應該知道才對，他們想要，為什麼不直接跟我提？傑達公爵用我父親的信來威脅我的，又向貴族們贈送了大批禮物，包括這份名單上的大部分人，這不是多餘嗎？我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是。」艾爾本欲言又止，「閣下……」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艾爾本一直在邊上看著，只覺得疲倦無比：「諾嘉的傑達公爵來找我，拿了幾封信給我看。他說那都是我父親生前寫的，裏面清楚地證明了父親的罪孽。如果我不希望信被公開，就要跟他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