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10章 「嫁禍」
「大公子、大少奶奶來了！」
周老夫人嘆口氣，對她搖搖頭，道：「沁芳，你太過了。我把大房交給你照料，可不是讓你挾制他們的。看看你做的事，唉，我……也有錯啊。」說著，對周老爺子歉疚道：「老爺。這些事情我實在不知道。沁芳雖然是我的陪嫁，跟了我五十多年，也奶過承宗。但是她如果做了錯事，您還是該罰就罰。」
要知道看守祠堂的人很多，為什麼要說是他做的？
這個老虔婆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二十多年，實在是夠了！
「當然！」越嬤嬤理直氣壯地道，氣勢很是嚇人。
周顯白指著院子里的箱子道：「咱們大房這二十多年的用度，都在院子里！」
院子中央擺著一個一個紅木大箱子。開著蓋子，露出裏面各種世面上罕見的各種珍稀物品。還有一箱一箱的銀子、金子、珍珠、玉石，以及諸多的房契、地契，甚至還有幾箱高利貸的賬本！
院子里眾人齊聲應一聲：「是！」
「你說什麼？！」越嬤嬤一下子站了起來，用胳膊哆哆嗦嗦指著周懷軒，眼神閃爍著，有些害怕，心裏也拿不定主意，眼珠一轉，終於看向坐在另一邊的周承宗，泣道：「承宗，你說句公道話！我把你奶了這麼大。你現在不吃奶了，就容得這些人羞辱我？你的孝道呢？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你又待如何？」
馮氏一臉淡然，也沒有說話。
另一張高椅上，坐著神將大人周承宗。
越嬤嬤急得臉上潮紅，啐了周顯白一口，哆哆嗦嗦地道：「胡說八道！那明明是我家的東西！什麼時候變成你們大房的東西了？」
越嬤嬤立刻哭叫道：「我不信！我兒子不會這樣做的！」說著，就向周老夫人求情，讓她有機會親自問她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口咬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越嬤嬤的婆子忙扶住她，驚慌地叫她：「越嬤嬤！越嬤嬤！」一邊狠掐她的人中。
她以前雖然知道神將府是四大國公府之首，但是現在才知道，神將府跟另外三大國公府，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在那種情況下，對她來說，誰管家根本就不重要吧？
盛思顏看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婆
盛思顏實在是忍不住，低下頭，強自忍住笑意。
盛思顏只是對著越嬤嬤的方向含笑點頭示意而已。
盛思顏看了周懷軒一眼。他好像早就計劃好了？
這明明跟她家老二無關啊？！
「去搜。」周懷軒便往門外揚了揚下頜。
周懷軒也沒再說話，只是往周顯白那邊看了一眼。
盛思顏眼眸半垂，站在周懷軒身邊。
周老爺子便命人將越老二拎了過來。
「掌嘴。」周懷軒背著手，神色淡然說道。
周大管事給他接上下頜，問他：「祠堂里的蒲團你為什麼要動手腳？是誰讓你做的？」
周老爺子帶著人走進屋裡。他後面還跟著周老夫人。
那婆子又飛速後退，離開了上房。
果然，她看見了神將大人周承宗臉上一瞬間的遲疑和掙扎，還有她婆母馮大奶奶眼中閃過的痛楚和無奈。
越嬤嬤沉下臉，臉上的表情更加黑沉。
當年周懷軒身邊一共有四個小廝，到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了。
一環扣一環，請君入甕。
瀾水院裏面又分了內院、外院，還有東西跨院，實在是……讓盛思顏嘆為觀止。
清遠堂是後院臨湖。
就連神將大人周承宗都對她恭恭敬敬，服服帖帖，他的兒女又怎敢對她不敬？
「大公子、大少奶奶來了！」
瀾水院里，一重重院門開啟，一道道話傳了進去。
瀾水院卻是院中有湖有山石……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周顯白雖然話多，但是很知道分寸。
周懷軒還是正眼也不看越嬤嬤，只是問他娘：「娘，還有事嗎？」
越嬤嬤的臉上果然掛不住了。
盛思顏猛然明白了什麼，忙低下頭，不讓別人看見她驚駭的眼神。
好吧，還不算無可救藥。
周承宗沒再說話。
她微微抬眸，往屋裡飛快地掃了一眼。
暖轎旁邊的婆子和轎夫卻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垂手低眉，像是沒有看見他們一樣。
馮氏為難地看了一眼越嬤嬤，道：「……越嬤嬤有事。」
越嬤嬤二十多年來一直是神將府里主子中的主子，從上到下。還沒有人這樣對
周懷軒的病，連盛老爺子當年都治不好，可想而知馮氏的壓力有多大。
周顯白將從越家搜出來的證據呈給周老爺子。
越嬤嬤一聽，便知道自己二十多年積攢的東西是再也拿不回來了，一時心如刀割，兩眼往上一插，暈了過去。
瀾水院內院寬大場院的四周點起明亮的燈光，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越嬤嬤這才抽泣著道：「我是來問問你，你兒子的小廝，將我兒子傷得那麼重，膝蓋毀了，還破了相，你說是怎麼回事？」
她的目光從瀾水院門口停著的一頂四人抬的暖轎上掠過，不可避免地看見了轎子旁邊四個穿著不凡的僕婦，還有四個高大健壯的轎夫。
越嬤嬤看了周承宗半天，周承宗才咳嗽一聲，嘆息道：「您老有什麼事，就說吧。他們才回門，累了一天了。」
而另外三大國公府，也就是國公府而已，是臣。不像神將府。幾乎有「次君」的感覺。
越嬤嬤身邊站著的婆子就察覺到了，忙笑道：「這是誰？奴婢眼神不好，不認識。」說著，還笑嘻嘻地走進盛思顏，想拉她的手，上下打量她。
盛思顏感嘆著，跟周懷軒終於走上了瀾水院上房的台階。
周懷軒的那根鋼針，就跟個小柱子一樣，撐在越老二嘴裏，讓他無法咬破藏在牙齒里的毒藥自盡！
證據？
廟見時候的事，在場的人都知道蒲團出了問題，但是都不明白，周懷軒為什麼鎖定了越嬤嬤的二兒子越老二。
「當然！」越嬤嬤說完才知道不妥。
越嬤嬤往後退了一步，坐了下來。拄著拐杖氣喘吁吁地又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我要去見老夫人！讓老夫人給我主持公道！」
也就比大夏皇宮差一點點了。
頭上包著紫紅色齊眉勒子，膚色倒是白皙，長相也端正，但是鼻子兩邊深深的法令紋讓她整個面相變得凶了不少。
一個奴婢，有事居然能把神將府嫡長房的大爺和大少爺都拘來聽話。
越老二上下頜使勁兒一咬，就正好咬在尖細卻又強韌的鋼針上，頓時捂著
上首坐著的越嬤嬤這才拿手裡的龍頭拐杖重重地杵了杵地，冷哼道：「有娘生沒爹教的孤女，果然上不得檯面。我們神將府的門楣……」
現在給他接上以後，他卻也不多說，直挺挺給周承宗跪下，磕了兩個頭，大聲道：「我越老二不能出賣主子，都是我……」一句話沒有說完，他就企圖咬破藏在牙齒里的毒藥自盡！
瀾水院佔地極大，比他們清遠堂都大。
盛思顏數了數，除了大門以外，他們大概跨過五道門檻。才來到瀾水院的上房。
盛思顏在心中默默地想著，一路無話，跟著周懷軒來到了瀾水院門口。
周大管事看了看，道：「確實是越老二做的。」
周懷軒淡淡地道：「當年我多病，我娘只照顧我。」
這哪裡只是神將府內院的一個院落？！
周承宗看了看周懷軒：「你說，是你的小廝。」
盛思顏一直垂首跟在周懷軒身後漫步行走。
將湖光山色圈在自家院子里，這股豪氣迤邐，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上房裡明燭高照。正對大門的地方擺著一張紫檀木條桌，條桌兩旁有兩張紫檀木高椅。
兩個丫鬟站在門口幫他們打開厚重的皮帘子。
她正要改口，周顯白已經對外面大聲說道：「越嬤嬤親口說了。這些東西是有人從大房偷的賊贓，專門嫁禍他們家的！大家一定要看好了。不能讓這些東西再去越嬤嬤家『嫁禍』了！」
難道真的有證據？
周顯白立即回頭大聲道：「是！」說著就沖了出去。
「反了？什麼反了？」從門外突然傳來周老爺子的聲音。
這分明是一個七進的大宅子！
周顯白走上前來，拱手道：「越嬤嬤是要證據是吧？」
越老二先前被卸脫了下頜，是因為怕他咬舌自盡，也怕他當時亂說話。
什麼時候該多話，什麼時候該裝啞巴，他都門兒清，不然也不會一直待在周懷軒身邊做小廝了。
周老爺子並沒有看，而是他身後的周大管事接過去了。
周顯白在心裏感慨了一下當年，就笑著地退到一旁。
盛思顏乖滑地往馮氏另一邊讓了一步，靠近周懷軒。
盛思顏往周懷
但是周懷軒在旁邊看得清楚，他手指一彈，一根明晃晃的鋼針突然射出，射進越老二的嘴裏！
周懷軒走到門內。對他娘微微頷首：「娘。」然後又朝神將大人點點頭。還是叫了一聲：「……爹。」
雖然她聽說過周懷軒的名頭，但是到底沒有親眼見過他的本事。
瀾水院里一時寂靜無聲，只聽見院子里昆蟲的窸窸窣窣聲，還有微風拂動樹梢的聲音。
盛思顏看了周懷軒一眼。
那婆子再一抬頭，就看見周懷軒肅然冷峻的面容，還有那股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無邊寒氣，不由抖了一抖，不敢再靠近，只好縮了回去。
盛思顏忙跟上去。先對神將大人福身一禮，跟著叫了聲「爹」，然後便轉向馮氏這邊，親親熱熱叫了聲：「娘！」走過去站在了馮氏身後。
一把年紀的神將大人周承宗。居然還被當著眾人的面，提當年吃奶的事……
周承宗皺緊眉頭，正要說話，越嬤嬤身邊的婆子突然道：「是啊。當年鄭大奶奶就說過，就是要尊重像越嬤嬤這樣從老夫人身邊來的人。又是大爺的奶嬤嬤，這才是大家子氣派。別說是奶過大爺。就算是從老夫人房裡出來的貓兒狗兒，都比別人尊貴……」
這裏面的建制，事事都在跟皇宮對比，但是都低一個等級層次。
在這神將府的大房裡突然聽見鄭素馨的名頭，盛思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公子、大少奶奶來了。」瀾水院看門的婆子忙過來給他行禮。
居然還知道他們是剛回家……
她身上銀狐大氅在暗夜的燈光里熠熠生光，狐毛中間那一絲銀白如同月華委地，璀璨炫目。
這鄭素馨，也太厲害了吧……
周承宗和周懷軒的眼神在空中交匯，然後各自別開頭。
越嬤嬤停住哭泣，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周懷軒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沒過多久，就聽見瀾水院前面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周承宗低垂著眉眼，一隻手擱在條案上。像是沒有看見一樣。
在這個院落里生活，日子一定不會容易的……
越嬤嬤立刻條件反射一樣站了起來。
雖然沒有嫁給神將大人周承宗，可是直接插手管著周承宗的內院啊！
其中的一張高椅上，坐著一個頭髮銀白，長相威嚴的老婦人。
「啊——！」越嬤嬤狂嚎起來，一張嘴，吐出滿嘴的血，夾雜著兩顆被打脫的槽牙！
越嬤嬤也哭哭啼啼地道：「……我家老二一向老實，那蒲團的事，跟他沒有關係，你們怪錯了人，毀了他一輩子，我老都老了，只有三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已經給你做了妾，你怎地能這麼狠心？你要給我們還個公道！」
那些箱子裏面的東西又不是證據？！
越嬤嬤忙用帕子擦了擦臉，飛快走過來給周老夫人行禮，又向周老爺子問好。
「大公子！東西都搜來了！不僅搜出了證據，還有這些東西！」周顯白興奮地說著，朝院子里一指。
周懷軒也看見了那頂轎子。他腳步頓了頓，便大步往院門口走去。
一群人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一擁而上，將那四個婆子和四個轎夫捆起來。綁得如同粽子一般，又拿破布堵了嘴。推推搡搡，將他們推到瀾水院的院子里跪下。
她在這神將府的大房裡當了二十多年的家，早就習慣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地盤。
在她眼裡，周懷軒依然是當年那個病歪歪，在她手下掙扎求存的孩童……
周顯白指了指門外數目眾多的箱子：「……你是說。這些是別人栽贓給你的？」
馮氏滿臉含笑，回頭握了握她的手，才對她介紹道：「這是越嬤嬤。」
而馮大奶奶，則坐在那老婦人下首的一個錦杌上。
越嬤嬤張著眼睛一看。差一點沒暈過去，什麼搜證據？——原來把她二十多年的家當都抄來了！
能夠把暖轎坐到內院神將大人的院門口，這番氣派，也只有周老夫人能比肩一二了。
越嬤嬤幽幽醒過來，眼睛都直了，只是看著周老夫人。
周顯白卻沒有那麼能忍，他別過頭，肩膀一抖一抖的，明顯是暗笑。
周懷軒背著手。看向那越嬤嬤：「……滾下去。」
真是派頭大。
周顯白倒沒有動。
周老夫人不忍地別過頭，看向周老爺子。
周懷軒不出聲，她是不會跟著叫人的。
「你家的東西？你家是什麼東西？！——我呸！」周顯白現在絲毫不懼越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