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146章 剋星
他舉薦的人也都不是軍士將領，而是管軍需的人。
盛思顏抿了抿唇，抱著阿寶默默轉頭。
「大公子快回去！家裡出事了！」周顯白的聲音都快哭了。
周懷軒深吸一口氣，拉著她的胳膊走到牆角盛思顏放藥箱的地方，從裏面拿起白葯和紗布，給她撒上藥，再緩緩纏上紗布。
當初盛七爺還誇盛思顏是「小福星」，因為他給先帝夏明帝配的葯裏面，就需要一味過山風的毒液做主要成分。
阿寶打了個哈欠，終於困得不行了，趴在她懷裡沉沉睡去。
後來他們去了墮民之地，沒想到大夏的土地上又出現了過山風……
而神將府大營軍需處的人，就有人打起了小算盤。
她親眼看著她被過山風咬過的啊！
周懷軒點點頭：「我也覺得吳老沒有那麼大胆子。不是他後面有人，就是他被人利用了。」
周老爺子和周大管事趕了過來，在門外問道：「思顏？你還好嗎？」
這裏怎麼會出現過山風這種劇毒的蛇！
沒想到居然就在他們住的王家村小院子里來了一條……
盛思顏將她被咬的右手虎口給周懷軒看。
那倒是。
「真的沒事？」周大管事關切地問道：「要不要請你爹過來瞧瞧？」
……
那男子滿臉漆黑，雙手儘是硬繭，一看就是做苦力出身。
「什麼？你再說一遍！」周大管事也怒了，上前一步，指著周顯白的鼻子道：「你剛才說大少奶奶房裡爬進過山風！你現在跟我說沒有傷到人？！你玩我是吧！」
不管是盛思顏出事，還是阿寶出事，都是他無法接受的。
王毅興很快來到神將府，一見那過山風，就皺起眉頭繞著轉了好幾圈，喃喃地道：「這過山風，是家養的。」
盛思顏回頭嗔道：「范媽媽，還不快去追放蛇人？！——我這裏沒事。」
周老爺子看著盛思顏抱著阿寶走出來，剛鬆了一口氣，轉眼看見她手上包紮的白布，臉色又嚴肅起來：「你的手……？」
周懷軒一怔：「什麼事？
周老爺子神色一振：「那就是說，思顏和阿寶都沒事？」
范媽媽猛地停下腳步，愣在那裡。她眯著眼睛看了看盛思顏。
周老爺子和周大管事對視一眼，對外面沉聲道：「顯白！」
軍士私自械鬥到出了人命，在哪一個大營里都是忌諱。
盛思顏好笑地搖搖頭：「大管事，我若是昨夜真的被過山風咬了，到這會兒就算請菩薩都沒用了。」
周老爺子眯了眼睛。喃喃地道：「不對勁，老吳最近很不對勁。但是他這人一向膽小怕事，最多躲在後面搞搞小動作。不太像衝到前面的人。」
「是啊，那時候我被過山風咬了，我沒死，但是蛇死了……」盛思顏朝地上的過山風努努嘴：「這一次也是。它咬了我一口，我沒死，它死了……」
這過山風能到神將府外院她住的院落，一定不可能是自己爬過來的。
周顯白看著面前這兩人五雷轟頂的樣兒，撓了撓頭，喃喃地道：「沒……沒有傷到人。」
盛思顏被咬，眼看她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阿寶不行……阿寶一定不能有事！
范媽媽大奇。結結巴巴地問：「……大少奶奶，您……您……您沒事嗎？」
結果她等到天亮，也只等到一個早起上街買早飯的人一聲尖叫，然後叫來了官府的衙差，將那死在街頭的捕蛇人屍體運走了。
「誰傳出來的？」周老爺子神色嚴肅起來，這是動搖軍心啊！實在是太惡毒了。
范媽媽幾乎沒暈過去！
周懷軒對她解釋：「王相見多識廣，對蛇應該很有研究。」
以王毅興專業祖傳捕蛇人的眼光來看，這是一條家養的過山風。
范媽媽愣愣地看著這母子倆旁若無人地談論過山風，整個人石化了。
周老爺子一聽，身子搖搖欲墜，差一點就暈過去了，忙扶著桌子站定，沉聲問道：「是了，有沒有傷人？」
但是神將府，連多隻飛鳥飛過都會引起警覺的神將
這一刻，周老爺子五內俱焚。難受得要命。
……
但是過山風在大夏幾乎滅絕上千年了，根本是找不到了，所以他的藥方，曾經被人很不看好。
幾個人正在討論吳老爺子的用意，還有他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就聽外面傳來周顯白著急的聲音：「大公子！大公子！」
周大管事也愕然地張大嘴，過了許久才戰戰兢兢地問：「那……那……大少奶奶。還有阿寶呢？」
她一大早就一直守在屋裡，除了周顯白，沒有讓別人進來，因為不想引起太多的恐慌。當然，她更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能「毒」死過山風……
但是王家村還算是鄉野之地，葯山上也盛產毒蛇，偶爾爬過來一條過山風，在盛思顏看來不算很蹊蹺。
瞧那條劇毒的烏黑長蛇還掛在她虎口上一晃一晃地，就跟條死蛇一樣……
軍營里最要緊的是秩序，是服從命令聽指揮。
范媽媽知道。以過山風的劇毒程度，就算他們墮民被咬了，咽氣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范媽媽也拿不准他是不是就是放過山風進神將府的人，後來想了想，還是悄悄躲在一旁，等著看有沒有同夥來認領。
「沒事，沒事。」周顯白忙擺手：「不信你們可以去看看。」
他們墮民唯一怵的毒物就是過山風的劇毒！
周大管事和周老爺子這才放心下來。
「出了什麼事？」周老爺子沉聲問道。
這一刻，周老爺子腦海里只浮現出一句話：難道真是我們神將府氣數已盡？！
「咱們的人裏面第一個傳出這話的人，我查過了，是軍需處的一個小頭目，當年是吳老舉薦的。」周大管事看了周懷軒一眼。
「那時候就遇到過？」周懷軒皺起眉頭。
他身上背著蛇簍，裏面還有幾條小蛇，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捕蛇人，被自己抓的蛇咬死了。
盛思顏忙安慰他：「不關你的事。其實我不是第一次遇到過山
在千年之前，他們把大夏這片土地上的過山風殺得幾乎絕種了。
周懷軒淡淡地道：「實話實說。」
這一夜，盛思顏沒有睡，睜眼坐在床前，哪裡都不敢去，直直地盯著阿寶。
周懷軒垂眸，用手輕輕撫上那兩個深深的牙印，道：「怎麼不包紮起來？」
盛思顏看著又一次死在她手上的過山風，搖搖頭。嘟噥道：「第一次還能說巧合，第二次，無論如何不能說巧合了。——看來。當初第一次，也未必是巧合。」
范媽媽一震，凝神靜聽，往後飛快躍去，從窗戶處消失了。
根本不像是中了劇毒的樣子！
過山風的毒性是舉世皆知的。
阿寶一點都不害怕，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娘手上咬著的過山風，用小手指頭指著咿咿呀呀叫。
「……野生的過山風，千年前就絕種了。」王毅興坦言：「我們這些捕蛇人世代相傳，千年前大夏之地毒蛇猛獸泛濫，有天神下凡，除惡務盡，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
周懷軒用長鞭挑著那條過山風走了出來，道：「請王相過來。」
「昨晚值夜的人是誰？！——范媽媽呢！不是很厲害嗎！」周懷軒咬牙說道。
盛思顏出事，他的寶貝孫子肯定會發狂，再無人能制住他……
周懷軒已經回到自己的院子。
他只記得幾年前，盛七爺曾經說碰到一條垂死的過山風。被他取了毒液給先帝夏明帝治病，而誰也沒有真正見過那條過山風……
「……不要讓人知道好不好？」盛思顏軟語求肯。
有過山風在。還怕傷不到人？
盛思顏活不下去，他的寶貝孫子依然會發狂……
周懷軒俯身將她和阿寶緊緊抱在懷裡：「……是我不好，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
他要是哪裡碰著了，盛思顏就會一邊給他吹，一邊哄他說「不疼不疼」……
盛思顏耐心跟他解釋：「……嗯，沒錯，這就是過山風。很毒
阿寶「哦哦」兩聲，然後將兩隻手攏在嘴邊。鼓起胖胖的小腮幫，對著盛思顏做了個「吹氣」的動作。
周顯白忙退後一步，急道：「真沒有！大少奶奶據說當初在王家村跟著世襲捕蛇人學了捕蛇之術，沒有被過山風傷到，反而……反而打死了過山風……」
周顯白撂開帘子躬身進來，對周老爺子和周大管事行禮道：「老爺。大管事。」
「我已經把他殺了。」周懷軒淡淡地道：「神將府大營里所有吳國公府曾經舉薦的人，都已關押。」
范媽媽一路追出府，卻只在離神將府不遠的地方追到一個自盡而死的男子。
盛思顏一窒，回頭看了周懷軒一眼。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
沒有面色青黑，也沒有倒地暈倒，就是嘴角有些疼痛的抽搐……
站在屋子中央，看著那條死去的過山風，周懷軒面色陰沉得能滴得下水來。
盛思顏垂眸看了看這孩子，心裏溫馨無限，低頭在他胖胖的額頭親了親。甩了甩手，將那死去的過山風扔到地上。一隻手托著阿寶，將他放回小搖床里。
周大管事看了看周懷軒。
盛思顏看著阿寶的樣子。笑著道：「不用，娘不疼，一點都不疼。」
盛思顏忙道：「范媽媽快去追放蛇人！」
「……這樣說，神將府大營械鬥？這可是稀罕事兒。」周老爺子沉吟道：「是為了什麼事兒？」
周懷軒急速轉身。走得飛快，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
她想起幾年前的那一天，在王家村她和王氏住的院子，她曾經也被一條極為稀有的過山風偷襲過……
周懷軒和周大管事在第二天一大早回到神將府，先去了周老爺子住的院子回報城外神將府大營的情況。
周懷軒點點頭：「嗯，不會。」就算能讓人知道，他也要把這件事壓下來。
周懷軒面無表情走過去，抬腳往那條過山風的七寸處踩去，一腳把那過山風的七寸處踩得成了一層薄薄的皮。
「我要先給你看。你看了我再去包紮。」盛思顏嫣然一
范媽媽不顧心底對過山風深入骨髓的恐懼，紅著眼睛如閃電般撲了過去。
兵部的人說的是朝堂的動向，也不能說他們就是有意嚼舌根。
「我們連夜盤查，也只能查到，今日兵部去神將府送這一季的夏裝和供應的口糧，跟軍需處的人說了幾句閑話。」周大管事躬身說道。
阿寶聽見曾祖父的聲音，忙呀呀叫著，往門的方向撲。
盛思顏忙道：「我沒事，多謝祖父挂念。」然後對周懷軒使了個眼色，抱著阿寶出去了。
盛思顏抱著阿寶走過去，輕聲道：「我沒事。」
他可是親眼見到了那條過山風，乖乖，那麼粗長的毒蛇，實在是太嚇人了。
而阿寶出事，盛思顏也許就活不下去了。
吳老爺子肯定有他的小算盤，但是直接把手伸到神將府軍營，他還沒那麼大胆子。
周大管事便硬著頭皮道：「是……是有人傳言，大爺要卸了神將的位置，聖上要藉機裁撤神將府，將神將府的軍士歸到大夏軍中。有人不信，跟信的人就打起來了。」頓了頓，又道：「如今神將府軍士中已經隱隱分作了兩派，一派不信聖上會裁撤神將府，一派相信神將府的軍士終將歸入大夏軍中。還說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軍中也一樣，神將府不裁撤，就會被人殺光……」
周承宗在神將府外院花廳的隔間里慢慢醒來，聽見周老爺子在跟周大管事吩咐：「今晚整個神將府加重防守，特別是懷軒他們住的院子。我擔心，對方不會善罷甘休。」
「自然要去。」周老爺子帶著周大管事馬上往周懷軒的院子走去。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的房裡昨夜爬進一條過山風……」周顯白說這話的時候，連牙齒都打顫了。
「躲藏的時候，不小心在桌角蹭了一下，掛去一層油皮。」盛思顏笑盈盈地道。
「怎會如此？！」周老爺子唰地一下子站起來，臉色更差了：「大夏已經有上千年沒有出現過山風了，怎會在我神將府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