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045章 同心
一家三口來到裡屋，阿寶撲到周懷軒懷裡，讓他抱。
馮氏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也被這消息打得不輕。
「秋嫻吾妻：
盛思顏一愣，繼而馬上反應過來：上一次死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周承宗！
那就是，神將府在盯著他們這些人家。
馮氏打開信封，看見裏面有兩張信箋。
盛思顏坐在他床邊，看著他沉靜的睡顏。默默想著心事。
周懷軒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剛從東山回來……把我爹接回來了……」
周懷軒仰起頭，看著屋頂的藻井，緩緩說道：「我爹是赤一。守護者裏面的赤一。這一次，他追蹤守護者裏面的叛徒，去了東山。那裡就是那些吸血怪物的老巢……」
她又是一怔。
「……後來，我實在氣不過，就動了些手腳，將那整座山都弄塌了……」周懷軒垂頭，將腦袋埋在阿寶幼小的肩膀上。
「祖父，這是父親的……遺骨。」周懷軒又一次說道，給周老爺子跪了下來：「東山那邊是那些吸血怪物的老巢。父親在那裡，將他們全數殲滅！」
「懷軒，你回來了！」盛思顏抱著阿寶走了出來。
阿寶坐在周懷軒臂彎，探出頭用自己胖胖的小臉蛋貼了貼周懷軒的面頰，以示安撫。
馮氏終於流下眼淚。
說起來，周承宗活了這麼大歲數，身外物卻是少的可憐。
把一塊泥，捏一個你，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沒想到，周承
周懷軒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氣，道：「祖父節哀。父親的喪事已經辦了，這些遺骨，您想如何處置？」
從那一天周承宗假死離府之後，馮氏就把周承宗的東西收拾起來。放到了這個箱子里。
因為這是周承宗的意思，所以她一定要完成他的遺願。
夫：承宗。」
在周懷軒低沉的嗓音里，盛思顏漸漸聽出了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她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周懷軒的胳膊，緊張地喘不過氣來。
馮氏在周承宗的牌位前站了一會兒，才伸出手，輕撫上那個裝著周承宗遺灰的白瓷壇。
……
「……在家裡供奉三十五天。然後送到祖墳歸葬吧。」周老爺子哽咽著吩咐道，用手捂著臉，靠坐在棋桌旁。
「你太累了，歇一歇吧。」盛思顏伸手，將阿寶又從他臂彎抱了過來：「什麼都別想，先去睡一覺。」
信封上正是周承宗的字跡。
信的下方，多了一行周承宗的字跡：「吾妻之信，吾藏之身二十八載。吾行千里，與汝同心。」
如果你們不信邪，就儘管動一動，看看神將府能不能抓住你們的小辮子！
他對著她，總是沒有話說吧……
周懷軒應了。悄然起身，拿著布囊走了。去祠堂那邊找了個白瓷壇，將布囊裏面的黑灰放了進去，然後封好，放到供桌上，又上了一支香。
他的脈搏跳動得很激烈，比常
這些天周懷軒不在，京城的事情都是她和周顯白暗中打理。
周老爺子驚地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你說什麼？！」
他已經為父親的過世流過一次淚，不用再流第二次了。
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如她預計的一樣，這些府邸在最近這段日子里，都很循規蹈矩。——除了吳國公府。
啪！
周懷軒回到神將府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盛思顏深吁一口氣，道：「原來早上這城裡的晃動。是這樣來的。我還以為……」
「祖父。」
周懷軒回來之後，沒有先回清遠堂，而是先去了周老爺子住的院子。
她既然主動對這些人說周懷軒離京的事，這些人也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周懷軒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一封書信居然從書頁間掉了出來。
「你儂我儂，忒煞多情。
盛思顏抓緊了周懷軒的胳膊，壓低聲音道：「你別急，彆氣，慢慢說，我聽著呢……」
昨夜那些人翻入吳國公府的圍牆，就是最大的證據！
其實是遺灰。
第一頁信箋。
盛思顏搖搖頭：「當然不。你有你的理由。」頓了頓，又問：「那這一次呢？」
馮氏嘆口氣，展開第二頁紙。
「……我去晚一步。」周懷軒閉了閉眼，忍住想要噴薄而出的淚水。
以為地震了，都抱著阿寶跑到屋外庭院中央去了。
馮氏
盛思顏坐在他身邊，專註地看著他。靜靜地等他說話。
從祠堂出來，馮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在裡屋靜靜坐了一會兒，才站起來。走到屋角放箱子的地方，彎腰打開箱子。
「那你父親呢？」雖然知道希望渺茫，周老爺子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沒事吧？」盛思顏撫了撫周懷軒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隻手輕輕搭在周懷軒的脈間，給他診脈。
還好，他的身體有些疲累，但是沒有大礙。
馮氏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重新將那疊兵書放回箱子里，親手鎖了起來。
聽了周懷軒的話，再把這些天她派人盯著京城各府邸的情形聯繫起來，盛思顏有了個結論。
阿寶學著周懷軒的樣子，兩隻小手抱著周懷軒的脖頸。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懷軒緊繃著臉。從盛思顏懷裡抱過阿寶，靠在自己肩頭。
周顯白忙去馮氏的院子請她過來。
她願意做這雙耳朵。
馮氏彎下腰，將那幾本兵書取了出來。在手裡摩挲著，似乎還能感受到周承宗手撫的溫度。
汝看信時，吾已離世。吾雖遠離，汝在吾心，不敢稍忘。吾念汝之心，與汝念吾之心一般無二。吾去后，汝當全力持家，待阿寶長大，可接掌神將府。
馮氏的手激烈地顫抖起來，她將那兩封書信捂在胸口，嘴唇翕合著，死死咬住牙關，沒有哭出來。
盛思顏忙回頭囑咐薏
幾件衣袍，大氅，幾雙還沒有穿過的新鞋，都是馮氏給他做的。箱子里還有一把短劍，是周承宗小時候，周老爺子送給他的。
周老爺子走回棋桌邊上，伸出顫抖的手，撫摸著那布囊，喃喃地道：「承宗，你終於做了選擇……」說完老淚縱橫，難過得不能自已。
她的身子晃了晃，扶著供桌的桌角站定，慘然道：「……他終於還是走了。」
周老爺子看著他：「東山那邊出了什麼事？剛才那邊地動山搖，整個京城都在晃悠。很多人說是『地龍翻身』。」
馮氏怔了怔，彎腰撿起信封。
她取了出來，展信讀了起來。
當年新婚的時候，她給他寫情信，他無動於衷，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收到沒有，看過沒有！
這信上的字跡好熟悉。
另外還有幾本被翻得邊上起了角的兵書，整整齊齊堆在箱子裏面。是周承宗在神將府的時候常看的。
那天她請另外三大國公府，還有蔣侯府、尹家和叔王府的人來吃飯，跟他們當面說了周懷軒離京的事，其實是要敲打他們，同時也是迷惑他們，讓他們不要趁周懷軒不在京城的時候，再打神將府的主意。
這個青五不管是誰，好像跟吳國公府，都脫不了干係！
流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他要的是親自為父親報仇，手刃仇敵！
短短的一行字，跟周承宗平時的情形差不多。
周懷軒拍拍阿寶的後背，看著盛思顏道：「你不會怪我向你隱瞞吧
周懷軒悄然退了出去，將這祠堂留給馮氏。
「去請我娘過來。」周懷軒直起腰吩咐道。
她隨手翻看著這幾本書。看著書眉間的批註，那些熟悉的筆跡，讓她心裏酸澀不堪，心痛不已。
這麼多年，她不敢問，擔心問了只會讓自己更難堪！
難怪周懷軒不讓她和阿寶在靈柩前磕頭！
與你生同衾，死同槨。」
那裡放的都是周承宗的東西。
她看得出來，周懷軒現在的情緒有些激動。他需要的是一雙傾聽的耳朵。
一夜奔波，再加上在東山最後為了引發山崩，他費了太多的精力，整個人疲累不堪。
周懷軒將那裝著黑灰的布囊拿出來，放到周老爺子的棋桌上：「祖父，這裏面，有父親的遺骨。」
周懷軒在她的照看下沉沉睡去。
而那兩封書信，就被她放入妝奩匣子的最底層。
周懷軒回到清遠堂的時候，盛思顏剛給阿寶喂完奶。
這明明是她當年剛剛嫁到神將府的時候，給周承宗寫的情信！
周懷軒指著那白瓷壇，低聲道：「娘。這是爹的……遺骨。」
她撫著那封書信，輕聲道：「沒關係。你不在了，我會好好守護神將府，守護軒兒，守護阿寶……」
周懷軒攬住她的肩，帶著她和阿寶一起又往裡屋走去。
信封上寫著：周馮氏秋嫻親啟。
難怪周懷軒、馮氏和周老爺子對那場葬禮無動於衷！
上一次的事，在神將府的幾個主子當中，周懷軒知道、馮氏知道、周老爺子也知道，只有盛思顏不知道。