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008章 探口風
……
周懷禮見蔣四娘起了疑，忙指天發誓：「這件事若是與我有關，我不得好死……」
盛七爺點點頭：「你為何要這麼改？我開的都是溫和的藥材。白芍、當歸、陳皮，你卻換成了麻黃、枳實，卻是為何？」
周懷禮將她的手握住，從他嘴邊拿下來：「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信我。」
盛七爺笑著搖搖頭：「今兒忙得很，就不陪姑娘論方了。改日有空再論。」說著拱了拱手，跟王氏一起向王毅興告辭。一陣風似地離了相府。
蔣四娘看也不看，接過來一飲而盡，用帕子擦了擦嘴：「將軍回來了嗎？」她在問周懷禮的行蹤。
盛七爺笑著點點頭，走過去要給尹幼嵐診脈。
「見過盛國公、盛國公夫人。」夏珊跟著行禮，姿勢很是標準。
周懷禮的將軍府里，蔣四娘懨懨地靠坐在床上，臉色灰敗。幾天不見，就蒼白憔悴了許多。
周懷禮走進來，含笑道：「你可好些了？」說著，在她床邊坐下。
曾醫女不緊不慢地道：「我在這裏等盛七爺診完脈，開了新的藥方再去抓藥煎藥。」
王毅興也忙跟著走了下去，曾醫女獨自一個人在迴廊上站了一會兒，轉身往尹幼嵐住的屋子走去。
夏珊聽得很是高興，輕聲嘀咕道：「我就說嘛！二舅母有盛國公照料，哪裡需要她拿著雞毛當令箭？——精進醫術？難不成我們拿銀子請你來，是讓你來學醫的？若是學醫，那你該給我們學費才是……」
「你真不知道？」
「尹夫人的身子本來就弱，我們用溫葯給她固本培元，就是希望能幫她補齊不足，等日後醒來，她的身子能更勝以前。」王氏指了指她的方子：「要是用你的藥方，卻是把我們這些天的努力都給抵消了。」
周懷禮點點頭，撂開帘子進了裡屋。
「怕我？怕我做什麼？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難道還能吃了他？」曾醫女撇了撇嘴，一甩垂在胸前的大辮子，去按方取葯去了。
夏珊的滿腹怒氣頓時被王毅興的一個手勢給消弭了，她轉頭對曾醫女做個鬼臉：「是啊，我二舅吩咐了，你去煎藥，快去！」
曾醫女留神看著，等寫完之後，才鄭重接過，道：「盛七爺的醫術我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希望盛七爺不要急著走。等下再跟我一起論方？可以嗎？」
王毅興臉上的怒氣一閃而過，他看向曾醫女，溫言道：「曾醫女，讓盛七爺再開方子，你只負責抓藥、煎藥就好。」
如果對這孩子真的有害，豈不是她這個做娘的害了他？！——當然還有他爹……
那婆子躬身倒退著出去了，靜靜地候在月洞門前。
「七爺、王夫人。」王毅興在內院門口迎到了盛七爺和王氏，笑著拱了拱手：「今日勞煩兩位了
他們走了進去，坐在尹幼嵐床邊的曾醫女才款款站了起來，點了點頭：「七爺、夫人。」
夏珊抿嘴笑，道：「這你都看不出來？——人家怕了你了。」
曾醫女忙讓到一旁，專心看盛七爺的手勢。
蔣四娘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腸子都悔青了。
「走得這麼急做什麼？」曾醫女很是失望地看著盛七爺和王氏背影嘆息。
所以她就連著兩天不辭辛勞地去靈堂跪靈。
……
王氏對曾醫女沒怎麼關注過。就覺得她不懂禮儀進退，但是因人家是在山裡與世隔絕地長大。不免讓王氏想到盛七爺以前的情形，對曾醫女又寬容和氣幾分。
盛七爺閉著眼睛，診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上次開的藥方，照方抓藥了嗎？按時吃了嗎？」
「應該的。論輩份，衛王妃是珊珊的叔祖母。」王氏跟著閑聊，一路來到內院尹幼嵐住的屋子。
「吃了。都是按您的藥方抓的葯。」曾醫女忙道。
王毅興苦笑道：「我今兒才回府，剛剛送走了衛王妃和小郡主，說實話，還沒來得及去見幼嵐。」
曾醫女眼前一亮，拊掌笑道：「七爺真不愧是出自盛家門下！一眼就看出來我把方子略微改了幾樣嗎？」
說起來，夏珊近來確實是懂事了不少，王毅興又覺得惻然。
王氏也皺了皺眉。道：「枳實、麻黃都是虎狼之葯……」
「將軍大人回來了！」丫鬟婆子忙行禮通傳。
夏珊極是高興，忙道：「快請快請！」說著，含笑看了曾
這是她的主要職責之一。
王毅興第二天上完朝後，就跟著夏昭帝去他的御書房單獨議事。
「四少奶奶，喝葯吧。」蔣四娘的婆子戰戰兢兢給蔣四娘送了葯過來。
盛七爺笑著道：「毅興每次都這麼客氣。我們不過是例行查驗。」一邊走，一邊問王毅興：「你夫人那邊有進展嗎？」
因周懷禮告訴他，馮氏和周懷軒對周承宗頗有怨言，故意不給他大辦喪事，就是為了報他一輩子忽視他們母子倆的仇。
蔣四娘見狀忙捂住他的嘴，嗔道：「行了，你說我就信了，發誓做什麼？」
盛七爺點點頭：「效果還不明顯，繼續吃。」
「好像是，終於遊玩歸來了。」王毅興笑了笑：「她們是來看珊珊的。」
她就在那裡等著盛國公和盛國公夫人進來好了，她不耐煩接來接去地假客套。
這句話說得蔣四娘心裏又暖烘烘的，她偎在周懷禮胸前，螓首輕點：「嗯，我信你。」
哪裡知道最後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差一點連肚子里的孩子都折進去了……
盛七爺走到書案旁邊坐下開方子。
王毅興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含蓄地道：「曾醫女，我請你來，是幫幼嵐煎藥、喂葯和按摩穴道的。」意思是，別的看診開方子，是盛七爺和王氏的事，不用她代勞了。
王氏含笑搖頭，走過去也診了診尹幼嵐的脈，半晌說道：「猛葯的效果雖然明顯，但是，你改過的藥方。卻會對她的肝
周懷禮一愣。道：「四娘，你這是什麼意思？那些東西里有毒，我怎麼會知道？」
夏昭帝微微地笑：「她來讓你探朕的口風？真是謹小慎微。唉，叔王一家子從先帝時期就這樣啊……」
「衛王妃？」王氏有些驚訝：「她都好久沒有出來走動了。難道是叔王回來了？」
掌燈時分。周懷禮終於回來了。
屋裡的人都是屏息凝氣，生怕打擾了盛七爺。
蔣四娘一見周懷禮進來，眼圈都紅了，哽咽著道：「……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紙錢和香裏面，怎會有毒？！」
「呃？」曾醫女眨了眨眼，有些失望：「我一心向醫，只為了精進自己的醫術，才來你這裏的。再說我只是在跟盛七爺論方。盛七爺要不同意，我是不會換方子的。」她對盛家醫術無比感興趣……
「早上出去說有事，這會子還沒回來呢。」那婆子小聲道。
曾醫女忙道：「我有個主意，您看看，能不能把藥方這樣改一改？」說著，將自己擬的藥方送給盛七爺看。
竟然連王毅興的話都敢駁回，確實是個醫痴。
夏珊確實是在蔣家老祖宗長大的，以前她都是引以為傲，但是從曾醫女嘴裏說出來，就顯得那樣諷刺和不堪。
兩人說完正事，王毅興就說起了叔王的獨子夏止：「聖上，衛王妃昨日來我家看珊珊，順便求我來探聖上的口風，是不是對小王爺
曾醫女很是得意，道：「我覺得，像幼嵐姐……像尹夫人這樣的情形，不下猛葯，怎麼醒得過來？」
蔣四娘聽了，也覺得馮氏和周懷軒過份了些，就算周承宗生前有不妥的地方，但是人死如燈滅，有什麼不好就都過去了，再加上自從知道周懷禮的身世之後，她心裏一直沉甸甸地，如同壓了一塊鐵，也需要做些什麼，來讓自己安心。
盛七爺從來不在乎這些虛禮，再說跟曾醫女也不熟，這女子生性好強，喜歡跟他爭辯，盛七爺已經怕了她，凡是她說什麼。他都咿咿呀呀贊好，免得多費唇舌，一再唇槍舌戰地辯來辯去。
「……曾醫女，你去煎藥吧。」王毅興無奈地道，伸手撫了撫夏珊的腦袋，安撫她快要炸毛的脾氣。
蔣四娘下午睡了一覺，心情好些了，但是想到腹中胎兒，心裏還是惴惴地。
盛七爺掃了一眼：「這個啊？呵呵呵呵，改了好幾樣關鍵的藥材。」
王氏笑著攜了她的手，道：「珊珊又長高了。」
……
「嗯，盯著些兒。等將軍回來了，請他過來。」蔣四娘淡淡吩咐道，闔上眼。「你出去吧，我要睡會兒。」
「不會吧？！」曾醫女衝口說道：「我的劑量放得不多。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這屋子也不大，人又少，大家都清清楚楚聽見了她的嘀咕。
曾醫女只不屑地看了夏珊一眼，道：「你這孩子年紀不大，怎地如此俗不可耐？開口就是禮儀，閉口就是銀子，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