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12章 進諫
「好！」夏啟帝重重一敲書案：「擬旨！封蔣隨風為禮部侍郎。尹安伯為兵部侍郎。即日上任！」
吳嬋娟對周懷禮微笑道：「江南蔣家有嫡系五房，蔣四姑娘是嫡長房的。」頓了頓，又道：「李姐姐就是嫁給蔣四姑娘的哥哥了。」
夏啟帝指了指那沓奏章。「喏，都在那裡。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就把眼睛天天盯著趙侯家，才能找出這麼多破事兒！」
夏啟帝氣呼呼地坐在書案後頭，拍著自己面前的一沓奏章，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兩個都來彈劾朕的母舅家？朕的母舅為國征戰沙場這麼多年，哪裡是這些酸儒能比的！」
夏啟帝張了張嘴，恨恨地拿起書案上的一碗茶水灌了下去。
言官就是專門罵皇帝的，罵朝臣的，這是他們的工作。
只是後來二皇子夏昭犯禁出家，蔣貴妃自縊，蔣家才慢慢沉澱下來。
但是誰願意聽忠言呢？忠言本來就逆耳，諛辭才能讓人心曠神怡……
蔣四娘笑了笑：「好啊，咱們一起去看！」
夏啟帝又把審視的目光投向王毅興。
嫁得早的都是進宮服侍皇帝。
蔣四姑娘是蔣豐雲的嫡親妹妹。
吳嬋娟一怔，不知道怎麼提起這件事。
王毅興一聽太后這「簡單粗暴」的手段就覺得牙疼。忙對夏啟帝搖了搖頭。
吏部尚書李永平的女兒李梔娘，便是嫁給了蔣家嫡長房的嫡長子蔣豐雲，也就是蔣四姑娘的嫡親哥哥。
夏啟帝坐了下來，擦了把汗，嘆息道：「這可怎麼辦？」說完抬頭看向王毅興：「王愛卿，你說朕該怎麼辦？」
王毅興點點頭：「陛下聖明！您想，蔣家在江南也是豪門巨族，跟尹家能夠並稱江南『二王』，意思是他們兩家在江南可以一手遮天，是不封王的王族。這份實力，不為陛下所用太可惜了。」
蔣四姑娘吃了一驚。
居然是周懷軒為盛思顏及笄禮想出來的招兒……
這幾年隨著二皇
王毅興想了想，道：「陛下若是真的問臣有什麼想法，臣覺得，不如另外抬舉幾個人，移開言官們的目光。這樣他們就不會一直盯著趙侯府了。」
「另外抬舉幾個人？」夏啟帝眯了眯眼：「抬舉誰？」
夏啟帝大喜點頭：「這個主意不錯！朕就先抬舉蔣家，對了，還有尹家！」
蔣四娘滿了十六，還沒到十七，親事還沒有影子。
周懷禮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來到蔣四姑娘面前道：「這裏人多。姑娘記得跟家裡人在一起，不要一個人貪玩到處跑。」頓了頓，也提醒她：「京城人多膽大，比江南民風彪悍，蔣四姑娘一定要小心。」
夏啟帝到底比他母后對於朝政之事還是懂得多一些，雖然心裏對母后的提議不無贊同。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樣做不好。
皇宮的御書房裡，燈火通明，不比京城長街上的花燈少。
蔣家姑娘嫁得晚是傳統。
太后這些年的心思都在宮裡頭跟太皇太后斗，不像太皇太后，一直執掌朝政，眼光和境界都相差太遠。
蔣家的姑娘矜貴，不急著出嫁，最早也要滿了十八歲再說。
蔣四姑娘點點頭：「走吧。」轉身帶著丫鬟去和另一邊的二姑娘、三姑娘匯合。
「神將府的林蔭小道上。掛著各式各樣冰晶玉花苞燈籠，明月高懸，美人如玉。在花苞燈籠的照耀下，看得人眼睛都直了。——吳二姑娘，你說周小神將怎麼想出來的呢？真是太感人了！他的夫人太有福氣了！」蔣四姑娘語氣中滿是羡慕和嚮往。
這種來自一個陌生人的關心和問候有種格外動人的魅力。
王毅興正要開口勸夏啟帝，就聽見御書房外傳來一聲通傳：「太後娘娘駕到！」
蔣三娘十八歲，也才定了親，婚期在兩年之後。
吳嬋娟眨了眨眼，詫異道：「蔣四姑娘，你怎麼
王毅興作為新科狀元，最近輪值到尚書房，專門整理朝臣每天上的奏章，一本本登記造冊，然後送到陛下的御書房御覽。
王毅興從那些奏章里又抽了兩本出來：「江南的蔣家和尹家，陛下有沒有想過要重用？」
「蔣四姑娘客氣了。江南繁華更勝京城，您要自謙。我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再說我也不常出門。你看著燈會上的玩意兒，我都沒有見過呢。」吳嬋娟掩袖笑道。
吳嬋娟失魂落魄地跟著周懷禮往燈謎那邊走。
「陛下，讓蔣家人和尹家人入京做官，還有兩個好處。」王毅興進一步給夏啟帝分析：「一來這幾個江南大族若是在江南成了氣候怎麼辦？調任這幾家裡面的嫡系人馬來京城任職，也能就近觀察他們有沒有不臣之心。二來嘛，也是堵這些言官的嘴。再則等蔣家和尹家姑娘入了宮，您就高枕無憂了。」
而蔣家的女兒，也就是蔣四姑娘的姑祖母曾經進宮服侍夏明帝，後來還誕下二皇子夏昭，一舉晉封貴妃，曾經在內宮和皇後娘娘打成平手，蔣家在江南的風頭一度蓋過了尹家。
她一刻也不想再看見蔣四姑娘的神色，更不想聽見她說話。
那姑娘也很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特別是吳嬋娟那雙魅惑的重瞳，突然笑著拊掌道：「你是……吳國公府的二姑娘？——想不到又在這裏見面了！江南一別，吳二姑娘可還好？」又仔細看了看她：「你瘦了不少。」然後看見了吳嬋娟鬢邊的小白花，吃了一驚。
她笑著踮起腳，眺望遠方。道：「吳二姑娘沒有去上個月神將府大少奶奶的及笄之禮吧？」
眼看周懷禮帶著吳嬋娟越走越遠，蔣四姑娘還是立在車前，眯著眼睛看著他們的背影。
冰晶玉玲瓏剔透，比水晶還清澈，當然不是這些白紙能比的。
夏啟帝想了半天，皺眉道：「……蔣家，不太好吧……」
吳嬋娟抿了抿唇，對
周懷禮笑著道：「這是蔣侍郎家的四姑娘。——表妹，你們認識？」
「欺男霸女？」
「很簡單。陛下登基，應該選妃了。當年蔣貴妃不就是這樣進宮了嗎？——陛下，您也可以有一個蔣貴妃。」王毅興的聲音循循善誘，像是有魔力一樣，能夠引出人心中最深刻的願望。
「母后這麼晚了。還過來？要不要準備宵夜？」夏啟帝忙問道。
夏啟帝這麼多年是跟母后一起在太皇太後手下熬過來的，對這個母後言聽計從，十分恭敬。
「在跟誰說話呢？說了這麼半天。」蔣二娘笑著拿扇子點了點四娘的肩頭：「咱們去那邊吧。我看見那邊有幾盞燈籠很是別緻。」
吳嬋娟跟她在江南蔣家有過一面之緣。
蔣二娘已經二十歲，才剛剛定了親，明年會出嫁。
「我表妹有孝在身，不便去那種場合。」周懷禮溫言幫吳嬋娟解圍。
再說王毅興還是昭王的小舅子呢，他會不會是在給自己挖坑？
「還能怎麼辦？朕不能被他們嚇倒！動不動就死諫死諫，朕是抄了他家，還是殺了他娘。諫個頭諫！——朕的母舅家不過佔了幾個位置而已，大夏朝堂的位置那麼多，誰忒么天天盯著那麼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夏啟帝捶了捶桌子。
「陛下，這也是臣將這些奏章送來給陛下看的原因。如果您還不想法子。他們會愈演愈烈，最後甚至來個轟轟烈烈的『文死諫，武死戰』。您怎麼辦？」王毅興輕聲提醒夏啟帝。
這些言官彈劾趙家權傾朝野，有攬權之虞。希望陛下能整敕朝綱，肅清逆流。
夏啟帝也知道他不能罵言官。
她笑著走了進來，抬手道：「不用這麼大禮，都坐吧。」
她們倒也不急。
現今的吏部尚書李永平咬牙硬扛，不肯應承，已經被趙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本來是要將現在的吏部尚書除之而後快
蔣家是昭王的母家，抬舉蔣家，豈不是為昭王搭梯子？
「母後放心，朕一定想出個萬全之策，讓這些言官閉嘴！」夏啟帝忙向太后保證。
「權傾朝野？」
然後再下旨選妃，讓蔣家和尹家把女兒往宮裡送就可以了。
這蔣家是昭王的母妃蔣貴妃的娘家，也就是昭王的母族。
「二姐、三姐。」她行了禮。
「搶佔田地？」
太后搖搖頭：「不用了。」又道：「哀家聽說有人彈劾哀家的兄長，所以想來看看哀家的兄長到底做了什麼事？」
「陛下慎言！」在書案前躬身伺候的王毅興忙低聲阻止夏啟帝再說下去。
「索賄行賄？——哼，真是胡說八道。索賄也就算了，誰擔得起哀家的娘家行賄？！」太后輕哼一聲，將奏章撂下了：「都是無稽之談。皇帝。你把他們都撤了，看誰再敢大放厥詞！」
……
吳嬋娟眼神頓時黯了下去。
盛思顏上個月及笄。吳國公府也是收到帖子的，不過那時候他們已經分家，是二房尹二奶奶代表吳國公府去的，吳嬋娟沒有去。
差一點點，這些花燈都是他為她做的了……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刀子一樣插到她心裏。
蔣四姑娘一點都不在意，笑了笑，道：「哦，那難怪了。你可知道。今天的燈會，跟神將府及笄禮那天幾乎是一模一樣，特別是那花苞燈籠，據說是周小神將特意為他及笄禮的妻子置辦的。神將府的花苞燈籠，都是上好的冰晶玉為籠，不像這裏的燈籠，都是白紙糊的，只有半分形似而已。」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帶著宮人回去了。
蔣家和尹家有的是中過進士的嫡系子弟，從資歷上來是，進六部做堂官是堂堂正正的，無人可以挑剔他們。
她別過頭，看著那些花燈沉默不語。
不過自從她們的姑祖母蔣貴妃進宮之後，她們蔣家已經有兩代女子沒有入宮的了。
蔣四姑娘愕然地看了一眼，對她的好記性也甚是佩
趙家卻不一樣。子弟從來沒有中過進士，卻一直在謀求要入六部做堂官。
「……四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她們已經到了，在那邊問您要不要過去？」她的丫鬟悄聲過來提醒她。
幾個月前，她跟著吏部尚書李永平家的送嫁隊伍，送她的閨中好友李梔娘去江南蔣家成親，嫁給蔣家嫡長房的嫡長子蔣豐雲。
這話提醒了蔣四姑娘。
不過王毅興並沒有提醒夏啟帝，蔣家、尹家這些江南大族和北方以軍功起家的趙家還是不一樣。
吳嬋娟忙點頭。
江南人讀書之風很盛，科舉取士，七成進士都是來自江南。
有蔣家和尹家入京，至少能夠遏制一下趙家的勢力。
「哦？」夏啟帝這才覺得有些意思了，興緻勃勃地用手肘撐在書案上：「你是什麼意思？」
反正這些人家也是皇親國戚，同樣能入朝為官，這樣能夠分散一下趙家身上被彈劾的壓力。
太後走過去，隨手拿起幾份奏章看了看。
夏啟帝忙從書案後頭站起來，和王毅興一起迎接太后。
現在的太后，便是先帝夏明帝的皇后。
吳嬋娟笑著點點頭：「在江南的時候見過一面。我前些日子跟著李家的人送梔娘出嫁，去過蔣家。」
周懷禮看著吳嬋娟黯然的神色，心裏一動，笑著道：「表妹，你看那邊？好像還有燈謎，我們去看看？」
王毅興微微一笑，像是沒有注意到夏啟帝審視的目光，只是一臉誠懇地道：「陛下，您要這樣想，蔣家，是個大家族。既然是大家族，人多，那麼心就雜。蔣家確實是跟昭王關係密切，連臣都跟昭王關係密切，但是那又怎樣呢？臣是大夏朝廷的官，陛下的屬下，不是昭王的屬下。同樣，蔣家是大夏的臣子，不是昭王的私屬。而且……」王毅興頓了頓，笑道：「陛下，您也可以把蔣家，變成您的姻親，這樣不就跟昭王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