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驚鴻》第三卷 劍氣縱橫

第117章 沙魘

第三卷 劍氣縱橫

第117章 沙魘

一片面積頗廣的綠洲出現在雲辰二人面前時,又是一天夕陽晚照之時。如果說一片剛抽芽的胡楊僅僅只是給雲辰帶來了些許視角上衝擊的話,胡楊林中間的那一方清波,對於一個快一個月沒有洗澡的人來說,那源於心底的興奮和臉上略帶誇張的喜悅,是如何也掩蓋不了的。
除了燥熱,還有,死一般的寂靜。
雲雪輕輕的「恩」了一聲,背靠著雲辰和衣而睡。只是她知道,雲辰依舊是不肯睡的,一如每日般修鍊著。
此等光景,二人倒真成了四海為家,漂泊江湖的落魄俠客。
是的,他們走出來了,他們走出了命的墳墓,他們能再次感嘆生命原來如此美好。這種喜悅與激情,每一個大難不死的人,都會有相同的體悟。
雲辰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他明白雲雪的心意,一次大漠之旅,他把雲雪這個堅冰融化成了一個小女人,這絕不是他的初衷。只是他依然不甘,是不甘接受命運的擺布,還是天意的使然?
這夠直白的了,直白的讓雲辰心底微微盪起一絲漣漪,把剛剛泛起的一絲感激生生頓住。他不是女人,所以他不能認命。他緊皺著眉頭,似乎想要把腦海里的知識過濾一遍,遇事而屈,從來不是他狄雲辰的風格。
「祁連千里,綿綿白雪,茫茫戈壁逢春。寥落刺根,斑駁礫磧,生靈何處痕留?雲淡匿荒丘。唳風噬雨,天道誰休?偶爾胡楊,老枝嫩葉綠猶休。」
是他不解風情嗎?不是,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感情上,對他來說,只要知道彼此的心意就夠了。他一向都是如此,因為他比旁人需要多凝聚一倍的元力才能進入下一層,為此他不得不比旁人更刻苦一些。
想到雲辰凄苦的身世,雲雪終於被他忽悠地愧疚起來,「雲辰,我太沒用了,對不起!」
雲辰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拿起馬背上的水囊仰頭猛灌兩口,很快,汗水又從額頭上流了下來,迷住了他本就沒有睜開多大的眼睛。他沒有心思去責怪頭頂上毒惡的日頭,罵了也是白罵,還是照樣的曬死人不償命,而且你還沒法報復。所以在雲辰初入大漠的時候罵了一句「狗日的賊老天」后,就再也不罵了,理智的選擇了忍受,並在煎熬中慢慢適應。
這,和信任無關,卻比『生死相隨永無悔』的誓言更加能證明她的心意。
馬兒不安的打著蹄子,二人不用挨的太近,也能聽到彼此心跳的聲音。
對於此刻在大漠奔喪逃命的雲辰和雲雪來說,他們無疑是吃了對環境陌生的虧,或者說,他們對於大漠的認知,遠沒有馬賊們來的精。其直接後果,就是他們現在如喪家之犬一樣,怎麼也擺脫不了以宇文連華為首一群馬賊的圍追堵殺!
然後,她輕輕的拉過雲辰的手,將自己的心意,無聲的傳遞給對方。
此情此景,美女旁身的雲辰不禁來了興緻,忍不住大放古人的蕨詞。
大漠沙如雪,夜空月如鉤。
只是從昨天夜裡,雲辰便發現有些不妙了。當天亮以後,看著周圍如雪般白凈的沙漠,這才茫然的發現自己迷路了。不信邪的雲辰帶著雲雪,縱馬賓士了半天後,不得不悲哀的接受這個事實。他們又回到了早上出發的地方。
聽聞這話,雲雪平日再怎麼超然於世俗之外,也知道雲辰指的是什麼,紅著臉抬頭的她,終於發現雲辰在故意調侃她,「你去死吧」!說完抬手就要去揪他。
雲雪聽了暗自含羞,這才知道雲辰原來還精通古詩經義,想想隨即釋然,如果不是自幼博覽群書,雲辰又何來一腦子歪主意呢。
雲雪低頭不理他,為雲辰的輕薄生起了悶氣,或者說,她希望雲辰來哄哄她,但是她註定要失望了,找到了走出沙魘辦法的雲辰,直接頂著烈日坐在滾燙的沙子上,陷入了沉修。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沙靨,我小時候聽常年來往于大漠的父親說過,一旦進入沙靨,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就連天空的太陽,也無法給你指明方向,只有到了夜間,只有根據天上的星辰,才能辨明方向。」說道這裏,雲雪的聲音越來越小,「只是……只是我不會根據星辰辨別……」
他們在大漠里轉著圈子,馬賊們也跟在身後轉著圈子。二人身上輕重不一的傷口,見證了每次與馬賊遭遇的激烈程度,或者說,正是馬賊們的硬弓給了雲辰和雲雪太多的威脅,加上宇文連華和伊東這兩個相當於劍師境界的高手,讓雲辰雲雪愣是啃不動他們。只是不管如何兇險,雲辰二人都沒有往黃沙鎮的方向逃離,雖然不知道雲辰打的是什麼心思,但是雲雪也沒有問,她知道,雲辰該說的時候,就一定會說。
老天又一次眷顧了這一對歷經苦難的人兒,當一彎鉤月伴隨著漫天星辰灑滿整個蒼穹時,雲辰根據記憶中書本上所記載的方法,按照天空北斗七星的方位,慢慢的離開這個斷魂之地。
他只能將愧疚藏在心底,用一種比較平和的方式來面對雲雪,告訴她,「一切有我,我們還有希望。」
愛在身邊,又有何懼!
「看來你我二人註定要埋骨於此了,這裏雖說青天艷陽,沙如白雪,倒是不錯了,可我還是不甘了,想我真值青春年少,還有很多未了心愿呢!」雲辰刻意搬出一付傷春悲秋的嘴臉,略帶調侃的語調里滿是悲哀,他知道,只有這樣,雲雪才會相信。
「雲辰,我們真的走出來了耶,這裡有胡楊,這附近說不定就會有綠州呢!」看著歡呼雀躍如小女兒般的雲雪,雲辰的心底何嘗不是欣喜萬分,褪去了仇恨衣裳的雲雪,其實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兒,雖然她笑的時候依然讓人從她的臉上感覺不到熱情,而是一種淡漠的冷笑。
雲辰見她理解錯了意思,也不點破,繼續下著他的套,「我活了十八年,作為一個男人,最遺憾的只有一件事。」雲辰將臉上的不甘與憤慨表現到了極致,從而輕易的吊起了雲雪的好奇,見對方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定定的望著他,雲辰接著道:「我最大遺憾的,就是到了現在,還不知道女人是什麼滋味!」
「這裏,不是我們的歸宿!」雲辰盡量壓制的心底的恐慌,安慰著身旁的雲雪。只是,雲雪表現的比他還要平靜,還要淡然。她甚至取下了面上的輕紗,給了雲辰一個含蓄的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白的不參插任何雜物的沙子,一浪一浪鋪向遠方天際;天空中沒有禿鷹劃過,地上也沒有沙狼的腳印;就連大漠常見的旋風,在這裏也絕跡了。
看到遠方几株稀落的陰影出現在他們前面的月華中時,二人心中大喜,快馬加鞭的向前奔去,雲雪激動地拉住雲辰的手說道,「是胡楊,雲辰,我們真的走出來了!」
雲雪的話猶如一洌弘泉,灌入了雲辰本已枯竭的腦海,「星辰么?」一抹玩味的笑意隨著他嘴角的弧度悄悄綻放,一閃即逝。熟悉雲辰的人都知道,每當他有這種笑容的時候,都是他胸有成竹的時候,也是他準備起壞心思的時候,現在怎麼看,雲辰也不會去捉弄那幾匹馬,所以,倒霉的自然就是雲雪了。
斜陽夕照,綠意瑩然,清波微鱗。
這三日來,二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大漠里東躲西藏,接連遭遇追殺。所幸他們食物和水斗充足,而雲辰提前預備好,跟在身後的幾匹馬,更是成了他們遭遇圍殺時脫身的關鍵。
詭異,透著死寂意味的詭異。
乾燥的大漠未能掩去雲雪那一雙靈動的雙眸,一汪秋水平靜的注視著雲辰,「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這些,對我來說,有你在身邊,這就夠了!」
「哈哈……」雲辰大笑著躲過,「傻丫頭,你不能不能根據星辰辨識方位,不代表我不行啊!」
二人下馬走到剛剛抽了嫩芽的胡楊樹旁,感受著這麼多天來第一株充滿了綠意的生命。並不太粗壯的胡楊樹皮上滿是風沙侵襲的痕迹,樹枝上數十朵嫩黃頂著風沙烈日頑強的綻放著,一片,兩片,三四片,不用多久,它們就會支起一片陰涼。
「還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現在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去找綠洲」。
環境與人,這是個永恆的話題。這是廢話。不管如何險惡的地方,對於從小在這裏摸爬打滾的人來說,他永遠比頭次進入這裏的人要熟知的多。這還是廢話!
雲雪依舊輕紗遮面,一身潔白的裙袍已變成灰色,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了已經退化成褐色的血跡。不知從那裡撿來的一個破斗蓑帶在頭上,將那傾國的容顏遮的嚴嚴實實。
「年來夏雨綢繆。笑荒原點點,青色赳赳。冬雪未謀,春塵暴虐,時來迷魅風颼。帝若有情愁,但遣龍王哮,水漫關樓。異日河西府地,大漠換綠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