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64章 在乎
如果再掰回來，也不過是出爾反爾、掩耳盜鈴而已，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是唯一一個跟盛思顏和牛小葉都有交集的男人。
周懷軒又坐了回去，這一次，他徑直將她攬入懷裡，心中對她愛極，不由低頭在她頭頂的髮髻上親了一下。
盛思顏覺得也有道理，她想了想，忍不住張嘴要說話。
周懷軒這才明白過來。
現在牛小葉的這番心思被周懷軒說了出來，盛思顏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不能再把腦袋扎在沙堆里做駝鳥。
「沒事，沒事，我要好好教教這小子。」盛七爺說起小枸杞，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情緒好了一些。
周懷軒「嗯」了一聲，負著手定定地看著她。
因為如果盛七爺說了，鄭素馨應該不會揭發她的身世吧？
周懷軒很敏銳地覺察到盛思顏還是有所隱瞞。
盛思顏看著他幽深的眸子，像是受到蠱惑一樣，連聲音都變得飄忽：「……塗氏不知道我們的事情，她只知道我們在鷹愁澗住過。這件事，她也告訴了她的女兒塗大丫。」
周懷軒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也許是因為王毅興？」
如果跟王氏說過，那盛七爺被關在大理寺的時候，王氏一定會告訴盛思顏的。
「後來她去了鷹愁澗，將那穩婆帶了出來……再後來。這穩婆落在了鄭大奶奶手裡，於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不是我娘親生的。」盛思顏兩手一攤。「我其實也不在乎是不是親生的。反正不管是不是親生，我娘對我一般無二。所以索性就坦承我是我娘收養的。知道了我不是親生的之後，那些以前上門來求親的人都一一退去了，讓我看清楚好多人的真面目，其實對我來說，是好事不是壞事。」盛思顏想得很開。
一時埋在心中很久的積鬱傾斜而出。
原來問題是在王氏和盛七爺身上。
盛思顏緊張地看著盛七爺。等著他的答案。
這件事是長輩的傷心事。她不想被別人知道。
原來還是為了男人。
「我在乎你。」他淡淡說道。
「……那您是沒有告訴她先帝的病情？」盛思顏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看起來，在被鄭大奶奶咄咄逼人的情況下，你主動說出來，是最好的
盛思顏的臉色變得悵然。
盛思顏跟著周懷軒離開燕譽堂，要送他往二門上去。
應該是在乎的吧？
可是最狠的一刀，卻是牛小葉捅下去的。
盛思顏一窒，想把手縮回來，周懷軒的緊握卻是那樣有力而強勢，她根本就不能移動分毫。
盛思顏很是驚訝，她看向盛七爺，不解地道：「爹，鄭大奶奶用我的身世威脅您，要您說出先帝病情的真相？這樣重要的事，您怎麼不跟我們說呢？您是不是跟娘也沒有說過吧？」
不管是變好，還是變壞，反正是有了變化，不是以前的死水一片。
周懷軒將手裡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撣撣長袍，沉聲問道：「有關你身世的謠言，我看你有些話還沒說。」
周懷軒忍不住伸手，幫她把這縷頭髮別到耳後。
盛思顏和周懷軒對視一眼，都覺得盛七爺太大意了，這樣重要的事，居然忍到現在才說。
周懷軒卻道：「我先送你回去。」說著。走嚮往卧梅軒去的抄手游廊。
「牛小葉？」周懷軒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了：「是誰？」
不然怎麼一直口口聲聲說她的身世是「謠言」，不肯承認是真相？
夏明帝只有兩個兒子，太子殿下一直在京城，就只有二皇子在江南大昭寺出家。
周懷軒又往她那邊坐近了一步，伸手握過她的手，淡淡地道：「嗯，癩蛤蟆不用理會。」
鄭素馨居然還用自己的身世威脅過盛七爺？！
盛思顏笑了笑：「這我可不知道了。也許是因為我疏遠了她，她要尋機報復吧……」
頓了頓，周懷軒放棄：「好了，我不問了。」
說出了這番話。她的心裏倒是豁然開朗，不再沉甸甸的了。
「再後來，你不想你娘背負不貞的名聲，因此主動說出你是你娘收養的。」周懷軒對盛思顏的心思似乎十分了解。
盛思顏怔了怔。
將心比心，盛思顏不想盛七爺因此對周懷軒心生隔膜。
「下去吧，在門口守著。」盛思顏吩咐了一聲，又看了看桌上的點心，都是她愛吃的，伸手拈了一個烤的焦黃的梅花奶餅，放到周懷軒面前的碟子里。
周
這個問題，是周懷軒都沒有想到的，他不由又看了盛思顏一眼，眼裡露出讚賞的目光。
是不是因為她的身世，他還是沒有能拗過神將府的那些人，所以要娶她過門的話，只有從這些謠言入手，將她的身世再掰回來？
盛思顏剛才沒有說，也是不想在盛七爺面前再提起這件事。
周懷軒側頭看向茶几對面的盛七爺：「您想想，還有什麼別的事嗎？跟她的身世有關？還有。跟先帝的病情有關的？」
來到盛思顏的卧梅軒院門口，盛思顏停下腳步，笑道：「周大哥，我到了。」
「鄭大奶奶？」周懷軒揚眉問道。
「一個妾侍的庶女，說你這個國公府的嫡長女身份不如她？說得好像她才是原配生的……又或者她是皇室遺珠？」周懷軒嘴邊帶了几絲譏嘲：「難道她爹是某位皇子？」
「嗯。她應該是這樣想的。所以才跑了那麼遠，去鷹愁澗尋人。真是難為她了，運氣還不錯。」盛思顏淡淡說道。
所以也是因為這樣，盛七爺才沒覺得是大事吧？
周懷軒對她微微搖頭，她只好又閉上嘴。悶悶地看了周懷軒一眼。
盛七爺看見盛思顏和周懷軒的表情，愕然道：「……你們想太多了。其實那時候打聽先帝病情的人挺多的，不止鄭大奶奶，還有很多別的人，各方面都有。不僅有太子這邊，也有國公府，大理寺、尚書、侍郎，甚至內侍、宮女都有。只要我不說，他們當然就不會知道。真不是什麼大事……」
一想下去，她就很不舒服。
她以前是真的拿牛小葉當朋友的。
「這就要走了？」盛七爺站了起來：「我送你出去。」
盛思顏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里，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傷感：「塗大丫一直跟我不合。一個偶然的機會，她把我們以前在鷹愁澗住過的事。告訴了一個人。就是這個人，親自去了鷹愁澗一趟，帶回了當年給我娘接生過的穩婆。」
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難怪盛思顏不想說。
「怎麼啦？」周懷軒偏頭看她。又伸出手，托著她的下頜讓她看過來：「你快哭了……」
他大概
盛思顏窒了窒，想起她跟牛小葉鬧翻的時候，周懷軒好像還在西北戰場上，應該不知道她們之間的事情。
盛思顏低下頭，嘟噥道：「其實她不用這麼麻煩。我本來就不在乎這個身份。」
周懷軒舉步先走出去。
周顯白聽見周懷軒這番話，不由張大嘴。——大公子。這是在人家家啊！要您送啥啊送？！
盛思顏點點頭，看向周懷軒。
周懷軒白了她一眼，自顧自分析道：「而王毅興一直說要來盛家提親，所以牛小葉氣不忿……不對，就算氣不忿。她去鷹愁澗又有什麼用？你告訴我，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就算她還是王家村的小村姑，每日里粗茶淡飯，她也能過得高高興興。
「正合我意。」周懷軒也不客氣，微微欠身說道。
但是前面兩個人走得高高興興，他也只好搖頭跟上。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一點表現都沒有，不過是盛思顏沒有往那方面想罷了。
為了一個男人，女人之間反目成仇的太多了。
盛思顏的頭垂得更低。
周懷軒只好放手，往旁邊坐遠了些，若有所思地道：「牛小葉為何要去鷹愁澗？」
盛七爺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這件事沒什麼好說的。反正我沒有告訴她先帝的真實病情。除了你娘和懷軒，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天已經黑了，卧梅軒門口掛著一盞小巧的葫蘆型燈籠。
盛思顏下意識握住周懷軒的手，像是要從他那裡汲取力量，她幽幽地道：「塗大丫的生母塗氏一直認為她才是正室，我娘不算……所以塗大丫跟牛小葉說，我的身份其實還不如她。」
盛七爺想了想，道：「沒有直說過。但是太皇太后每天都要看我的藥方用量，應該是知道我的用藥有變動。」
這件事太過重大，他不相信任何別的人。
盛七爺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搖頭道：「沒有了。那時候的事我都說了，沒有再遺漏了。」
只要待在她身邊，她的氣息就讓他無法抗拒。
周懷軒懷抱著盛思顏軟軟的身子，將下頜輕輕擱在她頭頂，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她甜香的氣息縈
所以太皇太后算半個知情人吧。
盛思顏笑著跟上。
「然後呢？」周懷軒不動聲色地將兩人中間的茶几推開，往盛思顏的方向坐近了一步。
「沒有。」盛七爺搖搖頭。
她從小時候在王家村的時候說起，將跟牛小葉從開始相識，到成為好友，到最後因大雪粥棚一事鬧翻。全部說了出來。
如果按照這個方向去想，牛小葉一切古怪的行為就能說得通了。
「周大哥……」盛思顏嗔了他一眼。
「不會吧？！」盛思顏愕然：「她從來沒有說過啊？甚至連一絲表現都沒有……」
「其實。這件事確實跟爹的妾侍塗氏有關，但是又不完全有關。」盛思顏想了想，還是把王氏當年跟盛七爺私奔的事隱瞞了下來。
周懷軒將手縮了回來，淡淡地道：「說下去。」
盛思顏被逼得沒辦法了。才支支吾吾地道：「呃，因為塗大丫跟她說。我……我的身份其實還不如她……」
盛思顏暈生雙頰，含笑跟上周懷軒的步伐。
雖然塗大丫還有塗大郎最後證明不是盛七爺的種，但是到底這麼多年。盛七爺都當他們是親生孩兒養大，總是有感情的。
周懷軒起身道：「七爺，您忙吧。我要回去了。」
周懷軒決定不再追究這個問題，轉而說道：「這就是說。牛小葉知道后，非常希望你的身份就是不如一個妾侍生的庶女，所以特意去鷹愁澗探個究竟。」
「我送周大哥出去就行了。」盛思顏跟著站起來。
「不用了。」盛思顏和周懷軒一齊說道。
這樣一來，就把王氏摘出去了，唯一受損害的，只有盛思顏。
不知怎地，周懷軒的話，讓盛思顏心裏一緊，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果然有這樣的朋友，誰還需要敵人？
「別的？」盛思顏不解：「別的什麼原因？」
那時候，盛思顏正絞盡腦汁要給盛七爺脫罪，一定不會放過這麼明顯的證據，無論如何也要把鄭素馨拐進去。
周懷軒靜靜地看著她，眸光沉沉。像是要把她吸進去一樣。
盛思顏悶悶地道：「……其實，她只要跟我說了，我又不會跟她爭……」
周顯白在後面擠眉弄眼地道：「盛大姑娘快進去，別著涼了哈……」
盛思
兩人進了卧梅軒，來到暖閣坐下。
盛思顏將頭扎在他懷裡，輕聲問道：「……你不在乎嗎？」
盛思顏純粹是遭受池魚之殃。
她本來只是說句客套話，周懷軒卻像在等著她這句話一樣，「嗯」了一聲，便邁步走向卧梅軒的台階。
別的男人，要不是夠不上盛思顏，就是看不起牛小葉，所以應該不會有別人。
盛七爺看了看盛思顏。又看了看周懷軒，狐疑道：「你們這麼大聲做什麼？」
他只想離她近些，近些，再近些……
女人和女人之間大概是很難有肝膽相照的友情吧……
那就是說，太皇太后應該知道先帝的病情有了變化。
牛小葉真正的心思，盛思顏總是不願深想。
盛思顏被周懷軒看得雙頰微紅，明亮的鳳眸眨了眨：「周大哥，要進去坐坐嗎？」
盛思顏對盛七爺福了一福：「爹，您早些歇著。家裡的事情多，小枸杞晚上很淘氣的。」
頭髮別好了，他的手卻又沒有收回來，而是順著她的右頰緩緩下滑，托起她精緻的下頜，盯著她淡淡櫻花粉的唇瓣，喉嚨緊了緊。
「爹，您仔細想想，太皇太后那時候，知不知道先帝的病情如何？」盛思顏輕聲問道。
周懷軒站了起來，在暖閣里走動幾番，沉吟道：「整件事就是從塗大丫開始，聽到牛小葉這個別有用心的人耳朵里，才讓她去了鷹愁澗。結果在鷹愁澗，她發現了另外一個事實，就是你娘當年的孩子並沒有活下去，所以你要麼不是你娘生的，要麼就是你娘偷人生的……不管是哪種結果，你的國公府嫡長女身份算是徹底被拆穿了。」
盛七爺只好讓步。悶悶地道：「好吧，那你們去吧。」說著，往旁邊讓了一步。
盛思顏笑著搖搖頭。「不，是牛小葉。」
木槿送上來兩杯熱茶和點心，又給盛思顏一個手爐捂在懷裡。
可是她已經親口在眾人面前承認了。
盛思顏抿嘴笑了笑，半垂下頭，一縷秀髮從她凝脂般的耳邊垂了下來。
昏黃的燈光透過燈籠紙照出來，映得盛思顏俏麗的小臉上多了一絲暖色。
塗大丫已經死於神將府軍士的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