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78章 救人
「天啦，這麼多人！我在東市都沒有見過這麼多人！滿京城是不是一半的人都來了？」牛小葉咂舌道。
「就算他回來，他也不會放心的。你要知道。這麼冷的天，陛下那邊也很兇險啊。」王氏的思緒轉到宮裡躺著的夏明帝身上，面色沉凝。
盛思顏扶著門框站在燕譽堂門口，看著王氏匆匆遠去，她身量高挑，因走得太急，長長的紫貂皮大氅似乎被帶出一陣風，很快走出院門，轉個彎，就從盛思顏的視線里消失了。
盛思顏探頭看了一眼，也很驚訝，道：「居然這麼多人。」頓了頓，又道：「好像真的很缺糧食。」
盛思顏忙笑道：「嗯。那我就不管了。小葉說要我跟她出去逛逛，說鄭大奶奶辦了粥棚，要施粥，咱們家要不要湊個份子呢？」
盛思顏緊緊盯著那個布袋，忍不住問牛小葉：「那個東西是什麼？你見過嗎？」
不過一想到這件事跟皇室有關。盛思顏又忍不住腦洞大開了。
盛思顏有些心虛地看了看窗外灰濛濛的天色，像是空氣都被凍住了一樣，實在是不想出去湊熱鬧。
王氏想到這麼多年，多虧王家村的人庇護她們娘兒倆，也道：「我使人去看一看。如果需要幫助，我再想辦法。」
「我大哥知道就行了，我幹嘛要知道？」牛小葉跟她嘻嘻哈哈地嬉鬧。
盛思顏問她：「你們家準備了充足的糧食？」據她所知，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讓很多人家都斷了炊，就連很多富貴人家都不得不精打細算。
牛小葉卻一臉茫然的樣子。道：「不知道呢。反正我只要每天有飯吃，就不管別的事了。我哥說沒事，就是沒事吧。」
盛思顏恍然點頭：「正是呢。昨天就有三
「那當然。天塌下來有高個兒擋著，我怕什麼？」牛小葉滿不在乎地將一粒五香嫩花生扔到嘴裏，吃得很香甜。
她們沒有坐車，坐的是牛家的轎子。
「哪裡是官府的人？你看好了，那是太子殿下的人！」路邊似乎有些閑人摸了出來看熱鬧。
坐在轎子里，盛思顏暗忖，那個布袋子，明明就是後世的裹屍袋，搶險救災的時候她經常見到這種東西。
牛小葉探頭看了一眼，道：「那是凍死的人。」
「思顏，我們去看看吧，那些人好可憐的。」牛小葉心腸很軟，特別是對那些不如她的人，總是不吝施捨她的同情心。
雖然知道這些人跟她沒有關係。他們的死跟她也八竿子打不著邊，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起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詩。
王氏看了看她，搖頭道：「你跟小葉出去看看鄭大奶奶的粥棚吧。我先去大理寺丞府上瞧一瞧，等回來再跟你說。」說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盛思顏打了個哆嗦，忙縮回頭，半天緩不過勁來。
王氏接過來看了看，道：「跟管事說，按等送喪儀過去。出殯的日子還早，暫時不用著急。」
盛思顏忍不住問牛小葉：「鄭想容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牛小葉和盛思顏忙坐穩了。
牛小葉對外面叫道：「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唉，如果這鄭二小姐沒有作死，不跟二皇子相戀，大概也不會落得這種早死的下場吧……
「大奶奶，您回去吧。在這裏守了好幾天了，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啊。」鄭素馨身邊的丫鬟苦勸她
跟牛小葉出去的時候，盛思顏都是悶悶的。
在鄉村裡生活，吃肉只有初一、十五集市上有賣。
盛思顏好笑：「你大哥這麼推崇鄭想容，你居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去世的？」
牛小葉一撂開轎簾，就看見滿眼黑壓壓的人群，排著長隊，手裡捧著大大小小的飯碗，往前面冒著熱氣的粥棚走去。
那裡的人們過得還好嗎？這個冬天他們儲備了足夠的糧食嗎？
「這也是《想容文集》裏面的句子？」盛思顏已經對鄭二小姐的「出格」行徑淡然了。連瓊瑤奶奶都不放過的人，還能指望她放過杜甫？！
盛思顏知道王氏的醫術也很高明，可能比盛七爺差一點點，但是王氏去瞧一瞧，弄清楚癥狀，可以回頭等盛七爺回來的時候，兩人再切磋切磋。
現在的情形，就是拿著銀子都沒處買米。
盛思顏跟著牛小葉擠到近前，正好聽見鄭素馨說這話，忍不住在心裏感慨：這鄭大奶奶只要不針對他們盛家，旁的時候，她確實是個無可挑剔的好人。
盛思顏探頭出去，果然看見一個身穿黃袍的男子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一群隨從過來，朝著周圍指指點點。然後看著手下沿路拿著黑色的布袋收殮。——正是她曾經在宮裡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
盛思顏見這樣的情況下，牛小葉還不忘了吃了，忍不住笑了，道：「你倒是個心寬的。」
盛思顏忙道：「娘，我跟您去吧。」
她看見那些人都是面黃肌瘦，確實是餓了好幾天的樣子。
外面的轎夫聽了轎子裏面兩個人說的話。也道：「我們也沒有見過呢。以前官府和義莊收屍，都是用蘆席一裹就行了。」
「是啊。我哥幾乎倒背
盛思顏他們家因聽了王毅興，也就是王二哥的提醒，早早地囤了米糧在國公府里，別說一個冬天，就是半年都無礙的。
牛小葉看了看，搖頭道：「沒見過。挺像裝米的袋子，但是沒那麼長啊？」
牛小葉應了，看著盛思顏裹緊了她的貂皮大氅，除了貂皮觀音兜以外，她還用一塊長條形的狐皮包住頭臉，只露出一雙精靈般的鳳眸。
但是托隔壁王二哥家的福，盛思顏她們家的葷菜沒有斷過，還有各種山珍，吃得比盛思顏上一世還要好，都是純天然的綠色食品，不用著意加各種佐料烹調，只要用白水煮熟，再加點鹽就香得不得了。
兩人正說得高興，那轎子突然顛簸起來。
難道這也是鄭想容蘇出來的？她抄人家的文做文抄公也就算了，弄個屍袋出來做什麼？再說她死去十來年了吧？
轎子頓了頓，外面的轎夫道：「大姑娘，前面的路通了，我們要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王氏的另一個大丫鬟桔香拿著一個帖子進來，滿臉疑惑地道：「夫人，大理寺丞家裡來了個管事。很著急的樣子，說他家主人得了急病，想請國公爺去瞧一瞧。奴婢跟他說了國公爺在宮裡太醫坊，已經有十來天沒有回家了。那人急得不行，說如今宮門封鎖。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出不來，別的大夫不管用，請了好幾個，都說沒法子，讓他們準備後事……」
市面上米店的存貨都吃光了，外面的米糧卻因大雪封路，一時運不進來。
因天冷。過世了的老人多放幾天也無妨，又因為馬上就要過年了，京城的富貴人家都有意押到年後再大辦喪事。
「爹在宮裡頭還沒有回來吧？」
盛思顏自忖做不到牛小葉和鄭素馨這個程度，但是架不住牛小葉一再地勸她，最後道：「那就去看看吧。」
牛小葉她家跟王二哥更熟，應該也準備了吧？
牛小葉茫然：「不知道耶。十幾年了吧？」
王氏眯著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鄭大奶奶的善舉，咱們就不要搶她的風頭了。我和你爹會準備些藥材，燒些湯水給大家喝，驅寒防病，都是用得著的。」
牛小葉的大哥牛大朋是鄭想容的狂熱崇拜者。
盛思顏又打量了騎在馬上的太子幾眼，見他面目英武，滿臉悲憫的神情，博得大家不少稱讚。——那應該就是太子殿下了。
牛小葉在她耳邊嘰嘰喳喳說著話，盛思顏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話。
王氏一聽臉色都變了，立刻顫聲道：「給我備車，我去……大理寺丞家。」
不多會兒，她們就來到吳家設粥棚的地方。
她們正說著話，王氏的大丫鬟玉桂又拿著兩份喪貼進來，嘆息道：「夫人、大姑娘，又有兩家送了喪貼。」
外面抬轎子的轎夫似乎站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了，對裏面道：「大姑娘，前面來了官府和義莊的人。在沿路收屍呢。」
盛思顏記得以前年節之前，王氏都要帶她來京城置辦年貨。雖然家裡很窮，但是王氏總會擠出一點余錢，給她置辦一身新衣裳。
她也在家裡悶了十來天了，眼看要過年了，不知道外面怎樣了。
牛小葉跟便戲法一樣還拿出兩盤小吃，一個是酥炸蠶豆，一個是五香嫩花生。
另外有人道：「這東西確實不錯。一個個裝好了放到車上，不會哧列出來嚇唬人。」
但是外院的管事急匆匆跑進來道：「夫人，外面道上的雪
而前面的粥棚里，鄭素馨居然裹著狐裘站在一旁，臉上和盛思顏一樣，矇著一塊白色狐皮圍兜，看著下人給人發粥。
是真的病死嗎？還是「被病死」？兩者之間差別可是很大的。
當然了，鹽巴對於以前的王氏和盛思顏來說，也屬奢侈品……
桔香忙應了，出去命人備車。
鄭素馨苦笑道：「這件事是我起的頭，我自然要看好了。你看著只是一碗粥，其實那是一條人命啊……」
盛思顏往轎子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很多面目青紫的人靠坐在街邊巷口。好奇地道：「這些人怎麼坐在這裏？要幹嘛？不冷嗎？」
盛思顏來到王氏的燕譽堂，對她低聲道：「娘，這麼大雪，這麼冷的天。不知道王家村那邊的人有沒有事……」
牛小葉卻已經說了出來：「我哥說，還是鄭二小姐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詩簡直說到骨子裡去了。」
因牛小葉很胖，她哥牛大朋給她準備的轎子很是結實寬敞，裏面再坐兩個人都不成問題。轎子裏面還塞了一個火盆，燒得暖暖的。
「那就給我備轎。」王氏沉著地道，已經鎮定下來。她去藥房收拾了藥箱，想想不放心，又將想得出來的藥材包了一大包，讓桔香拿著，跟她出診。
想到以前過的日子，再看看自己現在過的日子，盛思顏有些羞愧。她想起了以前住過的王家村，就在京城外不遠的地方。
盛思顏心裏一動，對牛小葉道：「你在這裏等著，我去跟我娘說一聲。」
「阿彌陀佛！」盛思顏馬上合什祝禱一句：「總算有人想起來做點正事了。」
盛思顏和牛小葉忙相互扶持，極力穩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