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24章 內應
「王大人，小人想起一事……」阮同抬起頭，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值夜？那你跟我說說，那一天晚上到天亮都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得，直接掉入井裡淹死，和先被殺死，后扔到井裡，會在驗屍上有很大不同。
太后一直將安和殿守得鐵桶一般。太子那天早上能闖進去，是昌遠侯突然過來給他送了一封寧姑姑的信。
這樣一說，連三位國公爺和太子都皺了眉頭。
「啊？不了不了！」盛思顏急忙擺手。開什麼玩笑，她可不會學法醫宋慈驗屍……
太子忡然變色，顯然是被盛思顏說的這個可能嚇住了。
「這塊黑布，還有寧姑姑手腕上的瘀傷，說明她是被人推下井的。推搡之前，他們似乎有過短暫的爭鬥。」王之全淡淡地道，看了一眼那些跟寧姑姑住一個院子的宮女。
「那這夢甜香如何解釋？難道是自己飛進去的？」盛思顏淡淡嘲弄道：「如果沒有別的解釋，那肯定就是有人進去，不過沒人發現罷了。」
「啊？怎麼死的？」盛思顏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阮同心裏一動，他想起來那天晚上，他們也跟寧姑姑院子里的人一樣，睡得比平時都熟，他甚至都錯過了早上起身的時辰，還是盛七爺將他叫醒的。
阮同低頭道：「我是值夜的。」
昌遠侯文賢昌臨陣倒戈，太子才能直闖安和殿……
王之全點頭：「確實是掉井裡淹死的。」
大夏皇宮的宮女都是沒有
夢甜香是市面上一種很常見的熏香，香質粗糙，但是很有催眠作用，不過對身子不大好。
盛思顏看了看，見是一塊黑色的軟綢布，是市面上隨便就能買到的大路貨，完全沒有什麼線索。
盛思顏笑了笑，又道：「其實，這件事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是如果這樣想，宮裡有人做了這個人的內應。將他放進宮，是不是更好理解一些？」
盛思顏愕然：「沒有進宮的記錄，也沒有出宮的記錄，那人難道會飛不成？！」
「太子殿下。你難道不害怕嗎？——有這樣一個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穿過重重的守衛和阻礙，于夜深人靜的時候進了宮，並且來到先帝的寢宮，燃起夢甜香，對先帝動了些手腳。先帝第二天就暴斃身亡。」盛思顏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周圍人的反應。
盛思顏記得前世有一句著名的諺語，說如果一個東西長得像鴨子，叫聲像鴨子，走路也像鴨子，那它就是一隻鴨子。
「正因為這綢布在市面上太常見，在宮裡反而是稀罕物兒。您想。宮裡用的東西，都是仔細採買的貢品，怎會用這種大路貨？據我所知，入宮的女子，不能從宮外帶東西進宮，就連剛進宮時候穿的衣裳鞋子，都會脫
太子咳嗽一聲：「安和殿防衛森嚴，是不可能有人晚上摸進去的。」這一點太子確實可以擔保，因為他用了很多法子。都進不去安和殿。
「這就是說，那天晚上，也有人進了先帝的寢宮，但是你們都不知道，因為你們睡著了，而且睡得比往日都熟，因這夢甜香的關係。」盛思顏指了指那些擱在紙上的夢甜香殘跡。
「不過，就算能證明有人那天晚上進了先帝的寢宮，還是不能證明先帝暴斃，跟盛七無關。」王之全看了看卷宗，眉頭擰了起來。
「夢甜香？！」阮同大驚：「這種破玩意兒，我們宮裡怎會用？！」
三位國公爺倒是更加老練一些，連眼皮都沒抬，只在默默沉思。
盛思顏正要失望，就聽王之全又道：「不過，我們在寧姑姑的手裡。揀到一小塊黑綢布。」說著，他命人將那塊證物拿上來給盛思顏看。
「這就是說，那天晚上，有外人進宮？」盛思顏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大人不知有沒有看過把守宮門的侍衛們的記錄？看看都有誰晚上進宮了？」
所以別說是宮裡給皇帝用，就算一
不小心仔細的查驗，完全看不出端倪。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之後，剩下的那個原因再不可思議。那也是事實。
為了給盛七爺脫罪，她第一要做的，就是引入另外一個嫌疑人，讓大家相信，盛七爺並非是唯一的嫌疑犯。至於是不是盛七爺做的，那是她後面要說的話。
上首的王之全更是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王之全是讀書人，不喜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不像這一次，有寧姑姑的屍首，手裡的綢布，還有香爐里的夢甜香，等等諸多證據表明，陛下這一次的暴斃，不是盛七爺一個人所為。
盛思顏想問寧姑姑的話，王之全只好搖頭：「寧春前天晚上死在宮裡。」
王之全伏在案頭。身子微微前傾，看著盛思顏：「查過了，那天晚上沒有人進宮。而且第二天事發很早，太子殿下及時封閉了宮門，也沒有別人出宮。」
她不信就這麼巧，在夏明帝薨逝的前一晚，一直照顧夏明帝飲食起居的寧春姑姑突然想不開就跳井了。
「專門值夜的人都睡著了，真是盡忠職守……」盛思顏奚落了一句，又道：「這樣說，如果那天晚上先帝的寢宮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知道了？」
阮同默然不語。
那當然。盛思顏暗道，那天晚上發生的所有的事都是疑點，就算不是疑點，她也要拗成疑點……
「王大人，您確信她
王之全卻從開始就不信這話。
王之全道：「我也問過了。他們都睡著了。」說著，唏噓一聲，很是寂寥。
一家的男主人去了一趟廟裡，據說對廟裡的菩薩有不敬的行為，第二天他就死了。
當時很多人都認為他是不敬菩薩，被神靈懲罰而死。
比如他曾經複審過一個案子。
事實就是，那天晚上就是有人進了宮，但是奇怪的是，宮裡宮外這麼多人，居然沒人見到這個從宮外進來的人……
王之全正好將夏明帝寢宮裡的熏籠和外殿的香爐都搬來了，聞言忙派人去查驗。
過了一會兒，查驗的人過來回報，道：「香爐和熏籠里都有夢甜香的殘跡。」
盛思顏想，她雖然不能親自去驗屍，但是她可以提供幾種她前世看過的《洗冤錄》上的可能，供王之全參考。
那件案子後來證明是那人的兄弟為了謀奪家產，故布的疑陣。
他一向認為，很多表面上看起來很匪夷所思，難以理解的事情，其實都是有自己內在的邏輯的，而且背後都有著一般人想不到的盲點存在。
「那可不一定。」盛思顏笑了笑，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轉而又問阮同：「既然是寧姑姑照看先帝的飲食，我爹照看先帝的病情，那你是做什麼的？」
王之全又道：「我盤問過所有跟寧姑姑有關的人。她們都說，那一天晚上，她們都睡得很沉。寧姑姑一向
王之全不由自主點頭：「這個可能性更大。」
王之全這輩子最遺憾的，是當年盛老爺子給夏明帝吃錯藥的案子，他也用盡了心思，卻完全沒有查到任何疑點。
王之全莞爾：「就算會飛，也會被人看見。你當皇宮的侍衛只看地上，不看天上嗎？」
這也是他的為難之處。
那些宮女頓時嚎哭起來，紛紛給王之全磕頭。「王大人，真不是我們害的寧姑姑！大人明鑒啊！」
身上完全沒有傷痕，肚子里也沒有毒物的殘跡，更沒有暗疾臟病，就這樣睡在床上，一覺沒有醒過來。
「掉到井裡淹死了。」王之全道：「你要不要看她的屍首？」
那長釘直接從他頭頂的頭髮縫隙釘入百會穴，直至沒頂。
「那她為何會掉井裡淹死？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還是被人推下去的，還是自己有意跳下去的？」盛思顏接二連三地問道。
王之全嘆息：「寧姑姑的死，確實是一個疑點。」
「哦？何以見得？」王之全饒有興味地聽盛思顏說話。
盛思顏用手捻了捻那塊黑綢布，又看了一眼那些宮女，道：「不是她們做的。」
後來在他和仵作反覆勘驗之下，在這男人頭頂的百會穴，發現了一根細長的長釘。
盛思顏微笑。她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想起這一切，太子只能感嘆運氣好。不然的話，太后肯定會將父皇身死的消息秘而不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