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061章 歸來
盛思顏睜大眼睛，藉著從天窗上透進來的月光，她看見周懷軒漆黑的眸子漸漸變紅，眉頭緊蹙，鼻翼不斷扇動，高挺的鼻樑已經往她面前壓了下來，鼻子壓住她的鼻子，唇貼住她的唇，牙齒在她的唇邊不斷逡巡，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阿財當然沒有說話，只是乖乖地在她手掌心蜷成一團，一副十分老實的樣子。
阿財卻俯下身，用小鼻頭將那幾隻漿果一一推到盛思顏面前，看看她，再看看漿果，還捧起一隻，做了個「咬一口」的樣子。
盛思顏忙道：「我進去再披件大氅。你把外袍給了我，自己凍壞了怎麼辦？」說著又起身，去車裡拿了兩件大氅出來，自己披一件，周懷軒披一件。
周懷軒咳嗽一聲，道：「我們想歇一歇。」
但是這幾隻漿果一吃下，她立刻有胃口大開的感覺，甚至肚子都有些餓了。
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才各自鑽入樹林，重新執行警戒任務。
西北的十月天，晚上已經很冷了。
盛思顏看見他這幅模樣，恍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在破廟裡晚上突然發病，就是這般模樣。
阿財放下爪子里的漿果，黑豆似地小眼睛定定地看著她。然後慢慢爬過去，將自己的小鼻頭放到盛思顏的掌心，一副任她處置的樣子。
「呃，我是第一次來，還沒見過這裡是什麼樣子呢……」盛思顏訕訕地道，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吧。
盛思顏跟著笑道：「我們是來接阿財的。」
盛思顏想還禮，但是周懷軒握住她的手不放，她也就無法還禮。
裡屋都是巨大的石塊搭建，連椅子都是灰白的石椅。
那些墮民見雷執事大禮參拜，都有些驚訝，但是沒有人問出聲。
「雷執事？——等著。」幾個墮民互相對視一眼，派了一個人回去請雷執事。
阿財果然瑟縮了一下，但是嗅了嗅盛思顏手裡的漿果之後，它還是用兩隻前爪接了過來，捧在爪子上，圓嘟嘟的身子往後一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他不是已經痊癒了嗎？如何又發作起來了？！
周懷軒下意識反手將她的手握住，和她一起來到墮民重新修繕過的神殿前面。
墮民的三大長老和雷執事一起將他們兩人引入了神殿。
周懷軒全身直打寒戰，嘴裏的上下兩排牙齒不斷嗑嗑作響，話都說不出清楚了。
盛思顏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周懷軒，暗道這些人莫不是認錯人了？——他們應該對周懷軒說這話還差不多，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裏，何談「回來」呢？
沒過多久。她身邊已經睡熟了的周懷軒突然全身一震，身子從溫熱變得冰冷，又從冰冷變得火熱，額頭上冒出斗大的汗珠，牙齒也咯咯作響，整個人蜷曲翻滾，很是痛苦的樣子。
到門口的時候，周懷軒卻將阿財從盛思顏手中拎了出來，放到門前，
雷執事忍著笑。對阿財擠擠眼，轉身離去。
周懷軒卻因為好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了。竟是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
大長老殷切地看著盛思顏，道：「你可喜歡這裏？」
「出了什麼事？！」大長老第一個出現在神殿門口。
「下車吧。」周懷軒將盛思顏抱了下來：「前面就到了。」
他們剛一下車，就看見數個頭蒙黑色面罩，身穿玄色長袍的人從樹林中鑽了出來，警惕地看著他們。
雷執事忙側身讓開路：「兩位請跟我來。」
三位長老一起站了起來。互相對視一眼，便躬身道：「神殿旁邊有幾間石屋，你們可以住在那裡。等歇好了，我們再說話。」
大夏皇朝的普通人對墮民畏之如虎。根本就不敢單槍匹馬跑到墮民之地來。
正是這裏的墮民。
一個墮民看見了盛思顏手中的小刺蝟阿財，大驚道：「大祭司的寵物居然從神殿里跑出來了！」又問盛思顏：「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擅闖我們墮民之地，敢是找死來的？！」
「阿財，你真厲害。你怎麼知道我胃口不好？你是特意把這漿果拿來給我調理胃口的？」盛思顏很是驚喜地點了點阿財黑潤的小鼻頭。
盛思顏微微一笑。輕聲道：「……知道了。」然後拍了拍阿財肉嘟嘟的小身子。
阿財被她捂在大氅里，十分暖和。
周懷軒對雷執事淡淡點頭：「你們大長老
既然已經醒了，阿財又來了。盛思顏也不想再睡了。她將阿財放到掌心，起身掀開車簾，來到周懷軒身邊坐下。
可是他的手一碰到盛思顏的身子，居然如有自發意識一樣，改推為抓，將她死死固定在胸前。
盛思顏心裏有些不安，主動伸出手，握住了周懷軒的手。
盛思顏忙縮回手，不好意思地道：「……呃，對不住，以後我不動你的鼻子了。」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將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給她披在背上。
阿財的鼻子被盛思顏碰了幾下，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墮民的大長老便笑著問道：「兩位這一次來，可是要多住幾天？」
雷執事莞爾，對阿財點頭道：「好吧好吧。是我說錯話了。你自然是要跟他們回去的。」
周懷軒想起自己和盛思顏臉上還有黃色粉末。此時又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這些墮民一時認不出自己也是可能的。便咳嗽一聲，道：「我們是來見雷執事的。」
周懷軒淡淡地道：「應該是剛出來的。前面不遠就是墮民神殿了。」說著。揚鞭抽了馬背一下，那馬長嘶一聲，前蹄往前縱躍而起。然後停了下來。
盛思顏又問阿財：「你是剛剛偷跑出來的，還是偷跑出來好幾天了？」這樣她可以估算距離的遠近。
盛思顏雖然穿得不少，但是乍一從暖烘烘的車廂里出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再說這裏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喜不喜歡，有什麼打緊？
盛思顏
周懷軒看了看盛思顏手中的阿財。
沒過多久，雷執事便風風火火地趕過來，一眼看見盛思顏，便深深地彎下腰，行了大禮，道：「您終於回來了。」
盛思顏心頭大急，但是這個緊要關頭，她來不及出聲呼救，便立刻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將血送到周懷軒嘴裏。
盛思顏看了看前面的路，問周懷軒：「快到了吧？」不然怎麼會看見阿財？
盛思顏坐在上面，覺得有些冰冷。
盛思顏大驚，忙反手抱住周懷軒，低聲道：「你是怎麼啦？你哪裡不舒服？」
雷執事點點頭：「阿財的傷都好了。不過我們覺得，它還是在這裏的好。」
盛思顏在心裏默默地數著羊，想培養自己的困意。
周懷軒搖搖頭：「三天之後，就要回返。」
阿嚏！
阿財在門外悚然而醒，瞪著那緊緊關著的大門，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起來。
它撞了一會兒，見那門還是死死關著，便轉身離去，爬到神殿裏面，找到神殿里的大鍾，順著粗大的鍾繩爬了上去，然後如同當鞦韆一樣，帶著繩索左右搖晃，一下下地撞響了神殿里的大鍾！
周懷軒沒有說話，展開被子，和她一起睡下。
周懷軒點點頭。
盛思顏一驚，睜開眼睛，看見周懷軒也醒了，滿臉痛楚地看著她，用極虛弱的聲音道：「……快走，快出去……不要在我身邊……」一邊說，一邊伸出手，要將她推開。
盛思顏連日來一直跟著周懷軒趕路，她
盛思顏在車上已經睡了大半夜了，現在又換了地方，她有些擇床，一時睡不著，但是又不想讓周懷軒知道。因此逼著自己閉上眼，做出入睡的樣子。
「好吧，既然阿財都吃了，我也吃。」盛思顏用帕子又擦了擦剩下的漿果，放了一個到嘴裏。
盛思顏笑得眉眼彎彎，伸出手，輕輕將那幾隻紅紅的小果子從阿財的背上取了下來，擺在它面前的桌上。
「這麼急？」雷執事有些失望：「怎麼不多住幾天？」
盛思顏還沒說話，阿財居然已經朝雷執事呲了呲牙。一副很不滿的樣子。
石屋裡面，盛思顏看著潔凈的被褥，笑道：「他們好像知道我們會來似的。」
看見雷執事領著周懷軒和盛思顏一起過來了，都彎腰躬身行禮。
她知道阿財跟小孩子一樣，比較喜歡吃肉食，特別是鹵牛肉，對水果和青菜一向是避而遠之，能不吃就不吃。
周懷軒一聞到這香甜的滋味，腦子嗡地一聲完全失去意識，他只知道吮吸，拚命地吮吸這道可以帶給他生命的甘泉……
「到了？」盛思顏驚訝說道，探頭往前看去，卻只能看見一片隱藏在樹林中連綿起伏的山崗。
清甜中帶著微微的酸味，十分調理胃口。
墮民的三大長老已經守在了神殿前面。
而盛思顏和周懷軒兩個人趕著輛馬車就來了，實在是很蹊蹺。
阿財也不回神殿的祭壇，而是蜷成一團。睡在了石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