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二十二章 給你摘朵大紅花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二十二章 給你摘朵大紅花

秦雷兩眼放光道:「不錯不錯!」
曲岩大點其頭道:「差不離,我看都讓五爺帶壞了。」
昭武帝被兩大權臣一夾攻,心道:「不能再退了,不然皇室顏面何在?」便清清嗓子道:「二位提議不錯,正可彰我大秦男兒的勇武,不過今日喜慶日子,卻不好弄得血乎淋拉的,看著晦氣。」說著沉聲道:「朕看點到即止吧,不要傷人。」
果然,對面的武將們齊聲叫好道:「五爺真乃英雄也!」對於熱血勇猛,軍人們從來不吝嗇喝彩。
李渾貌似粗豪,心裏卻嘹亮無比,哪還不知自己兒子的小九九,但他並不覺得怎地,反而對李二合的爭強好勝沾沾自喜,看來老李家的哲學確實別具一格。
對於自己的大侄子,他是很有成見的。當日他大哥身亡,他原本可承襲那忠勇伯爵位,卻被老頭子以子承父業為由,硬生生塞給了李央來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為這事兒,他老婆沒少給他臉色看……李家是一個遺傳性極強的家族,懼內便是幾個著名傳統之一。
李二合卻朝秦雷哂笑道:「當日你來我家,都叫我大哥兄長來著,卻好意思與大侄子動手不成?」
秦雷活動下雙腿,無所謂笑道:「怕有用嗎?」說著輕輕一攥拳道:「這是比試,不是戰場廝殺,力量不是決定性的。」這幾個月來,他一直隨著樂布衣修行擊劍搏擊之術,自感大有精進,但在京山營里,沒人敢跟他動真格的,也沒撈著痛快施展一番,卻是技癢得很。
秦霖大喜道:「你有把握?」卻見秦雷笑著搖搖頭,秦霖泄氣道:「那你為什麼不怕?」
文彥博心道:「這傢伙現在越來越難搞了。」面上輕笑道:「偶一為之,娛情而已,陛下何必因噎廢食呢?」
眾人只見六殿下的身子已經飛起了一丈多高,不由齊齊張大了嘴巴,許多人手心出汗,心跳加速,甚至一時忘了呼吸。
秦雷洒然一笑,起身拱手道:「兒臣兩位老大人所言甚是。」說著將袍子下襟往腰帶上一纏,朗聲道:「孩兒願意代父皇出戰!」既然不能躲,那還不如光棍點,至少能賺些吆喝。
李央來約摸十五六歲,身量已經長齊,濃眉大眼、虎背熊腰,長的跟小牛犢子似的,正宗的李家出品。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且又與秦家仇深似海,自然不肯罷休,噗通一聲跪下,伏首戚聲叫嚷道:「爺爺,您要是不讓俺上,俺就一頭撞死在這兒。」
文彥博哭笑不得道:「老大人,文某也是天命之年了,卻當不得二十年前的稱呼了。」
昭武帝狹長的雙眼一眯,哪還不知這老小子被秦雷打壓了一年,想讓秦雷當眾出個丑,好在歲末扳回一局,稍解胸中的邪火。
眼看著距離那紅花還有兩尺的距離,六殿下的上升勢頭卻放緩了下來,眾人心中焦急道:「還不夠!」有些過於投入的,甚至不知不覺站了起來,彷彿要借他一段身高似的。
昭武聞言自然龍顏大悅道:「霑兒小心了。」
將這些東西歸攏一下,讓與他同坐的戶部尚書田憫農幫忙看一下,便大步走向場中央去了。
昭武帝微微擔心地望向秦雷,但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裝洒脫道:「吾兒小心。」說著轉頭望向李渾,雙目微眯道:「不知太尉家裡派誰出戰?」
昭武帝讓了第一步,便步步受人擠兌,一時竟沒了主意,不由惱火地望向秦雷,心道:「你不是與這兩個老東西並稱中都三大厚臉皮嗎?怎麼不開動你那如簧巧舌,賴掉這一局了?」
秦雷笑道:「無所謂。」此時他九成九的精力都用在調整呼吸、凝神靜氣上了,是以話非常少。
只見他對邊上的一位武將道:「這位將軍,能否幫個忙?」他頗有心計,知道不能露了短,便要用巧法子。
但他也不能讓大孫子錯失了這個露臉的好機會,牛眼一樣的眼珠子一骨碌,便有了主意,呼哈哈笑道:「往日都是一對一,不如今日改個花樣,二對二如何?」他也是想通過並肩作戰,讓老二與大孫子的關係緩和一些,卻半分沒有把秦雷放在眼裡。
李渾捋著鬍子哈哈笑道:「當時你就是小白臉,把那……」說一半,又憋住道:「老夫妄言了。」說完自罰一觴,咋咋嘴道:「咱們大秦鐵騎天下無敵,考的是聞雞起舞、千錘百鍊。陛下,老夫提議,咱們擊劍吧。」
秦霑自己則退出四五丈遠,與那扎馬步的將軍、紅花站在一條直線上。為了便於昭武帝觀賞,皇帝的御座也在這條直線上。
山呼萬歲之後,陛下賜坐,百官跪謝,這才開始宴會。
雖然他說得雲淡風輕,昭武帝卻能從中品出一絲嗆人的味道,心中不由樂道:「這老小子流年不利吶,肝火蠻旺的。」越是這樣,昭武帝就越不會讓步,一本正經道:「殊不知『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朕乃天子,垂范萬民,若是今日允了,天下百姓便以為朕喜歡吟詩作對,怕是要競相模仿、跟隨成風的。」
秦霑拱手朗聲道:「兒臣遵命!」說著便脫去金毛鼠皮坎肩,解下腰上的零零碎碎擱在桌上。那些東西,卻把邊上的幾位尚書侍郎嚇了一跳。只見他從腰上解下了金彈弓一個、彈丸一袋、飛刀一排、鋼釘十四枚、鐵指扣一對,另有不明粉末數袋。
秦霑暗叫一聲:「娘,我不會將你失望的。」深深的吸口氣,待那馬步將軍點頭示意,便輕盈的甩開步子,大步跑了起來。待跑到那將軍身邊,猛地一提氣,左腳便踏在他緊扣的雙手上,那將軍雙臂肌肉一爆,便彈弓一樣,把秦霑的身子彈了起來。
秦霖頷首笑道:「確實不錯,這些舞女乃是教坊司最好的,腰肢柔軟,手腳修長……」卻聽秦雷接著道:「身材不錯嘛,就是臉蛋子上粉太多,看不清長相。」
盤算一下,秦霑便拿定了主意,向昭武帝拱手道:「兒臣願為父皇取下殿上紅花,祝父皇龍體安康,譬如驕陽!」
伴隨著一聲暴喝,秦霑一直蜷著的身體猛然彈開,積蓄的力量爆發出來,竟在不可能的距離上,將那朵紅花摘了下來,凌空翻幾個跟頭,穩穩的落在地上。
秦霑深受戲文影響,自幼以大哥為榜樣,潛心習武,又一心想要母憑子貴,自然刻苦異常,是以底子甚好,只是力氣沒長全罷了。
李渾苦笑道:「這娃娃,說什麼話呢。大過年的多不吉利。」卻知道自家孩子都是屬犟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根本勸不住。
這些東西有的是他大哥給他的,比如說那排飛刀;有的是他五哥給他的,比若說其他所有的東西……
饒是秦霖極度畏寒,也不禁出了一腦門子白毛汗,這才知道秦雷的欣賞水平還停留在「美不美看大腿」的階段,乾笑一聲,不再與他探討技術問題。
對於皇後娘娘的缺席,昭武帝只是平淡解釋道:「皇后偶感風寒,不便出席。」便舉觴道:「辭舊迎新之時,眾卿齊聚一堂,為的是與天同樂,共慶嘉年,眾卿共飲一觴,敬謝天地之恩。」
文臣武將們起初還在看歌舞,待三大巨掣交談之後,便全把注意力轉到了三人身上。聞聽文彥博此言,眾人心道:「看來文丞相定要把五殿下拉下水。」幾位成年皇子中,只有老大和秦雷是武將。但一個連祭祖都不參加的人,能指望他代表秦家出場嗎?所以最終還要落在秦雷身上。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六皇子秦霑站了出來,昭武帝剛要隨口拒絕道:「你個小孩子……」卻看見自己的六兒子,已經長成個猿背蜂腰、唇若塗脂的大小夥子了,不由心中一喜道:「秦霑我兒,可有拿手絕活給父皇看看,也好讓朕放心。」
李央來也不待李渾明確答應,忽的蹦起來,兩步跨進場中,怒目而視著秦雷。李二合看一眼李渾,只見他滿眼的擔憂。心道,這種溫情卻是我們兄弟從未得到過的,心中不由微微不快。
那將軍拱手笑道:「榮幸至極。」便起身到了場中,秦霑與他嘀咕幾句,那將軍就按照他的吩咐,在紅花邊上七八尺遠的地方,扎了個穩穩的馬步。
第二觴,昭武帝敬謝了大秦的列祖列宗;第三觴,敬謝了百官一年的精忠盡瘁。三觴之後,皇帝的開場白也結束了,微笑道:「眾卿盡興。」一揮手,宴樂重新響起,兩排身著七彩霓裳的歌女從大殿左右翩然而出,開始優美的舞蹈。
雙眼在場中巡視一圈,他的目光便落在大殿正中懸挂的大紅花上。這些紅花離地兩丈,是太監們踩著梯子掛在宮燈底下的,有三個成人的高度,沒有功夫是別想夠下來的。
李渾哈哈笑道:「老嘍,幾十年前的虛名,陛下提它作甚。」昭武帝就坡下驢,唏噓道:「是呀,一晃幾十年,連朕和丞相都頭髮花白了,」說著舉觴無限感慨道:「韶華不再啊,喝酒喝酒……」
李渾還未說話,卻見席間站起兩人,一齊起身大聲道:「孩兒願意替父出戰!」「孫兒願替爺爺出戰。」卻是李二合與李一姜的大兒子李央來。李央來繼承了他父親的忠勇伯爵位,自然有資格參加辭舊宴,反而他的小叔叔李四亥,因為一沒有官職二沒有爵位,只能留在家裡陪著老娘過年。
李渾呵呵笑著望向自己兒孫,先看了看李二合,又對李央來慈祥道:「你還小,等力氣長全些再為爺爺立功不遲。」老頭子越老越謹慎,唯恐亡兒的獨苗有什麼閃失,卻不肯讓他出戰。
這時,文彥博舉起酒杯,向昭武帝微笑道:「萬歲,今日喜慶吉祥,不若臣等對詩,給陛下找個樂子如何?」
昭武帝乾笑道:「老太尉是大秦第一高手,朕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心道:「這老東西怎麼也摻和進來了,朕卻是招架不住左右夾攻的。」怕損了麵皮,便有了退避之心。
昭武帝見秦雷老神在在站在那裡,全不見了往日的伶牙俐齒,心中暗嘆一聲道:「看來只有自認無人了。」剛要開口要求一對一,卻聽到人群中一個清脆的聲音道:「父皇,孩兒願與五哥搭檔!」
皇子貴戚、文武百官齊聲唱喏道:「敬謝天地、敬謝陛下。」待昭武帝飲罷之後,眾人也飲盡了杯中的美酒。
秦雷除去身上夾襖,露出一身勁裝,龍驤虎步的邁步走到場中,無所謂的笑笑道:「隨便誰上都好,只是不要拖得太久,耽誤眾位大人吃酒可不好。」眾將軍見他洒脫俊朗、毫無愜意,無不暗暗讚歎,心道:「天家終於出了個人物。」大皇子因為與皇帝鬧翻,早被眾人排除在天家之外。
也許是秦雷一貫的囂張,讓人巴不得看到他摔跟頭的樣子,也許是見到太尉丞相罕見聯手,給文武百官壯了慫膽,一起起鬨道:「比試!比試!比試!」在尚武的大秦,在宴會上擊劍比試,向來要比鶯鶯燕燕的歌舞受歡迎。
秦雷很明白昭武帝的意思,但他不能在此事上耍滑。因為對面的一百多個武將在看著自己,那是大秦六成以上的高級將領,若是被他們當成光說不練的慫包軟蛋,那不良影響可就深遠了。
見他走遠,田憫農擦擦額頭滲出的汗水,對邊上的大理寺卿曲岩小聲道:「不會又是個五爺那樣的危險人物吧?」
場中一下安靜極了,都目不轉睛地望著六殿下,等著他的表演。
文彥博望向李渾,只聽他哈哈笑道:「陛下此言差矣,擊劍比武,比的就是勇武彪悍,若是擔心這個、顧忌那個的,還不如看小娘子們跳舞來的痛快,至少人家腰扭得好看。」又是一陣鬨笑聲。
秦霖微微皺眉道:「事情要糟……李家可都是些天生神力的怪物,你怎麼打的過?」秦雷眉毛一挑,怪笑道:「怕個球!」
文彥博心中哂笑道:「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剛要出言反駁,卻聽著對面李太尉粗豪的聲音道:「小文啊,老夫覺著陛下說得有道理。」此言一出,頓時引來左近一片輕聲鬨笑。
只見秦霑的身子像張拉開的弓一樣緊繃著,卻已經完全騰空。待他的身子飛過那將軍頭上時,右腳又倏地的踏了上去。這次同方向的加力,讓他的身子以更快的速度飛向高空。
李渾和文彥博滿飲了此觴,兩人交換下眼神,文彥博便呵呵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陛下有龍兒、太尉有虎子,不如讓年輕人比試一番?也向天下展示我大秦的氣象更新。」
輕扣一下桌面,昭武帝淡淡笑道:「我大秦以武立國,豈能學南楚的無痛呻吟,還是罷了吧。」對於忠義無雙的好五郎,他還是要護上一護的。
現在看見大侄子出風頭,他心裏自然不願意,暗道:「這彩頭我得奪了去。」想到這,也走到場中,對秦雷道:「欺負小孩不算本事,咱們倆來吧。」
秦霖知道秦雷對這個不太在行,伏在他耳邊輕聲道:「這是瑤池羽衣舞,盛大慶典上總離不了。」
秦霑心道:「這是您兩年來第一次跟我說話吧。」不由鼻頭一酸,澀聲道:「兒臣遵命。」眾人望著正中央懸著的紅花,心道,這玩意兒怎麼能拿下來?莫非六殿下會輕功?目光紛紛投向從不起眼的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